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翠眼圈一红,道:「我若连这个也猜不出来,咱娘儿那十年相依为命,可不就是白过的么?」
裴旭蓝笑道:「妈,你猜到了更好。若是清云有人找来,你千万说我没来过。」
裴翠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性格,见着女孩子便是好的,跟你父亲是一模一样。」
裴旭蓝从小没有父亲,听母亲每每提及,总是一派神往敬羡之色,以致他对父亲也是一般的仰慕崇拜,头一次听她说出「见着女孩子便是好的」这种似贬不褒的话,甚觉有趣,笑道:「妈,怎么说我和爹爹一样?」
裴翠一时错口,笑道:「我说着玩呢。你爹爹人称武林第一美男子,自然有很多女孩儿争着抢着去喜欢他。」
裴旭蓝心中一动,想道:「我妈的容貌,自然算不上一等一的姿色。爹爹却怎地和她成了亲?嗯,我从来没见过他,难道说、难道说爹爹并不喜欢我妈妈,也不要认我?」
他长到十几岁,还是头次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怔忡出神,却听裴翠在问:「那个少年,他从哪里来?」
裴旭蓝瞿然一省,微笑道:「妈,你别问这个。云公子曾救过我性命,他是个好人,只是脾气有点古怪,不喜欢多说话,你让他一个儿住着便好。」
裴翠低低嘆道:「你的朋友……唉,刚才真把我吓了一跳,这个世上,怎会有人与她如此相像?」
这是她第二次提起,裴旭蓝大奇,问道:「他和谁相像?」
裴翠摇头道:「我在瞎想呢。你朋友是个男的,头发全白,嗯,并不太象,大概天色晚了,我没看清楚。」
她神色间有些慌乱,怕儿子追问不休,急忙用别话扯过,只问他们要汤要水,要亲自打点。
忽听得门外不急不徐敲了两下门,母子俩为之一惊,面面相觑。裴旭蓝吹灭灯烛,向母亲打了个手势,钻入云天赐同一间房中。
裴翠走出屋外,应声问道:「是谁?」
门外朗朗回道:「清云方珂兰来访。」
裴翠惊叫:「啊!」急忙奔出开门,骇得脸都白了,只是叫:「姑娘……方姑娘!」
黄衣女子站在门外,意态悠闲道:「还不是很晚,你已睡下了不成?」
「不……不不不是。」裴翠稍微定了定神,打起笑脸,「实是想不到姑娘会来,倒把婢子吓了一大跳。」
裴翠在期颐赁屋置产,一住经年,在从前旭蓝未进园时,倒是常常有人前来探访,方珂兰却从未来过。裴旭蓝入园以后,她这里也就分外孤寂了下去。她曾是方珂兰贴身婢女,向以言语伶俐、善能察颜观色而讨得欢心,连哄带捧的说来,引得方珂兰一笑:「你早就不是我的侍女了,不用这样自称。」
裴翠把方珂兰迎至厅中,亲自献茶,方珂兰道:「我什么也不要,你只管坐下,我……我有话和你说。」
裴翠依言坐下,一时满厅寂然,方珂兰神色变幻不定,可始终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裴翠心虚,只想着她为甚么今夜忽然来到,偏偏那屋子里藏着两个冤家,裴旭蓝倒也罢了,那个白衣白发的少年……她激伶伶打了个冷颤,周身说不出的寒意。
第三十章 蓬莱天近一身遥 相认
方珂兰并未留神,心事如潮,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出来。
十三岁上因故与叆叇失去联络,报仇不得反被追杀,误入山谷之中,见到了那个俊美如天神下凡的少年,再不料那人成了她一生的冤孽。
怎奈少年情性,几番重合,几番误会,两人愈行愈远。成湘从来是那个来者不拒,视天下女子有若珍宝明珠的风流性情,清云更有好女如云。她一怒之下,嫁给了后来的丈夫马睿策。
嫁了以后,反觉与那人恩爱胜前。两人心中皆生懊悔。那一年成湘遇险,几乎失了性命,伤重由她照顾,彼此意乱情迷,终于铸成大错。
此后为瞒真情一错再错,最终雷雨夜,乱坟岗,亲手杀害自己丈夫……
眼前火光跳跃,宛若便似当夜的闪电雪亮,清清楚楚照出了她内心的恐惧、阴暗与冰冷。她倏然站起身来,冷冷道:「裴翠,你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倒是一点儿没见老呢。我可老了,不复当年了。」
裴翠一怔,惊道:「哪里,姑娘……你风采……」
方珂兰淡淡截住她的话头:「再不然是这些年住下来,早就习惯了享受安逸,可是也不是?」
裴翠遍体冷汗,急忙跪下:「奴婢岂敢。姑娘……」
方珂兰利如刀锋、冷于冰雪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淡淡笑了起来:「我和你闲话家常而已,何必这么害怕,起来,起来。」
裴翠不敢有违,只得站了起来,心中战慄。灯光下但见方珂兰容色美极,只是脸上无悲无喜,眼波沉沉,瞧不出半点端倪。
「裴翠,这些年来,多亏你全心全意照料阿蓝,他若知道了,必定感激不已。」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况且、况且小少爷他那么聪明可喜,婢子能有这般福气,不知是几生修来。」
方珂兰微笑道:「你本来该有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家庭,儿女成群,享天伦之乐,因我之故,连累你以未嫁之身,拖儿挈带,十年间流离颠沛,难道竟无怨恨吗?」
裴翠急道:「婢子对姑娘一片忠心,唯天可表!若有半分怨恨,管教天打雷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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