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纸上的字端秀清新,却不知为何有些刺眼。
子书诀眉头轻皱,只冷冷突出两个字:“不是。”
一夜将逝,鸡刚刚鸣叫了一声,姑娘便感觉身边一阵劲风刮过。
正要抬头查看,一只手却更快的点在了她的穴道上。
子书诀横抱着林妗染翻窗而下。
初晨的街道还不见几个行人,子书诀曲指吹了一声,银鬃马立刻从街口跑了出来。
也许是昨夜姑娘给的药起了作用,熟睡了一整夜,林妗染的精神竟好了不少。
不远处传来炊饼的香味儿,林妗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子书诀将她抱上马背,正欲也翻身上马时,悄悄抓住了他的袖口。
“嗯?”
子书诀抬头看她。
林妗染嘎巴嘎巴嘴:“大人,能不能跟你借点钱?我饿了。”
子书诀了然看向路边的炊饼,嘴角微扬:“可以,借三文还十文?”
“啊?”林妗染有点懵:“大人,您这是放高利贷呢?”
虽然她也不知道十文究竟是多少钱,但一下就涨了七文,林妗染总觉得有点亏。
子书诀眉头轻蹙:“高利贷?”
林妗染猛然回过神来,两只小手连忙捂住嘴,连连摇头:“大人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哦不是!是小的什么都没说!”
小丫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似乎取悦了子书诀。
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去买了炊饼。
林妗染长松了口气,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也没那般可怕了。
不经意低头瞥见身上的衣服,林妗染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衣服是他从刚刚那位姑娘的柜子里翻出来的,想起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林妗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酥酥麻麻的。
“给。”
两个炊饼被塞进了林妗染的手里。
子书诀随即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低呵出声:“驾!”
脊背贴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耳廓边全是他吐出的热气,林妗染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抿了抿嘴角才小声道:“大人,你不吃点吗?”
“不饿。”子书诀冷声回应。
不知为何,林妗染就是觉得尴尬。
默了片刻,再度开口:“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京。”
“回京?”林妗染一愣,脱口而出:“就是皇帝待的地方?我不要!我不去!”
笑话!
她可是倭寇啊!
整日待在一个锦衣卫身边就够提心吊胆了,再跑到皇帝家门口去,她还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来的干脆。
子书诀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竟涌起了一丝玩味。
“哦?不去?那好,等到了淮阳我便将你交给衙门,小小倭寇竟敢私混进城,想必知县大人会提前给你一个了断!”
林妗染愤恨咬牙。
默了片刻还是点了头:“是!小的跟您回京!”
子书诀笑而不语,刚刚拉紧缰绳,迎面一匹骏马却狂奔而来。
马背上的人身穿绣有大团花纹的青绿色锦袍,下身是碧波色百褶袍子,头戴毡帽,腰间的佩刀随着马匹的颠簸忽上忽下。
子书诀微眯起双眼,握着缰绳的手又垂了下来。
“吁!”
骏马停在了子书诀身侧,来人双手抱拳作揖行礼:“大人!府上来报,顾钰海、顾赵氏于城郊被灭口,汤焕护卫重伤。皇上有旨,命您即刻返回顺天府!”
子书诀眉目低沉了几分,淡淡问道:“顾婉姝呢?”
“已被护送回府,如何处置还请大人明示。”
“汤枭事办的如何了?”
“建昌候府守卫森严,汤枭护卫几次尝试都未能潜入,但暗中发现曾有死士来往于建昌候府,目前人已被汤枭护卫扣下。”
子书诀垂眸看了眼胸前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你先行回府,命汤枭在明日之前务必要让他们开口。通知伏焱到府上等我,没有我的话,不可离开半步!”
“是!”护卫领命立刻策马而去。
林妗染竖起耳朵听着,总觉得背后的大人威风的紧。
若是能抱上他的大腿,她在这陌生世界活下去也许会更容易些。
昨夜那位徐阁老的话林妗染都听见了,虽然不懂其中之奥妙,但她清楚了一点——那个什么张老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当今皇帝默许的!
现下皇帝又下旨催他回京,只怕是来者不善。
本以为子书诀会策马狂奔,却不想他只是牵着缰绳,如散步一般慢悠悠走着。
两侧路过的百姓皆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光天化日之下,男女共骑一马实在有伤风化。
林妗染甚至能察觉到他们眼神里的鄙夷与嫌恶,顿时如坐针毡。
忍了又忍,林妗染终于出了声:“大人,您是不是怕了?”
子书诀闻言微怔:“怕什么?”
林妗染抿了抿嘴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昨晚那两个人就是幕后真凶吧?”
子书诀没出声,只是玩味的看着林妗染,算是一种默认。
林妗染只好继续道:“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他们的所作所为那位远在京城的皇帝都知道并默许,而如今你要抓他们,那你的敌人岂不就是……”
“闭嘴!”子书诀忽而低呵出声,眉眼凌厉:“若不想死,这种话便不要再说!”
林妗染连忙低下头,乖乖闭上嘴。
两人的背影终于渐渐隐没在街市。
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趴在桌上的姑娘终于被吵醒,刚动一下便觉脖颈酸疼的厉害。
“小姐?明日便是您进京的日子了,夫人特地给您裁制了两件新衣,让奴婢给小姐送来试试。”
丫鬟稚嫩的嗓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过来。
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扭头看向床畔,那里却已经空空如也。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姑娘坐直了身子柔声道:“进来吧。”
空灵柔和的嗓音,将大家闺秀的气质展露无余。
“小姐,您快穿上试试,若是哪里不合适,奴婢也好快去寻裁缝修改。”
姑娘笑着接过衣服,嗔怪的看了丫鬟一眼:“露儿,我不是说过不许自称奴婢吗?”
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闻言红着脸挠了挠头。
目光不经意扫向柜子,顿时尖叫出声:“啊!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儿?招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