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心口一跳,不及看清他神色,他已撇开目光,拾掇起地上丹青。
「世子……」「爷!」
两道声音一併响起。
宋离看向门外,却是赵珏之的贴身侍卫蓝玉闻风而来。
「来得正好。」赵珏之恍若未闻他眼里切切,一边递上捲轴,一边道,「先送宋姑娘回府。」
宋离步子一顿,她驻足门边望着赵珏之愈行愈远的身影,许久不能出声。
「宋姑娘?」
待蓝玉出声提醒,她才后知后觉手里的桃木兔已扣住太久,指尖已无知觉。
她何德何能?
「无事。」她轻敛下眸光,摇摇头道,「有劳蓝大人。」
*
玄青河畔凉风习习,回程路上,宋离望着窗外愈行愈远的齐物庄默不作声,赵珏之斜倚在另侧角落,静看河畔绿柳如烟。
马车经过晚照亭,珏世子探出头去看。
凉风一吹,他忽觉脑中一晕。
他下意识甩甩头,睁眼再看,晚照亭却似瞬间生出了好几道重影。
身后传来宋姑娘的声音。
他听不清她的话,下意识转过身去看。
三四个宋姑娘的脸陡然放大在眼前,飘来荡去,如鬼似魅。
他蹙起眉头,刚想起身,又重重跌坐进座位。不多时,四周喧嚣倏忽远去,他再不闻尘世声响……
「珏世子?」
晴丝浮掠,绿柳迎风,车中无人应声。
宋离轻手轻脚走到他身侧,垫上毯子让他躺得舒服些,而后端坐在旁,静心等待。
「爷,宋宅到了。」
帘外传来蓝玉的声音,宋离陡然睁眼。
「世子?世子?!蓝玉!!」
车帘扬起,烈日倏然罩落。
看清车里情形,蓝玉双瞳骤缩。
「爷?」他箭步入内,厉声道,「宋姑娘,发生了何事?爷怎会如此?」
赵珏之面无人色横躺在马车内,双目紧闭,浑身颤抖,似已不省人事。
宋离花容失色跪坐在旁,哆哆嗦嗦伸出手。
摸清脉象,她双瞳一颤。
「世、世子,」她咽下唾沫,满目惊恐抬起头,「蓝、蓝玉,世子中毒了。」
「中毒?!」蓝玉眸光骤凛,「这车上别无他物,怎会中毒?」
话音未落,他骤然眯起双眼,沉声道:「宋姑娘,方才在齐物庄,你二人可有吃过什么?用过什么?可有何物只爷一人用过?」
宋离杏眸圆睁,倒抽一口凉气。
「可有想起什么?」蓝玉一把攥住她双肩,「是何物?是谁要害爷?」
宋离浑身一颤,哆嗦道:「会、会否有错?吴侍郎为何要害……」
「吴启封?!」蓝玉松开手,神色凛然道,「倒是我大意了,吴启封外又有何人?姑娘你有所不知,吴启封虽是名门之后,心胸却极为狭窄。据说有百姓路过时一不小心多看了吴云柔一眼,竟被他生生挖去双眼。」
「可、可世子并非平头百姓……」
「他惯常颐指气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蓝玉愈说愈急,恨恨道,「他睚眦必报,今日爷让他在慕云姑娘和众人面前下了脸,他如何能轻易放过?」
「可、可是,」宋离「全无章法」,手忙脚乱道,「可要去报官?」
「此事京兆尹管不了。」忖度片刻,蓝玉再度眯起双眼,「世子爷再如何不问朝事,也是宁王嫡子,陛下之侄……」
「大人的意思是?」
蓝玉回过神,摇摇头道:「天时不早,姑娘且先回府歇息,有消息我再遣人来知会姑娘。」
宋离满目忧切看向赵珏之,眸间满是不舍:「无论好坏,烦请大人一定让人告知民女一声……」
「一定!」
第六十六章
历时三月,由大理寺与御史台共同审理,刑部侍郎吴启封谋害宁王世子一案,因人证物证俱全,得于立秋前落档封卷。
丰庆念及吴相劳苦功高,并未褫夺其子名籍,只将他贬去西凉,屈居杜洵之下。
伏夏天燥,蝉鸣好似无有尽头。
万物睏倦的午后,回春堂里访客寥寥。
容融不知躲去何处偷懒,宋离坐在诊案后,专心致志翻看着过往病例。
杜洛彤原本应在里间休憩,不知哪声蝉鸣扰他好眠,他悄无声息掀帘而出,不声不响踱步至宋离身后,猛地弯下腰。
「宋姑娘,」他垂眸瞟向宋离莹若蝤蛴的颈子,眼神如蚕丝粘连,「姑娘在何处买的胭脂水粉?洛彤身上只有药苦泥腥,不似姑娘,窸——」他眯起双眼,深吸一口气,脸上浮出粘稠如浆的谄媚,「真真清香怡人。莫非,是姑娘的体香?」
宋离眸光忽闪,捻着纸页的五指蓦然收紧。若非还不到撕破脸之时……
「杜大夫,」她转头看向杜洛彤,唇边浮起笑意的同时,屈膝道,「堂里有些闷,杜大夫午憩方醒,可觉口竭?我去外头茶摊要碗凉茶来,杜大夫且稍候片刻。」
不等杜洛彤应声,她绕过诊案拂袖而去。
「嘁!装什么清高……」
杜洛彤的声音越过门廊轻落入宋离耳中,她举目看清茶摊所在,敛起衣袂,疾步而去。
「可有听说?吴侍郎昨儿个离京,世子爷今儿个竟醒了。」
「竟有此事?真真天理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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