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封眸光骤凛,众目睽睽,该如何是好?
「世子爷,」「世子!」他没来得及上前,又一道倩影飞掠过眼前。
「你的腿!」宋离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待确认过伤处,又转身朝向吴启封,颤声道,「侍郎大人,古物真假本就难辨,遑论《竹石图》已十年不曾面世。大人再如何生气,也不应动手。大人可知世子的腿不久前才受过伤?若是落下病根,大人可担得起?」
「我……」「大人,」吴启封没来得及解释,慕云忽又开口。
她抬袖半遮面,一面轻拭眼角,一面垂眸看向赵珏之两人:「侍郎大人多虑,便是仿品,慕云也知大人心意。大人常年习武,身子骨本就异于常人,珏世子他……」她眸光盈盈,柔声道,「大人何至于此?」
美人一颦一怒皆动心弦,加之慕云两人本就离吴启封最近,两人话音未落,堂下纷纷议论已然变了风向。
「怎可如此跋扈?」「他素来如此,仗着吴相……」
触及吴启封眸中灼灼,看客陡然息声。
「并非吴某所为!」吴启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恶狠狠看向宋离。
四目交汇,他眸光一颤。
逆光之故,门边看客瞧不清她神色,只几步之遥的他得以看清她眸底阴冷。
明明初次相见,何以……
咯噔——
吴启封蓦然瞪大双眼。莫非胡诺之事已被洞穿?
没等他釐清一二,宋离轻轻一眨眼,脸上阴沉如同三月春风倏忽化雨而去,眸中瞬间只剩皎皎横波泛潋滟。
「是小女看错。」她敛目看向满地杂乱,环抱双肩,细声细气道,「小女不曾看清便胡言乱语,是小女之过……」
纤姿弱柳,美人垂泪,真相如何已无甚紧要,门边看客交头接耳,莫不心生怜惜。
京官多忌讳吴相一人之下,「地方官员」却有不畏强权者。
嘈嘈纷乱里,凉州知州杜洵拂袖上前,朗声道:「吴大人贵为相府公子,无故伤人在先,欺负弱女在后,此便是相府家风?」
「仗势欺人」、「空有蛮力」等词不时落入吴启封耳中,他双颊涨红,瞠目环顾四处,却不知何以辩驳。
「咳咳!」
沸反盈天的嘈乱时,咳嗽声骤然响起。如同碎石落湖心,攘攘纷乱倏忽止歇,人群自发给来人让出一条通路。
吴启封循声音来处望去,却见齐物庄庄主明桦双手负后,款款而来。
「珏世子、吴侍郎,」他走到两人面前,一边躬身行礼,一边道,「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孟夏节宴事小,诸位大人之兴为大。两位大人有大量,卖在下一个面子,揭过此事可好?」
赵珏之端坐角落,神色怔忪如同神游方外。
明桦出声时,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宋离身上,只是眸底情愫纷繁难辨。
吴启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直至慕云轻拽他衣袖,他才稍稍舒展神色,垂眸看向对方。
「大人,」慕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低声道,「得罪宁王和珏世子事小,在座朝臣……」
吴启封眸光忽颤,眉心微微蹙起。
「既如此,」他举目环顾众人,而后落定在明桦身上,颔首道,「明掌柜的面子,吴某不能不给。田默?」
「爷!」田默快步上前。
「端茶来。」
「是。」田默应声后退。
「田爷!」田默将将走到楼梯口,还不及下楼,一面相喜庆的伙计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明掌柜方才便让小的端茶来,稍耽搁了会,田爷莫怪。」
明桦做事素来周全,田默不作多想,一边接过茶托,一边道:「两杯一样?」
伙计摇摇头:「田爷左边为大红袍,给吴侍郎。右边是龙井,是珏世子所喜。」
「好。」田默扬起下巴道,「晚些来找我拿赏。」
「多谢田爷!多谢田爷!」
田默顾不得小小伙计,碎步跑回雅间,一边奉上热茶,一边恭声道:「爷,珏世子,请用茶。」
「珏世子,」吴启封垂眸扫过茶托,而后端起龙井走向赵珏之,躬身道,「世子大人有大量,莫怪启封今日失仪。」
赵珏之的目光透过茶氲落到吴启封身上,垂敛的浅眸里忽而掠过一抹怆然。
宋离正不明所以,却见赵珏之徐徐转过身。
四目交汇,他的眉头骤然舒展,而后勾起唇角,轻轻眨了一下眼。
「今日龃龉实非珏之本意,还望吴侍郎莫怪。」不等宋离回应,他又转向吴启封,接过他递来的茶。
「吴大人请——」「世子请——」
「大人,」明桦刚遣人收起茶托,慕云忽又开口,「今儿个日头太盛,实是疲乏。」她轻掩小口,眸光盈盈道,「若大人不怪,可否让慕云先行告退?」
「世子爷,」吴启封躬身作揖,恭敬道,「且容在下先送慕云姑娘回阁,再回来与诸位同赏。」
赵珏之轻一颔首:「吴侍郎随意。」
吴启封两人一走,看客跟着散了一大半,堂下只剩寥寥数人。
「世子,」宋离走向赵珏之,「腿上伤可还好?」
赵珏之神色怔忪盯着虚空处,闻言眸光一颤。
怔忪许久,他的唇边忽而泛出一抹苦笑,轻摇摇头道:「戏已散场,还留在此处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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