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闻,杨时琢与杨家脱离关系,独自经营扶摇书斋;
而后他又闻,杨时琢嫁给了一名不见经传的书生。
杨时琢大婚那夜,他于府中喝得酩酊大醉,甚至将杨时琢送他的祈福木牌处刻下一句「他时脱便微之过,百转千回只自怜」。
三日后,他终是在手下前来汇报消息之时才清醒了几分。
「殿下,此前伤了杨姑娘的人,经卑职查探后辗转得知,那人受命于陆悯思陆大人。」
陆悯思……那位朝中近些年尤为受父皇器重的官员?
那会儿朝臣们皆言,以陆悯思青云直上的仕途之路,拜相不过早晚的事。
此后他暗自查着陆悯思的事迹,却意外与杨时琢再次有了交集。他以天目之名与杨时琢通着信,从杨时琢处知晓了陆悯思的野心。
这期间十年,李若生未与杨时琢相见。
即便互有密信往来,所得内容尽是关乎陆悯思。除此之外,二人再无其他言语。
他与她之间陌生得只剩合谋,偏偏又熟悉得极为默契。
他照着陆悯思的剧本演着戏,性情大改,兄弟相残夺位争权。
直至一夜他接到杨时琢欲相见的信。
十年再逢,故人音容依旧,心却难依旧。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杨时琢显得云淡风轻,她直言说着,那会儿她怀里抱着个匣子,一张机关图纸。
「你说。」他持着惯有的倨傲,眼里不再有昔日望向她时的柔情。
杨时琢交代着,「这是陆悯思这些年所作罪证,你替我打造一间密室,把这个东西存放在里面。我会透露出此罪证存在的消息给陆悯思,这样他就不会轻举妄动,除非有一日他逼宫造反。」
「好。」他应得不假思索。
随后李若生见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抬手本欲挽留,却又觉得过于自作多情,便垂袖决然回府。
府内栀子凋零的那一日,他听闻江家挂起了丧幡。
那时他正将枯残的泛黄花瓣拂入土里。
他知后亲自前去江家查探,得见的却是江家后院里,杨时琢书稿焚余的灰烬,与那冰冷棺中的尸身。
杨时琢死了。
李若生瘫跪在那灰烟里,喉间哽得无声。
他越是不信,那漫天散落的黄纸与死寂般黑色的棺材越是一遍遍提醒着他。
杨时琢,真的死了。
接而他猛地俯身抓着那还未燃尽的书稿火边,由着那灼痛刺着双手,似是想要留住什么。却反是将那被烧得只剩残骸的书稿抓得粉碎,什么也没留住。
<五>
杨时琢走后的第二年,扶摇书斋易主,高楼终是倾颓。
李若生明白了所有。
「时琢……」
他立身于初见的山野石桌棋局旁,双眼恍恍,嘆息之声随着风拂过。
「因为陆悯思,你为了保护杨家,保护扶摇书斋,甚至是为了保护我,捨弃我这个当时羽翼未丰的皇子……时琢,这样做真的值吗?」
空濛山色里,无人应答。
若是当年杨时琢嫁了他,其后果便是,方封王的他在朝中根基还未成,便会因得了扶摇书斋而被陆悯思暗中针对。那时的他,毫无反击之力,亦没法直接用这些罪证指控什么。
他若是倒台,剩下的李若怀很有可能成为陆悯思控制朝野的傀儡太子。
择江家是杨时琢迫不得已的顾全之策,她于泥泞中艰难保护着所有之时,他却只能扮演着陆悯思设计的剧本,同她越来越远。
甚至为防陆悯思循着那罪证风声到江家胁迫江扶风,连着她生前书稿都不能留下。
「时琢,你不惜拿命所换的一切,我会替你守好的。」
李若生轻声呢喃的嗓音散入林中,终消于无形。
<六>
尘埃落尽之后,李若生弃了爵位与身份,隐入山林。
在不问世的时日里,他常常独坐于石桌边一人对弈,末了再将棋局恢复成初时残局。
那枝头处拴着的绳挂着一壶酒,在山风的摆弄下轻轻摇晃。
每当此时,他总会有意走错一步棋,设棋局者便会笑着对他说——
「太好了,这次我设的暗局你又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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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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