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资源不够，能带弟子出门历练的只有顾昭昭和陌颜。


    而顾昭昭身体尚且没恢复完全，云霄只能寄希望于陌颜身上。


    但显然，在他说出“陌玄机不会再待在云上宗，但永远会是我的小师弟”时，他与陌颜之间便结下了“大梁子”。


    他看见陌颜高傲的丹凤眼射出冷如冰霜的激光，瞬间被钉在原地，背上汗毛竖起。


    那是一双充满仇恨与怨气的眼睛。


    陌玄机和他都完了。


    他想。


    云霄看着陌颜步步远去的背影，漫天戾气像是要化作实质的刀锋，将他寸寸刀剐，眉间染上一抹分明的忧虑。


    他身上的苍炎剑动了动。


    “求求本公主，我去帮你说说话。”赭色剑灵一脸傲娇地看着他。


    自从上次在玄间山叫了他一次公主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云霄想不明白，自己一向严肃正经，契约的剑灵怎么会是这么一个东西。


    “公主。”云霄甚至不用说出后面的“求你”，剑灵便化作一抹橘红色的流光奔向顾昭昭所在的霜华峰。


    云霄的剑灵与被顾昭昭遗忘的两道剑灵在短时间内建立起非常坚固的革命友谊。


    此刻由它去传话，最是合适不过。


    ……


    顾昭昭在院子里舞剑，灵力寸寸冰封，一把莹润洁白的剑出现在掌心。


    意念化剑！


    察觉到灵力波动，所有的飞雪顿时都扑向顾昭昭。


    龙卷风般的白色气流将人围的严严实实。


    一剑斩出，原本还在飞旋着的霜雪顿时冰封爆破，大片的雪花被炸的细细碎碎，盐粒般垂直落下，再无轻盈飘逸之感。


    化为满地死雪。


    陌颜从顾昭昭房里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眼中若有所思。


    大师姐的剑道又精进到更高的层面，只是灵力却明显不足，否则这片山峰该被炸出一个大坑，而不是飞雪换个形态轻飘飘落下。


    “你的剑是不是要重铸剑身？”


    陌颜看着一身毛茸茸披风的顾昭昭拢着衣袖站定，不由得出声询问。


    顾昭昭反倒朝她走来，“是。”


    “不过不是我的剑。”


    “是你的剑。”


    顾昭昭走进房间，从屏风后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装束。


    一袭白衣，领口与腰身皆用红线勾勒出祥云纹饰，细细看去上面布满了精密的法阵，腰上挂着一朵冰莲花样式的防身法器。


    头上戴着银冠，将浓黑柔顺的头发束成马尾，看见陌颜的时候，嘴角向上勾起，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陌颜记得自己酒醉哭诉了一番，对上顾昭昭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听闻顾昭昭提及她的剑，罕见地愣神。


    “我的本命剑碎了。”陌颜眼中集聚起浓浓的悲伤，如果只是简单破碎，她有一万种方法能重铸剑身，可当年她没有回去找它，此举无异于抛弃。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走剑道，反而将心思放在符箓与炼丹上，若是没有红颜泪那种强大的杀器，她的身手比筑盛好不了多少。


    她抛剑弃道，如今凭什么觉得那把剑还在原地等她。


    顾昭昭伸手进腰间的芥子袋，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一把断剑。


    “侬，你的本命剑。”


    云霄找她想缓和关系，她就将寻找陌颜本命剑的任务交给了云霄。


    不愧是大师兄，办事效率很高，任务交给他没两天便将遗留的断剑寻来了。


    昨天刚送到她手里。


    只不过里面没了剑灵。


    顾昭昭手里扔给陌颜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云霄给的符箓丹药灵器，简而言之道：“你的剑断在鬼界，刚好那附近有一个大秘境即将开启，若是不想带入门弟子过去历练，就和我去找剑灵。”


    她脸上表情恹恹地，十分疲惫的样子。


    想要一个人按你说的做，最好不要询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抛给她选择。


    “云霄很快会来霜华峰，你若是现在跟我走，就能和他错开。”


    “到时候带弟子出去历练的事情交给他和云溪。”


    顾昭昭斜倚着门框，看着陌颜纠结拧眉。


    “你迟迟不寻新的本命剑，不就是为了找回绝心剑？”


    目光轻飘飘落在她拿着断剑的手上，却实质般烫了她一下。


    “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你要去亲自找一找，万一绝心剑剑灵还在原地等你——”


    “它不会等我的，”陌颜苦笑道，“绝心剑最是冷心冷情，它不会等任何人。”


    手心中的断剑看样子磨损得厉害，模样陈旧，锈迹斑驳，显然剑灵早已离开这把剑。


    陌颜作为宿主，无疑是最了解剑灵的。


    顾昭昭将人往外拖，“若是真寻不回，再作别的打算。”


    “你颜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犹犹豫豫的，不就是一把本命剑，寻不回我带你去上古战场，灵剑任你挑。”


    腰间的冰莲花化作飞行法器，带着两人“嗖”一下飞远了。


    她如今灵力尚未恢复，无法像以前一样御剑超速。


    宗门前的云霄身后站着云溪与筑盛，在看见熟悉的流光闪过之后，他带着新收的三个亲传小弟子去寂灭大秘境。


    六界之间重新签订了契约，如今有了正常往来的通道，从修仙界到鬼界快了不少。


    陌玄机如今站在轮回台。


    轮回台原本被重云占领，上面有一面光洁的石镜，注入灵力后能看见六界中发生的一切。


    以他如今的修为，也只能每月开启一次。


    在得知陌颜跟着顾昭昭重新进入鬼界，他眼中闪过一抹黯光。


    当初他被困在鬼界机关道中，以他的能力，只需要多耗费一点时间，就能从里面挣脱出来。


    可他没想到陌颜竟然会折返找他，还看见了他的执念。


    他将陌颜错认成夕照，将自己的悔恨与真心剖白而出。


    陌颜是夕照的转世，这点毋庸置疑。


    夕照的灵魂是他一点点在百里黄泉渡中打捞粘合，甚至为了让她重新进入轮回，他设下长庚续魂阵，舍弃了自己的不死之身，只为了让师尊重来一世。


    本以为看见前世的记忆，陌颜能想起来，两人重新来过。


    不曾想她嘶吼着将自己推开，一脸错愕与绝望。


    她说：“我不是夕照，你也不是陌玄机。”


    他以为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总有一天，陌颜会想清楚，她就是夕照，夕照就是她。


    可她却与自己决裂得彻底，那双看着自己满带关切的眼睛，早已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