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日在八月间?——你确定么,真是在八月间?」她追问,双手微微发抖。
室内的阴影无限制在扩大。——她是谁?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这样问?!妍雪害怕,猛摇头:「我不知道!我……我的生日,就是我爹爹捡到我的那一天哪。」
「嗯。」她应了一声,神态缓和下来,沉吟着。这个日子她已听说过一次,再听一次,仍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她双眉微颦,好似在极力回想,推敲着其中不合关节的地方。
华妍雪留意着,不,她不会是她什么人。如果她和她有切身关系,理论上不该记不起那个日子。极度的惊慌平定下来,又有些空落落失望:「我怎么会在这儿的?」
她回过神,温颜微笑:「傻孩子,怎么就不肯练功了呢?你知道那有多危险。」
「我不吃嗟来之食。」妍雪气哼哼。
「呵,你气性真大呀。」她又笑了,还是注视这女孩,神色间万般爱怜。
她思忖又思忖,一句话儿始终下不了决心:「孩子,你……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第八章 光动绿烟隔岸竹 慧姨
华妍雪心里剧烈一跳,随即好象突然停止跳动:「你……你说跟你在一起?」浑身血液在往脸上沖,不论她曾给过她多少失望,多少大起大落,妍雪却还是那么的想要亲近她依赖她。
「傻孩子。」沈慧薇揉揉小女孩的头发,「跟着我,……跟着我,其实没甚么好的,你要想想清楚。」
「因为我喜欢你。清云园里我只喜欢你。要我认别人作师傅,我心不服,意不愿,早晚有一天会做出让师傅下不来台的事情。」
沈慧薇微惊:「怎能这么说啊?」
华妍雪任性地一别头:「我不管,这是我心里话。慧夫人不喜欢听么?」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又有一丝困惑,仿佛在想着什么而想不通,缓缓说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听我说,你自己来决断。我本有罪之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旧案难销,重遭囹圄,你跟着我,只恐将来我还要连累于你。此是其一。」
妍雪张大了眼睛,她平静述说,仿佛并不在说自己所遭受的困辱,只是讲着身外事。
「第二,十年以前,我遭到生平所无的打击,所以不死,只是因为……帮主不许,也有旧事难了。但心如死灰,有如行尸走肉。那时我便发誓,沈慧薇此生此世,不收一个徒弟,不和一人相亲。我心既已死了,又怎能再与人相处,怎能全身心教导于人?无论谁从我为师,无异于自毁前程。」
「不!慧夫人!」华妍雪急道,「我不懂,不懂你说的那些,我只想常常能见到你,听你说话,我就很开心啦。你不想教的话,我也可以不要你教呀,就陪着你就好了。」
沈慧薇苦笑道:「这可奇了,傻孩子,我不过又病又残的一个人,你见我一多,多半便要生厌了呢。」
华妍雪心里一喜,往常的胡说八道又冒了出来:「咦,上回你说没有生病的,原来骗我的呀。」
沈慧薇忍不住开颜一笑,神色间却甚是愁苦,想了想,说:「好孩子,你既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有师徒名份的好,这样罢,你叫我慧姨,可愿意么?」
「慧姨?好啊。」——又有点心慌,为什么要叫慧姨?
沈慧薇微笑着拍拍她脸颊:「又在想什么了?小脑瓜子里不要想太多,再睡一觉,明儿醒了,担保恢复多啦。」温和的声音在耳旁,犹如天底下最动听最美妙的曲声,妍雪很快进入黑甜乡。
二次醒转,便听到一阵琴声,叮叮咚咚地响着,如流水淙淙,如细雨芬芳,如薄雾初晓,如春云乍展。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内心的喜悦不可言说。
坐起来,外面琴声倏止,「小妍,你醒了么?」
「慧姨!」华妍雪大声应答,眉开眼笑地跳起来,「我醒了,好象精神很好哦!」
她跳下床,也不及从前面绕了,就从窗台上跳出去。
那人儿在屋后花树下微笑。
她穿着家常旧衣,盘膝在石榻上,前面放着一具瑶琴,落花满襟。身边坐得有人,是方珂兰。华妍雪心情极好,大声招呼着,一边扑上去,撒娇般搂住她脖子,叫道:「慧姨慧姨,我全好了。」
沈慧薇稍偏转身子,微笑道:「小坏蛋,醒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啊,我在听你弹琴么。刚刚坐起来,就被慧姨发现啦。」华妍雪心里甜甜的,好乐意听到她叫的那声「小坏蛋」。
方珂兰插口笑道:「你这乱蹦乱跳的小傢伙,居然能静下来听琴,倒也奇了。」
华妍雪做个鬼脸:「为什么不能,我还会吹笛子的。不相信你问绫夫人啊。」在慧姨跟前,她巴不得找一切机会把长处展现出来。回眸偷看表情,她爱怜横溢,却没有什么特别期许的表示 。她有些气馁,想来也是,清云园都是才艺出色的女子,慧姨从前是一帮之主,早见惯不惊了。
方珂兰向抚琴女子笑道:「慧姐清苦甘守,早就该放开怀抱啦,说实在的,还得要多谢这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呢。」
华妍雪又奇怪了,沈慧薇在提到自己待罪之身时,总是苦难深重的样子,让人觉得她目前处境如履薄冰;然而从谢、方言语神情里看来,又绝无半分为难之意,这是什么缘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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