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珂兰又道:「慧姐既收下了这孩子,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搬离幽绝谷?还是住回冰衍院罢,一来你这儿究竟过于偏远,小孩过来不便,况且也太过清苦;二来你要是执意不离开啊,这与世隔绝的幽绝谷很快就要变成鸡飞狗跳的顽童闹场啦。」
她哈哈大笑起来,沈慧薇还是微笑不语。
「冰衍院」三字入耳,华妍雪心里,咯噔剧烈跳了一下。突然记起芷蕾那块玉璧,其上所镌刻的两个字。寻找「冰衍」沈慧薇,原也是芷蕾的意思。可是她一场大闹,把这起因忘得一干二净。
「搬回那里吧,搬回冰衍院。」但这隐忧一转即逝,她被慧姨和她初生的亲密关系的喜悦所充斥着,根本容不下其他。眼下她所关切的,莫过于在这个人迹绝踪的幽绝谷,不出半个月,恐怕闷也闷死了,「慧姨,冰衍院,那个地方是不是和语莺院一样漂亮啊?」
沈慧薇笑道:「怎么了?已经嫌这儿太冷清了?」
「不,当然不是。」小孩儿心虚,否认不迭,「慧姨在哪儿,我也在哪儿。你不出去,我就不出去。」
方珂兰抚掌朗笑:「这真是异数。这个孩子,眼高于顶,顽劣无比,谁想她与慧姐这般投缘。」
沈慧薇摇头笑道:「我倒怕这孩子性情太过冲动,我……误人子弟便如何好?」
忽听一条柔媚嗓音接口,「慧姐说一句误人子弟,把我们置于何地啊?」原来是许绫颜到了。
沈慧薇笑容未减,但,不曾逃过始终留意她的妍雪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很不高兴。
「慧姐重开门庭,放开怀抱,可喜可贺,小妹特来恭贺。」
「岂敢。」沈慧薇答得也是客气。
华妍雪禁不住有些好奇,许绫颜在清云人缘之好,她已有所领略,在此之前,许绫颜偶尔不慎提及沈慧薇,语气表情都情深意重,并不像曾有过节,看起来,这个芥蒂是慧姨的了?
便在此时,她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顿觉飢肠辘辘。在场人都听见了,忍不住大笑。翠合早已备了粥,其后又喝药。从她们的对话里,才知沈慧薇抢救她,足有两夜一天。
看着这任性丫头喝完最后一口苦药,沈慧薇终下决心:「这里是住不得了,若帮主不反对——」
许绫颜忙道:「慧姐肯回去,真是双喜毕至,帮主岂有反对之理。」
沈慧薇一顿,淡淡道:「若帮主不反对,我便搬回去住。只是,一切规矩,照幽绝谷不变。但凡这孩子和翠合该有的,慧卿说不得,要叨这一份。冰衍院原有僕从,恐怕不得完全减免,但有所出,均为自给。」
此事实是耐人寻味。以往所见云姝等人,遇事共商,协力同心,但她们对沈慧薇的态度,却是亲昵之中透着尊重,看似亲热非常,实则远远隔开老大一段距离。而沈慧薇对她们的态度,就更加不可捉磨了。「但有所出,均为自给」,妍雪不明白其中含义,可从许绫颜和方珂兰立时变色不语来看,这话着实没给云姝面子。
当天下午收拾整理,沈慧薇只把一架琴、几件洗换衣裳让翠合带着,另外还有一只黑沉沉的乌木盒子,不知是甚么,亲自珍而重之捧在手里。她在花丛之中徘徊踯躅了一会,意态间,妍雪看出她甚是留恋这个住了八年之久的地方,一时热血上涌,几乎要说:「慧姨不想去冰衍院,我就跟着住在这里。」但明知这话即使说了亦非真心,过不了一个时辰就要后悔的。
便见沈慧薇向她招了招手,相携出竹林。从这孩子莽撞进退中,看出了她并不很熟悉竹林的迷踪阵法。但也没问。
出得谷来,八年风物未换。再度见到熟悉非常的旧园亭,沈慧薇目光有一瞬之怅惘。
华妍雪仍暂回别院,这时候将近黄昏,芷蕾独自倚门,有点出神的样子。
华妍雪欢天喜地,老远挥手大叫:「芷蕾,芷蕾!我回来啦!……」
施芷蕾忽然把脸一板,返身就进了屋子,房门「砰」的一声拍上,妍雪当然知道她生气了,笑嘻嘻拍门:「哎哟,鼻子撞塌喽!」
房里悄没声息,华妍雪又拍了拍门:「芷蕾,你怎么啦?」里面传出芷蕾话音,「你还来做什么?你爱作践自己,不吃饭,不练功,自去作践好了,干嘛还回来?」
华妍雪脸上热了一下,软语央求:「芷蕾,是我不好嘛,你别生气哦。」
施芷蕾冷笑:「你有什么不好?你不好,我又生什么气。」
这句话很难回答,华妍雪忽然大叫:「哎哟,哎哟,我好痛啊!」
她叫得急切,弯腰捧着肚子,施芷蕾犹豫了那么小一会,急急开了门:「是怎么了?肚子疼?」
华妍雪呻吟道:「慧……慧夫人说,我不能着急。你不开门,我一急……」
施芷蕾信以为真,顿足道:「咳,你!身体又不好,我不开门,你就回去歇着呀。」
「芷蕾……」华妍雪一把抓住她,坏坏笑,「你一出来,我不急了,可就好了。」
施芷蕾一呆,才知道上了恶当,又气又好笑的摔开手,转头站着,幽幽道:「算是我欠你的了。」
她眼皮有些微肿,自然是这几天哭的。华妍雪一阵歉疚,芷蕾为了她的伤,也不知哭了多少次。总因为记挂着她受伤是因她而起,可是那明明就是自己唯恐天下不乱,自愿陪她,闯下的祸怎能算到她头上?她一心一意相待,她却这么任性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难怪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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