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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妍雪翌日绝口不提去幽绝谷。紧闭了房门,终日失魂落魄。从日出到日落,自清晨到夜深。晚上也不点灯,在黑暗里坐着。
「小妍,小妍,小妍!」施芷蕾拼命在外头敲门,敲了有半个时辰,最后她道,「你再不开门,我可要把这门给撬啦!」
「你敢!」
外面一顿,又笑道:「那么你开门吧。」
「我不开。」华妍雪软了下来,眼泪汪汪地求恳,「好姐姐,你给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施芷蕾不作声了,过了一刻,窗子里飘进食物的香气,还有碗筷碰响。门窗都关紧了,那阵阵香气却浓冽触鼻。
从幽绝谷奔出以来,她还没吃过东西。
门哐啷大开,妍雪气急败坏地瞧着芷蕾在庭院里,同丫头把一样样精緻菜餚摆放出来,甚至开了一小罈子酒。
「你做什么啊?」
施芷蕾笑道:「很晚了,我想你也饿了,特地让小厨烧的菜。」
华妍雪赌气道:「我不吃。」
施芷蕾抿嘴微笑:「何苦和自己身子过不去?你在这闹了一天一夜,人家又不知道的。」
看到好友精心打理的一切,妍雪忽然觉得,这一天一夜的脾气,发得是多么无谓。人家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怎么作践自己,就算知道了,也不过付诸一笑。
月明在天,花动香袭,所伴者有芷蕾一人。
心底里,募然涌起无限寂寥,伶仃无靠的感觉,前所未有强烈。愣愣看着芷蕾,双泪落下。
欲待不想,然眼前所见,耳畔所闻,皆是那女子音容笑貌。夜半,华妍雪自梦中惊醒,坐着发呆。她也不明白,自己见了那女子,为何如此失态,为何非 要拜她为师不可。她素来活泼,心性爽快,又正在淘气生事的年龄,虽然情热,对于很多人,很多事,却也说不上太执着。便如她连父亲都未曾告别,便来到清云园,一时也没感到多少离愁,对那女子的眷恋却从何而来?
她不明白那是一种正常的少年慕孺。每一个人在少年时期,心目中总会有一个幻想的身影,她美丽、大方,慈爱,几乎无所不能,似她从未见过的亲生娘亲,却是比亲娘更为遥远而高高在云端的存在。见到那慧夫人,幻想的身影顿然与现实中的人儿合为一体。她爱她,慕她,是把少年情怀,对于幻想的所有美好和热切,都完完全全加到了那一个真实的人身上。她不由自主仰望她,下意识里,只想亲近她,偎依在她身畔,听她柔婉的嗓音,看她清和的眼神。
「如果她不收我,我……留在这里也没甚么意思了。」她想,「芷蕾很好,可她终究也不能陪我一辈子,我若想她,以后在外面也可以遇到,这里,终究是留不得了。」
许绫颜回园,细问了详情经过,只是嘆气,问她还想不想拜师,华妍雪没精打採回答算了吧,她似是有点失望。华妍雪暗暗忿恨,看出来她们都希望她能拜师成功,可又都出于某种顾忌不肯出力帮一把,这有什么用?
这以后,华妍雪成天逛荡。天天往连云岭山麓走,给自己的理由是她不想继续在清云了,要找到出山的路,但走来走去,总在幽绝谷附近一带徘徊。有一天,就在树下朦胧睡去。许绫颜来抱她离开了那里,神色间多了几分担忧,问她还在不在练文晗心法,答说练的,许绫颜不大放心,反覆叮嘱:「你练此心法切不可中途停止,一旦毒伤反噬,只怕难救啊。」
象这样无意识睡去的例子逐渐增多,精神一日差似一日,经常走着走着,无缘无故就坐倒在地,一觉醒来,却又精神如旧,无病无痛。
她约略知道原因:那多半不是睡眠,而是短时间的昏厥。体内忽冷忽热,想必缠绵未净的阴阳掌力在激发出来,自离开幽绝谷,她就没再练过那心法。
终于有一天,觉得好累好累,眼皮沉沉,只想睡倒了这辈子都不用再醒。
梦很安静,不象以前,常常伴随着心跳神虚的噩梦惊醒。久违的缓和清柔的力量,缓缓在体内流动,行过大小周天,经过四肢百胲,约束着体内紊乱肆虐的反噬力量,直归丹田。
血脉一通,浑身大汗淋漓,昏昏沉沉中有人以热手巾擦去她满头的汗,解开了颈间扣子,募地,一声轻呼,那修长而柔软的手指停滞了,长久的停滞,而后变得冰凉的手指从她颈间摘下一件什么。
先前那股力道再次起来,这一次,更象是清风遍体,燥热渐消,妍雪沉沉入了梦乡。
如是反覆不知几次,直至耳边传来温柔低语:「小妍,小妍……」
这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华妍雪勉力睁开双目,陋室孤灯,灯下一条淡淡身影。
「小妍。」她眉目间皆是柔和笑意。
沈慧薇。
她脸色异常苍白,眼底写着一抹疲惫,额前几绺头发,被汗水浸湿。
神气却很是古怪,那样凄凉,那样飘忽,带着几分探究,可又蕴藏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慧夫人?」华妍雪声音颤抖,热泪涌起,她强忍着。
沈慧薇一时似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却问了个似乎全不相关的问题:「孩子,你说过,……你爹爹妈妈不是亲生的爹爹妈妈,你是他们在洪荒山里捡到的?」
「嗯,……是。」华妍雪心头一跳,下意识向颈间摸去,那枚玉珞,好端端挂着,然而恐惧铺天盖地袭卷而来。为何,为何她这样目光炯炯,注视着她一刻也不离开?为何一醒来,她就提及此事,语气如此特别、急迫和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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