李若生对这些话恍若未闻,他抱着画作闲步于街,不多时便有一碎步跟来的足音逼近。
纵是还未转身望向来人,他已是抿开了笑。
「喂,抢酒贼!」她这般喊着他。
贼?李若生回身之时悄然藏过嘴角的笑,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对着她。
杨时琢盯着他怀里的画作,恼道:「你若是嫌钱多,可以直接给我拿去买酒喝。花这么多银子买幅假画,你疯了吗?」
「姑娘怎就知晓这是假的画了?」他刻意同她绕着弯。
「都说琴棋书画四艺相通,你棋艺那般好,却瞧不出这画作笔法稚嫩么?」杨时琢问道。
「我从未见过杨时琢的画作,自是不晓她的水平如何。恰巧遇到了,就想买下来看看。」
他话中之意是指杨时琢的画作水平兴许就是这般。
果不其然,她蹙着眉说道:「我给你一幅真迹。」
李若生摇摇头,「无功不受禄。」
杨时琢笑道:「当然不是白送。那日你抢走的酒,你替我再要一坛来。」
他故意引她前来的同时,她亦在打着他的算盘。
那酒正如她之前所言,是京城中一颇负盛名的酿酒人所做。因其每年产出寥寥,故而供不应求,很难求得。
<三>
而待李若生求得酒后,他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杨时琢的身影。
她其实从未与他相约何地碰面,就像二人不曾问过对方名姓。
他再度回到那有着石桌棋局的山林中,入目的是杨时琢卧在血泊中的身影。
苍翠茫茫间,那鲜红极为灼眼。李若生只觉一霎天地无声,耳畔唯有那记忆里的清越嗓音拂过,亦渐渐模糊。
「杨时琢!」李若生僵着步伐疾步至她身侧。
那染着血的手指微动了动,接着她费力抬起眼望着他,虚浮的嗓音喃喃着,「喊什么……我还没死呢。」
「别说话。」李若生避着她伤势抱起了她,稳步行至前处的茅草屋。
「我再不说话,你都要哭出来了……」杨时琢低声应着。
李若生抿着唇,没有反驳。
那茅草屋里布置虽是简陋,但所用之物包括药箱俱全。
但李若生把她横放至榻上后,拿着药瓶望向她之时分外犹疑。
「你该不会这时候还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吧?」杨时琢说话间,脸色愈发惨白。
继而李若生坐于榻边,轻轻解着其衣,他埋头对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势上着药,手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旋即又听得她说:「你抖什么?我都没说疼呢。」
半晌之后,默然许久的李若生始才对着杨时琢道:「我……会娶你的。」
「俗不可耐。」她对他所言未有半分动容。
他正是不解,杨时琢接着道:「倘若救一个人就要娶她,而被救的人亦要用以身相许报恩,那谁还敢轻易救人?救一命却要失去终身自由,被世俗道德之说绑架。」
李若生答不上话来。
那日为杨时琢包扎好伤后,李若生便离去。杨时琢也因养伤卧榻,一直居于茅草屋里。
虽则此后他仍旧日日来到茅草屋里,照顾她之际会同她讲述他又去瞧了何处的山水,听闻了何样的趣事。
他知晓,她喜欢听这些东西。就像那日她会攀至树梢遥望风景。
而她会将他说于她的一切作成诗文,或是丹青,尽数悬于茅草屋内。
「栀子?」
彼时杨时琢捧着他撷来的花轻嗅,那眼中掠着欢喜,她轻声念着,「只今只道只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李若生凝睇着她的面容,几番欲言又止,始才道:「下个月我不能来看你了。」
她却未表现出意外,「嗯,我知道。下个月,你便要封王授号了。」
虽是讶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他还是颔首道:「父皇为我选了封号,『睿』。」
「这个字很适合你。」杨时琢评价道。
接而他从袖中拿出一对耳坠与一支玉簪,以红布包着放于她手中,郑重说道:「时琢,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李若生可以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唯娶你一人,绝不负你。」
杨时琢凝住了笑,她依旧没有应,那眼中的挣扎与顾虑即便藏得再好,亦被他瞧了出来。
「时琢,我是真的心悦于你,我也知你有意。可你为何总是犹疑?」李若生续问道。
她未语,继而李若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茅草屋。
<四>
「若生,你已是封王了,也是时候挑选王妃了。虽说这些年你纵情山水,但亦不能误了终身大事。」皇帝对他说道。
此番李若生心不在焉地杵在致明殿里,直到皇帝再番重复着话,他才抬起头应着,「父皇,儿臣……心中已有王妃人选,且非她不可。」
「哦?」皇帝奇道:「皇儿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让皇儿这般为之倾倒。」
「父皇知道她的。她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杨时琢。」李若生答道。
皇帝听罢点点头,「朕读过她的诗文,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皇儿可要朕为你指婚?」
李若生却坚持道:「父皇,儿臣想向您先请了这道旨意,待她答应嫁予我,我便去杨家提亲。」
但李若生不曾想,他得来的这道与杨家通婚的圣旨,却被永远封存在了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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