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在上》 第1章 你也是来杀我的 嘉靖二十四年,淮阳城。 一轮残月斜倚在天边,子时刚过,半空中突然飘起簌簌白雪,很快覆盖了整条林间小路。 林妗染立在树下,抬起的小手白皙纤细,掌心落了几片雪花,很快融化。 六月飞雪,必有冤情! 思及此,林妗染急急收回手,裹紧了身上破旧的衣衫。 “妗染走快些,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出城!”有人在耳边催促。 林妗染扭头,那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儿,圆圆的脸蛋儿,看起来呆萌可爱,只是那双眼里此时充斥着浓烈的恐惧。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静寂的林间却突然传来嘈杂的马蹄声。 来人很多,走的也很急! “快躲起来!”林妗染一把扣住顾婉姝的手腕,弯腰躲进了路旁的灌木丛中。 十几匹马飞驰而来,就停在她们刚站的位置。 “怎么办?他们追来了!怎么办呐?”顾婉姝吓的脸色苍白,反扣住林妗染的手不断颤抖加力。 林妗染眉心微蹙,手臂被她抓的隐隐作痛。 “嘘!别出声!” 顾婉姝也不想发出声音,奈何因为太过恐惧,上下牙列不受控制的颤抖,咯吱作响。 林妗染不耐的看了她一眼,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本是刑警队一名法医,该待在安静的解刨室里解刨尸体才对。 可一朝猝死,再醒过来竟成了被好心农户收留的小乞丐。 安生日子还没过上三天,她甚至还没完全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几个黑衣人就夜袭了农户家。 是顾婉姝的父母,拼死将她们护送出了门。 现在他们又追上来了,那顾婉姝的父母只怕是已经…… “大哥,埋伏在城门的眼线来报,她们还未出城。” 骑在马背上的十几人皆是一身夜行衣,仅露出一双眼睛,根本辨别不出面容。 领头的黑衣人阴鹜的目光扫了眼浓密阴暗的丛林,嗓音粗嘎:“一定要把顾家女儿找到,不惜一切代价!” “是!”十几个手下领命,立刻驱马四散钻进了丛林。 顾婉姝一双眼瞪得老大:“他、他们是冲我来的?” 林妗染目光一凌,一边脱下破旧外衫一边冷声道:“脱衣服。” “什么?”顾婉姝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一时回不过神来。 林妗染见状直接上手扒她的外衣,语气快而冷:“我出去把人引开,你趁机逃走,有多远逃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万一被抓你就说自己是被顾家收留的乞丐,而我才是顾婉姝,记住了吗?” 顾婉姝眼睁睁看着林妗染穿上自己那绣着大红牡丹的绸缎罗裙,哽咽出声:“你……为什么?” “就当报恩了。” 对于林妗染来说,死亡远比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要容易的多。 能顺便救了顾婉姝,也算是替原主小乞丐还了恩情。 两个黑衣人已经朝着这边摸索了过来,林妗染深吸了口气,双手掌心因为紧张满是冷汗。 下一秒,林妗染卯足了劲儿飞奔向丛林更深处。 夜风裹挟着雪片刮在脸上,似刀般锋利。 她能听见踢踏的马蹄声在疾速靠近,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尽全力跑的远一些,再远一些。 刀锋突然劈开夜幕,猛然刺入了林妗染的小腿儿。 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林妗染一个踉跄跪趴在地,鲜血渗透衣裙滴在白雪上,晕染成花。 为首的黑衣人一只手还握着刀鞘,看向林妗染的目光轻蔑凶狠:“跑?老子砍了你的腿!” 刀尖被毫不留情的抽离皮肉,鲜血飞溅,林妗染忍不住痛呼出声。 向来都是她拿刀,如今反倒成了被刀割的那一个! 林妗染忍不住苦笑出声。 还真是讽刺啊! 长刀被大力挥起,甚至带动了耳边的风。 林妗染认命的闭上眼。 死了更好,也许死了她就能回到现代,回到她熟悉的家了。 ‘砰’ 刀剑骤然相碰发出沉闷的嗡鸣声。 林妗染下意识捂住双耳,错愕抬头,她的身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月色朦胧,临摹着男人高大笔挺的身姿。 他穿着一身白衣,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儿棕铜色腰牌,林妗染隐约看清了‘锦衣卫’三个字。 反射着寒光的利剑被他随意握在手里,剑尖似乎还在微微震动。 而黑衣人竟被他硬生生震出了三米开外,单膝跪地‘噗’的吐出了一口血水。 众多手下见状,纷纷拔出佩刀指向男人,将他与林妗染团团围在中央。 男人却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淡然的扭头看向她,冷声问道:“你是顾婉姝?” 林妗染眼底一瞬间的茫然顿时消散,勾唇讥笑反问:“怎么?你也是来杀我的?” “你不配。”子书诀语气淡漠,说的理所当然。 林妗染愤而抬头,四目相对才真的看清了他的长相。 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冰冷孤傲的眉眼仿佛没有焦距,却不自觉的给人一种压迫感,薄的恰到好处的嘴角轻抿着,含着一丝不耐。 这个男人,实在俊美邪肆的过分! 有一股怪异的酥麻感沿着小腿上的伤口逐渐蔓延至小腹,下肢已然麻木。 林妗染收回目光扫了一眼,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甚至连流出的血都不再是鲜红的。 刀上竟然淬了毒! 子书诀冷眼看着她,稍感意外。 很少有女子面临生死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那个老狐狸的女儿。 顿了片刻,子书诀突然挥剑砍破了她的罗裙,将伤口又划大了几分。 黑血涓涓涌出,很快就染满了整条娇嫩的小腿,很是骇人。 林妗染震惊的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剧痛袭上大脑,她甚至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在冰冷的雪地里,视线朦胧,只能任由白衣男人将她拎起扛上肩头。 毒素蔓延的太快,她全身都僵硬了。 “杀了他!把人给我抢回来!”为首黑衣人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林间。 有刀不断凌空劈来,带起的劲风掀起了林妗染的衣角。但偏偏子书诀的身形稳如泰山,她竟没有觉得太过颠簸,只是眼中的雪白在快速旋转,让她更感头晕目眩。 意识消散之前,她听见了身边男人低哑磁性又隐含怒意的警告:“拦我者,死!” 第2章 锦衣卫指挥佥事,子书诀! 林妗染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竟回到了熟悉的解刨室。 她解刨了一半的巨人观尸体还在解刨台上,灯光明亮,死者的双眼瞪的老大,似乎死不瞑目。 林妗染走过去捡起了掉落在地的解剖刀,触感冰凉,微垂的眉眼满含歉意:“抱歉,没能帮你伸冤。” 勘验箱还是敞开的,就搁置在一旁的柜子上。 林妗染将解剖刀放进去,白皙的指尖依次抚过箱内的卷尺、剪刀、试管……最后定格在一部手机上。 那是她的手机,工作时,她总是习惯性的将手机静音放进勘验箱里。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弹出了很多微信消息和未接电话提醒。 都是爸妈发来的,问她在哪里。 林妗染不禁悲从中来。 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知睡了多久,听得咿呀的推门声,她才猛然从梦中惊醒。 穿着白衫的男人一手执剑,一手拎着一套男装,迎着跳跃的烛光走到床前。 坚毅冷硬的脸部线条在橘黄的灯火下,竟柔和了几分。 “醒了?”子书诀面无表情的将衣衫劈头扔下:“把衣服换了。” 林妗染这才想起,她的衣裙先前被他一剑砍破了。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林妗染将衣衫从头顶拽下,没了阻挡,她才看清周围的景物。 糊着白纸的窗下摆着一张木桌,两把藤椅。 桌上立着两根已经燃了一半的蜡烛。 除此以外,就只剩她身下的这张木床了。 简单却干净,是客栈的标配。 子书诀随手拽过一把藤椅就搁置在床边,旋身坐了下去,纹刻着巨蟒的刀鞘随意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上。 林妗染怔怔的看着他,目光不经意撞上他看向她的眼神。 深邃锐利,仿佛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穿透她的思维。 林妗染突然觉得心虚,连忙撇开了脸,往后挪了挪身子半靠在床头。 乌青色的薄被半搭在腰间,露出了她衣衫上的大红牡丹,娇艳却刺眼。 子书诀有些厌恶的轻皱了下眉头,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 “顾钰海是你父亲?”子书诀突然沉声开口。 林妗染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顾婉姝父亲的名字。 “是。” “他死前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昨夜黑衣人突然闯入,顾家人毫无防备,顾钰海被砍了两刀后急匆匆将她和顾婉姝推出了门外,他根本来不及交给顾婉姝任何东西。 思及此,林妗染沉着脸摇了摇头:“没有。” 但子书诀似乎并不相信,目光又凌厉了几分:“你确定?” 林妗染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救我,是以为我父亲给了我什么东西?难道昨晚那些追杀我的人,也是为了得到这东西?” 林妗染倒是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比人命还重要?” 子书诀没有回答,也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确认她不像在撒谎才利落起身朝门边走去。 门板再次被拉开,他却没急着出去,而是头也不回的出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林妗染紧盯着他的背影,安静的等着他的答案。 男人倏尔扭过头来,背着烛光,俊毅冷颜,举世无双。 林妗染一时看的竟有些呆了。 “锦衣卫指挥佥事,子书诀!” 窗外传来打更声,寅时已过,东边的天际泛着白色的光晕。 桌上的蜡烛已快燃烬,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些许。 林妗染简单梳洗后换上了那件新衣,明明是小厮衣装,触感却柔软滑嫩,竟比顾婉姝的那件牡丹长裙贵重了不知多少倍。 铜镜里的少女身量纤纤,林妗染也是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十五六岁的年纪,肤色透着病态的白,一头青丝却柔顺盈亮,随意披在脑后。 一眼看去,女孩儿长相并不惊艳,柳叶眉下弯弯的眼角总像含着笑意,稚嫩却分外可爱,樱红的小嘴儿微张着,隐约可见雪白的贝齿。 林妗染微皱的眉宇间透着浓浓的疑虑,随手将长发挽起,再用头巾固定,自觉打扮成了小厮模样。 这小乞丐不但跟她同名同姓,连长相都一样。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清晨,薄雾还未散去,整片丛林掩映在一片雪白之中。 穿过丛林就是官道,再往前走便是顾家所住的县城了。 子书诀提剑走在前头,林妗染安静的跟在后面,只是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不多时,林妗染额前的碎发就已经被汗水浸透,粘在两边脸颊。 子书诀突然停了下来,林妗染暗自松了口气,连忙靠着树坐了下来。 撩起裙摆,被血水浸透的细布鲜红刺目,伤口又裂开了。 子书诀垂眸看着她,明明疼的脸色惨白,却始终不吭一声。 阴鹜的眼底不自觉多了一抹赞赏。 看在她努力不给他添麻烦的份儿上,他决定给她一个奖赏。 曲起食指抵在唇边,响亮的哨声顿时回荡在幽深的林间。 随着一声马鸣,林妗染急忙抬头,新奇的紧盯着从丛林深处奔来的一匹银鬃马。 那马两眼闪亮,雄姿勃勃,四蹄腾空狂奔在林间,快的像阵风,最后停在了子书诀身边。 “过来。”子书诀朝林妗染伸出了手。 她是想拒绝的,但还未出声,身体却先一步有了反应。 直到葇荑被一股温热包围,林妗染才猛地回过神来。 下一瞬,整个人已经随着子书诀的力道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子书诀就坐在她的背后,与她之间只隔着薄薄的布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上身的坚硬挺拔,强有力的心跳声更是在她耳边徘徊,搅的她一颗心砰砰乱跳。 子书诀眉眼微垂,恰好看到她红透了的耳根,小巧精致,很是可爱。唇边不自觉溢出一抹轻笑。 “坐稳了。” 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引得林妗染一颤,下意识出声:“啊?” “驾!” 子书诀却已经不等她反应,一手握住缰绳,低呵出声。 “啊——” 丛林茂密,尖叫声炸响,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第一次骑马的林妗染是真的被吓到了。 第3章 是她的勘验箱 一大清早,邻水县的街头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顾家已然成了一片废墟,被烧成木炭的房梁还在往下滴着水,早已看不出先前的模样。 两个衙役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刀挡在废墟前,阻止村民靠近。 林妗染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未在人群中发现顾婉姝倒是个好兆头,想来她应该已经逃出了城。 子书诀暗自撇了她一眼,随即拉住了马缰绳,左右扫了一眼后御马走向街边的一家茶肆。 店小二急忙迎了出来:“两位客官里边请,小店新上的雨前龙井,给客官来一壶?” 子书诀嘴角轻抿,点了下头:“先去帮我把马喂了,用最好的草料。” 音落,健硕有力的臂膀自然的揽住林妗染的腰身,脚尖在马镫上轻轻一点,旋身而起,眨眼的功夫便稳稳落在了地面。 林妗染触电一般猛地推开了身后的男人,连连后退了两步,脸色涨红,气鼓鼓道:“你、你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心脏不好!” 不是骑马飞奔就是动不动起飞,她表示她脆弱的心脏快要吓的停止跳动了。 “哦。”子书诀冷冷撇了她一眼,人已经率先朝茶棚走去。 这语气,多少有点敷衍。 但此时的林妗染,断然没有勇气再冲上去跟他理论。 传言锦衣卫武艺高强,心思歹毒,心狠手辣,直接听命于皇帝,更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锦衣卫正四品指挥佥事,他若想杀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当人经历过一次死亡,就会下意识畏惧死亡。 此时的林妗染,就是这种感觉。 昨晚黑衣人的刀劈向她脑袋的刹那,她甚至后悔做什么狗屁大好人替顾婉姝去死了。 人们大多在外看热闹,茶棚里只有寥寥几人。 子书诀选了正对入口的桌子,刚刚坐定,小二就将茶壶端了上来。 “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您再招呼小的。” 茶棚外飘来阵阵包子的香气,林妗染坐在他对面,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自打昨晚开始,她滴米未进,着实有点饿了,但无奈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小二。”子书诀端着茶碗,轻抿了一口,头也不抬的沉声道:“去帮我买几个包子。” 一个银锭子被放在桌面上,小二顿时两眼放光:“好嘞,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 桌上很快多了一屉包子,还在冒着腾腾热气。 林妗染心急的要去拿包子,另一只手却更快的将笼屉拽走。 “想吃吗?”子书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微勾起的嘴角透露着算计。 林妗染看着他,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口翻涌的怒气:“大人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有一个疑问,还希望顾姑娘能给我解答解答。” “什么?”林妗染声含戒备。 子书诀忽而压低音量,眉峰却愈发锐利:“父母被杀,房屋被毁,你为何毫无反应?是铁石心肠,还是……你本就与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 ‘砰’ 手边的茶杯应声落地,摔的粉碎,茶水尽数溅在林妗染的衣摆上。 林妗染慌忙弯腰去捡。 她太大意了! “快看,顾家二老的尸身被抬出来了。” 茶肆外,突然传来一中年汉子底气十足的喊声。 一时间,茶棚里的几人纷纷凑到门窗边朝外张望,林妗染也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四个壮汉分别抬着两具烧焦的尸身,容貌已经尽毁,只能从身形上大致判断出是男是女。 “可怜呐,这顾家都是心善之人,前些日子还收留了一个小乞丐,没想到竟会遭此横祸,一夜之间连房屋都烧没了。” “听说他家女儿逃了?” “是没烧死,不过现下也是生死未卜啊。” “要我说,那个小乞丐兴许就是贼人派来的探子,专来害人的!” “就是就是,不然为何他一来顾家就出了事?” “要是抓到那个小乞丐,一定要将他凌迟处死!” 林妗染光洁的眉心不禁皱了皱,神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倒不是因为那些人的言语,只是单纯的疑惑。 她穿越过来并没有完全继承小乞丐的记忆,这些天,只是陆续能想起一些片段。 所以她不知道小乞丐的来历,更不知道顾家遇袭到底跟小乞丐有没有关系。 “嘶~” 指尖突然传来一股刺痛,林妗染才猛地回过神来。 低头扫了眼沾了血的茶杯碎片,林妗染攥着还在流血的手指刚要起身,有什么东西却突然从她的袖袋里滚落了出来。 原本只是巴掌大小的玩意儿,落了地却是突然变大。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外的官差身上,倒是没人发现这诡异的一幕。 只有子书诀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眉眼。 那是个铝合金材质的箱子,规格为46*34*18cm,箱子一侧浮刻着一个‘染’字。 林妗染双眼瞪大,眼神从诧异逐渐变为惊喜。 那是她的勘验箱! 她在梦里还见过,没想到竟跟她一起穿越过来了! “那是什么?” 林妗染兴奋之下想要去开箱的手闻声猛地一顿,紧跟着将箱子宝贝似的拎了起来,本想藏于身后,却不想箱子离开地面的刹那又变回了巴掌大小。 这一次不仅子书诀变了脸色,连林妗染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子书诀伸手来夺,林妗染却动作更快的将箱子塞回了袖袋。 “我的,你别抢!” 开玩笑,这可是她前世吃饭的家伙式,怎么可能交给别人! “你……”子书诀神色微寒,目露凶光,林妗染心虚的瑟缩着脖子。 轻启的薄唇刚吐出一个音节,便见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色锦袍,腰间同样佩剑的年轻男子。 “大人。”汤焕站定在子书诀身侧,撇向林妗染的目光含着质疑:“她……” 子书诀敛起神色,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香袅袅,却与茶肆外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仿佛没听到汤焕的疑虑,淡淡开口:“说。” 汤焕识趣的收回视线,恭敬的微低下头:“已经审问过,都是江湖杀手,给钱办事,没有任何背景。” 第4章 跟锦衣卫谈条件 对于这个结果子书诀似乎并不意外,眉眼都没有轻抬半分:“受命于何人?” “不知。”汤焕眉头轻蹙,目露愧色:“还来不及问就被灭了口。” “东西呢?” 汤焕再次摇头。 初夏,本该是渐暖的天气,可昨夜的一场雪将温度好似一下又拽回了冬天。 林妗染口中嚼着包子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见他们都不再出声这才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两位大人,我什么时候能走?” “我叫汤焕,大人的随侍,你直呼我名讳便可。”汤焕不悦的矫正林妗染的言语。 “哦。”林妗染应了一声,吃掉最后一口包子,水汪汪的大眼渴求的看向子书诀:“大人,多谢您的早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能先走了吗?” “急什么?”子书诀轻捻着茶杯,看似漫不经心的眼底却暗潮汹涌:“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林妗染心里咯噔一下,神色随之凝重了几分,纠结了许久终于咬牙道:“大人不就是想找东西吗?” 子书诀看着她,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我帮大人把东西找到,您放我走!” 在当朝人眼里锦衣卫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 没人敢得罪锦衣卫,更没人敢与锦衣卫对视。 因为光是那充斥着冰冷杀意的眼神,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可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小小女子,不但跟他多次对视过,而且眼神中没有半分畏惧和慌张。 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不怕他。 一个不怕他的女人…… 那颗沉寂了快二十年的心,就因为这样一个眼神,突然加速跳动了一下。 “没人敢跟锦衣卫谈条件。”子书诀缓慢的放下茶杯,转而轻抚上剑身。 林妗染脸色微白,却并未做出反应。 他的剑有多快,她昨晚已经见识过了。 如果他真想杀她,她根本逃不掉,索性泰然处之。 子书诀微挑了下眉心,眼底的神色又明亮了几分,片刻后才淡淡出声道:“但念在你父母双亡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找回路线图,我就放了你。” 林妗染暗自松了口气。 小二端着一壶茶刚好从桌边经过,林妗染顺手抢过来对着壶嘴就喝了起来。 反正此时是小厮装扮,也不用顾忌这举动会不会引得旁人注目。 一整壶茶都下了肚,林妗染终于感觉胃里不那么空了。 “行了,吃饱喝足了,可以走了。”林妗染率先站起身说道。 汤焕楞了片刻,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去哪儿?” “衙门啊。”林妗染理所当然道:“房屋已经烧没了,痕迹什么的肯定是找不到了,只能从尸身上入手调查了。” 想了想,林妗染还是多补充了一句:“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总得去送他们最后一程不是?” 其实林妗染只是单纯的怕再引起子书诀的怀疑,却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时,子书诀垂眸轻笑了一声。 茶肆离衙门并不远用不着骑马,汤焕便做起了临时马夫。 林妗染看了眼子书诀冷傲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凑到了看起来脾气更好一些的汤焕身边。 “汤……侍卫。”林妗染觉得还是要保持礼貌:“我昨晚逃命的时候摔到了头,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父母的事?还有你们在找的是什么路线图?” 汤焕下意识看向了走在前头的子书诀。 林妗染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凭大人的内力不可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见他没阻止,汤焕这才放心的开了口。 林妗染这才知道,顾婉姝的父亲之前曾是户部都转运盐使司府上的家丁,月余前,顾钰海突然失踪,当日,都转运使便发现两浙盐运路线图竟丢失了。 “所以,朝廷怀疑是我父亲偷了路线图?” 汤焕牵着两匹马的缰绳,脊背挺的笔直,目不斜视:“不是怀疑,是确定。” “怎么确定的?”也许是职业敏感,林妗染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根据调查,顾钰海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此次扮成家丁潜入京城盐使司府就是为了盗取路线图。” 不出所料,衙门外围了好几层人。 林妗染刚走近便见两个衙役拿着通缉告示走了出来。 画像上的女子穿着破衣烂衫,头发枯槁凌乱,眉眼模糊不清。 看来知县大人已经认定她就是杀害顾钰海夫妻俩的主谋了。 “武断!”林妗染不满的小声嘟囔。 子书诀偏头扫了她一眼,并未出声。 “什么人?里头正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手持官刀的衙役拦在衙门前。 汤焕将马拴好,随即走过来掏出了怀中令牌。 锦衣卫三个字在日光下尤为明显。 “锦衣卫?”衙役一怔,随即慌忙抱拳行礼,声音打颤:“不知是锦衣卫大人到此,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 说着,衙役忙拽了把身旁的同伴将路让了出来:“大人请!” 清风拂过,林妗染往前走的脚步突然一顿,紧跟着回头看向那群老百姓。 人头攒动,男女老幼皆有。 林妗染微仰着头又仔细嗅了嗅,目光随即定格在一个行走的背影上。 那是个女子,穿着烟色绸缎罗裙,梳着漂亮的祥云髻。 子书诀已经走过门廊,似是察觉到异样,也回了头,便见她呆站在大门前。 “有何不妥?”子书诀沉声问道。 林妗染回过神来,遂摇了摇头:“只是闻到了一股香粉味儿,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闻过了。” 子书诀吸了口气。 柳叶轻摆,草香怡人,除此之外,便是家家户户的烟火气息,哪有什么香粉味儿? “可能是我鼻子出问题了。”林妗染揉了揉鼻尖,低下头不吭声了。 这乖巧的模样倒是让子书诀有些意外。 眼角余光扫到告示牌上的画像时,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随即回头看向带路的衙役:“知县大人可在堂上?” “并未。”衙役恭敬的低着头,回道:“大人正在尸房陪同老仵作验尸。” “带路。” 第5章 验尸 一门之隔,外面阳光明媚,屋内点着蜡烛却依旧光线昏暗。 正中摆着两张木床,放着烧焦的尸体,仵作拿着柄小刀正在切开其中一具尸体的喉部。 “两名死者气管中均未发现烟灰和烧烫伤,应是死后焚尸。” 音落,老仵作便直起腰身看向一旁眉头紧蹙的知县大人:“大人,两名死者死因并无可疑。” “一刀割喉毙命,还要纵火毁屋焚尸。”老知县长叹了口气:“想必凶手定与死者一家积怨甚久。来人……” 老知县正要吩咐手下,却听闻门边传来脚步声,随即抬头看去。 守门衙役正引着子书诀和林妗染进了门。 烛火跳跃不息,男人腰间的令牌随着他走动的双肢而轻摆。 老知县脸色骤变,忙迎上前去:“佥事大人?” 正欲作揖行礼的手臂却突然被一只手托住。 “大人不必多礼。”子书诀淡淡出声,锐利的眉眼随即扫向两具焦尸:“可有何发现?” 乍见锦衣卫,老仵作早已吓的双腿发软,闻言径自跪趴在地,声音打颤的厉害:“回、回佥事大人的话,从伤口上来看此二人均是被宽刀所杀,这种宽刀城外随便一家铁匠铺都可打造,怕是不好寻其踪迹。” 林妗染并未细听他们说了什么,自打进了门,她的注意力便在那两具焦尸上。 徒手按了两下尸身,僵硬非常。 光洁的眉心不禁蹙起。 果然有问题! 林妗染随即转身背对着屋中众人,从袖袋中取出了勘验箱。 箱子落地,瞬间变大。 林妗染依然新奇,但面上却再未表现出任何异色,自顾自打开箱盖。 箱内的工具摆放与她梦中一模一样,甚至连手机都在。 青葱的指尖不舍的触过手机,最后拿起了那双橡胶手套。 眼见小厮拿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塞进了尸身的嘴里,不止老仵作变了脸,连知县大人也忍不住了:“大人,他这是……” 子书诀却只是眉眼复杂的看着林妗染的动作,并未回应,也未阻止。 汤焕站在子书诀身后侧,脸色青白变幻。 旁人不知,可他却清楚林妗染女儿家的身份。 自古以来,女儿家不都该是琴棋书画,女工刺绣吗?怎的她却敢鼓弄尸体? 面不改色就罢了,偏偏那双眼里的光芒竟比见到他家大人时还要亮! “你确定你仔细查验过尸体了?”林妗染突然停下动作,扭头看向老仵作,语气里夹杂着强忍的怒意。 突然被这样凌厉的目光盯着,老仵作心虚的低下了头:“确、确实已、已仔细验过。” 林妗染冷哼了一声,将工具收回箱内装进袖袋,这才缓步走向老仵作,冷笑道:“那请教老先生,死者是何时死亡?” “昨夜、昨夜子时。” 林妗染再次逼近:“有何依据?” “这……”老仵作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知县大人满脸疑惑的看着二人,但见老仵作哑口无言,顿时明白了什么,怒吼出声:“老李,你究竟有没有仔细验尸?为何连死者的死亡时辰都不知?” “我……我只是……” 老仵作吱唔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语。 林妗染干脆接过了话茬:“昨夜顾家子时起火,是整个县城老百姓都知道的事,你只是认为,尸体是从顾家废墟里找到的,那死的必定是顾家夫妇,死亡时辰自然便是子时了。” “老李!”老知县气的脸色涨红,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她说的可是真的?” 老仵作自知败露,再次噗通跪倒在地:“大人恕罪,小的、小的是无心之失啊,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如此敷衍了事的仵作,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置?”子书诀单手背在腰后,冷眼看着老知县。 他并未直接处置,算是给他留足了面子,老知县又岂会不知他的用意。 但…… “老李祖辈都是衙门里的验尸官,这么多年也助官府破了不少命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就罚他二十大板加以惩戒,佥事大人觉得如何?” “既是衙门里的人,自是由大人做主。”子书诀勾唇浅笑道:“只愿大人善心,日后莫要被辜负才好。” 老知县一愣,隐隐听出了子书诀言下之意,面色微沉。 院中很快传来木板触及皮肉的声响以及老仵作的惨叫。 知县大人摇头叹息,却断不敢出去叫停。 子书诀却是将目光投向林妗染:“你刚才所言,可是还有其他发现?” 对于林妗染会验尸,子书诀还是颇感意外的。 看她刚才偷摸翻袖袋的模样,子书诀也隐约猜出了那怪异箱子的作用。 想来她套在手上的黄色罩子和奇怪工具,应该都是从那个箱子里取出来的。 有机会,他定要瞧瞧她那个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 林妗染闻声回头,有些诧异他竟注意到了。 “没错。”林妗染点点头:“我怀疑,这两具尸体根本就不是顾家夫妇。” 眼下她扮做小厮,自是不必称呼顾家夫妇为爹娘。 “什么?”汤焕终是忍不住惊呼出声:“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刚死之人神经系统尚未完全死亡,肌肉还保持着一定弹性,虽然不如活着的时候,但尸体被焚烧时一定会出现轻微的蜷缩状,可这两具尸体并没有,这说明被焚烧时,他们已经死去多时,两具尸体呈现出不合常理的硬度,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另外……” 林妗染再次挪步到男性尸体前,抬手掰开了他的嘴。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片刻迟疑。 死者的皮肤和皮下组织都已经碳化,随着林妗染掰动,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子书诀嘴角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两下。 看过多次凶案现场的汤焕也不禁额头冒汗,只觉得这女人实在彪悍的可怕。 林妗染却像没发现他们的异色,镇定自若道:“据我所知,顾家夫妇不过三十出头,身强体壮,又怎会一口牙都掉光呢?” 子书诀眉头轻皱:“年龄不符?” 林妗染点头:“如果你们不信的话也可以查查两具尸体的骨龄。” “那这死的两个人是……”老知县咽了口口水,小声问道。 林妗染想了想才道:“去附近村庄问问谁家刚死了人,还丢了尸体。” 第6章 期待破灭 ‘咚、咚、咚……’ 沉闷而有节奏的击鼓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守门衙役很快再次跑了进来,冲子书诀行了个礼后才看向老知县道:“大人,门外有人击鼓鸣冤,称双亲被害。” “什么人?” “她说她叫顾婉姝。” “顾婉姝?”汤焕下意识低呼出声,随即转头看向神色茫然的林妗染,目露猜疑。 子书诀却先一步走出了尸房,老知县紧跟在后。 公堂之上,手持杀威棒的衙役分站两旁。 知县迟疑的看着子书诀。 有他在,他还真不敢堂而皇之的坐在审案桌后。 直到子书诀行至堂下,坐在了旁听椅上,老知县这才松了口气。 林妗染躲在门外,悄悄打量着跪在堂下,穿着破衣烂衫,头发凌乱的女子。 那身乞丐服她太熟悉了,穿越过来三天,她就穿了三天,直到昨夜才换给了顾婉姝。 只是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早就出城了吗?为什么会跑到衙门来? “你真是顾婉姝?可有凭证?”老知县同样在打量她。 据说这顾钰海曾在京城大官府上当差,月余前才回到邻水县定居,家中应不缺银钱才是。 闻言,顾婉姝忙抬起头着急辩解:“大人,这邻水县的乡亲们皆可为我作证。” “来呀,去衙门外寻两个邻水县村民来。”知县立刻下令。 衙役领命朝门外快步跑去,林妗染匆忙缩回脖子后退了两步,避免被同时回头的顾婉姝看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顾婉姝的刹那,她竟觉得心慌不安。 两个村民很快被带了进来,确认了顾婉姝的身份后又被赶出了公堂。 “既如此,你便说说,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爹娘为何惨死?” 知县满脸凝重,这小小的邻水县从未出过命案,如今这案子要是不破,他这个知县也当不安稳。 顾婉姝虽然跪着,但上半身却挺的笔直,眼角泛红似刚哭过。 拨开挡在脸前的乱发,那双眼中盛满了憎恨。 “我父母……是被一个叫林妗染的乞丐所害!” ‘砰’ 林妗染脚下一个踉跄,竟直接将摆在台阶前的花盆撞了下去,摔的粉碎。 顾婉姝下意识回头,刚好看见林妗染手足无措的模样,双目顿时圆瞪,指着她激动的大喊出声:“大人,就是她,她就是杀害我父母,还纵火的凶手!” “她?”老知县一时懵了,扭头看向子书诀:“大人,这……” 子书诀嘴角含着浅笑,低头抿了口杯中茶才淡淡道:“汤焕。” “是,大人!”汤焕应了一声,随即一个健步冲出门外。 速度之快,林妗染甚至还未回过神来便感觉一对手臂都快被汤焕拧断了。 “行了,我又不跑,用得着这么大劲儿吗?”林妗染哀怨的瞪了汤焕一眼,用力甩开了他,锐利的目光随即投向顾婉姝:“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是吗?” “呵。”顾婉姝冷眸讥笑了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我父母见你乞讨可怜,好心带你回家给你饭吃,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杀他们了?” 没有预料之中的惊慌失措,那一刻,她竟镇定的让顾婉姝害怕。 见顾婉姝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林妗染索性主动跪下,面色平静道:“知县大人,小女子确实受过顾家夫妇的恩惠,昨夜案发时我也确实在场,是顾老爷拼命将我与顾婉姝推出门外,我二人才能幸免于难,贼人后来还追至城边,为了报答顾家夫妇救命之恩,我便与顾婉姝互换了衣服,替她引走了贼人,后来德蒙子书大人出手相救才保住一命,还请知县大人明察!” “若你所说非虚,为何不一早禀明?” “因贼人身份尚不确定,背后主谋也尚未落网,小女子担心顾婉姝安危,所以才闭口不言。” “你胡说!” 林妗染话音刚落,顾婉姝突然情绪激动的扑了过来,一双满是污垢的手死死掐住了林妗染的脖子:“什么为了报恩?什么互换衣服?那不过是你用来掩饰真凶身份的手段!我亲耳听见那些黑衣贼人说是受你指使!林妗染,我今天就杀了你替我父母报仇!”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力气却出奇的大,林妗染挣扎了半天竟都没能挣脱开。 “顾婉姝你真是疯了!”林妗染脸色泛白,艰难的咬牙低吼。 顾婉姝那张原本圆滚可爱的小脸儿,此时却面目狰狞,附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狞笑道:“小乞丐,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运不济,偏要入了我家门!” 林妗染眸中厉光乍现。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老知县重重一击惊堂木,两边衙役立刻冲上去拉开了顾婉姝。 林妗染瘫坐在地,一手捂着脖颈咳嗽不止,脸色苍白,凌厉的目光始终盯着又是一脸悲愤的顾婉姝。 她变脸的速度,着实让她惊叹。 堂上又恢复了平静,知县略显为难的看向了子书诀。 毕竟这人是他带来的。 “佥事大人,您看……这该如何处置?” 一时间,林妗染和顾婉姝都将目光投向了子书诀。 那张线条流畅,五官精致的脸依旧平静如水,甚至连放下茶杯的动作都那么优雅谦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影响他半分。 若不是见过他策马狂奔,运剑如行云流水的模样,林妗染甚至都要相信他是个谦谦君子了。 片刻后,子书诀站起身,语气随意道:“既然死者女儿指认了凶手,那知县大人做主将人抓了审问便是。” “抓了?”林妗染怔楞了一秒,反应过来后一把拽住了子书诀的衣摆,语气急切:“大人,如果我真是凶手我怎么可能还帮忙验尸?你长没长脑子啊?” “放肆!”不等子书诀出声,汤焕率先大呵出声。 “来人呐,先将人犯押入大牢,等候审讯。”老知县沉脸呵道。 两个衙役立刻过来左右架起了林妗染。 子书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仿佛在看一个头次蒙面的陌生人。 林妗染最后的期待彻底破灭。 她对这个男人……竟然会有所期待? “不用推我,我自己会走!” 没再看子书诀一眼,林妗染大步朝门外走去。 第7章 德济药铺 夜初静,人已寐。 衙门大院里但见一人正运剑而动,大汗淋漓。 紧蹙的眉心间暗藏着杀机。 汤焕自门外快步走近,双手抱拳行礼:“大人,已经查明城西的绿萝村确有两个刚刚去世的老人尸首不见了,家人刚来衙门报了案。” 白天他只当林妗染是顺嘴胡说,没想到退堂后大人竟真的让他去调查。 得知确有尸首丢失时,汤焕是震惊的,毕竟这种事儿实在稀奇少见。 但他又很快意识到其实他家大人是相信林妗染的。 子书诀戾气顿收,停下动作将剑收回鞘中:“派去跟踪顾婉姝的人可有消息了?” “回来的人说顾婉姝进了城中一家药铺。” “派人悄悄盯着,切勿惊动。” “明白!” 随手拿起搭在栏杆上的帕子擦了擦脸,子书诀突然沉声道:“飞鸽传书回京城,让汤枭帮我办件事。” …… 德济药铺。 屋内只点着两根蜡烛,窗扇轻合,仍有夜风透了进来,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摇晃的烛火将坐在木榻上,擦拭长刀的人影映在发黑的墙面上,压抑而骇人。 上挑的眉眼不时扫向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老人。 “你不用怕。”顾钰海轻笑着,那把长刀被他擦拭的闪闪发亮:“待你治好了我的伤我自会离开,但你千万别想着逃跑报官,否则我杀的可就不止你妻女了。” 老大夫眼窝凹陷,满是皱纹的脸上泪水涟涟:“我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还救过你一家,你为何还要害我妻女?” “要怪就怪她们自己找死,既要报官,那我只能杀了她们以绝后患了。”顾钰海讥笑出声,猩红的眉眼间竟透着杀人的快意。 “你这狂徒,我跟你拼了!”老大夫挣扎着站起身,双腿明明僵硬酸软,却依然咬牙扑了过去。 顾钰海脸色一沉,大刀一挥,温热的鲜血瞬间溅了他一脸。 “找死?” 蜡烛被剑锋削断倒在木桌上,微弱的火苗‘呼哧’了两声后终于彻底熄灭。 老大夫的双眼瞪得老大,双手捂着受伤的大腿重重跌坐在地,猩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泥地面上,很快染红一片。 要不是留他还有用,老大夫毫不怀疑那一刀会直接砍断他的脖子。 “爹!”紧闭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轻快的跑了进来。 看见浑身是血的老大夫时,顾婉姝先是一愣,紧跟着反应过来后便半蹲在老大夫身前。 青葱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双同样满是褶皱的手上:“钱大夫,我不是叮嘱过您,好好给我爹治伤,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气嘛?您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听话呢?” 言语间,顾婉姝猛地加重力道,刚刚出血量才稍稍减少的伤口顿时又撕裂开几分,引得老大夫汗如雨注,奈何嘴里被塞了巾布,叫不出声来,只能虚弱的呜咽着。 “行了,别真把人弄死了,留着他还有用。”顾赵氏翻找完屋内最后一个柜子,手里握着十几个铜板,满脸嫌恶:“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家里竟只有十几文钱?老不死的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嘴上骂着,赵氏还是将铜板装进了包袱,这才走过去踢了踢老大夫:“喂,老不死的,别装死啊,赶紧去给我夫君熬药!” 看着老大夫跌跌撞撞走去外屋,顾婉姝笑颜如花。 转身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大口灌了下去:“渴死我了。” 赵氏顺势坐在了顾钰海旁边,扭头看向她:“婉姝,这一天你跑哪儿去了?咱们明儿一早就要出城了,你别多惹事端。” “我可不是去惹事的。”腥臭味儿夹杂着血腥味儿,难闻的令人作呕。 但想想这身乞丐打扮反倒不招人注意,顾婉姝只好暂时忍了。 伸手在鼻前扇了扇,故作神秘的笑道:“我是去给爹解决后顾之忧了。” “什么意思?”顾钰海停下擦刀的动作,蹙眉看向顾婉姝,心里隐约有了一丝不安。 但顾婉姝显然没注意到顾钰海的情绪变化:“我去了趟衙门,亲自指认了杀人凶手是林妗染,知县大人现已将她下狱,爹你……唔……” 话音未落,顾钰海突然蹿到她跟前,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整个过程快的顾婉姝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错愕的看着顾钰海:“爹?” “钰海,你这是做什么?快松手,你快把婉姝掐死了!” 赵氏忙过来劝阻,然而顾钰海却杀心已起,手上的力度不减反增。 “敢坏我的事,亲生女儿一样杀!” ‘砰’ 随着一声巨响,门板突然整个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对面的墙上再掉落在地,溅起满屋灰尘。 顾钰海脸色骤变,抓着顾婉姝挡在身前迅速后退了两步。 赵氏更是反应迅速的抽出了腰间短刀,警惕的盯着门口。 灰尘散尽,一身白色锦袍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头戴玉冠,满头青丝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摆动。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顾钰海,你还真够心狠手辣。” 顾钰海微眯着双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视线落到他腰间时脸色陡然苍白了几分:“绣春刀?你是锦衣卫?” “锦衣卫又怎样?敢挡老娘发财的都该死!”赵氏突然发狠,低吼出声的同时高举着短刀就朝子书诀头顶刺去。 刀锋凌厉,劈空而下。 子书诀却淡定的站在原地,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刀刃抵达发丝的瞬间,微微偏头便轻易躲过。 赵氏由于惯性又往前扑了两步,正欲转身继续攻击,子书诀却动作更快的出掌,正击中她的后脊梁。 “啊——” 赵氏不忍疼痛尖叫出声,猛趴在地上呕出了一口鲜血。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将人擒住。 “娘!”顾婉姝急红了眼,可顾钰海的手还掐着她的脖子,俨然已将她当成了最后的筹码。 “你再过来我就掐死她!”顾钰海骤然发力,顾婉姝一张脸因为缺氧已涨的发红。 子书诀忽而勾唇浅笑出声:“以她的分量,还威胁不了我。” 第8章 阉党 子书诀步步逼近,顾钰海已经背靠土墙,退无可退。 “老子当了一辈子飞贼,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号,如今能引得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出手,也算值了!” 顾钰海突然大笑出声,猛地将顾婉姝推向子书诀。 却不想子书诀早有防备,在他出手的刹那,人同时左移了一步。 利刃出鞘,发出骇人的清灵声响。 在顾钰海逃至窗边的刹那抵在了他的颈前,几丝血迹染红了刀刃。 “你既认得绣春刀就该知道,没人能从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子书诀冷眸微垂,低呵出声:“带走!” “大人,那她怎么办?”汤焕双手还搀扶着顾婉姝,无奈的看着子书诀。 大人躲闪的倒是快,被女人直接扑在身上的汤焕却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一并带回衙门。”子书诀语气淡漠,冷若寒冰。 …… 牢房昏暗,只在过道留了几盏油灯。 林妗染双手抱腿坐在一堆干稻草上,正盯着那碗黄色米汤出神。 她想起,顾家出事前三天她喝过同样一碗米汤。 准确来说,是乞丐林妗染喝的。 然而,她满心欢喜感激换来的却是命丧当场。 “看来顾钰海带她回家之时,她就已经落入算计之中了。” 时至亥时,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进来,摩擦出‘呜……呜……’的吼声。 突然,林妗染蹙眉看向过道另一侧。 烛火昏暗,隔着牢房,她看不见那边发生了什么,却隐约嗅到了血腥味儿。 细细聆听,除了或重或浅的鼾声,似乎还有鞭打和微弱的哀嚎。 有人在用刑? 顾钰海的四肢被绑在立式刑架的四角,穿着的中衣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黏腻腻的粘在身上。 狱卒手持沾了盐水的马鞭立在一侧。 子书诀嘴角含笑,两根手指轻捻住中衣一角,缓缓用力。 布料撕离伤口,皮肉被生生扯断,痛入骨髓。 顾钰海的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视线亦被血水模糊:“你杀了我吧!” “想死也未尝不可。”子书诀接过汤焕递来的刺刀,轻抚着刀身上密密麻麻的倒刺。 这东西是锦衣卫特制,刺入皮肉后再快速拔出,肉连着筋被大片挑起、扯断,不会致死,却与凌迟无异。 虽从未进过诏狱,但闯荡江湖多年,顾钰海还是听说过锦衣卫手段的。 看着刀身上还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只觉头皮发麻。 子书诀依然在笑,但那笑容落在顾钰海眼里,却与地狱催命的修罗无异。 眸中厉光闪过,刺刀猛然挥下,溅出大片鲜血。 “啊——”顾钰海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全身剧烈痉挛,大片血迹滴落在脚边。 “说出路线图下落,我让你死的痛快点。”刀尖游离在顾钰海的右胸前,跃跃欲试。 “路线图就在竹、竹林坳。”顾钰海打着哆嗦,颤颤开口:“不过你们动作最好快点,别被人抢了先。” 烛火微晃,话音未落,数只箭翎突然透过狭窄的窗口直射向顾钰海。 子书诀利落转身挥起刺刀,箭翎于半空被斩断,箭尖距离顾钰海的眉心不过数寸。 顾钰海双眼瞪大,喘着粗气。 “大人?” “追!” 急促而凌乱的奔跑声渐行渐远,子书诀俯身捡起断箭。 尾端没有浮刻,尖端也无任何特征。 “为了躲避追杀,你不惜假死嫁祸。”子书诀眉眼微挑,讽刺一笑:“只是眼下看来,你的计谋并未得逞。” 顾钰海愤而咬牙:“那只怪老子命不好,生了个蠢货女儿。若不是她擅作主张,你又如何找得到我?” “擅作主张的又何止你女儿一人?” 顾钰海一怔:“你什么意思?” “路线图丢失,锦衣卫奉皇命调查,何以在下刚至邻水县你一家就被灭了口?偏巧又在我必经之路遇歹徒追杀林妗染,她与你女儿虽年岁相仿,但相貌体型相差甚大,歹徒必不会认错,你无非是想通过林妗染之口让我相信你一家已死,再设局诬陷林妗染杀人,一石二鸟。故赵氏见衙门贴出告示,便以为坐实了林妗染杀人焚屋之罪名。” “那告示,是你故意张贴的?”顾钰海瞪大的双眼盛满了不甘。 子书诀勾唇冷笑:“若不让你放松警惕,我又如何找出你藏身之地?” “你、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这还要多亏林妗染灵敏的嗅觉,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能让她感觉熟悉的脂粉味儿,也只有收留她月余的赵氏和顾婉姝了。” “呵。”顾钰海低头苦笑:“亏得我还以为自己布局精妙,原来早已被‘棋子’反客为主。” “我只是好奇,你一个混迹江湖之人,究竟什么人,什么样的筹码能至你敢与朝廷作对?” 顾钰海本就惨白的脸色又低沉了几分,纠结了片刻才咬牙道:“我告诉你又能如何?就算你是锦衣卫,你也奈何不了他。” “哦?”子书诀把玩着箭矢,嗤笑出声:“试试看。” …… 县衙的客房甚是简陋,只比客栈多了一张书桌而已。 县令大人委婉表示可以将自己的房间让与子书诀,却遭到了拒绝。 反正没时间睡觉,宿在何处,他倒并不在意。 但见子书诀并无任何不满,老县令也不再勉强,天一黑便回去睡了。 只是这大牢闯入刺客,犯人差点被杀,他却到现在还未出现,未免有玩忽职守之嫌。 树影摇曳,夜风中夹杂着一丝寒意,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子书诀临窗而立,手上捏着一封京城刚发来的书信,面若寒霜。 房门忽然被推开,寒风顺势灌了进来。 “大人。”汤焕止步,黑色锦袍一角沾染了斑斑血迹,显然回来的匆忙,还来不及更换:“十三名杀手全部提前服了毒,无一活口。” ‘啪’烛火跳跃,飞溅出几点星火落在桌面上。 子书诀随手将书信置于火光之上,看着它烧成灰烬。 风一吹,便散了。 “死士。” “什么?”汤焕猛然抬起头,满眼惊诧:“您是说,阉党?” 第9章 虎烙 正德年间,明武宗贪图享乐,不喜打理朝政,朝政大权逐渐被大太监张元独揽。 张元排斥异己,广结党羽,豢养上百名死士为其效力,统称阉党。 直至新帝继位,张元遭到多方弹劾,新帝一怒之下下令将其贬黜,派往孝陵主持香火,其党羽多半以谋逆罪凌迟处死。 “阉党不除,终究是后患无穷。” “可皇上诛杀了其党羽,却并未重责张元,只是派他去守陵。”汤焕眉心紧蹙,目露担忧:“只怕是皇上还念及他的好处,心存不忍。” 明武宗一生没有子嗣,弥留之际若不是张元联合朝中重臣暗中推助,新帝根本无继位可能。 “明日一早,你亲自押送顾钰海进京。”子书诀迟疑了片刻,冷言道。 汤焕一怔:“大人,那您……” “寻回路线图,去孝陵。” 烛光莹莹,掩映着男人俊秀冷毅的面容。 “皇上已经下旨,都转运使司长青司大人于十日后问斩。” “十日?”汤焕欲言又止:“大人,十日来往孝陵与京城,根本来不及。况且竹林坳情况未明,万一……” 的确来不及,但最后期限未到,他总要尽力一试。 …… 林妗染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依旧阖着双眼,懒得动。 门上锁链被打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狱卒探进头来招呼道:“林妗染,出来!” “怎么?调查清楚了?”林妗染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要放我也等天亮吧,这大晚上的我去哪儿?” “做梦做傻了吧你?”狱卒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佥事大人要见你。” 出了牢狱大门,穿过回廊便是一个庭院,周围载种着些许灌木,两边整齐的摆放着四个武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 想来平日这县府衙的守卫便是在此操练。 穿过庭院便是卧房,再往前走也就到了大堂。 林妗染乖巧跟在狱卒身后,脑子却在快速运转。 明朝实行“开中法”,盐商按照明政府招商榜文要求,将粮食运送至指定边防地区粮仓,换取盐引后再到指定盐场守候支盐,最后再将盐运到指定地区销售。 既保障了边防军队粮草充足,又最大限度的控制了盐业发展。 这其中的利益不言而喻。 顾钰海生性贪婪,视银钱高过性命,自是期望利用假死将路线图占为己有。 若是能将这路线图卖与倭寇,那所得足够他一生衣食无缺。 如今假死之事暴露,他定是已经落入子书诀手中。 既然已经洗脱了她杀人的罪名,那子书诀现在要见她,只有可能是为了一件事——她袖袋里的勘验箱。 林妗染长叹一口气,说实在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子书诀解释。 难不成告诉他自己来自四百多年后的现代?然后做了场梦,又带来一个勘验箱? 估计他会把她当成神棍,直接一刀砍了吧? “坐。”子书诀好脾气的给她倒了杯茶,又有下人端来两盘点心。 大牢的官给饭就是一碗米汤,说是米汤,其实米粒都不超过十粒。 偏偏林妗染从小不喜欢喝粥,这一天一夜就靠早上几个包子挨过来的,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蟹粉酥?琉璃桂花糕?”林妗染两眼放光,忍不住抓起一块儿就塞进了嘴里,含糊道:“这不是沿海抚州一带才有的小吃吗?怎的这里也有?” 子书诀注视她片刻,才淡淡开口:“你去过抚州?” “我哪儿去过,是……” 林妗染猛然回过神来,适时噤声。 是小乞丐! 林妗染突然意识到,小乞丐对抚州一带似乎十分熟悉,可她并不是抚州人。 奈何小乞丐的记忆不全,她根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偷偷打量了眼对面的男人,他正在低头呡茶,似乎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 但在刑警队任职多年,她又怎能听不出他的试探之意? “怎么不说了?是什么?”子书诀轻放下茶杯,垂眸再次看向她。 林妗染匆忙移开视线,往嘴里又塞了一大口桂花糕,嚼了嚼才小声道:“是我先前乞讨时有幸吃过一次。” 子书诀微微点了下头,神色如常,也不知到底信了几分。 越是安静,林妗染越是不安,连带着手里的糕点都没了滋味。 就在林妗染几乎忍不住夺门而出时,子书诀却突然倾身过来,一把扯下了她的衣领。 肩头白皙圆润,肌肤细腻如婴儿,指尖不经意触及,有些微微凉。 后肩约有一指长的烙印却狰狞如蜈蚣,犹如一块美玉却平添了瑕疵。 林妗染脸色骤变,几乎在他触到她的瞬间,便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背,随即将衣领又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林妗染愠怒的瞪着他,防备的后退了两步。 子书诀的右手还悬在半空,手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间的温度。 片刻后,子书诀才缓缓收回手,浅笑出声:“虎烙。”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妗染通体发寒。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来自残存的小乞丐意识。 “什么?”林妗染努力去触碰自己的后肩,凹凸不平的形状,神似一只幼虎…… 她在这幅身子里住了这么多天,竟都没有发现。 “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诧异落在子书诀眼里,不似假装。 “标记。”子书诀不知何时已将绣春刀握在手中,稍稍拔出刀锋,寒光锐利。 自打进了衙门,他便将佩剑收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这绣春刀用着更趁手些。 “很多住在沿海一带的穷苦百姓为了生计,会抛田弃宅加入倭寇,东洋人为了将其分辨,便在他们的左后肩烙上虎烙。” “倭、倭寇?”林妗染咽了口口水,满脸写着‘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顾钰海盗盐运路线图,极大可能与倭寇有关,若她真是倭寇,真是小命不保了。 “大人,我跟您说句实话,我这人从小胆子小,连只鸡都不敢杀,这什么虎烙绝对是个误会!” “哦?”子书诀笑看着她,刀身仍半插在鞘中,似乎随时都会切断她的脖子。 “我见你白日在尸房中很是淡定,怎么?都是装出来的?” 第10章 随我一起 “也不是……”林妗染一脸为难:“四日前我喝了一碗米汤,然后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很多事都记不得了,我是真不知道这虎烙是怎么来的。” “四日前?”子书诀眉眼微垂,依旧盯着她:“你的意思,是顾钰海要害你?” 林妗染双手一摊,满脸诚恳:“这不很明显吗?先是把我骗回家,毒害不成就诬陷我杀人,我就是个可怜的替罪羊,搞不好这虎烙就是他们趁我昏迷的时候烙上去的!” 子书诀不置可否,手一松,刀身便完全收回鞘中。 林妗染不禁松了口气。 小命保住了就好。 窗扇半启,天已蒙蒙亮,翠绿嫩枝掩映在晨雾中,影影错错。 门外脚步声响起,汤焕推门进来,看见林妗染的时候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将注意力又移回到子书诀身上。 “大人,人马都已备好,可以启程了。” “走吧。”子书诀淡淡道,人已起身走向门口。 “那她如何处置?”汤焕正欲跟上,却又想起了什么,出言提醒道。 子书诀脚步微顿,晦暗不明的眸子随即扫了一眼:“随我一起。” “啊?”林妗染懵了,只能冲着子书诀的背影哀嚎:“大人,我真是无辜的!” “你自己答应的事,怎可轻易反悔?”子书诀低沉的嗓音自远处传来。 林妗染一怔,忽的想起先前与他谈过的条件。 找到路线图,他放她走。 时辰尚早,整个衙门显得静悄悄的。 汤焕径自开了门,随即上了一辆马车,车门关着,围帘随风起伏,林妗染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 “驾!”汤焕并未等子书诀,上了马车便自顾策马离开,两名头戴赤色折檐毡帽身穿红衣束缇帷的缇骑策马跟在马车两侧。 林妗染后知后觉,正想问他们为何不一起,却忽闻一声马鸣。 经过上次,林妗染已经对骑马有了恐惧,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小眼神偷瞄向即将消失在路尽头的马车,暗示自己也想坐马车。 子书诀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一手拽住缰绳,旋身跃上马背。 “上来。”他抬手指向远处山坳:“或者跑过去。” 林妗染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晨雾未散,山坳若隐若现,与镇子相距甚远。 子书诀已无耐心,正欲挥下缰绳,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却轻轻抓住了他的衣玦。 “那个……我自己上不去。”林妗染低着头,脸色早已涨的通红。 仿若羽毛拂过钢铁,轻柔的极不真实。 子书诀微眯了眯眼,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快速掠过心头。 思绪尚未回笼,手上却已先有了动作,回过神来时,他已提着林妗染的后衣领将人拉上了马背。 “大人,我可是女孩子,要脸的!”林妗染气急。 子书诀怔楞了一瞬,眉眼微垂,看着女孩儿气鼓鼓的腮帮子,突觉心情甚好。 马蹄略过,溅起满地尘埃。 偶遇农户升起炊烟,却也很快被抛却在后。 林妗染紧贴着子书诀,过腰青丝随风扬起,撩在他的脸颊,只觉痒痒的。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银鬃马方才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处竹林外。 林妗染迫不及待的滑下马,往前快走了几步,一只手紧捂着胸口。 她这是怎么了?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口中蹦出来了。 但见男人一脸平静,林妗染又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口气。 都说古代重视贞洁,怎的这男人一点都不懂的避讳? 以至于不等男人走近,便先一步踏进了竹林,连他说了些什么都不曾听清,只觉得这片竹林眼熟的很。 与顾婉姝逃命的那天晚上,她们曾经过这片竹林,但并未入其内。 当时并未觉得不妥,却没想到路线图竟藏在其中。 这片竹林在山坳中不知有多少年了,竹高足有一百二十尺,绿叶繁密,遮天蔽日,如同天然的屏障,压抑的有些让人透不过气。 林妗染四下环顾,才发觉自己已经行至竹林深处,下意识转身唤道:“大……” 竹林空荡,早已不见来时的路。 而原本该走在她身后的子书诀,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大人?大人?” 她试着又唤了几声,但四下一片寂静,并无人回应。 白雾又浓重了几分,可见度也在不断降低。 林妗染暗恼,光顾着生闷气,竟没察觉到这林间异样,继续走下去,只怕连方向都要迷失了。 想了想,她还是取出了袖袋中的勘验箱,手机早已没电关机,唯有尸检工具还整齐的摆放其中。 将解剖刀握在手心,林妗染才踏实了几分,循着来时的方向缓步前行。 身侧不远处的竹林深处似有响动,林妗染猛然止步,侧耳细听。 像脚踏落叶掀起的‘哗哗’声,速度极快,正朝她所在方向而来。 林妗染倒吸一口凉气,正欲逃跑,左手却突然被人擒住。 林妗染想也不想,直接转身用力将解剖刀刺了过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她的右手亦被擒住。 “你……大人?”林妗染自己都不曾发现,看见子书诀的瞬间,她紧绷的神经竟一下子就放松了。 “嘘!”子书诀示意她噤声,拉着她潜入草丛之中,鹰目紧盯着声响方向,片刻后低声道:“是东洋人。” 顾不得手中的解剖刀,林妗染连连摆手:“跟我没关系!” 那紧张的模样,好似生怕子书诀将她与那群东洋人视为同党。 子书诀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戏虐出声:“说不定正是你投靠的那一批。” 林妗染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语气急切:“脑壳坏了,记不得了,就算记得我现在也是跟你一边的!” 子书诀终是被她诚恳的模样逗笑:“罢了,你在这儿躲好,若是被发现我不会救你。” 林妗染连连点头,将身子往里又缩了缩。 言语两句的功夫,四五个东洋人打扮的中年汉子便已行至跟前。 他们似乎目的性明确,脚步匆匆,直奔西南方向。 直至最后一个东洋人行出五步远时,子书诀动了。 第11章 等我三日! 衣袂划过半空带起一阵劲风,前行的东洋人敏锐止步,转身的同时果断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冰刃离鞘,发出的脆响震的林妗染心头微颤。 “什么人?” 子书诀迎风而立,鬓间的黑丝微微晃动,腰间的绣春刀格外醒目。 东洋人目光下移,脸色骤变:“锦衣卫?” “杀了他!” 锋利的刀刃迎面劈来,凌乱的脚步声惊起一片飞鸟。 子书诀面色如常,脚尖微微点地,轻松避过刀刃的同时右手微抬,刀鞘正中东洋人的手腕。 冷风中,林妗染似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响,紧跟着便是响彻竹林的哀嚎。 其余四个东洋人相视一眼,眼底的凶光更为炽烈。 在三个东洋人再次朝子书诀冲去的同时,最后一个东洋人却转身朝不远处的一棵竹子快速靠近。 林妗染扭头看去。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倾洒而下,隐约中,一片阴影引起了林妗染的注意。 是路线图! 东洋人挥刀砍下竹叶,路线图稳稳落在其掌心。 望及此,东洋人忍不住大笑出声。 “路线图已到手!撤!” 东洋人转身欲走,手臂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 直至对上东洋人赤红的眼眸,林妗染才猛地回过神来。 刚才大人跟她说什么来着?让她好好躲着,万一被发现,他不会救她。 她怎么就脑袋一热冲过来了呢? “找死!” 东洋人挥刀欲砍。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 林妗染心一横,深吸口气骤然大喊出声:“大人!救我!” 东洋人下意识看向被同伙缠住的子书诀,却突觉掌心一空。 再低头看去时,小小女子竟然趁他分神的空荡,胆敢抢了路线图就跑。 林妗染感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刑警队任职多年,虽然见过尸体无数却从不曾参与抓捕行动。 其实……还挺刺激的。 东洋人气红了眼,骤然跃起挥刀便砍。 半空中的刀身却突然被一股大力震飞,东洋人被这股劲力也带出了一丈远,身体重重撞上竹身又摔落在地,一口鲜血随即被呕了出来。 林妗染心有余悸的看着脚边的刀鞘。 她认识。 是大人绣春刀的刀鞘。 他又救了她一命。 刀锋凌厉,舞动如流水,毫不迟疑的划过三个东洋人的脖颈。 血脉喷涌而出,却不曾溅在子书诀衣摆一点一滴。 随着子书诀的走动,刀尖的血滴了一地。 林妗染看着,心中却百感交集。 明太祖实施海禁,原本目的就是防范不法海商和早期倭寇对沿海的骚扰,却不料竟引起海商与倭寇相互勾结,更使得无数沿海百姓惨遭迫害。 如今两浙盐运路线图又差点被盗,只怕宫中已有官员也与其勾结。 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在想什么?” 男人清冷的嗓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林妗染茫然回过神来,刚想出声,数根银针突然从左侧林间射出。 子书诀反应极快,挥刀将银针拦下。 但没有任何武功的林妗染却没这么好运。 银针刺破左肩皮肉,转眼便没入了体内。 林妗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拽住了子书诀的衣襟,用尽全力将另一只手举到他面前:“路、路线、图……” 话未说完,便两眼一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瘫软的身子径直朝前扑去,子书诀顺势将人揽入怀里。 再看向竹林身处,放冷箭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林妗染?”男人眉头微蹙,不耐的唤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女人的体温在迅速下降,原本红晕的双唇也愈发惨白。 子书诀突觉心头发紧,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让他异常烦躁。 曲指抵在唇边吹了声口哨,银鬃马闻声奔来。 淮阳城药铺。 年迈的大夫和药童跪了一地,惊惧之下,全身不住颤抖。 “大、大人,这位姑娘中毒之深,老朽、老朽无能,怕是……” “无妨。”子书诀淡淡出声,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搁置桌边:“你只需保她三日不死,三日后我自会来接她离开。” 音落,子书诀转身便走,眼角余光却不受控的打量了眼床榻之上的人儿。 她的脸色比方才又苍白了几分,额头遍布汗珠,气息微弱的连他都快察觉不到了。 握着刀身的手不自觉缩紧了几分。 三日!你只需等我三日! 直到子书诀的身影隐没在街上的人流中,老大夫才一边抹汗一边在药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师傅,我们该怎么办?”药童哭丧着一张脸,语气绝望。 老大夫摇头叹气,满是皱纹的脸上遍布愁云:“如今锦衣卫风光无限,岂是你我这等布衣百姓得罪的起的?唯有尽力一试,保住这姑娘的性命了。” …… “驾!” 林间忽而惊起数道马蹄声。 汤焕手握缰绳,单膝曲起坐于马车之上,身后帷幔飘动,传来阵阵咳声。 长时间的颠簸,顾钰海身上的伤口毫无意外的再度撕裂,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衫,狭窄的车厢内血腥味儿弥漫。 赵氏同样满脸淤青,但伤势明显比顾钰海要轻上几分,虚弱的靠在车壁上,双眼轻阖,双手手腕在镣铐的摩擦下已经变得红肿,她已经尽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试图减缓疼痛。 相比之下,顾婉姝却只是细微的皮外伤,看的顾钰海怒火丛生。 “呵。”看着父亲,顾婉姝早已没了往日的恭敬:“别这么看着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可是您教我的。” 昨夜到了衙门,顾婉姝便将爹娘潜伏盐使司府,盗取盐运路线图并试图毒杀小乞丐栽赃嫁祸的事全盘托出。 精明如她,又怎会允许那些骇人刑具用在她身上。 汤焕侧耳细听,眼角流露出一丝不屑。 数片树梢忽而快速摇晃,惊起一片飞鸟。 汤焕脸色微变,骤而拉紧缰绳:“吁!” 马前蹄腾空而起,马鸣声穿透半空。 数名黑衣人手持尖刀飞速从林间窜出,不过片刻功夫,便将马车团团包围。 汤焕立于马车之上,腰间的佩刀跃跃欲试。 凉薄嘴角微启,语气沉闷坚定:“保护人犯!” 音落,脚尖在踏板上轻轻一点,人已腾空跃起,尖刀出鞘,直逼敌人。 第12章 差事办砸了! 申时已过,药铺依旧门庭若市。 内室的床榻前,药童小心翼翼剪开林妗染肩头的衣衫,刚刚扯开一丝细缝,整个人顿时吓得后退三步,连带着打翻了桌边的药蓝。 响声引来了前厅的老大夫,见满地凌乱,不满呵斥:“你这小厮好生笨拙,若这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只怕性命不保!” “师傅,这姑娘她、她……” 眼见药童满脸慌惧,老大夫只以为林妗染已经咽了气,匆匆丢下手里的药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手指颤巍巍的探上鼻息,察觉到微弱的呼吸才长长松了口气。 “何以如此惊慌?” 药童抓着老大夫的手臂,指引他看向林妗染的左后肩:“师傅,您看这儿,这儿……” 神似幼虎的烙痕被血液浸染后竟仿佛有了生气。 老大夫双腿发软,好在有药童搀扶才不至于跌倒。 药童不过十四五岁,总是听闻沿海穷苦百姓大多加入了倭寇,但亲眼看见倒是头一遭。 当下朝廷正派兵前往绞杀倭寇,无数百姓更视倭寇如豺狼,欲杀之而后快。 “师傅,若是被人知道咱们收留了一个倭寇,那……” 就算不被周围邻居打死,只怕他们也免不了下狱砍头。 “去、快去把药铺的门关了,就说今日我身体不适,暂不看病。” 药童连连点头,匆匆夺门而出,不多时便送走了前厅的所有病人。 刚刚搬来门板,还不等落锁,一只手突然撑在了门板上,惊的小药童浑身一颤。 来人是个中年汉子,一身黑色锦袍。生的面圆耳大,鼻直口方。 “这位爷,我家师傅今日身体不适不看病,您看……” “滚开!”汉子一掌将药童打翻在地,进了门左右扫了一眼后径直朝内室走去。 药童艰难爬起,只得跟在其后,哆哆嗦嗦的喊道:“里面是师傅的住处,您不能进去。” 老大夫听见喊声,刚刚走到门前,门板却被人一脚踹开。 老大夫毫无防备,直接被掀翻在地,眼睁睁看着壮汉走到塌前,将昏迷不醒的林妗染扛到了肩上。 “你是什么人?你不能带走她,快把人放下!”老大夫拼尽全力抱住了汉子的右脚,药童也终于追来,试图将老大夫搀扶起来。 汉子有些不耐烦,弯腰徒手将老大夫拎了起来:“老东西,活腻歪了!” 音落,用力将老大夫扔了出去。 衰老的身体重重撞上墙壁又摔在桌上,老大夫甚至来不及再多说一句便口吐鲜血没了呼吸。 药童早已吓傻,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双眼呆滞的看着老大夫的尸身。 壮汉却头也不回的出了门,马匹早已再次等候多时。 随手将林妗染扔上马背,汉子翻身也骑了上去。 “驾!” 穿过闹市,马蹄之下只留下满地溅起的尘埃。 …… 林间,遍布血迹的刀身猛然被插入地面,汤焕顺势半蹲下身子,大口的喘息着。 玉冠下的发丝稍显凌乱,俊逸的脸颊也溅上了丝丝血迹。 肩头的衣袍被刺破,有鲜血正不断流出。 周围已经躺了数十具黑衣人尸体,但他们就像杀不完一般,总是源源不断从林间窜出。 两名缇骑皆已战死,唯有他还坚持立在马车前。 顾婉姝惊恐不已,双眼瞪的老大,躲在帷幔后不住颤抖。 顾钰海偏头看了眼赵氏,悄悄使了个眼色。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赶在汤焕被杀前逃离此地。 “把人交出来,或许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为首的黑衣人剑尖直指汤焕,语气嚣张。 汤焕不屑一笑:“有本事,自己过来拿!”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人厉声低吼,举刀便砍。 同一时刻,周围的黑衣人也一拥而上。 目标除了汤焕,还有马车上的三人。 “今日谁若杀了车上三人,赏银百两!” 喊声回荡在林间,所有黑衣人皆眼冒星光,手上的动作更加凶狠。 顾钰海和赵氏找准时机,在黑衣人挥刀劈来的同时顺势举起双臂。 劲力之下,镣铐竟被生生砍断。 反手夺过利刃,直接砍断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汤焕再次挡下一记重击后抽空看了两人一眼。 杀了黑衣人后他们竟直接朝林间跑去,竟连还留在马车上的女儿都顾不得了。 “追!” 一声令下,数十黑衣人直奔两人追去。 顾钰海和赵氏都受了伤,以他们的失血速度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杀。 汤焕咬牙发出一声嘶吼,腾空而起,身体如快速旋转的陀螺飞速穿过人群,再次落地时,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倒地,脖颈皆被切断,鲜血染红了满地落叶。 血满山林,不过如此。 来不及喘息片刻,汤焕便紧随黑衣人追去。 淬毒暗器接连被掷出,眼见避无可避,顾钰海猛然抓过一旁的赵氏推了过去。 赵氏虽早有防备,奈何功力远不如他,生生被十几枚暗器刺破脾脏,连一声呼喊还来不及发出便当场毙命。 瞪大的双眼直直瞪着顾钰海逃命的方向,充斥着不甘与愤恨。 暗器再度袭来,再无遮挡的顾钰海腿部被射中,一个踉跄摔趴在地。 黑衣人飞速奔来,冰冷的刀刃已然抵住了顾钰海的脖颈。 “好、好汉,别杀我!”顾钰海忙双手抱拳连连求饶:“我把路线图给你,都给你,只要你别杀我!你拿着路线图回去,主公一定……呃。” 求饶声戛然而止。 颈间划过一丝冰凉,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 顾钰海张大了嘴,不甘的死死拽着黑衣人的百褶袍。 林间冷风刮过,听闻汤焕的脚步在快速靠近,黑衣人低声道:“撤!” 黑衣人训练有素,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行踪。 汤焕赶来时,看到的只有顾钰海夫妇的尸首。 差事办砸了! 汤焕懊恼转身,却发现树后藏着不知何时跟来的顾婉姝。 眉心轻蹙,汤焕对这个女人的怀疑更甚。 她不是不会武功吗?那又怎能做到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的? “你受伤了。” 既然被发现,顾婉姝索性从树后走了出来,指着汤焕的臂膀柔声说道。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猜忌不过是汤焕的错觉。 第13章 失踪的姑娘们 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赶路,银鬃马已现疲惫之色。 子书诀无奈,只好在路边的茶棚稍作休整。 蒸笼上方萦绕着雪白的蒸汽,茶香怡人,引得过路人纷纷踏进门来。 茶小二忙的脚不沾地,也来不及招呼,直到子书诀在角落一张空桌坐下,才姗姗来迟。 扯下肩上的毛巾一边掸着桌子一边笑问:“客官来点什么?” “一壶茶,三个包子。”子书诀淡淡开口,目光瞥向棚外的银鬃马:“再给我伙计送点水和上好的草料。” “好嘞,马上来。” 不动声色的将绣春刀藏于桌下,子书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旁边桌几个伙计已经等不及茶水上桌便扯起了闲卦。 “你们听说了吗?李庄村又有人失踪了。” “当然听说了,而且失踪的都是十三四岁未出阁的姑娘。” “说来也怪,这些姑娘平日都待在闺房,从不见生人,怎么就莫名其妙不见了呢?听说衙门的人去了什么都没发现。人是没了一个又一个,到现在也没个说法。”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鬼啊?” “去,大白天的闹什么鬼?我看啊,八成是个采花贼,衙门的人不过是白拿俸禄抓不到罢了!” “嘘!”同伴连忙示意他噤声,不安的朝棚外打量了两眼,压低音量劝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衙门里的人听见,非把你抓去下狱不可。” “我已经听见了!”身后突然传来不善的喊声。 几个伙计同时回头,面露惧意。 只见五六个穿着官服的官兵大步走了进来,斜眼打量着刚刚说话的村民。 “你说我们白拿俸禄?好啊,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这抓采花贼的差事就交由你去办了。” “啊?” 村民一脸惊恐,同伴连忙按着他跪趴在地:“官爷,我们一时口误,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官差仰着下巴,只有眼角微耷,不屑的瞥着二人:“爷我今日还就要小气一回!三日内你们若是找不回失踪的人,爷就将你们以罪论处!砍了你们的狗头!” 两个村民登时面如死灰,直接瘫软在地。 其余同伴见状皆匆匆离开了茶棚,仿佛与这二人没有丝毫关系。 子书诀冷眼瞧着,依旧品着杯中茶。 经此一事,茶棚内倒是安静了些许。 茶小二在掌柜的逼迫下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官爷请坐,这是上好的茶叶,刚刚冲泡好的,官爷们尝尝看。” 见着摆在桌上的茶壶,官兵一脸不耐烦。 刀身挥动,直接将茶壶打翻在地。 “谁要喝茶?上酒!” “是是是,马上给您送酒来。” 掌柜已经匆匆递上了酒壶,小二刚刚端来准备置于桌上,官兵却再次开了口:“且慢。” 茶小二不明所以。 但见官兵扫视了一圈后,目光定格在子书诀身上。 晨曦的阳光温暖而柔和,透过屋顶茅草细微的缝隙临摹着男人挺拔笔直的身形。 “呦,这是哪里来的翩翩公子?”官兵勾唇奸笑两声,缓步走了过来。 子书诀眉眼未抬,只是径自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一方碎银搁置在桌上,起身便走。 官兵见状顿时来了火气,伸手就要去拔刀。 只是刀身还不曾抽出刀鞘,另一柄刀鞘便抵住了他的刀把。 不管官兵如何用力,就是无法再抽出一分。 其余几个官兵见状,纷纷拔刀便将子书诀围住。 “滚开。” 清冷孤傲的嗓音充满了杀意。 偏偏官兵仗着自己的身份,人多势众,不肯退让分毫。 “敢让爷滚?你信不信爷一句话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哦?”子书诀终于回头看向他。 只一眼,就让官兵感到通体发寒。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官兵下意识问道。 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气势。 子书诀点了点手中的刀:“你不认识我,总该认得它。” 官兵闻言,目光下移。 微微抽出的刀身上赫然刻着一个‘诀’字。 “雁翎绣春刀?”官兵颤抖出声,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气势。 双手一松,佩刀顺势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噗通’ 官兵直接跪趴在地,俨然成了方才的村民。 “佥事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饶命!” 锦衣卫指挥佥事? 他们居然惹到了阎王爷头上? ‘噗通、噗通’ 又是接连几声跪地声响。 子书诀收回佩刀,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茶棚。 他还有要事在身,无暇与他们纠缠。 看着策马离去的大人,官兵额头早已满是冷汗。 “老大,没事儿吧?”几人连忙凑过来搀扶。 官兵暗自庆幸:“还以为今天死定了。” 话音落,官兵突然想到了什么。 急忙推开手下跑了出去。 看着子书诀离开的方向,忍不住低呼道:“坏了!快回衙门!” …… 庭院树枝上,几声鸟鸣吵醒了屋内沉睡的姑娘。 房间很狭窄却异常干净。 两个姑娘合衣睡在塌上,虚弱的连起身清洗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往桌上放了一个餐盒。 “今日是你们净身的最后一天,快将这桑叶吃了,莫冲撞了贵人!” 姑娘只是扭头看着,空洞的瞳孔看不到丝毫生机。 她们已被关在这里数日,每天只能靠吃桑叶喝露水充饥。 那些人告诉她们,这是为了给她们净身,待时机到了,自会替她们求见贵人,放她们离开。 可这位贵人究竟是谁,又身在何处,她们根本一无所知。 但为了活着离开,两个姑娘还是强撑着下了床,一步步挪到桌旁。 直到看着她们吃下嗓音,奴役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 县衙内,几个官兵急匆匆跑了进去。 老知县还未起床,听着门外急促的敲门声面露不悦。 “何事这么惊慌?若是吵醒了夫人,小心我打你们五十大板!” “十万火急啊大人!”官兵凑到老知县耳边耳语了两句。 前一刻还怒火中烧的老知县瞬间变了脸,惊慌的朝廊下快步走去:“快,快通知备轿!” 第14章 人命如草芥 “主公?” 敲门声惊醒了厢房内正沐浴温池的花甲老人。 门板随即被推开,有人快步走了进来,隔着一扇屏风轻言道:“主公,密探来报,有锦衣卫来了。” 虽已至迟暮之年,但老者一双狭长的眸子依然犀利而阴险。 嗓音粗嘎沙哑:“是谁?” 护卫迟疑了片刻,还是沉声回道:“子书诀。” “把人给我盯紧了。”老者缓缓起身,跪在两侧的女婢立刻手持毛巾凑了过去。 老者满是皱纹的掌心轻抚过少女柔嫩的肌肤,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就是这样的触感,每每都让他心旷神怡。 女婢举着毛巾的手分明在颤抖,却又不敢躲闪半分。 只要她露出丝毫不愿,面前这个老者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采血日当天,本督不想见到他。” “可主公,他是锦衣卫,又有御赐绣春刀,只怕……没人能拦得住他。” “拦不住,就杀了吧。”老者语气轻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护卫立刻双手抱拳作揖:“属下明白。” 门开了又关,厢房再次恢复了平静,女婢意图退回到池边。 可脚下刚有动作,手腕便被老者猛然攥住。 女婢受惊抬头,好看的眉眼间竟已含了泪。 “主公……啊……” 下一刻,她直接被拽进池中,溅起无数水花,打湿了两旁其它女婢,却无人敢在此时发出半分声响。 只能浑身颤抖的看着主公将女婢一次次按入水中,看着她绝望挣扎,主公放肆大笑,可怖的笑声弥漫了整间厢房。 死亡的气息很快蔓延开来。 终于玩够的主公面无表情的走出池子,女婢立刻上前帮他擦拭水渍,又帮他披上中衣,然后跟在其身后有序离开了厢房。 整个过程没有人去看一眼漂浮在池水上面的女婢。 她早已不会挣扎,掩在水下的双眼瞪的老大,红肿充血,尤似死不瞑目。 “命人将池水换了。” “是,主公!”女婢忙出声应道,反身关上了厢房的门。 一行人刚刚拐进回廊,一道身影便从树后走了出来。 确定周围没有护卫后,才快步闪进了厢房。 入目,是层层围绕的紫色帷幔,掩映着三面用金银各色丝线绣成的出浴图屏风。 图面作画大胆,竟将男女之间闺房之乐尽数越于丝绸之上。 子书诀嫌恶避开,目光随即触及到池面的女婢。 正欲上前将人救出,却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子书诀面色微沉,脚尖轻点,人已经跃于房梁之上。 推门进来的是两个下人,各拎着一个木桶,面无表情的走到池边将女婢打捞了出来。 由于先前的挣扎,女婢本就凉薄的衣衫早已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中。 子书诀下意识撇开目光,却见两个下人面色如常,将女婢抬到房内最里侧后,一个下人抬手扭了扭桌上的烛台。 原本立于墙边的木架随即朝两侧敞开,竟现出了一道暗门。 子书诀蹙眉盯着。 只见两人抬着女婢进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再出来时,女婢已没了踪影。 二人再次返回到池边,用木桶开始淘乘池内的温水。 子书诀等待了片刻,直到他们往返数次,确定门外没有其他人后,玄身一跃而下。 两个下人还未回过神来,其中一个便已被击晕了过去。 另一个转身欲逃,却被子书诀反手掐住了命门。 “大爷饶命,小的只是个奉命办事的下人而已,求求您别杀我。” 子书诀立于下人身后,青色锦袍的衣角沾染了点点尘土,让他有丝不悦。 “你们把刚才那位姑娘送哪儿去了?” 冰冷孤傲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下人只犹豫了一瞬便开了口:“乱、乱坟岗。” “哪里的乱坟岗?” “李庄、李庄村。”下人哆哆嗦嗦说完,忍不住再次求饶:“您若是想去小人可以带您去……” 不等下人将话说完,子书诀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随即,下人便瘫软在地,没了知觉。 烛台再次被转动,看着暗门内漆黑甬长的石廊,子书诀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手中烛火不断跳跃,借着微弱的光亮,子书诀赫然发现石壁上竟遍布血手印和抓痕。 又往前走了数十丈,拐了几道弯后,一道光亮突然从头顶射了下来。 洞边悬着一截绳梯,子书诀试探着拽了拽,确认绳梯还能用后,内力运转,借力直接从洞内跳了出来。 森森白骨赫然出现在眼前,竟罗成了一个小丘,可见葬骨在此的人有多少。 刚刚被两个下人抬出的女婢也被扔在这里,唯一可以遮羞的碎布大概也被风吹走。 子书诀迟疑片刻,还是脱下外袍披在了女婢身上。 正欲起身,目光却忽而落在了女婢紧握成拳的左手上。 女婢是溺死,周身除了数道淤青外没有任何伤口,可这紧攥的左手却不断有血水渗出,难不成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得罪了。” 轻言出声,子书诀直接去掰女婢的左手…… …… 卧房内,女婢正在为张元更衣。 紫灰色的锦袍绣满了金线,连脚下的祥云靴也是由金线绣成,尽显高贵。 腰系金绦,坠着两块儿上好玉牌。 张元满意的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目光触及金绦时却是猛然僵住。 “我的金蝉呢?金蝉哪儿去了?” 叫嚷出声的同时,张元已经反手掐住了女婢的脖子,恼怒的嘶吼着:“快把我的金蝉交出来!” “主、主公!”女婢脸色憋得通红,艰难出声:“奴婢、奴婢不曾见过您的金蝉,还望您明、明察。” 张元却根本不听女婢的解释,指间一个用力竟直接扭断了女婢的脖子。 对于他来说,这些奴婢和狗没什么区别,死了就再养条新的。 护卫匆匆自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地上女婢的尸首也只是怔楞了一瞬便双手抱拳,低头道:“主公,曹大人来了。” “曹建安?他来做什么?”金蝉丢失,张元的情绪还十分不稳定。 护卫暗自咽了口口水,沉声道:“说是有要事要向主公禀告!” 第15章 金蝉 前厅,等待许久的曹建安明显已有些许不耐。 “你家主公到底人在何处?老朽不妨亲自去找他!” “就不劳曹大人多跑一趟了。”张元双手背后,步伐稳健的进了门,眉眼却始终未抬起半分,径直越过曹建安走到正座前坐了下去。 女婢立刻端来茶水点心。 曹建安站于大堂中央,看着张元嚣张跋扈的样子心生厌烦,偏偏面上却又不敢显露出半分。 张元虽被贬黜,但满朝上下谁人不知其是立新帝的功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一个小小的县衙知县是断不敢忤逆于他的。 按耐下心性,曹建安只得先行行李见拜:“主公,您可知京里来了锦衣卫?” 张元端着茶杯,杯盖轻磕在杯身上发出阵阵脆响。 抿了口杯中茶后,张元才不紧不慢道:“知道。” 见此,曹建安不免有些急迫:“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应对?听闻此人在京中名声大噪,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一律不放在眼里,凡是落到他手上的人,非死即残!万一他知道您与……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既是后患,那解决了便是。”张元随手招来一旁的护卫,附在其耳边交代了两句后,护卫转身便出了门。 张元这才抬头打量了曹建安两眼:“曹大人清晨而来想必还未用膳,不如我让小厨房做两道下酒菜?你也好比较一下本督的厨子和衙门的厨子有何不同。” 曹建安本意想走,与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待在一起,他只觉得沉闷。 但对方话已至此,他显然不能违了他的意。 强扯出一抹笑容,曹建南作揖笑道:“那老朽就只好叨扰主公了。” 两人刚刚坐定在桌前,便有下人急匆匆赶来。 目光扫过曹建安时明显有些惊慌。 附在张元耳畔道:“主公,有人闯进了温苑,还打伤了两个下人。” 张元不动声色的微微变了脸色,小声叮嘱:“让府内的死士去把人给我抓回来!抓活的!” “明白!”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曹建安冷眼看着,隐约猜到了什么。 但张元不开口,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想要活的长久,自是知道的事越少越好! …… 静谧林间,隐约能看见远处村庄的茅草屋,炊烟萦绕,一片祥和。 谁又能想到仅隔着一片林子,竟隐藏着无数枯骨。 子书诀守在女婢的尸首旁,手里握着一枚小小的金蝉。 蝉身浸满了女婢的血,显得有些诡异。 子书诀上下打量着。 这种名贵物件显然不属于一个女婢。 可让她致死都紧紧握在手里,表明这东西对她异常重要。 难道是张元的? 本想再细细查看,洞内却突然传出数道脚步声。 子书诀眉眼微沉,转身,脚尖点地眨眼的功夫便跃然消失在林间。 几个黑衣人同时从洞中跃出,看着盖在女婢身上的外袍,眼底杀意尽现。 “找到人,杀无赦!” “是!” 十几个黑衣人同时朝四周散去。 唯有领头的黑衣人还站在原地,目光从女婢的面部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满是血迹的左手上。 …… 天色已晚。 桌上的烛火不断跳跃,将男人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小二端来的饭菜还摆在一旁早已凉透。 子书诀却还在摆弄那个小小的金蝉。 金蝉有暗锁,这说明里面很可能藏着东西。 可他用尽了办法,甚至尝试用绣春刀将其劈开。 可这金蝉坚硬无比,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恍惚间,林妗染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忽然浮现在眼前。 想起那个被她当成宝贝一直藏在袖袋里的奇怪箱子,子书诀竟忍不住在想,如果她在,说不定能找出开锁之法。 不知她伤势如何。 昨日离开时她气息那般微弱,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断了气。 思及此,子书诀忽而有些烦躁。 起身行至窗边,欲吹吹冷风清空一下大脑。 却不料窗扇被打开的同时,一柄利剑紧跟着刺了进来。 子书诀反应迅速,快速后退的同时抽出了搁置在桌上的绣春刀。 ‘砰’ 刀剑相撞,发出的嗡鸣声直接震碎了桌上的茶碗。 黑衣人目光凌厉,几乎在瞬间就注意到了那枚金蝉,周身顿时散发出浓郁杀意。 “子书大人!” 张元带着四五名护卫从门口走了进来。 子书诀闻声回头,全然没有将面前的黑衣人放在眼里。 “既已到了梅山,为何不通知老朽?老朽也好为大人接风洗尘不是。” 来人笑的满脸和善,若不是亲眼看见那堆枯骨,子书诀倒真要怀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名噪一时,无恶不作的大太监张元了。 “张老。”子书诀收回佩刀,回了个礼,随口道:“在下不过是办事路过,恰巧偶遇一起命案,遂暂住稍做调查而已。” “哦?”张元一脸诧异的模样:“这梅山可是一向太平,从未出过命案。那不知大人调查的如何了呢?” 子书诀勾唇浅笑,反手拿起了桌上的金蝉把玩着:“这是从死者手中发现的。张老在此地主持香火多年,不知……可曾见过谁有此玩物?” 深邃的眉眼始终盯着张元,不曾放过他的任何细微表情。 金蝉出现的那一刹那,子书诀明显注意到了他的慌张。 “这东西小巧精致,倒是真没见过。”张元说着,竟伸手就要来拿。 子书诀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直接避开。 张元扑了个空,不甘心的攥起了拳头,偏偏脸上还保持着谦和的笑容。 “既如此,那明日一早我便去衙门里打探一番,说不定知县大人会知道一二呢。” 子书诀笑道,只是眼底却冰冷一片。 张元只得笑着回应,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既如此,那老朽便不在此打扰大人了。” 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尽然散去。 走出客栈时,眼角悄悄使了个眼色,黑衣人立刻会意,点了点头转身直奔柜台,将怀中的一包银子尽数扔在了柜台上。 “今晚这家店我包了,除了天字号房间的客人,其余人都给我清出去。” 第16章 把她卖了 店家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客栈里便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小二取来门闩关门,立于柜台后的老板将银子尽数装进怀里,待门关好后,忙招呼小二快步离开。 烛光昏暗,将子书诀的身影拉的老长。 狭长的眉眼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门窗然后便继续摆弄手中的金蝉。 这东西四周皆无缝隙、锁孔,只在底部有个数道柳枝条纹的圆形缺口。 窗扇忽而被夜风吹动,哐当了两声。 子书诀突然想起了先前张元出现时挂在腰间的那枚翠绿玉牌。 上面的纹路与这金蝉身上的完全一样。 想来,那便是打开这金蝉的关键了。 深邃的眉眼再次窗边。 只是今夜,他怕是无法再夜探张府了。 漆黑冷寂的街角,几道身影正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黑衣人抬头看着亮着烛火的窗子,手始终握在刀柄上。 …… 张元府门前忽而传来一声马鸣。 守在门前的下人忙跑来牵住马。 壮汉翻身下马,又是随手一提便将娇小的姑娘再次抗在了肩头。 长发顺势倾泻而下,遮挡住了姑娘苍白的面容,双臂随着壮汉的走动而无力摆动着。 “主公呢?” “在厢房。”下人恭敬回应。 壮汉头也不回,大步穿过庭院进了后院。 看着被扔在床畔之上的少女,张元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递了过去:“给她服下。” 壮汉听命行事。 说来也怪,一路上半死不活的少女吃过药后脸色竟逐渐变得红润,连气息也平稳了起来。 立于桌旁的另一老者却对此很是不解,轻声提醒道:“主公,这女娃娃可是子书诀的人。” 张元哈哈大笑两声,扭头看向老者:“先生有所不知,这剧毒乃我先前在宫中时多得,我若是不给她解药,三日内她必将全身筋脉尽断而亡。” “既如此,让她死便是。”老者随口道,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禁打趣出声:“莫不是主公见这女娃娃生的标志,动了心思?” 闻言,张元竟真的认真打量起了林妗染。 青丝曼妙,眉眼如画,樱红小嘴儿泫然欲滴,再加上那娇嫩白皙的皮肤,果然是上上品。 眼底的淫光却在念头转换的片刻又黯灭了下去。 “再上乘又如何?本督可是最瞧不上不贞之人。” 老者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女娃娃既一直跟在子书诀身旁,怕是早已不洁。 谁人不知能进张府做事的下人,必定是洁净之身,若是敢有所隐瞒,必死无疑。 老者讪笑两声,挥动了两下手中纸扇才继续道:“主公,净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卯时一到便可采血了。” 门外街边忽而传来打更声。 亥时已到,他该再去会会这位锦衣卫大人了! “看好她,若是一个时辰后不见我归来,就再送她一程。” “是,属下明白!” 壮汉领命,跟着张元出了门。 关上房门便守在一边,全然没有注意到床畔之上的姑娘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 虽然只是一枚小小的毒针,刺入口却是稍微动一下都会剧痛难忍。 林妗染眉头紧锁,用尽力气举起双手给自己号了个脉。 还好,当年学医时,她也选修了中医,号个脉完全不在话下。 察觉到自己已经血脉畅通,想来是已无大碍。 直至此时,林妗染才注意到周围陌生的坏境。 不似客栈那边简陋,这偌大的房间简直可以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 窗外明明残月当空,窗纸却反射着金灿灿的暖光,连烛火似乎都变得格外明亮。 连摆在桌上的茶盘茶碗竟都是银制的,可见其主人的财大气粗。 难不成,子书诀带她回家了? 不对不对! 林妗染快速摇了摇头。 因为她注意到了挂在正门墙边的两幅壁画。 几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姑娘衣衫不整的在水池边嬉闹,水花四溅,池中央竟坐着一个赤膊男子。 林妗染不禁‘滋滋’了两声。 这古代不是最注重女子名节的吗?保守的很。 怎么会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挂这样的画? 再加上这屋子内看不见半点有关练武的东西,按照锦衣卫的行事风格根本是不可能的。 想来,这屋子的主人必定是个好色之徒。 等等! 她该不会是被子书诀那个王八蛋给卖了吧? 路线图找回来了,就觉得她没用了?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在林妗染脑子里闪过,最后她选择了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教坊司妓院! 子书诀一定是趁她昏迷期间带她回了京城,然后将她送进了教坊司。 不是说待在那里的都是有罪的女子吗? 小乞丐是倭寇! 子书诀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林妗染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 当时她就不该傻了吧唧冲出去枪路线图! 本想起身查探一下门外的状况,可刚动了一下,剧痛再次袭来,林妗染不受控的摔回到了床上。 奇怪,号脉明明已无大碍,为什么会这么痛? 门外突然传来人声,林妗染忙竖起耳朵听着。 似乎有人送了什么东西来,但被一个男人拦下了。 “主公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可以了!” 来人乖乖放下东西转身离开。 林妗染这才注意到倒映在门上的黑影。 居然有人守在门口! 肩头实在痛的要命,林妗染深吸了两口气,一咬牙终于坐了起来。 剧痛之下,她脸色憋的通红,冷汗顺着鬓间的碎发流了下来,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小心翼翼走到镜前,林妗染脱下了肩头的衣衫。 毒针刺进的位置已经红肿溃烂,可见其毒性猛烈。 回头又看了看黑影的位置,见他不曾动弹分毫,林妗染这才放心的取出勘验箱。 解剖刀锋利无比。 林妗染将毛巾塞进嘴里,又将解剖刀至于烛火之上炙烤了片刻,从镜中找准位置后,直接切了上去。 鲜血涌出,很快便浸湿了衣衫。 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了下来。 林妗染突然有些后悔。 当初为什么不在勘验箱里放点麻药呢? 第17章 死亡的气息 客栈。 隔着一张桌子,两人相对而坐。 两名护卫站在张老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子书诀。 子书诀勾唇冷笑,没有丝毫惧色。 “张老漏夜前来,可是想到了这金蝉的主人是谁?” 张元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顿,怔了一瞬才浅笑出声:“子书大人与我皆是心知肚明,又何苦有这一问呢?” 子书诀眉头轻佻,嘴角微扬:“既如此,张老可否明白告知这金蝉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只是一枚小小的玩物而已,子书大人又为何要纠缠不放呢?” 子书诀嘴角轻抿,摇了摇头:“那女子至死都将其紧握在手中,许是这东西,与她的死有着莫大关联。锦衣卫职责所在,怕是不能不管。” 张元嘴角笑容尽敛,脸色忽而阴沉了几分。 抬手挥动了两下,身后的护卫领命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两人之间多了一个半人高的木箱。 箱盖被打开,一个个银锭子整齐的码放着,反射出的光芒竟比烛火还要明亮上几分。 子书诀只是冷眼瞧着,并未有丝毫动作。 张元见状只得率先开口道:“本督知晓,锦衣卫一年的俸禄不过百余两,而这箱子里有上千两!只要子书大人点个头,这就是你的了。” 张元笑的得意。 他自认没人能抵得过银钱的诱惑,尤其是每月守着可怜兮兮俸禄过活的锦衣卫。 曾经,这招他屡试不爽。 果然,子书诀缓缓起身走到了箱边,拿起了一锭银子细细打量着,嘴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张元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朝他伸出了手:“既如此,那就烦请子书大人将金蝉归还与本督。” 子书诀扭头看了过来,话锋却突转:“我何时说过要将金蝉还给你?” 张元脸色骤变:“你莫不是想出尔反尔?” 子书诀嘲讽笑道:“我从未答应要与你合作,何来出尔反尔一说?” 两名护卫愤而拔剑,作势就要冲上来,却被张元挥手制止。 子书诀却不曾看两人一眼,只是依旧打量着银锭子,轻声道:“我只是看这银子上的官印似有不同,可否烦请张老告知于我,这银子,是从何而来啊?” 张元瞳孔骤而放大,仰头怒瞪着子书诀。 他本意是用银钱换回金蝉,却不想金蝉没拿回来,又被他发现了银子的秘密。 看来这个人是真留不得了。 张元默默后退了两步,突然厉声道:“杀了他!” 两名护卫同时挥剑冲了上来,子书诀翻身躲避,顺势抓过了桌上的绣春刀。 窗扇和门板同时被撞破,数十黑衣人蜂拥而上,将子书诀团团围困。 张元就站在人群之后,冷眼看着,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变得僵硬。 即使他出动了府中所有死士,却依旧不能靠近子书诀分毫。 眼见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张元有些坐不住了。 子书诀反手抓住黑衣人的手腕,锋利的剑刃就抵在他的脸侧。 另一只手挥动着绣春刀,抵上黑衣人的脖颈然后毫不犹豫的划了下去。 又一名死士倒下,张元突然大喊出声:“那个被你藏在药铺里的姑娘生的果真娇妹,本督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美人,怪不得连一向不近女色的子书大人都动了心!” 子书诀挥动绣春刀的动作一顿,英目骤然射向张元。 黑衣人趁他分神的空荡,直接一剑刺入了他的肩头。 其余十几名黑衣人同时挥剑,逼迫子书诀单膝跪地,剑刃就抵在他的颈前。 见此,张元从一开始的诧异变得得意,最后更是放声大笑。 他开始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派人将林妗染抓了回来。 “你若是不想她死,就乖乖将东西交出来,也许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子书诀低着头,双目隐藏在垂下的发丝间,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不多时,一声阴冷的笑声忽而传来。 张元笑容一僵。 只见子书诀缓缓抬起头,脸色平静如初,甚至含着一丝嘲讽。 “张老何以认为,一个小小的倭寇便能牵制于我?您若是想杀,杀了便是。” “你说什么?” 张元惊诧的笑声未落,子书诀已经原地跃起。 一记刀刃横飞,围在周围的黑衣人顿时惨叫连连,倒地没了气息。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道骇人的纹路。 张元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心中难免畏惧。 “来人!快来人!给我杀了他!” 仅剩下的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高举利剑,却因为子书诀的靠近而不断后退着。 张元不禁嘶吼出声:“今日你们谁杀了他,本督就奉他为上宾!赏黄金百两!” 利益的诱惑果然远高于生命。 即使心中已有畏惧,几个黑衣人还是冲了上去。 刀剑相撞,声声凌厉,几乎要击穿屋顶。 血腥弥漫,死亡的气息围绕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子书诀已经显露出疲态。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先前还偶会手下留情的男子,此刻却招招狠辣,招招毙命。 不过喘息之间,最后一名黑衣人也倒在了张元脚前。 吐出的血溅在张元的靴面上,黑衣人拽着其外袍一角,不甘的仰着头最后唤了一声:“主公。” 张元嫌恶将其踢开,再抬起头时,子书诀竟已逼到了跟前。 “你、你不能杀我!我可是皇上亲自下旨派来主持香火的,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也无法跟皇上交代!” “张老此言差矣。”子书诀冷笑出声,猩红的眉眼满是杀意:“您怕是忘了,北镇抚司办案,可自行抓捕处决,不必关白自卫!” 张元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见他肩头不断流出的鲜血,张元还是决定再赌一把。 “一个时辰未到,你若是肯与我回府,还可保那小女子不死!若是不肯,那今夜便只好我与她共赴黄泉,倒也免了我黄泉路上寂寞!” 子书诀眉头轻蹙。 不知为何,张元的话竟让他异常憋闷,对他的厌恶也更加浓重。 迟疑片刻,子书诀还是点了头:“既如此,那我同张老走一遭倒也无妨!” 第18章 哭出心里的委屈 ‘啪嗒’ 银针掉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林妗染已经满头大汗,鬓间的发丝尽数黏在脸颊。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血丝遍布,嘴角渗出的血渍早已染红了毛巾。 林妗染瘫软在地,将解剖刀放回勘验箱中,抓起一卷纱布开始包扎伤口。 门外的壮汉终于听到了声响。 在他推开门的前一刻,林妗染眼疾手快的将勘验箱又收回到了袖袋中。 “醒了?” 眼见林妗染虚弱无力,整个人软绵绵的犹如一泉汪水,壮汉双眼顿时绽放出不一样的神采。 行至林妗染身前,壮汉俯吓身细细打量着林妗染,忍不住‘滋滋’了两声:“先前只顾着赶路,倒是没发现你长得竟比宫里女人还要俊俏。” 说着,壮汉竟伸手欲抚摸林妗染脸颊。 林妗染嫌恶撇开头,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只可惜刚才的剧烈疼痛早已将她折磨的全身无力。 即使她用尽全力,也堪堪挪动分毫。 壮汉看在眼里,嗤笑出声:“别逞强了。” 淫邪的目光将林妗染从头打量到脚,一手摸着下巴的胡渣,讪笑道:“反正你也活不过明日,倒不如先让老子快活快活!” “滚开!” 看着壮汉伸过来的手,林妗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是她歇斯底里的叫喊落在壮汉的耳中,与小鸟鸣叫并无不同。 一手撰住林妗染的后衣领,直接将人拎了起来,两步窜到床畔。 林妗染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大脑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被扔到了床上,紧跟着一具庞大身躯便附了上来。 “哎呦,老子长这么大,还没碰过你这样的小美人呢!只要你乖乖的伺候好老子,等到了明日,老子就给你个痛快如何啊?” 壮汉笑的邪肆,大掌肆意游弋。 她还穿着子书诀给她的那件小厮新衣。 柔软的布料在壮汉的手中被轻易撕成碎片。 在林妗染微弱的尖叫声中被扔掷在地。 无助、绝望在这一刻席卷了林妗染。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最后隐没在鬓间的发丝间。 林妗染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屋顶,双手还死死护着身上最后一件遮羞布。 壮汉已经等不及,一只手去掰开林妗染的手,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将布料扯开。 下一瞬,一阵劲风骤然从身后袭来。 壮汉躲闪不及,整个人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身体重重撞上墙壁没了气息。 床畔的宽度不算大,壮汉就落到林妗染的头顶位置,她清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可见这一掌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林妗染垂眸看去。 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正从门外快步走来,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俊美邪肆的脸上,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可就是这一眼,林妗染竟莫名心安,再也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出,哭出了林妗染的委屈,也哭乱了子书诀趁机了多年的心。 毫不犹豫脱下外袍包裹住林妗染,子书诀弯腰将人抱进了怀里。 张元就站在门边,神色复杂。 其他死士都在百余里之外,想在短时间内赶来显然不太可能。 可府中就这么几十名护卫,且功力都远不如死士,这一局,他必输无疑。 深吸口气,在子书诀跨出门槛的同时,张元突然跪倒在地。 子书诀脚步微顿,锐利的眸子直直看向前方,嗓音冰冷:“张老这是为何?您虽被贬黜,却先后服侍过两任皇帝,身份何等尊贵?怎能跪我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呢?” 张元低着头,眼底深处波涛翻涌,面上却是一片悔恨之意:“子书大人,老朽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多久了,今日就厚着脸皮恳求大人高抬贵手。” 闻言,子书诀终于微微低头瞥向张元:“既年事已高,张老何不就在这青山绿水中安享晚年?为何还要勾结倭寇,盗取两浙盐运路线图呢?” 张元面色一沉,嘴角狠狠抽动了两下,再抬起头时却是满脸错愕:“两浙盐运路线图被盗了?什么时候的事?老朽不知啊!” “张老还要装傻吗?”子书诀冷眼瞧着他,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您的死士不但刺杀顾钰海,更是一路尾随于我,几次下手试图置我于死地,您现在说不知情,可是觉得我毫无判断能力?” “子书大人此言差矣!” 不等张老再度出声,一道沧桑的嗓音便自两人身后传来。 张元顺势站了起来,子书诀微微扭头看向声音出处。 同样满头白发的老者双手背后,步伐缓慢的自凉亭走来。 月光从他身后洒下来,临摹着老者已经不算挺直的脊背。 看清来人,子书诀不禁蹙起眉头:“徐阁老?” 但很快子书诀便反应了过来。 当年在宫中,徐阁老与张元便因利益关系而相交甚好。 张元被贬黜后,多方势力皆受到打压,却唯有徐阁老未受其牵连,这其中因果,怕是也只有当今圣上清楚了。 而张元麾下的死士更是不容小觑。 想在沿海城池占有一席之地,他务必要通过张元。 闻声,徐阁老笑的一脸和善,稍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素闻锦衣佥事子书大人武艺高强,机警过人,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子书诀薄唇紧抿,并未出声,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妗染。 她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小小的脑袋就靠在他的胸膛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她似乎很痛,始终紧咬下小巧的下唇,渗出丝丝血渍。 一双小手更是无意识的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的身上仅剩中衣,甚至能感觉到女孩儿温热的呼吸,如羽毛一般略过他的心尖。 子书诀忽然有些急迫,面上却看不出丝毫表情。 “多谢徐阁老赏识,只是今日之事,我务必尽数报与皇上,想来皇上自有定夺。” 音落,子书诀抱着林妗染便朝大门方向走去。 徐阁老却突然冷哼出声:“子书大人,你可知皇上当日为何派主公前往这孝陵?” 第19章 她是你夫人 子书诀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 徐阁老笑的邪肆,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皇上自登基以来,日夜操劳国事,未免皇上龙体受损,主公每隔半月便要向宫中进献灵药。” 子书诀脸色不免阴沉了几分。 低头,刚好对上林妗染水盈盈的眸子。 她显然也听见了徐阁老的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担忧。 担忧?为他担忧吗? 徐阁老往前行了两步,就站在子书诀身后侧,满是皱纹的手轻拍了拍子书诀的肩头,幽冷的语气充满了算计与自信。 “若是因为你多管闲事而使得主公无法再向皇上进献灵药,从而导致皇上龙体损伤,这后果,你觉得会是由谁来承担?” 言下之意的威胁太过明显。 子书诀眼角扫过徐阁老,随即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拱门,张元显得有些不安。 “这样的人留着,总是祸患!” “我自有妙计。”徐阁老嘴角含笑,抬手抚了抚下颚的长须:“主公安心准备明日采血之事便是。” 徐阁老已离开后院多时,张元站在房门前看着床榻之上壮汉的尸首满脸厌恶。 想到他意图在自家的床榻之上行男女之事,张元就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来人!” 两个下人从暗处急匆匆跑来,弓着身子低着头:“主公有何吩咐?” “这等精肉别浪费了,侧院养着的那两头畜生怕是也饿了,便送去给它们吧。” 两个下人皆是一愣,脸上尽显惊惧之色。 “主公,这……” 喂狗吃人肉? 这等天地不容之事,他们实在畏惧。 张元似乎看透了他们心中所想,森冷出声:“你们若是不肯把他扔进去,那本督就派人把你们扔进去!” 闻言,两个下人直接颤抖着跪倒在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小的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张元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侧院在后院的西北角,旁边种着一片竹林,遮天蔽日的,白天来都阴森森的,更别提月黑风高的午夜。 两个下人吃力的抬着壮汉朝侧院挪动,还未走近,几声忽然响起的凶猛吼叫便吓得两人双腿发软。 这两只畜生是张元从当地一恶霸手中买回来的,凶猛无比,到府上的当日便咬死了两个奴婢,等被人发现时,两个奴婢被啃食的只剩下骨头。 相比其他人的惊惧,张元却似捡到宝一般兴奋。 不但没杀它们,还将它们圈养在侧院中,并由专门人看管喂养。 至于喂什么,他们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直至行到门前,看着门上的铁链两个下人才停了下来。 阴影处,一个人正席地而坐,听闻脚步声却是头也不抬的冷声质问:“何事?” “主公命我们……给两只狗送、吃食!” 黑影闻言缓缓扭过头来,一双眼神在月光下反射着不正常的红光。 两个下人心中更加畏惧。 “要不我们便放在这儿,您受累喂给它们可好?” 黑影没出声,也没动。 两个下人全当他是默认了,头也不回的逃离了门前。 刚刚行至竹林边,便听见了锁链被扯动的声响,那骇人的吼叫声顿时又清晰了几分。 两个下人脸色惨白,脚下的动作更快。 …… 空无一人的街头,子书诀横抱着林妗染快步超前走着。 先前住的客栈全是血腥味儿,不能再回去住了。 可此时夜已深,想再找家客栈显然也不太可能了。 林妗染扭头看了眼两侧店门紧闭的商家,轻声道:“看来今天晚上我们要露宿街头了?” 子书诀闻声低头看了她一眼。 脸色依然惨白,嘴角的伤口触目惊心。 心不由得揪疼了两下。 抬头望向不远处还亮着烛光的阁楼,子书诀忽而出声道:“抓紧。” “什么?” 林妗染尚未回过神来,只觉得脸庞一阵冷风刮过。 子书诀竟抱着她就这么腾空而起,眨眼的功夫便蹿上了几尺高的屋顶,然后一脚踹开了面前的窗扇。 正在屋内梳头的姑娘吓了一跳,只是还不等她发出尖叫声,子书诀已经先一步点了她的哑穴,然后扯过一旁的罗裙扔了过去,冷声命令:“穿上!” 姑娘发不出声音,只得乖乖听话,走到屏风后将衣衫穿好。 再走出来时,子书诀已经扶着林妗染躺在了床上。 细心的替她盖好被子,子书诀再次看向因为受惊和浑身颤抖的姑娘。 “你不用害怕,我们只是借宿一宿,不会伤害你,待我们离开时自会为你解开穴道。” 许是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姑娘稳了稳心神,终是点了头。 小步挪到床边,看着林妗染满头大汗的模样,忙走到一旁的水盆便投了细布,然后动作轻柔的帮她擦拭着脸颊。 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起身便朝门口走去。 只是手还未曾碰到门板,另一只大手便先她一步挡在了门前。 “你要去哪儿?” 林妗染伤重,他只想让她好好睡一夜,不想多事。 能不被更多人打扰显最好。 姑娘看出了他的担忧,想说话奈何被封了穴道,只能叹了口气,转身行至桌边,取出笔墨写起了字。 ‘这位姑娘伤的不轻,我家有上好灵芝丹,取来给她服下,她定会有所好转。’ 子书诀冷眼看完,厉声警告:“我不想杀人,你最好别害了你的爹娘!” 音落,子书诀后退两步让出了房门的位置。 姑娘眼见子书诀如此维护林妗染,竟不禁有些羡慕。 苦笑着点点头,姑娘开门走了出去。 林妗染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得有人从身后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本能促使她将口中的东西吞了下去,一股清凉感逐渐从腹部蔓延开来。 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林妗染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听着少女平稳的呼吸声,脸颊也逐渐变得红润,子书诀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的心竟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姑娘坐在桌边,看向守在床边的子书诀,忍不住又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她是你夫人?’ 第20章 大人,你是不是怕了 薄纸上的字端秀清新,却不知为何有些刺眼。 子书诀眉头轻皱,只冷冷突出两个字:“不是。” 一夜将逝,鸡刚刚鸣叫了一声,姑娘便感觉身边一阵劲风刮过。 正要抬头查看,一只手却更快的点在了她的穴道上。 子书诀横抱着林妗染翻窗而下。 初晨的街道还不见几个行人,子书诀曲指吹了一声,银鬃马立刻从街口跑了出来。 也许是昨夜姑娘给的药起了作用,熟睡了一整夜,林妗染的精神竟好了不少。 不远处传来炊饼的香味儿,林妗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子书诀将她抱上马背,正欲也翻身上马时,悄悄抓住了他的袖口。 “嗯?” 子书诀抬头看她。 林妗染嘎巴嘎巴嘴:“大人,能不能跟你借点钱?我饿了。” 子书诀了然看向路边的炊饼,嘴角微扬:“可以,借三文还十文?” “啊?”林妗染有点懵:“大人,您这是放高利贷呢?” 虽然她也不知道十文究竟是多少钱,但一下就涨了七文,林妗染总觉得有点亏。 子书诀眉头轻蹙:“高利贷?” 林妗染猛然回过神来,两只小手连忙捂住嘴,连连摇头:“大人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哦不是!是小的什么都没说!” 小丫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似乎取悦了子书诀。 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去买了炊饼。 林妗染长松了口气,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也没那般可怕了。 不经意低头瞥见身上的衣服,林妗染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衣服是他从刚刚那位姑娘的柜子里翻出来的,想起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林妗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酥酥麻麻的。 “给。” 两个炊饼被塞进了林妗染的手里。 子书诀随即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低呵出声:“驾!” 脊背贴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耳廓边全是他吐出的热气,林妗染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抿了抿嘴角才小声道:“大人,你不吃点吗?” “不饿。”子书诀冷声回应。 不知为何,林妗染就是觉得尴尬。 默了片刻,再度开口:“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京。” “回京?”林妗染一愣,脱口而出:“就是皇帝待的地方?我不要!我不去!” 笑话! 她可是倭寇啊! 整日待在一个锦衣卫身边就够提心吊胆了,再跑到皇帝家门口去,她还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来的干脆。 子书诀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竟涌起了一丝玩味。 “哦?不去?那好,等到了淮阳我便将你交给衙门,小小倭寇竟敢私混进城,想必知县大人会提前给你一个了断!” 林妗染愤恨咬牙。 默了片刻还是点了头:“是!小的跟您回京!” 子书诀笑而不语,刚刚拉紧缰绳,迎面一匹骏马却狂奔而来。 马背上的人身穿绣有大团花纹的青绿色锦袍,下身是碧波色百褶袍子,头戴毡帽,腰间的佩刀随着马匹的颠簸忽上忽下。 子书诀微眯起双眼,握着缰绳的手又垂了下来。 “吁!” 骏马停在了子书诀身侧,来人双手抱拳作揖行礼:“大人!府上来报,顾钰海、顾赵氏于城郊被灭口,汤焕护卫重伤。皇上有旨,命您即刻返回顺天府!” 子书诀眉目低沉了几分,淡淡问道:“顾婉姝呢?” “已被护送回府,如何处置还请大人明示。” “汤枭事办的如何了?” “建昌候府守卫森严,汤枭护卫几次尝试都未能潜入,但暗中发现曾有死士来往于建昌候府,目前人已被汤枭护卫扣下。” 子书诀垂眸看了眼胸前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你先行回府,命汤枭在明日之前务必要让他们开口。通知伏焱到府上等我,没有我的话,不可离开半步!” “是!”护卫领命立刻策马而去。 林妗染竖起耳朵听着,总觉得背后的大人威风的紧。 若是能抱上他的大腿,她在这陌生世界活下去也许会更容易些。 昨夜那位徐阁老的话林妗染都听见了,虽然不懂其中之奥妙,但她清楚了一点——那个什么张老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当今皇帝默许的! 现下皇帝又下旨催他回京,只怕是来者不善。 本以为子书诀会策马狂奔,却不想他只是牵着缰绳,如散步一般慢悠悠走着。 两侧路过的百姓皆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光天化日之下,男女共骑一马实在有伤风化。 林妗染甚至能察觉到他们眼神里的鄙夷与嫌恶,顿时如坐针毡。 忍了又忍,林妗染终于出了声:“大人,您是不是怕了?” 子书诀闻言微怔:“怕什么?” 林妗染抿了抿嘴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昨晚那两个人就是幕后真凶吧?” 子书诀没出声,只是玩味的看着林妗染,算是一种默认。 林妗染只好继续道:“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他们的所作所为那位远在京城的皇帝都知道并默许,而如今你要抓他们,那你的敌人岂不就是……” “闭嘴!”子书诀忽而低呵出声,眉眼凌厉:“若不想死,这种话便不要再说!” 林妗染连忙低下头,乖乖闭上嘴。 两人的背影终于渐渐隐没在街市。 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趴在桌上的姑娘终于被吵醒,刚动一下便觉脖颈酸疼的厉害。 “小姐?明日便是您进京的日子了,夫人特地给您裁制了两件新衣,让奴婢给小姐送来试试。” 丫鬟稚嫩的嗓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过来。 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扭头看向床畔,那里却已经空空如也。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姑娘坐直了身子柔声道:“进来吧。” 空灵柔和的嗓音,将大家闺秀的气质展露无余。 “小姐,您快穿上试试,若是哪里不合适,奴婢也好快去寻裁缝修改。” 姑娘笑着接过衣服,嗔怪的看了丫鬟一眼:“露儿,我不是说过不许自称奴婢吗?” 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闻言红着脸挠了挠头。 目光不经意扫向柜子,顿时尖叫出声:“啊!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儿?招贼了吗?” 第21章 取血 京城,顺天府。 暖阁之中,皇上仅着一件中衣坐于棉垫之上。 特制的熏香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皇上贪婪的深吸了口气,嘴角不自觉溢出了笑容。 坐在另一侧的男子见了,不免得意浅笑。 “皇上觉得这熏香如何?” “嗯。”年至中旬的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甚好,有劳齐道长费心寻来此香,只是不知此香名为何?用何制成?” 一身道袍的齐植忙低头见礼:“皇上谬赞,此香名为香血,乃是张老进献,小道只是将它燃于适合时机而已。” “哦?如此说来,朕倒是应该褒奖张老一番。” 齐植莞尔一笑:“据说想要制成此香,需集齐七名至阴至阳的信女,在月圆之夜取其精血炼化九九八十一天而成,在此期间,还要不断以精血喂养。” 皇上眉心微皱:“那这七名信女现下如何啊?” “已被张老妥善安置,皇上大可放心。” 几道钟声响起,齐植扭头看向窗边。 默了片刻才轻声道:“皇上,张老在孝陵一直为皇上研制丹药,其忠心令人动容,可如今锦衣卫却冤枉于他,不知皇上……” “齐道长消息既如此灵通便该知晓,朕已下旨召回子书诀,张老的事朕自会从长计议。” “皇上所言甚是。”齐植适时住嘴,端起香炉,又加了些许香料进去。 皇上复而闭目,阁内一片静谧。 公公手持拂尘立于门边,看着齐植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古怪。 …… 张府。 门板突然被人大力踹开,巨响惊醒了床榻之上的女子们。 然不同往日,来人手中并未提食盒,反倒握着利剑,直奔她们而来。 两个姑娘吓得蜷缩成团,奈何全身无力,连尖叫都显得那般微弱。 护卫不想与其多费口舌,直接伸手将人提了起来。 女子衣衫被扯乱,隐约露出白皙却瘦弱的躯体。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回家!放我回家!” 看着越发逼近的暗室,姑娘拼命摇头挣扎,然而她的动作落在护卫的眼里,与挠痒痒无异。 不时有下人和奴婢路过,听闻惨叫声却也是匆匆离开,不曾多看一眼,似乎这样的事已在府中发生过多次。 直至被拖进暗室,姑娘才发现被软禁在这处院子里的远不止她们两个。 宽敞的屋子内,竟跪了满地,皆瑟瑟发抖。 将姑娘用力摔在地上,护卫转身走向坐于薄纱之后的张元:“主公,人齐了。” “嗯。”张元微微点头,狭长的眉眼在姑娘们身上来回流连。 数日来只进食桑叶和露水,导致姑娘们肤色苍白的几近透明,离得稍近一些甚至能看见皮肤下流淌在血管中的血液,让张元双眼放光。 “你!”张元突然抬手指向了跪在第一排的中间女子:“就从你开始吧。” 姑娘闻言顿时恐慌无比,却来不及挣扎便被护卫拖进了薄纱内。 两桶冷水从头泼下,姑娘不禁惨叫出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儿来?” 她们并不认识面前的老者,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但回答她的却是护卫毫不留情的一刀。 手腕被割断,鲜血不受控的疯狂涌出,姑娘被两个护士擒住,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护卫端来器皿,自己的血在器皿中逐渐汇聚。 张元贪婪嗅着漂浮在半空的血腥味儿,脸上的满足与其他姑娘们的恐惧形成鲜明对比。 有护卫自门外走进,行至张元耳侧耳语了两句。 “主公,子书诀已被皇上传唤回京,齐道长传来消息,皇上似乎并未将路线图丢失之事与主公扯上关系。” 张元得意的眼神看向姑娘还在流血的手腕,嗓音尖锐:“谁不想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呢?何况是坐拥天下的皇上!哈哈哈哈哈!” ‘噗通’ 没了护卫的支撑,姑娘重重摔躺在地。 护卫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低声道:“主公,人死了。” “拖去侧院吧。” 话音刚落,门边突然刮进一阵冷风。 姑娘们同时颤抖扭头,便见一浑身粗布麻衣,头发蓬松凌乱,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刀疤的男子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腐烂的味道也弥漫开来。 张元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这味道将那甜美的血腥味儿都弄脏了。 不似其他护卫那般锦衣华服,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让人望而生畏。 姑娘们匆匆撇开头,不敢再看一眼。 男子却径直穿过薄纱,抱起地上的女尸转身便走。 整个过程他没看张元一眼,更没说一句话。 直到男子的身影走远,护卫才试探性的出声道:“主公……” 张元摆摆手,示意护卫闭嘴。 奸诈的目光再次在姑娘们身上流连。 “你们都听着,本督只是想要你们的一点精血,若是乖乖听话本督尚可饶你们一命,若再不知好歹,她……” 张元指向姑娘尸身刚刚所在的位置。 “就是你们的下场!” 又一个姑娘被拖进了薄纱,许是想到了张元的警告,不管是被泼凉水还是割手腕,姑娘都强忍着未发出一声。 张元得意一笑。 …… 银鬃马已行了一整日,却还未走出梅山。 眼见天色渐晚,子书诀干脆下了马,然后朝林妗染伸出了手。 林妗染一脸疑惑:“不继续走了吗?天快黑了。” “今夜我们就宿在这里。”子书诀淡淡道。 林妗染伸向他的手一顿:“这儿?”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愿,子书诀眉角轻佻,声音也冷然了几分:“此地距离下个城镇要几百余里,我的银鬃马已一日未歇,不能再走了,你若是不愿宿在这里,一个人继续往前走便是。” 林妗染下意识看向林间前方。 黑茫茫一片,她甚至连方向都分不清。 更何况几百余里,就算她累死也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到。 林妗染赌气的走向一旁,一屁股坐在了树下。 冷风吹过,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子书诀垂眸看着她,嘴角不禁溢出一抹不易擦觉的笑意。 不知为何,这小小女子总能让他心情愉悦。 “我去捡点柴,你在这儿别乱跑。” 第22章 林妗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夜风肆虐再加上大半日未进米水,林妗染尽量靠近火堆依旧被冻的瑟瑟发抖。 黑暗之中赫然响起两声狼嚎,林妗染猛地蹿了起来,惊恐的打量着周围。 隐约中,她似乎看见了野狼闪着寒光的眼睛。 “坐下。”子书诀坐在她对面,将手里的枯枝一点点扔进火堆,淡淡出声。 林妗染垂眸看他:“大人,您怎么还坐的住?我们被狼群包围了!” “这林间确有不少饿狼。”子书诀轻轻挑起火堆,好让火烧的更旺一些,口中语气却轻飘飘的:“听闻曾有不少附近村民,在夜间经过此林之时被咬死,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 林妗染默默咽了口口水,脚下悄悄挪动朝他靠近了几分。 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子书诀并未作出丝毫反应,眼底的光却是明亮了几分。 林妗染并未发现他的异常,警惕的目光不断打量着周围。 “大人!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万一狼群冲上来,那咱们……” “你不饿吗?” “什么?”子书诀话锋转变太快,林妗染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面前的火堆不知不觉竟被他烧旺了不少,几乎照亮了周围两丈远的范围。 狼群已经走近,竟足足有六头。 林妗染只觉得双腿发软,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这个时候尖叫只会刺激到狼群而已。 子书诀依旧在搅动火堆,绣春刀竖在腿侧,男人清冷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随着狼群的再度逼近,林妗染下意识后退,脚跟却不小心踩上火堆。 灼烫下,林妗染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朝后摔去。 前有狼群,后有烈火。 林妗染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灼烧的火辣感。 然而下一瞬,一只手却稳稳的揽在了她腰间。 未等林妗染回过神来,整个人便被向一旁拉去,然后重重摔在了草地上。 “嗯……”林妗染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也许是林妗染的动作惊到了头狼。 只闻一声细长的狼嚎,所有狼都紧跟着压低了脑袋,做出了一副出击的模样。 模糊间,林妗染只见一道身影腾空而起,银锋闪过,刀尖直接刺穿了头狼的喉颈。 头狼只微微哀嚎了两声便倒地断了气。 林妗染还坐在地上,看着子书诀脊背笔直的立于寒月下,刀尖在狼皮上蹭了蹭然后才收回刀鞘。 冰冷绝情的面庞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灵,傲然睥睨万物。 林妗染突然就想到了他杀人的画面。 想象那些人就如同这头狼一般被他踩在脚下。 林妗染第一次觉得他可怕,可怕的让她想要逃离。 其余几头狼对视着哀嚎了两声,四肢却是在不断后退。 将子书诀扭头看向它们时,同时转身窜进了林间,不过片刻便失了踪影。 子书诀淡然回眸,弯腰抓住狼皮便拖向了火堆。 抽出靴边的匕首开始剥狼皮。 林妗染就这么怔怔看着。 男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鲜血染红了刀身却未溅上他分毫。 割下一块肉插在刀身上,子书诀直接手持递到了火边。 “你……不是第一次杀狼了吧?”林妗染忍不住轻声问道。 “记不清了。”子书诀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 林妗染看着他的背影,鼓足勇气再次问道:“那你……” “杀过很多。” 不等林妗染将话说完,子书诀便冷冷打断了她。 回头,跳跃的火光映红了他菱角分明的半边脸。 “当日在竹林坳当着你的面也杀了好几个,你忘了?” 林妗染不再出声,子书诀也不再开口。 火烧枯枝发出噼啪的声响。 子书诀似在看肉,似在看火,又似在透过那火光看向不远处的黑暗。 ‘动手!杀了我!’熟悉的低哑嗓音在耳边响起,夹杂着密集的落雨声。 ‘大哥……’ ‘难道你想让他们动手吗?’ 周围是虎视眈眈的持刀壮汉,赤膊着上身,在暴雨中喘着粗气,目光落在周围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杀意。 ‘噗’ 一口鲜血突然呕出,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动手!’男人再度咆哮,甚至朝子书诀挥起了刀。 雨水打湿青丝粘在脸上,赤膊的上身遍布淤泥和血迹。 ‘啊——’ 尖叫声伴随着雷鸣炸响天际。 刀刃划过,男人高举利刃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看着子书诀,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好好……活下去!’ 男人的身体重重摔在积水中,溅起水花无数。 ‘呼!’ 猛然蹿起的火苗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男人。 扭头的瞬间,眼底的杀意还来不及收敛。 林妗染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地:“那个……我只是想添点柴……”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儿被火映的微红,看向他的眼神除了一丝恐惧竟还有浓浓的防备。 子书诀收回目光,周身戾气顿时散尽。 将手中的烤肉递了过去:“吃吧。” 林妗染乖乖接了过来,靠在树下咬了一口。 肉很烫,虽然没有任何佐料却不难吃。 “大人,你刚刚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林妗染突然小声问道。 子书诀割肉的动作微顿,眼角微挑:“为何这么问?” “只是觉得刚才的您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哦?”子书诀又坐回火堆旁,将插着肉的匕首伸了过去:“是吗?” 林妗染用力点了两下头:“还是现在的您看起来更帅!” 刚才的他,实在太吓人。 虽然现在也是不苟言笑,却温和的多,起码她不会感到害怕。 子书诀扭头深深打量了她一眼,疑惑皱眉:“帅?” 林妗染瘪了瘪嘴,歪头想了想然后才道:“就是夸您长得好看!” 子书诀面色微微一怔,嘴角却是不受控的上扬了几分。 随着‘噼啪’的声响,几点火星飞扬在半空。 子书诀突然轻声道:“林妗染,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妗染一口肉刚咽到嗓子眼儿,闻言吓得一哆嗦,肉就这么卡在了那儿。 ‘咳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导致林妗染脸色憋的通红,一手用力掐着脖子却毫无作用。 第23章 我给你当厨子吧 三日后,林妗染终于看见了城门上雕刻的‘京城’二字。 不似其他城镇那般随意,城门边有重兵把守,每个进出的人都要扣下盘问一番。 看着官兵腰间的佩刀,林妗染紧张的拽住了子书诀的衣角。 万一被这些官兵发现她肩头的印记,她非被当场砍死不可。 然而银鬃马并未停下,径直朝城内走去。 经过官兵身边时,为首的官兵立刻恭敬作揖:“子书大人!” 子书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林妗染默然。 “大人,该不会这京城里当兵的都认得你吧?” 子书诀目视着前方,一手握着缰绳,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片刻后才声音低哑道:“就算不认得我,自然也认得这锦衣卫腰牌。” 林妗染下意识低头。 看着那浮雕精致的腰牌,上刻‘锦衣卫佥事’的字样。 如果她也能有这样一个腰牌,那再出入各地起步方便多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子书诀抽空低头扫了她一眼。 少女白皙的小脸儿皱成了一团,一双漂亮的大眼却亮晶晶的,似乎正盘算着什么。 子书诀笑而不语,只是依旧缓速超前走着。 身后的街角,三道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公子,是子书诀。”随行一护卫沉着脸道。 跟前的公子一身墨绿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的金丝碧绦,头顶墨绿玉冠束起青丝,手持折扇,俨然一副偏偏贵公子的打扮。 凉薄的嘴角微扬,淡淡出声:“他马背上的小厮是谁?” 护卫忙双手抱拳,低头道:“小的马上去查。” 护卫转身快步离开,公子却还站在原地,看着子书诀的背影盘算着什么。 “听闻前几日京城名医伏焱被请到了佥事府,至今未出?” 还留在原地的护卫忙出声应道:“是!” 公子微眯了眯双眼,话锋陡然凌冽了几分:“诏狱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汤枭一直守着,无机会下手。”护卫低着头,脸上满是浓浓的不安。 但见公子缓缓转过身来,还算俊俏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纸扇轻轻挑起护卫的下颚,咬牙道:“今夜若是再除不掉他,本公子就先送你下去见阎王!” 护卫双腿发软,‘噗通’跪倒在地。 “小的明白!” 公子这才满意的收回纸扇,双手背后转身缓步离开。 佥事府原比林妗染想象的要‘落魄’几分。 如今正是锦衣卫当道的时期,深受皇恩。 林妗染以为他的家一定是金碧辉煌,丫鬟仆人成群。 然而直到进了大门林妗染都未看见一个下人。 “人多太吵。”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解,走在前头的子书诀突然轻声说道。 林妗染下意识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该不会,这么大个宅子就你自己住吧?” 她从小学医,毕业后便进了刑警队成了一名法医,胆子要比其他女孩儿大不少。 但想到以后要一个人待在这种古色古香的地方,心里又不禁打怵。 还好,子书诀摇了头。 “宅子内共有汤卫十七人,普通侍卫十人,如今再加上你我。” “完了?”林既然诧异出声。 子书诀走进前厅,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随口道:“完了。” “那你平时洗衣吃饭,还有、还有这打扫卫生……” “我不喜别人碰我。”子书诀冷冷出声,眉峰紧跟着阴沉了几分。 因为不喜欢,所以府内没有一个佣人,平日生活琐事他皆是自己完成。 林妗染眼珠一转,突然就来了注意:“大人,要不我留下给您当厨子吧?” “你?”子书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表示怀疑。 林妗染一拍胸脯,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别瞧不起人好不好?我炒菜的手艺可是一流!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子书诀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既如此,那你便做顿饭来瞧瞧,若是当真做的好,我倒是会考虑考虑。” 林妗染顿时来了兴致,衣袖一撸就开始四下打量:“厨房在哪儿呢?” 不等子书诀出声,一道身影急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大人,偏厅有人要见您,已经等候多时了。” 子书诀面色微沉,点了点头,只留下一句‘带她去厨房’人便出了门。 偏厅背阳,再加上门窗紧闭,室内便显得有些昏暗。 日落西沉,子书诀走到窗边将灯点燃。 “你去孝陵了?”昏暗的角落突然传出一道沧桑的嗓音,含着一丝无奈。 子书诀扭头看去,便见一头发半百的男人坐于竹凳之上,正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子书诀立刻双手抱歉,恭敬行礼:“指挥使大人。” 平淡的语气一如既往。 指挥使不禁叹了口气:“你可知你这一去,朝堂之上多了多少参你的本?再如此下去,只怕老夫也保不住你了。” “朝堂众臣参我,无非是忌惮齐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难道如今连指挥使大人也……” “枯木难成林。”指挥使摇头叹息,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子书诀。 看着‘奏折’二字,子书诀却并未作何反应。 指挥使看着他,眼底不禁多了几分赞赏。 “看来,你早知这奏折到不了皇上手里。” “皇上如今信重齐植,这齐植又是张元引荐,自然无人敢随意与其抗争,只是不知,这奏折为何会到了大人手里?” “诏狱里还关着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子书诀瞬间反应了过来。 指挥使缓缓站起身,朝子书诀走近。 一只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死了几个死士不算什么,但若要动其根本务必一招制敌,切勿打草惊蛇。” 音落,指挥使抬腿朝门边走去,一只脚刚刚迈出便再次出声道:“我知道司大人对你来说非比寻常,若想救他,还需一个时机!” 子书诀猛然抬头,看着指挥使逐渐走远的背影眉头紧锁。 大人这话是何意? 时机? 难不成…… 第24章 审问 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围在铁门上的铁链被锦衣卫尽数取下。 子书诀换了一身大红色飞鱼袍,满头青丝束在黑冠下,一手握着绣春刀,眉眼凌厉的穿过幽长黑暗的长廊。 耳边不时传来鞭打皮肉的声响,伴随着呜咽的低鸣。 死士的外衣已被剥下,全身仅剩一件中衣,也早已被皮鞭抽的血迹淋淋,破口无数。 子书诀径直走到一侧桌旁,垂眸打量了两眼,最后拿起了一个玻璃罐。 一边把玩着一边走至死士旁,冰冷的嗓音仿佛三月的天气,让人忍不住打颤。 “听闻你多次来往于建昌候府,不知,这府中谁与你相熟至此?” 死士闻言猛然偏过头避开子书诀,牙关紧咬,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子书诀倒也不恼,只是手臂微抬,修长的指尖轻易挑开了玻璃罐的盖子。 绵长的黄色液体从瓶中流出,尽数落在了死士的伤口上,黏腻一片。 汤枭见状,立刻取来了另一个罐子。 子书诀伸手接了过来,微勾起嘴角冷笑道:“听闻这异域黑蚁最喜食人肉,并从微小伤口中钻进人体内,从体内开始蚕食,剧痛钻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可待黑蚁再次钻出皮肉,被蚕食之人也将被折磨致死。我倒是从未见过。” 子书诀笑着说道,灌口已然举到了刚刚的伤口之上。 那里被倒了蜂蜜,自然会引来更多黑蚁。 死士满头大汗,只可惜被服用了软筋散,他甚至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黑蚁被尽数倒下。 死士甚至能感觉到黑蚁爬过破衣,正撕咬着他的伤口,意图打开一条通往他体内的‘通道’。 加上蜂蜜的催化,黑蚁显得愈发兴奋,连撕咬的频率都加快了许多。 死士终于忍耐不住低嚎出声,拼命扭动着身体,却注定是徒劳。 “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死士嘶吼着,看着子书诀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偏偏子书诀毫无畏惧,只是嘴角含笑,淡然出声:“进了诏狱,连死都是奢望。” 子书诀后退了两步,两名锦衣卫立刻又拿着蜂蜜罐和黑蚁罐上前。 看着不断倒在其身上的蜂蜜,死士的精神正在被疯狂摧残。 钻心剧痛频频传来,小小的刑室内只剩下死士的哀嚎声。 子书诀就这么坐在一旁,桌上摆着刚刚泡好的茶水和点心,沁香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感官。 又一罐黑蚁被倒下,被逐渐撕裂的痛感终于达到了极致。 死士大声咆哮:“我说!我全说!” 阴影处,一名锦衣卫大人的男子猛然抬头看向死士。 一只手悄悄身后腰侧摸出了藏在那里的毒针。 “我是奉主公的命令前往建昌候府送信的。”死士低着头,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但信中写了何内容我并不知晓!” “两浙盐运路线图你可知?”子书诀厉声问道。 死士无力的点了点头:“是主公出银子寻来了江湖大盗顾钰海,本意是通过他盗取路线图,却不想顾钰海临阵反悔,不但私藏路线图,还杀了一路跟踪他的死士。” “主公多方调查才找到了顾钰海藏身之处,却不想顾家一场大火,路线图又没了踪迹。随后便发现大人参与其中,主公担心事情败漏引来杀机,因此命我们一路追杀与你。” 子书诀把玩着已经空了的玻璃罐,目光游弋在他身上。 密密麻麻的黑蚁几乎要将死士覆盖。 子书诀随即将瓶子至在蜂蜜上,一大波黑蚁竟乖乖爬了进去。 直起腰身,子书诀才再次出声道:“你主公所担心之事,应该不止路线图一件吧?“ 死士猛然抬起头惊愕的瞪着子书诀。 子书诀却淡淡出声道:“梅山附近几个村庄连日来多位姑娘离奇失踪,对此,衙门却无动于衷,如果我没猜错,这些都与你家主公有脱不了的干系。” 死士薄唇紧抿,瞪大的双眼里遍布血丝。 子书诀忽而俯身上前,幽冷出声:“而且,我看到了李庄村的尸骨山!想来近些年被张元所害的女子,尸骨都扔在那里吧?” 死士依旧沉默,但他的沉默却更像无声的回答。 子书诀继续逼近:“为何残杀那些女子?” 许是子书诀的目光太过骇人,死士沉默的片刻还是开了口:“为了……炼丹!” 汤枭立刻上前,附在子书诀耳畔小声开口道:“近日齐道长又向皇上进献了两盒仙丹,皇上吃了气色果然好了不少,对齐道长也更加信任。” 闻言,子书诀眉眼不禁低沉了几分。 再次回到府上时,已是深夜。 院子里静悄悄的,月光倾洒而下,刀锋反射着丝丝寒光。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拔起了长枪,转身一挥顿时带起阵阵劲风,连两边架子上的刀枪都发出了嗡鸣。 月光如水,临摹着男人矫健的身姿。 脚尖在地面轻点,长枪刺破半空,忽而又是一记横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挥动之人武艺之高强。 林妗染刚好坐在门边的台阶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这男人练武的时候实在俊美的过分,连她这种见多了帅哥甚至明星的主都忍不住多赞叹几声。 这男人若放到现代,才是活脱脱的‘红颜祸水’。 许是林妗染的目光太过炙热,痴迷练武的男人猛然持枪刺了过来。 飘远的思绪瞬间回笼,林妗染下意识尖叫出声,整个人猛地朝后躺去才堪堪避过了枪头。 子书诀眉心轻蹙,将长枪收了回去:“谁让你坐在这儿偷看的?” 鬼门关前又走了一遭,林妗染突然觉得无比委屈。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流出来。 “明明是我先在这儿的好不好?你自恋也要有个度!” 子书诀垂眸看着她,薄唇微启:“自恋,海姆立克法,为什么你总会说出一些我理解不了的词儿?” 林妗染瞬间呆住。 男人的脸越逼越近,呼出的热气拍打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下一刻,林妗染毫无预兆的狠狠推了子书诀一把,然后转身就跑。 “大人,我给你煮了汤,还在厨房煨着呢,我这就去帮您端!” 第25章 圣旨已下 林妗染逃走,空荡的院子只剩下飒飒的风声。 子书诀手持长枪立于月光下,漆黑的瞳孔如同化不开的墨砚,狡黠深邃。 汤焕与汤枭相伴走进院中,扫了眼少女离开的方向,轻声唤道:“大人。” 子书诀回神,将长枪插入兵器架内。 “伤势如何了?” 汤焕微点了下头:“已无大碍。” 说着,汤焕将几枚银针暗器递了过去:“这是在那些杀手身上发现的,针上都淬了毒。” 子书诀顺手接了过来,凑到鼻息间闻了闻,然后猛然抬手射了出去。 银针穿过枯枝直直刺进树干,没了半针。 “张元的死士。” “大人,诏狱里那位既已开了口,我们不如禀报指挥使大人,进宫面圣?”汤焕建议道。 汤枭垂眸沉思了片刻也出言附和:“想除阉党,眼下便是时机,大人切不可错过。” 子书诀转身走入堂内,一把拽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 转身的瞬间,衣袍轻扬,已然被子书诀套在了身上。 “宫要进,皇上要见,至于能不能除掉阉党就要看皇上了!” “那皇上若是问起死士来历大人要如何回答?毕竟我们不知信中内容,又无法潜入建昌候府刺探,更何况,这建昌候是王贵妃的亲弟弟,若是不能一击制敌,只怕……” “顾婉姝不是还活着吗?”子书诀沉声道。 汤焕和汤枭微微一怔,随即对视一眼,心下已了然。 天色未明,暖阁殿大门紧闭。 子书诀立于指挥使身侧,背在身后的手中捏着死士的罪状。 公公就站在门前,隐约能听见门内齐植说话的声音。 “近日除了早朝皇上都待在暖阁内,甚至连宫中众位娘娘也许久不曾面见皇上。”指挥使头也不回的轻声说道。 子书诀扭头看向指挥使,嘴角微扬:“齐植深得皇上欢心,若因此皇上得以延年益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闻言,指挥使终于回头瞥了他一眼。 神情肃穆,眼底藏着一丝不解。 压低音量反问道:“你当真觉得此乃好事?” 子书诀笑而不语,眼底深意未明。 齐植的声音终于渐渐淡去。 公公转身开了门,冲指挥使和子书诀作了个揖:“两位大人请。” “多谢公公。”指挥使双手抱拳回礼,率先进了门,子书诀紧跟在后。 门复被关上,室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了几分。 皇上坐于软垫之上背对着二人,齐植坐于另一侧,见状起身行李:“小道参见指挥使大人,佥事大人。” “不必多礼。”指挥使道,随即扭头朝皇上行李:“皇上,臣等有要事禀报,不知可否……” 指挥使未将话说完,但其意思已明了。 皇上随即摆摆手:“齐道长,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齐植面带微笑,微微弓着身子退出了门外。 门板关上的前一刻,目光倏而变冷,阴森可怖。 “说吧,急着找朕有何事?” 指挥使扭头看向子书诀。 子书诀立刻上前,将手中的罪状呈了上去。 “皇上,臣奉命追查两浙盐运路线图丢失一案,眼下案件已有了眉目,还请皇上过目。” 一旁服侍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接过了罪状。 死士的话句句明了,直指幕后真凶便是张元。 皇上垂眸看着,冰冷的脸上逐渐氤氲出一层怒意,却迟迟未出声。 见此,子书诀再度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布包。 “臣命人押解罪犯顾钰海、顾赵氏入京之时遭遇多名死士埋伏,顾钰海夫妇被灭口,此为凶器,臣已找人查验过,这暗器上所淬之毒正是取魂散,乃东厂独门绝技!” 子书诀点到即止,并未再继续说下去。 张元曾为东厂之首,自然可得此毒。 皇上自然明白。 “死士现下何在?”皇上收回落于罪状之上的目光,沉声问道。 “回皇上,还被关押在诏狱内。” “张元曾服侍先皇,又对定国策有功,此事切不可贸然行举措,不然恐会伤了其他老臣的心。”皇上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子书诀闻言却是神色微沉。 “皇上所言甚是。”指挥使忙出声道。 “传旨,死士截杀顾氏夫妇,更牵扯路线图丢失一案,罪大恶极,明日午时于菜市场口斩首示众,头颅悬挂菜市场口三日,以儆效尤。另派人前往孝陵宣旨,案件调查清楚之前张元幽禁于府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可离开府中半步。” 子书诀深吸了口气,虽心中早有准备,但真的听闻此,却还是不免失望。 “是!”子书诀沉声应道。 皇上却是摆了摆手道:“袁爱卿,此事交由你去办。” 指挥使下意识看了子书诀一眼,还是抱拳行礼:“微臣遵旨。” 指挥使率先退出门外,子书诀正欲跟上,皇上低沉的嗓音却轻轻传来:“子书大人。” 子书诀脚下微顿,转身。 “皇上还有何吩咐?” “你连日来四处奔波实在辛苦,朕心中有数,如今路线图既已寻回,你便在府中多休息几日吧,其余琐事交给袁爱卿负责即可。” 子书诀眉心微蹙:“遵旨。” 待房门被重新关好,齐植立刻端着香炉从侧门内走了出来。 皇上深吸了一口,憋闷的心情才稍稍得到缓解。 “皇上,小道近日新炼制了几枚丹药,对您的身体大有益处。” 音落,跟在齐植身后的小道立刻将精致华美的锦盒奉了上去。 皇上掀开锦盒盖瞥了一眼,眉心顿时舒展了几分。 “齐道长有心了。” 佥事府。 得闻皇上所言汤焕和汤枭皆是一脸不愤。 “大人,皇上如此跟卸了您的实权有何分别?您奔波数日,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如今案件有了眉目皇上却不让您插手了?” 汤枭随即附和:“是啊大人,指挥使大人怎么说?没替大人您向皇上求求情吗?” 子书诀回头瞥了两人一眼:“皇上圣旨以下,就算是指挥使大人也不能违拗,不过也无妨,趁机歇息两日也好。” 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石门,纤细的女子正端着什么东西经过。 子书诀深邃的眉眼间不禁多了一抹笑意。 第26章 小十七 佥事府没有下人,府中几人的伙食都是侍卫们轮流做。 汤绝腰间系着围裙刚将火燃起,便发觉有人进了伙房。 回头,便见一女子撸起袖子径直走到案板边,抓起一块肉便要切。 “哎?等会儿等会儿!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汤绝一把握住了林妗染的手腕。 柔软温热的触感是汤绝所陌生的,却意外的舒服。 脸上不禁溢出一抹笑容:“原来传言不虚。” 林妗染被他握的生疼,眉头紧蹙,闻言,语气不善的低吼出声:“什么?” 汤绝嘿嘿一笑:“姑娘的身子当真是软的,不像我们这些糙汉子,硬邦邦的。” 林妗染一怔,脸色瞬间涨红,忙用力甩开了他。 “你有病吧?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汤绝还有些稚嫩的小脸儿脸色顿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撇开头,小声嘟囔:“我从小在府中长大,这府中又没有姑娘,我怎么会牵过姑娘的手呢?” 林妗染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那个,你是这府中的侍卫吧?” 汤绝点头:“我是第十七位汤卫,汤绝。” “我是你家大人带回来的厨娘。” 林妗染笑着拍了拍汤绝的肩膀,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跟她现在所处的这副躯体差不了多少。 “以后你们的伙食就由我负责了。” “厨娘?”汤绝下意识惊呼出声:“骗人的吧?我在这府上生活了十七年,从未见过有什么厨娘!” “你若是不信,去问问你家大人就好了。” 说着,林妗染自顾自转身举起了菜刀,对着案板上的鸡肉直接砍了下去。 汤绝怔楞在原地。 去问他家大人? 汤绝连连摇头。 大人整日都阴沉着脸,除了大哥和三哥怕是没人敢随意在他面前出现,他还是别去找不痛快了。 锅已被烧热,倒入油,立刻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妗染顺势将切好的葱姜扔了进去,翻炒了几下后又倒入鸡肉。 古代的调料并没有现代那么全,林妗染只能尽量多找一些,抽空看向汤焕道:“小十七,快帮我烧火,这鸡肉一定要用文火慢炖,最后再用大火收汁,我一个人不好控制。” “小十七?”汤绝对这称呼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但不知为何,却不排斥,甚至……还有点小小的羞涩。 不得不说,汤绝对火候把握的相当好。 随着香味儿逐渐溢满了伙房,林妗染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不错嘛小十七,喏,奖励你一块儿肉吃!” 林妗染直接从锅中夹了一块鸡肉递到了汤绝嘴边。 汤绝瞬间僵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林妗染,竟连张嘴都忘记了。 “傻愣着干嘛?吃啊!”林妗染笑道。 银铃般的嗓音围绕在耳边,许是被她的笑容迷了眼,汤绝不受控制的张了嘴。 林妗染顺势将肉喂了进去。 香味儿顿时在口腔里炸开,汤绝贪婪的咀嚼着,却不时偷看林妗染一眼,藏在阴影中的小脸儿早已红成一片。 门边,不知何时立在那里的子书诀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相比于汤绝的欢喜,子书诀却胸口憋闷,隐隐生了一股怒火。 “汤绝!” 低吼声炸响。 还在埋头烧火的少年噌的站了起来:“大人?您叫我?” “去通知其他汤卫和侍卫,于前院操练!” “现在?”汤绝懵了。 眼看已到了午时,饭也快好了,大人怎么会突然想要去操练? 子书诀目光随即阴沉了几分:“一句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汤绝猛然回神,连忙应道:“是!大人!” 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了门。 林妗染不知所措的搓着手。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子书诀的不悦,只是不知为何。 她就做只鸡而已,没惹到他吧? 下一刻,子书诀却大步走近,直将林妗染逼向墙角。 “我这府中从未有过女眷,还希望你谨守本分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林妗染瘪瘪嘴:“我只是做顿饭而已,怎么就不守本分了?大人,您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用这般找我茬吧?” 要不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谁都不认识,又无处可去,她才不待在这该死的佥事府呢! 整天面对一群只知道听命行事的木头,不能进解剖室,不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对她才是更大的折磨。 子书诀没再理会她,转身便走:“我会命汤焕给你准备几身男装,即日起,你不可再穿女装。” 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林妗染下意识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 先前从姑娘那儿‘借’来的丝绸衣服已经换成了普通下人的麻衣,上面还有数个四四方方的补丁。 林妗染哭笑不得。 就这玩意儿也能算女装? 这明明更像乞丐服吧? 没有人帮忙生火,林妗染一个人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香味儿不断飘出,直奔前院,隐约能听见侍卫们操练的低吼声。 直到十道菜摆上了桌,还迟迟不见他们回来。 林妗染百无聊赖的坐在桌边晃着两条小短腿儿。 在现代,她身高好歹也有一米七,算不上大高个儿,但站在女人堆里绝对显眼儿。 可如今这副小小的身躯只有一米六,站在谁身边都矮了一头。 林妗染愈发郁闷。 袖口不经意撞到桌边发出一声闷响,林妗染突然想起了什么。 扭头朝外又打量了两眼,确定没人后才缩回脖子关上了门。 小心翼翼从袖口抽出勘验箱,刚刚放到地面上便瞬间放大。 青葱的指尖一一越过那些曾被她使用过无数次的工具,最后拿起了手机。 手机早已没电关机,林妗染只能一遍一遍按着父母的电话。 想象着他们此时正在做什么,会不会想她,会不会午夜时分躲起来悄悄落泪。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却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掌心里。 林妗染猛然抬头,却撞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大、大……”林妗染着实被吓到了。 子书诀右手微抬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珠,目光忽而落在了她手中的手机上:“这是何物?” 第27章 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换上了府中侍卫的衣服,林妗染低头跟在子书诀身后,一路行至诏狱门前。 两名锦衣卫手持佩刀立于大门两侧。 看见子书诀,纷纷抱拳行礼:“大人。” 子书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随即大步走了进去。 穿过小小的门厅便是一道幽廊,两边关押着几个人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阴暗角落不时传来‘吱吱’的声响,老鼠穿梭于此已是常态。 又拐过两道弯,忽闻一声凄厉的惨叫。 林妗染脚步微顿,下意识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然子书诀似没注意到她的不安一般,仍自顾自超前走着,直到一名百户迎面走了过来:“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说话间,百户注意到了林妗染,一张生面孔。 “这位是?” “我府上新来的侍卫。”子书诀淡淡道。 百户立刻低头行礼:“原来如此,那不知大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把前些日子抓到的倭寇都带到刑房去。” “是!” 百户应了一声,随即带着其他锦衣卫前方牢房。 刑房,顾名思义就是审讯的地方。 周遭摆满了各式刑具,火盆里的炭烧的正旺,烙铁更是烧的通红,发出滋滋的响声。 长桌之上更是摆满了各种利器,锋利的刃上甚至还残留着已经发黑干涸的血迹。 铁链掉在半空中,两边的勾刺随着威风轻轻晃动。 烛火跳跃,整间刑房竟与地狱无异。 林妗染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命案现场她去过很多次,尸体也见过很多,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她恐惧。 两男一女很快被锦衣卫押了进来,两个男人被架上了立式十字木架,女人则被拖拽到一旁的木桶边。 半人高的木桶里装满了水,但细细看去就能发现水里还藏着其他东西。 林妗染壮着胆子扫了一眼,顿时一手捂嘴干呕了起来。 是水蛇,密密麻麻足有几十条之多。 子书诀安然坐于桌边,手中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扫了林妗染一眼才淡淡出声道:“是谁派你们潜入京城的?京中可还有你们的内应?” 两个男人看了子书诀一眼,偏头啐了一口。 “少在这儿废话!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子书诀不怒反笑,眸色却冰冷如刀:“死是最容易的事,但你可知,锦衣卫的本事……” 子书诀声音忽而阴冷了几分,顺手抓起桌上的尖刀走近:“就是让你们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尖刀直接割断了说话男人的手筋。 惨叫声骤然响起,子书诀和几个锦衣卫却面不改色,甚至连稍稍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只有林妗染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却撞上了身后的刑架。 血腥味儿直冲鼻尖,林妗染猛地捂住了口鼻,看着子书诀的目光逐渐变的复杂。 子书诀却已经悠然的将刀又伸向了男人的另一只手,语气依旧淡漠如常:“你们藏在京外何处?有多少人马?” 男人倔强昂着头怒瞪着子书诀,咬牙低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冷汗顺着头顶滑落,打湿了男人整张脸。 子书诀嘴角微扬,又是手起刀落。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林妗染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晚持刀杀狼的他。 冰冷无情,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伤口结痂要三天,那我便每三天给你放回血。”子书诀淡笑道:“放心,你不会死,我会找人给你上药包扎的!” 说着,子书诀反手将匕首交给了一旁的百户。 百户会意点头,快步走到另一个男人身旁,手速极快的挥动了两下。 又一道惨叫声响起。 不断滴落的鲜血很快便汇聚成团。 押着女人的锦衣卫更是顺势将女人的头按入了水桶里。 水蛇顿时蜂拥而上,不过片刻便将女人的头紧紧缠绕。 女人在疯狂挣扎,却因为头被埋在水里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名锦衣卫却是死死按压着她,直到感觉到她的挣扎变得微弱才将人提了起来,连带着拽出了几条水蛇。 女人刚喘息了两口,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旁边的同伴便被再次按入了水中。 窒息,恐惧将女人折磨的几近崩溃。 林妗染已经完全僵在了原地。 脑海中全是女人头顶水蛇,绝望呆滞的模样。 “吓傻了?”耳边突然传来戏谑的嗓音,林妗染怔怔扭头,看见了一张无比俊美的脸。 先前,她被这张脸迷惑过。 如今,却只觉得这张脸阴森可怖。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来、来这儿?” 林妗染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子书诀却对她被吓成这样很是满意,笑着转身朝外走去。 林妗染双拳紧握,虽然双腿发软但还是连忙追了上去。 再留在这里,只怕崩溃的就不止那三个人了。 未时刚过,街上百姓众多,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璀璨的阳光洒满了街道的每个角落,与那一墙之隔的诏狱形成鲜明对比。 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子书诀自顾自走在前方,林妗染始终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蓦的,一道男人清冷戏谑的嗓音传了过来:“呦,这不是佥事大人吗?” 子书诀顺着声音看去。 一身绸缎锦袍的翩翩公子手持折扇立于百姓之间,身后跟着两名侍从。 玉冠乌丝随风轻扬,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 然而,子书诀和林妗染都从这抹笑容下看出了一抹算计。 这个男人,只怕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林妗染暗自想着,将头埋的更低。 听这人说话的语气怕是个有背景的。 古代不比现代。 不是她自恋,而是她这张脸实在太过惹眼,很容易会招惹上麻烦。 自是小心为妙。 “小侯爷。”子书诀微微点头,轻声回应了一句。 王九祥笑着点了点头,一边摇动着纸扇一边走近。 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林妗染,轻笑道:“听我父亲说你把路线图找回来了?皇上正准备好好褒奖你一番,恭喜了。” 第28章 别样的警告 “多谢小侯爷。” 子书诀自然注意到了王九祥看向林妗染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挪动了脚步,沉声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与小侯爷多聊,来日必当到府上请罪,先告辞了。” 音落,子书诀越过王九祥便朝前走去。 林妗染眉心微皱,抬腿就要跟上去。 然经过王九祥身边时,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 林妗染错愕抬头,对上了一双狡黠奸诈的眉眼。 “这个小兄弟我怎么从没在佥事府中见过?瞧瞧这细皮嫩肉的,要不是这一身装扮本侯爷倒要以为他是个女人了。”王九祥笑道,伸手便要去摸林妗染的脸颊,被林妗染偏头躲过。 “小侯爷这是做什么?”林妗染语气略显慌张,下意识看向子书诀求救。 “大胆!敢对小侯爷不敬?”一旁的侍从直接拔出佩剑指向林妗染。 原以为她还害怕尖叫,然而面对抵到脖颈上的剑刃,林妗染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与生死相比,似乎她更介意这个意图扯下她外衫的小侯爷。 王九祥目光忽而明亮了几分,不等子书诀出声便摆摆手道:“把剑收起来。” 侍从这才满脸不愿的收起佩剑。 “莫不是府上的侍卫不够用?以致小侯爷留意上了我的侍卫?”子书诀转身,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王九祥默了片刻,才松开手笑了两声:“谁人不知能在佥事府当差的必定是一流高手,本侯爷自然赏识。” 子书诀微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既如此,我明日便禀告皇上定要挑选两名高手送上建昌候府。” 王九祥脸色微沉,却还是笑着摆了摆手:“佥事大人这是哪儿的话,建昌候府的侍卫多半出于宫内高手,你这么说,岂不是暗指皇上识人不清?” 子书诀微眯了眯双眼:“小侯爷所言甚至。” “得了,我还想再逛逛,你便先行一步吧。” 闻言,子书诀抱拳行礼:“多谢小侯爷。” 深邃的目光看向林妗染,林妗染立刻会意,连忙小跑两步凑到了子书诀身边,跟着子书诀走进了人流中。 王九祥还站在原地,侍从凑到其耳畔轻声道:“公子,已经打探清楚了,此女子先前被江湖大盗顾钰海带至家中,后被追杀之时被子书诀所救,实为乔装成乞丐的倭寇。” 王九祥回头看向侍从,嘴角逐渐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小倭寇?”王九祥轻声呢喃着,眉眼上挑,似乎算计着什么,口中笑道:“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林妗染悄悄回头,见王九祥带着侍从已经转身离去才小声道:“大人,刚才那位小侯爷是什么人?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我的身份。” “他是建昌候唯一的儿子。”子书诀目不斜视的冷冷道:“小侯爷王九祥,为人狡猾奸诈,诡计多端,你再看见他最好绕道走。若是他对你真有了兴趣,就算是我怕是也保不了你。” 林妗染微微一怔。 他刚才说……保她?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刚在诏狱里的一幕。 两个男人浑身是血,女人脸色惨白,头颈部都缠着水蛇,满眼绝望, 就是这样一个手段毒辣的男人,却跟她说,会保她。 林妗染只觉得心中纠结,胸口像堵了一团气,憋闷的厉害。 “大人,您今天到底为何要带我去诏狱?” 林妗染鼓起勇气问道。 先前他看到了她的勘验箱和手机,但只是简单问询了两句,没有得到答案便说让她跟他走一趟。 闻言,子书诀终于回头扫了她一眼。 微眯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只是提醒你,锦衣卫想知道的事,就一定会知道。” 林妗染看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您是想说,如果我不跟您说实话,您也打算用那些东西对付我?” 子书诀毫不犹豫的点头:“若是问不出来,倒是可以一试。” 林妗染顿感头皮发麻。 咬了咬下嘴唇,小声嘟囔道:“只怕我说了您也不会信,还会把我当成疯子杀了。” 子书诀垂眸看着她,目光是从没有过的凝重。 “说来听听看。” 池中凉亭。 刚刚入夏,水边的气温还是有些低。 林妗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忙将手里的热茶杯又抱紧了几分,这才小声道:“其实……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子书诀端坐于她对面,闻言,抬头蹙眉看向她,却没出声打断,反而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林妗染深吸了口气。 那些东西被他看见了数次,想瞒是瞒不住了。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拼一把了。 “其实我来自四百多年后的现代,我本职是一名法医,哦,也就是你们说的仵作。因为长期的超负荷工作而猝死,再醒过来就在这儿了,其实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可这副躯体只有十六岁。至于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又是怎么穿越过来的,我也不知道。” “穿越?”子书诀又听见了一个新鲜词儿。 林妗染连连点头:“在我们那儿,一般这种情况都这么说。” 子书诀忽而起身逼近林妗染,修长的指间突然捏住了她的下颚,逼她抬头跟他对视。 子书诀细细打量着这张脸。 眉眼如画,活脱脱的美人坯子。 只是眼角眉梢间确实还带着一丝稚气。 “你说你已经二十四岁了?”子书诀轻声道。 林妗染再次点头。 “怎么证明?” 林妗染懵了。 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先前验尸您不是已经看见了吗?在我们那儿,二十二岁才大学毕业,我因为成绩优异才得以提前两年实习,若不是有多年的工作经验,您觉得我能对尸体那么熟悉?” 子书诀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然后又嫌弃的甩开了林妗染的头。 “二十四岁,已是老女了。”子书诀的语气里也满是嫌弃。 林妗染懵了一瞬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老女?在我们那儿我可是风华正茂好吗?谁跟你们似的那么早熟,还没长大呢就成亲了!” 第29章 排毒 侍卫点亮了门前的灯笼,随即带上了房门。 伏焱站在床榻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妗染有些迟疑,但见子书诀沉默不语只好乖巧的躺了上去。 伏焱扭头:“我马上要为她诊治,你先出去。” 子书诀眉心微蹙,却并未反驳,扫了林妗染一眼后便转身出了门。 厢房里独剩下两人,显得有些安静。 但见伏焱从桌上的布卷中抽出了两根长针便朝她肩头伸来,林妗染忙出声阻止:“做什么?” “帮你排毒。” 伏焱的手腕被她握着,针头距离她的肩头不过一指远。 林妗染面色微怔:“什么?” “你中毒了你不知道?” 林妗染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我之前的确中了暗器,但已经吃过解药了,而且毒针也拔出来了。” 林妗染只以为他不知道,却不想话音刚落伏焱便嗤笑出声:“你以为取魂散的毒这么好解?你当日吃下的不过是一半解药,可保你暂时不死。至于你自己取出的银针也只是外壳,真正藏在中间的毒针已经顺着你的奇经八脉游遍全身,等它到了你的脑子,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 “可我并未感觉有何不适。”林妗染不解。 她也是学医的,若是身体真有不适她早该有所察觉。 伏焱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哼笑了两声:“你一没有劳累自身,二没有饿肚子,当然不会感到不适。” 林妗染诧异抬头,恍惚间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怪不得从孝陵回来的一路银鬃马都是慢慢行走,每每看到茶肆客栈子书诀都会带她休息片刻。 原以为他是连日奔波劳累,原来竟是为了她! 伏焱没再继续,只是笑着轻轻拨开了她肩头的衣衫。 刀口虽整齐,但因为伤口太深且没有及时上药,导致伤口已有化脓腐烂的趋势。 伤口边缘,那个狰狞的虎形烙痕格外醒目。 伏焱倏而蹙眉,脸色也随之阴沉了几分,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还沉浸在思绪中的林妗染按捺不住低吟出声。 伏焱冷冷扫了她一眼,面露不耐:“都能对自己下得去刀子,现在怎么又嫌疼了?” 林妗染明显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悦,却并未多言。 抓过一旁的棉被直接一口咬住。 果断粗鲁,没有半点嫌弃。 伏焱微微有些诧异,眼底紊乱的情绪也在慢慢平息。 “我要先将你伤口周围的腐肉刮掉才能设法将毒针取出,你能忍住吗?” 林妗染知道自己的伤口感染了,却不想已经这么严重,看来这副躯体比她想象的要脆弱的多。 贝齿又用力了几分,林妗染点了点头。 伏焱手持刮刀深深看了林妗染一眼,手起刀落,冷汗顿时顺着头顶流了下来,很快便模糊了视线。 口中逐渐弥漫着血腥味儿,紧抓被子的双手也在不住颤抖。 即使双眼紧闭,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滚落了下来。 剧痛将她折磨的几近崩溃,却倔强的不肯再发出一丝声音。 也许是被她的坚强打动,伏焱手上的动作愈发利索快捷。 门外,子书诀独自立于院落中央,微仰着头看着天边一轮残月。 银白的月光在他周身渡上了一层光晕,俊美而邪肆。 顾婉姝端着餐盘躲在石门后。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逸非凡的男人,若是能留在府中,她便再也不用过颠肺流离,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思及此,顾婉姝心跳不免加快了几分,嘴角亦抑制不住的扬起。 “谁?” 忽而想起的低呵瞬间拉回了顾婉姝的思绪。 端着餐盘的手一颤,忙抬腿走了出去。 “佥事大人。”顾婉姝屈膝行李,柔声唤道。 子书诀眉心微蹙:“何事?” 顾婉姝笑着走近,双手将端盘奉上:“大人,我熬了点红豆粥,最滋养身子了,听闻您晚间还未用膳,所以特来奉上。” “不必。” 冷声拒绝,子书诀转身便大步离开,独留下顾婉姝还僵在原地。 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捏着餐盘的手不断缩紧,指甲扣在餐盘上发出‘兹嘎’的声响。 忽而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顾婉姝眼底的怒火更甚。 她知道林妗染就在房内。 凭什么她可以住在这样宽敞的院落里,而她就只能挤在小小的偏院? 甚至连大人和那些侍卫都更喜欢林妗染! 凭什么?林妗染算什么东西? “走着瞧!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顾婉姝咬牙低声道,音落,转身大步离开。 …… 指挥使府。 府门外敲门声乍起。 老管家连忙跑去开了门。 男子手持折扇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侍从。 “小侯爷?”老管家连忙弯腰见礼:“不知小侯爷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王九祥勾唇冷笑,未曾正眼瞧管家一眼便冷声道:“指挥使大人现在何处啊?” “大人正在书房写字,小的这就去禀告。” 说着,老管家便要转身离开,却被王九祥出声唤住。 “不必了,我亲自过去。” 指挥使正在房中练字,忽听闻院中吵闹,遂置笔起身走了出去。 但见王九祥带着一群人直奔他而来。 “大人,深夜叨扰还请大人见谅。”王九祥嘴上如此说着,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愧意。 身为建昌候的儿子,他早已习惯了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指挥使又如何? 在他爹和姑姑面前还不是要点头哈腰? 指挥使虽不满其态度,奈何考虑到其背景,还是强忍了下来。 “小侯爷哪里的话,只是不知这么晚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王九祥径直走到桌后坐定,扫了眼桌上的毛笔字后才浅笑道:“指挥使大人还有闲心在家中写字,您可知您的手下犯了重罪?” 指挥使脸色猛然一沉:“小侯爷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好说好说。”王九祥抬手取起笔,在空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子书诀、林妗染。 “林妗染可是子书诀从淮阳带回来的那个小乞丐?”指挥使试探性的问道。 王九祥哈哈大笑两声:“她可不是普通的乞丐,她是……倭寇!” 第30章 佥事府抓人 “啊——”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夜空。 附近几名汤卫闻声冲了过来,却见子书诀已经立在了门前。 厢房门关着,惨叫声依旧不断传来。 “大人?这房内……”汤枭眉心紧锁,试探性的问道。 子书诀并未出声,双手握拳于背后,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清冷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 汤焕和汤绝站在两丈之外,面色同样凝重。 又是几声惨叫,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门随即被人从里面拉开。 门外几人同时抬头看去,便见伏焱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边走了出来。 “呦,人够齐的。”伏焱扫了一眼,打趣道。 汤枭率先迎了上去:“伏神医?原来是您在里头,那她……” “死不了了。”伏焱淡淡出声,晦暗不明的眸子随即看向子书诀:“毒针尚未靠近五脏六腑,都是你的功劳。” 汤枭回头看向自家大人。 汤绝和汤焕也是一脸疑惑。 子书诀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院落。 伏焱勾唇浅笑,将擦手的帕子扔给了汤枭,伸了个懒腰慵懒出声:“得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不管谁快死了都不许再打扰我,明白?” 汤枭下意识点头。 伏焱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小厨娘脸色白的不正常,原来是中了取魂散。”汤绝喃喃道。 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石门后缓缓走近。 看清来人,汤焕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沉冷的声音含着疏离。 顾婉姝略显局促的抿了抿嘴角,嗓音柔弱温和:“我、我只是听闻林妗染受了伤,见她傍晚又没出来用膳,所以热了些粥送来。” 汤焕闻言低头。 青花瓷碗中的米粥还冒着热气,晶莹雪白,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伏神医刚刚替她医治,这会儿还需要休息,你把东西交给我吧。” 汤焕伸手去接,顾婉姝乖巧的将餐盘递了过去。 欠身行礼:“那我先回去了。” “你打算回哪儿去?”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顾婉姝脚步一顿,抬头看向石门处。 王九祥手持折扇,身着白色锦袍大步走在最前头,身后跟了一众侍从,随着他的走动,衣袍一角微微晃动。 汤枭三人皆是一怔。 因为站在王九祥身侧的,居然是指挥使大人。 王九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径直走到顾婉姝跟前。 折扇轻轻挑起顾婉姝的下颚,戏谑出声:“你就是顾钰海的女儿?” 顾婉姝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王九祥却冲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冷哼道:“来呀,给我抓起来。” 两名侍从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擒住了顾婉姝。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顾婉姝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粥碗落地摔得粉碎。 汤焕一手扣住侍从的手腕,只听一声脆响,腕骨断裂,侍从顿时哀嚎出声。 顺手一推,侍从连连后退,幸而同行者扶了他一把。 另一侍从见状立刻出拳挥来。 可还不等碰到汤焕便被一掌击中摔出了数丈之远。 顾婉姝顺势躲到了汤焕身后,一双小手无助的抓着他的衣角,受惊的双眸含着泪,不安的瞪着王九祥。 王九祥冷笑着扫了眼自己受伤的手下:“怎么着?佥事府上的人都这么没规没矩?” 说着,王九祥抬手就要招呼手下一拥而上。 汤绝立刻半拔佩刀站在了汤焕身侧,厉目如鹰,看的几名侍从面露惧色。 汤枭却是先一步走到了指挥使跟前,朝着指挥使和王九祥行了个礼才道:“大人,小侯爷,属下等一时情急冲撞了小侯爷,还妄请小侯爷恕罪。” 眉峰忽而凌厉了几分,汤枭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只是,这里毕竟是佥事府,小侯爷若真想在此处抓人,也需通知我家大人一声才是。” “你家大人?”王九祥冷冷一笑,扭头看向指挥使:“指挥使大人,您说呢?” 一时间,数道目光都集中在了指挥使身上。 指挥使无奈叹了口气,眉心紧蹙的冲汤枭道:“去把子书诀叫来。” 眼见指挥使脸色不对,汤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经过汤焕、汤绝身边时,不动声色的冲两人使了个眼色。 汤焕会意,微微点头回应,汤枭这才大步离开。 “十七,不得放肆。”汤焕扭头冲汤绝说道。 闻言,汤绝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佩刀又收回鞘内。 王九祥不屑的扫了两人一眼,目光忽而落在了两人身后的厢房门上。 “这屋内点着蜡烛,是何人住在里面啊?” 汤焕脸色微变,正欲开口,汤绝却先一步出了声:“回小侯爷的话,是府上的厨娘。” “哦?厨娘?”王九祥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往前走了两步,口中淡淡道:“是厨娘,还是倭寇啊?” 汤绝脸色猛地一沉,语气不自觉加重:“小侯爷哪里的话?我家大人自是不会藏一个倭寇在府中,小侯爷莫不是想至我家大人于不仁不义之地?” “放肆!”王九祥挥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汤绝的脸扇的侧了过去。 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这么跟本侯爷说话?活腻歪了?” 汤绝双眼充血,抿着唇就要冲上去,被汤焕死死拽住,附在耳畔提醒:“别冲动,小心中计!” 汤绝怒火中烧,紧握刀柄的手因为愤怒而轻颤。 王九祥却满脸不屑。 一旁的侍从立刻递上手帕。 王九祥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仿佛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侮辱性十足。 汤绝忍无可忍,直接拔出了佩刀。 刀刃划破半空发出一声嗡鸣。 见状,众多侍从也纷纷拔出了佩刀,将汤焕和汤绝团团围住。 “住手!”指挥使眉心紧锁,低沉出声:“汤绝,把刀放下!” “大人!”汤绝咬牙低吼。 指挥使语气不禁又加重了几分:“怎么?你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第31章 闯厢房 汤焕一手按着汤绝的肩膀,另一手用力夺下了他的佩刀。 王九祥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凑近几步,抬手拍了拍汤绝的脸颊,冷笑出声:“这才是条听话的好狗。” “你!”汤绝咬牙低吼,奈何肩膀被汤焕死死按住动弹不了分毫。 一侧突然传来稳健的脚步声,王九祥微微偏头,便见子书诀缓步走近。 锐利的眸子扫过顾婉姝最后定格在指挥使身上:“大人,您突然到此,可是有事?” “这……” 指挥使下意识看了王九祥一眼,才沉声道:“小侯爷接到密报,被你从淮阳城带回来的小乞丐实为倭寇细作,可有此事?” 子书诀看了王九祥一眼,随即低头行礼道:“我确是带回了一个小乞丐,因其是顾钰海一案的重要人证所以留在府中看管,至于其是否是倭寇还需调查。” “不需要你调查了。”王九祥突然出声打断了子书诀,转身看向厢房:“我们直接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音落,王九祥直奔厢房门而去。 汤枭见状立刻上前阻拦:“小侯爷,此女子身份尚不明确,您就这般闯进去怕是不妥,不如等明日一早……” “等?本侯爷想做什么谁拦得住?”王九祥已感不耐,凌厉的眉峰间杀意涌动。 伸手推开汤枭,直接走过去一把将门推开。 子书诀站在院中,眼中同样迸发出杀意,一手藏在身后早已紧握成拳。 “大人!”汤焕忍不住轻唤出声,语气略显急切。 汤绝也看着子书诀,脸上的不安丝毫不加掩饰。 顾婉姝躲在汤焕身后看着,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 她自然知道林妗染是倭寇,只要让那个小侯爷看见她肩膀上的烙痕,那林妗染必死无疑! 顾婉姝得意的想着,甚至已经想到等林妗染死了,她搬进这个院子的模样。 首先她就要将院中央的这颗香樟树砍掉,然后种上大片的花海,省的繁茂的枝丫连阳光都遮挡了去。 然后她还要将林妗染用过的东西都扔掉。 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来不及敛起,顾婉姝忽觉一道视线正注视着她。 扭头看过去,刚好对上汤焕晦暗不明的眸子。 嘴角的笑容一僵,顾婉姝匆匆低下头。 汤焕面色微沉,见此,只好收回视线看向子书诀:“大人,伏神医刚刚替林姑娘诊治完,伤口处又在左肩,万一小侯爷再伤了她,只怕林姑娘凶多吉少!” 话音刚落,子书诀便大步跟了上去。 指挥使紧随其后。 床畔两边各点着一根蜡烛,掩映着女孩儿惨白的小脸儿。 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投下大片阴影,高挺而精致的鼻梁下是一张樱红的小嘴儿,水润光洁,甚至迷人。 王九祥一时看的竟有些呆了。 日间在街上看到她,那身侍卫打扮当真是敛去了她不少光芒。 眼下她只穿着中衣,满头青丝随意披散在枕间,尽显小女子媚态,实在可人的紧。 指挥使只站在门边,并未接近床畔。 女子贞洁何其重要,堂堂君子,怎可趁人之危。 汤枭在门边也拦下了欲跟进去的汤焕和汤绝,只沉声道:“有大人在,林姑娘定会无事。” 闻言,汤焕轻叹了口气,终是安静了下来。 反倒是汤绝一脸不甘。 他跟小厨娘虽只有一面之缘,但见她身受剧毒却忧心不已,眼下更是因为王九祥私自闯了进去而怒火冲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潜意识里想要保护小厨娘。 汤枭深深看了他一眼,如堵墙一般挡在门口:“十七,冷静一点!” “当真是尤物。”王九祥淫邪的笑声忽然传来,子书诀眉头蹙的更紧。 但见王九祥将手伸向了林妗染衣领,子书诀终于出手将人拦下。 王九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不悦瞪向子书诀:“子书大人这是何意?” 子书诀毫不畏惧的回看向他:“她毕竟是个女子,小侯爷如此行为怕是不妥。” 王九祥怔楞了一瞬,随即哼笑出声:“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左肩是否有虎烙痕迹,子书大人何须如此紧张?莫不是……” 王九祥上下打量着两人,冷哼到:“这女子与子书大人关系匪浅?” “没有关系!”子书诀毫不迟疑的反驳。 “既如此,还烦请子书大人让开。” 王九祥步步紧逼,子书诀却依旧站在原地,身形如松,不可撼动分毫。 嘈杂声终于吵醒了林妗染。 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青衫加身,玉冠青丝,背在腰后的左手纤细修长。 目光缓缓由移,另一张熟悉的面孔亦出现在视野中。 是他? 下午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小侯爷?他怎么会在这儿? 林妗染下意识低头扫了自己一眼。 外衫扔在床畔内侧,她只穿着一件中衣。 肩头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昏睡前发生的一切。 只是目光扫过整间卧房却并不见伏焱的身影。 “大人,你们这是……?” 子书诀闻声回头,但见女孩儿脸色稍稍红润了些,眉心终于舒展了几分。 “感觉如何?” 林妗染尝试着动了动肩膀,除了有点疼并无不适。 而且呼吸之间也顺畅了许多。 “没事了。” 王九祥站在一旁看着,见此,冷笑几声打断了两人。 “素闻子书大人为人冷酷绝情,从不近女色,今日一见才知,这谣言终是谣言,天底下就没有不爱美色的男人!” 子书诀默而不语,林妗染却皱眉看向了王九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王九祥却忽而倾身凑近了她,用力吸了口气:“嗯——好香。” 林妗染防备后退,一双眼警惕的瞪着王九祥:“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王九祥满脸狞笑,忽而伸手拽住了林妗染的脚踝,用力一拉便将人拉到了跟前。 许是先前的治疗消耗了太多体力,林妗染此时只觉得浑身乏力,连挣扎都显得那般无力。 恍惚间,一只手已经拽住了她的衣襟,随即用力往下一扯。 顿时,大片白皙的肌肤便暴露在空气中。 修长白皙的脖颈,同样圆润白皙的肩头旁却是血粼粼的伤口。 第32章 伤口再度撕裂 血红一片,撒着药粉,却不见丝毫虎烙的痕迹。 子书诀微蹙的眉心顿时苏展开来,心里已然明了。 ‘啪’ 林妗染条件反射一个巴掌扇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王九祥当即愣在了原地,手上一松,林妗染忙将衣服拽好又盖上被子,一脸警惕的瞪向王九祥。 眉宇间狠戾尽显,王九祥突然伸手死死掐住了林妗染的脖子,咬牙低吼:“你居然敢打我?” 林妗染无力拍打着他的手背,想要挣扎,肺里的空气却在极速减少,脸色很快就憋的通红,呼吸也愈发微弱。 眼里的光线已经开始变暗,站在门外的汤绝见此一幕,推搡着汤枭就要往里冲。 周围的侍从见状纷纷围了上来,却被指挥使一个眼神吓退了回去。 “大哥!小厨娘快被掐死了你没看见吗?”汤绝着急说道。 汤枭脸色凝重,身形却稳如泰山,任凭汤绝如何推搡都不曾动弹分毫。 “若不是大人带她回来,她早就是个死人了。”汤枭淡淡道。 闻言,汤焕张口也想说些什么,汤枭却一记冷眼射了过来。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咽了下去。 但见挣扎无望,林妗染努力转动目光看向一侧的子书诀,无力的小手也朝他伸了过去。 水汪汪的大眼里倒映着他笔挺的身姿。 子书诀蓦然被触动,下一瞬,手已经伸了出去扣住了王九祥的手腕。 “小侯爷,林姑娘肩头并无虎烙,可证明她并非倭寇细作,您再下手杀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王九祥怒极反笑,阴狠出声:“今天本侯爷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话音落,王九祥骤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林妗染只觉得眼前一黑,双手随即无力的垂了下去。 子书诀眸色骤然一沉。 看着姑娘软绵绵垂下的脑袋,似有一根针狠狠刺在了他的心上,剧痛难耐。 王九祥脸上的狞笑突然一顿,诧异扭头看向子书诀。 手腕传来阵阵痛楚,只坚持了片刻便被迫松开了林妗染,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麻颤抖。 “子书诀!你对我做了什么?”王九祥扶着自己的手臂,因为疼痛脸上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没有了王九祥的支撑,林妗染整个人一头朝地面栽去。 子书诀却动作更快的将人拦腰抱住,一手扶住她的头,将人小心翼翼的又放平在床榻之上。 帮她重新盖好被子后才转身看向王九祥。 “只是一点点痛麻粉而已。”子书诀淡淡道:“小侯爷回去歇息两个时辰便可痊愈。” “子书诀,这件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王九祥愤恨道:“明日我定会进宫禀告皇上,你身为指挥佥事,却私藏一个倭寇在府上!皇上定不会轻饶于你!” 王九祥的音量很大,站在门外的众人皆听的清楚。 汤枭和汤绝只是满脸诧异。 唯有汤焕,神色露出了一丝不安。 他是知道林妗染真实身份的,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只怕他家大人难辞其咎。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盼望着林妗染真的就这么死了。 子书诀却是满脸淡然,语气间没有丝毫波动:“不知小侯爷是从何处得知林姑娘是倭寇?如今你已亲眼看到,她肩头并未有虎烙印记,皇上明察秋毫,只怕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 “你!”王九祥气急。 扭头瞪向床榻之上双眼紧闭的林妗染,恨不得再将她拎起来,扒光衣裳看个究竟。 淮阳城传回来的消息定不会有错,只是这虎烙痕迹又怎会突然消失不见? 就像子书诀说的,若没有罪证,只怕最后皇上怪罪的还是他王家! 深吸口气,王九祥强压下心头的愤怒,瞪着子书诀一字一句道:“日子还长,我们走着瞧!” 音落,便头也不回的大步朝门外走去。 经过指挥使身边时,还是停步微微欠身行了个礼:“指挥使大人,我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小侯爷一路慢走。” 王九祥疾步走在最前头,众多侍从紧跟在后。 见子书诀帮林妗染掖好了被角,汤绝和汤焕忙凑了过去。 “大人,小厨娘怎么样?死了吗?”汤绝语速极快,一双眼睛就不曾从林妗染身上移开过。 子书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起码还活着。 “去把伏焱找来。” 汤焕有点为难:“伏神医先前离开时交代,不管谁要死了都不准再去打扰他。” 子书诀抬头看向汤焕,冷声开口:“在这府中谁说了算?” “大人!”汤焕毫不犹豫的回道。 “那还不快去!” “是!” 汤焕转身离开。 汤枭看着其背影,眉头始终紧锁。 回过神来,双手抱拳冲指挥使行了个礼:“大人,小的找几个人送您回府吧。” 指挥使回头看向子书诀。 他就这么坐于床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林妗染惨白的小脸儿。 “明日到我府上来一趟。”指挥使突然出声道。 子书诀回头,起身回道:“是!” 再次被人从梦中叫醒,伏焱脸色极差,要不是碍于子书诀,他真想一掌拍死汤焕。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小侯爷带人突然闯进了府里,非说小厨娘是倭寇细作,还出手重伤了她,大人命我来请您过去。” 伏焱眸色不动声色的低沉了几分,终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摆摆手道:“走走走!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家大人的!” 厢房内众人被屏退,只剩下伏焱坐在床边,子书诀安静的立在另一侧。 伤口在外力撕扯下再次渗血,被刮掉腐肉的地方血肉模糊,只稍稍一碰,昏睡中的女孩儿便会疼的蹙眉。 伏焱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只是麻利的帮她清洗伤口,上药然后重新包扎。 子书诀蹙眉看着,忽而冷声道:“她的虎烙是你除掉的?” “不然呢?”伏焱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头也不回道:“这天底下可还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到?” 大抵是见不得他高傲,子书诀勾唇冷哼了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还真有这么一个人,江湖人称……药女。” 第33章 不能这样下去了 伏焱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你若是想让她留疤,大可继续说下去。” 子书诀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却真的没再出声。 伏焱这才冷哼一声,结束了包扎。 起身走过子书诀身边时,脚步稍稍顿住,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林姑娘来历不明,跟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子书诀眸色一沉,嘴边的笑意也随之淡去。 伏焱已经离开了厢房,子书诀依旧站在原处,眸色复杂的看着床上的林妗染不知道在想什么。 …… 孝陵张府。 厢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拉开,两名护卫拖着奄奄一息的女子走了进来,随手将人往角落一扔,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厢房门重新被关上,围在周围的其他女子才敢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两边手腕都被划开了口子,却不见有鲜血流出。 惨白的脸上早已不见血色。 一个姑娘壮着胆子探了探其鼻息,顺便被吓的尖叫出声,跌坐在地不断朝后缩去。 “她、她死了!”姑娘颤抖出声,一双眼瞪的老大。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忽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十几个女子同时回头,便见一个身着青蓝色衣衫的女子端坐在床畔上,面容清冷沉着,不见半点惊慌。 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女子才继续开口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座宅子的主人是前朝大太监张元!他把我们抓来只是为了抽干我们的血炼制长生不老药!若是我们再任其摆布,最后的下场就会跟她一样!” 女子伸手指向早已没了气息的那个姑娘。 仿佛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光,原本惊惶不安的姑娘们纷纷靠拢了过来,俨然已经把女子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其中一个姑娘似乎认出了女子,试探性的出声道:“你、你是翠翠姐吗?” 女子抬头看向生源出。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怯生生的半低着头,只敢偷偷看她。 原本的一头秀发显得有些脏乱,身上的衣衫也破了几个口,显得有些狼狈。 但女子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你是草儿?” 听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草儿立刻兴奋点头,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堆满了笑容。 “翠翠姐,我是草儿,我爹说你走了我便一路来寻你。翠翠姐,我不想让你走,你留下来陪草儿好不好?” 小姑娘满眼哀求,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翠翠心生不忍,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原来她这一身狼狈竟是为了寻她,甚至还跟她一起被抓来了这里! 清冷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坚毅。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将草儿救出去,也好报答草儿父亲对她的救命之恩。 “草儿,还有大家,你们听我说!”翠翠瞄了一眼门口,压低音量道:“张元生性残暴,据我多日的观察,这府上的奴婢多半都被他虐待过,被害死的更是数不胜数。只要我们能说动府上奴婢跟我们联合起来反抗,我们就有机会杀了张元,然后从这里逃出去!” “杀、杀人?” 有人一听要杀人,顿时有些慌了,脚步微微后退,似乎想退出圈子。 翠翠看向众人:“我们必须杀了他!不然死的只会是我们!你们自己考虑,是跟我拼一把,还是每天被人放血等死?” 众人忍不住再次看向墙角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说不定明日,躺在那里的就会变成她们。 草儿四下环顾了一圈,突然出声道:“翠翠姐,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有人开了头,便有人紧跟着附和。 “我们也听你的!翠翠姐,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翠翠满意扬起嘴角,招呼众人围的更近了一些,轻声耳语着什么。 一个时辰后,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守在门口的女子立刻向翠翠汇报:“来了!” 翠翠点头,嘱咐着众人:“按我先前说的做,一定要把护卫拦住,给我争取更多的时间!” 众人纷纷点头,草儿始终紧跟在翠翠身后,年幼丧母的她,早在父亲吧翠翠带回家的那一天就把她当成了娘亲。 翠翠也怜惜她,自然的把她护在了身后。 随后,护卫开了门,两个奴婢拎着餐盒走了进来。 早已守在门边的两个女子见状顺势走了出去。 “干什么?回去!”护卫立刻呵斥,一手已然握上了刀柄。 一女子连忙上前,一手附上了护卫的手背,一手轻抚上护卫的脸颊:“公子,小女子只是有些体己话想跟公子说,不知公子可否给小女子个机会呢?” 能被抓来献血的女子皆是长相极佳。 在府中当差久了,护卫早已心痒难耐。 见女子主动送上门,脸上立刻堆满了淫笑,收回手揽住女子的腰肢便朝一旁走去。 “好啊,那咱们就好好聊聊。” 另一个女子见此悄悄冲翠翠使了个手势,也连忙跟了上去。 奴婢放下食盒便准备离开,却被翠翠等人拦住。 “你们想干什么?”两个奴婢一脸惊慌,不安的打量着几人。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翠翠连忙表明态度,目光随即落到奴婢稍稍露出袖口的手腕上。 条条疤痕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你们在这府中过的并不好吧?”翠翠走近了两步,沉声道:“张元必定时长欺辱你们,以此寻乐,你们已经有多少姐妹惨死在她手中了?” 两个奴婢相视一眼,不禁低下了头,却始终紧咬着下唇不肯吭声。 对张元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 翠翠深吸了口气,抬手附上了两人的肩膀:“听我说,你们如果不想死我可以帮你们!” 两个奴婢立刻抬头,看着翠翠的眼神里满是诧异。 “帮?怎么帮?” “帮我们杀了张元,然后一起逃出去!” “不可能!”两个奴婢想也不想的低呼道:“主公虽已年迈,却武艺高强,身边还一直有护卫和死士,就凭你?别说杀他,根本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翠翠却是目光坚定:“只要你们帮我接近他!我就一定杀的了他!” 第34章 利剑 子时已过,建昌候房门前的灯笼依旧亮着。 王九祥坐在桌前,脸上怒意未消。 “明日我定要进宫见皇上,子书诀私藏倭寇还打伤了我,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说着,王九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水杯被震到地上,瞬间摔的粉碎。 木窗半开着,一轮清月映了进来。 身着褐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双手背后立于窗前,目视着远处,不知在沉思什么。 闻声才缓缓转过身来,眉眼间神色凝重:“眼下时机未明,你何苦去找子书诀的麻烦?” “爹!他子书诀不过是个小小的指挥佥事,您何苦如此忌惮他?” 王九祥就是想不通,他爹是皇上亲封的建昌候,他姑姑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想让谁死,无非是一句话的事。 建昌候摇头叹息,缓步走过来坐在了王九祥对面。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断领崖一战?” 王九祥眉头轻蹙,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当年倭寇渡海上岸,陆风奉皇命前往镇压,却遭遇埋伏,全军覆没!” 说起断领崖一战,是当今圣上最不愿提起的往事。 几千名官兵,却被不足千人的倭寇杀的片甲不留。 若不是子书诀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怕是连陆风也要葬身崖底。 “当年陆风战败,丢尽了朝廷的脸,若不是恰巧行宫走水,他救出了皇上,如今如何能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宝座?”王九祥冷哼出声,满脸不屑。 “既如此,你便该知道陆风当下的心思。” 王九祥一怔,蹙眉看向他,片刻后才轻声道:“您是说,陆风感念当年的救命之恩,定会站在子书诀那边?” 建昌候点了点头:“子书诀不足为惧,但当下朝廷中均以锦衣卫为重,连东厂都不被其放在眼里,若当真得罪了陆风,只怕事情不好收场。” “有何不好收场?只要姑姑她……” “够了!” 不等王九祥把话说完,建昌候便厉声打断了他。 “夜深了,御医既已说你身体无碍你便回去休息吧。” 音落,建昌候起身便打开了房门,脸上不耐之色尽显。 王九祥不甘,却也不敢违拗,只好甩袖离开。 眼看王九祥走远,建昌候抬手熄了门前的灯笼,院落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扭头打量了眼不远处,阴影下,两道身影若隐若现。 是府上的护卫。 建昌候这才放心的返回屋内。 刚刚关上门,一道纤细的身影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祥儿的话你都听见了。”建昌候依旧保持着面向门板的动作,沉声道:“子书诀怕是留不得了。” “光留不得子书诀有什么用?”清冷的女声透着高傲。 女子身批白貂绒的斗篷,一双手藏在袖口中,斗篷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其长相。 深吸了口气,女子才冷声道:“此次皇上虽下令斩了死士,且未重责张元,但已起了疑心。” 建昌候猛地转过身来,眼底略显惊慌。 “这可如何是好?” 女子转身看向他,一字一句道:“跟此事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建昌候回看着女人,眼底的不安逐渐被阴狠取代。 片刻后,重重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女子绕过建昌候准备离开,一手刚碰上门板却又想到了什么,动作微顿道:“看住祥儿,子书诀还不能动。” “我懂!” …… 少傅府。 管家端着食盘疾步穿过回廊来到了书房门外。 书房内烛火摇曳,一道略显瘦弱的身影倒映在竹窗上。 管家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低声道:“老爷,夫人给您做了宵夜,您晚膳没用,多少吃点吧。” 屋内的人闻声头也不曾抬过,笔尖沾了墨快速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老爷?”管家尝试着又叫了一声:“夫人说您一定要吃点,不然身体熬不住的!” 少傅被吵的心烦,终于抬起头喊了一声:“先放门口,你退下吧!” 管家无奈,只好将餐盘放下,摇头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少傅依旧在低着头奋笔疾书,身后的屏风前挂着一个鸟笼,两只鸟儿在里面上蹿下跳好不快活。 窗外一道黑影快速走过,桌上的烛火突然快速跳动了起来,少傅心下一惊,匆匆抬头看去,黑影已然没了踪影。 紧闭的窗扇忽然大开,少傅连忙将桌上的宣纸叠起,顺手塞进了鸟笼底部的隔层里。 转身拿起桌边的剑,小心翼翼的朝窗口靠近。 他并不会武功,但拿着剑似乎可以让他有点安全感。 探头朝窗外扫了两眼,并不见人影,少傅抬手轻轻将窗扇重新关好,转而又走到门边轻唤了两声:“管家?” 没有回应。 少傅一手轻附上门板,提高了音量:“管家?” 门外一片死寂,只有飒飒的风声。 少傅迟疑了些许,终究还是缓缓开了门。 然,门板刚开了一个缝隙,闪着寒光的刀刃便刺了进来,直穿少傅心口。 鲜血喷溅而出,洇湿了少傅的衣袍。 他甚至还未看清来人的脸,利剑便被飞速拔出,然后转身飞出了院落。 少傅双眼瞪大,手里的剑无力垂下,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身体紧跟着也重重摔躺在地,头一偏没了气息。 笼中鸟尖叫声声,扑扇着翅膀将笼子撞的‘咚咚’作响。 同一时辰,城内一家绸缎庄的门板被踹碎,两名黑衣人同样手持利剑闯了进去。 不多时,门边便传出凄惨的叫声。 黑衣人再次走出门时,剑身上已沾满了血迹。 两人对视一眼,黑衣人转身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进去。 霎时,绸缎庄便被火光掩盖。 两个黑衣人脚尖点地,人已经蹿上了屋顶,片刻便没了踪影。 隔壁商铺的掌柜第一个发现了异样,拎着水桶从屋内跑了出来,口中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来帮忙!” 烛火照亮了整条街道,人头攒动,火势却愈烧愈旺。 衙门的官差姗姗来迟,想再进去救人俨然已来不及。 “差大爷,这火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绸缎庄烧了不说,连我这客栈都遭了殃,衙门定要给我个说法才行啊!” 第35章 告状 卯时一刻,门外便传来‘咚咚’的砸门声。 “大人,出事了!” 子书诀一个利索翻身下了床,顺手抓过一旁的外衫穿上,人已经行至门前。 门外,汤枭一脸焦急。 “何事?” 说话间,子书诀已大步超前走去。 汤枭紧跟在后,语速极快道:“昨夜少傅在府中遇刺,一剑穿心,当场毙命。” 子书诀眉头轻皱:“皇上知道了吗?” “不知。”汤枭回道:“进宫的人这个时辰应该还未见到皇上。” 子书诀简单洗漱了一番,府门外银鬃马已在此等候。 “大人,咱们是直接去少傅府?” 子书诀迟疑了片刻,眉头紧锁道:“先去宗人府。” 汤枭和汤焕皆是一怔,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但还是听命行事。 多日未进宗人府,再见到司长青,他整个人竟瘦成了皮包骨,眼窝凹陷,神色却依旧坦然肃穆。 “司大人。”子书诀语气之间尽显尊敬。 司长青蹲坐在草堆之上,闻声抬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你来了。” 子书诀顺势坐在了司长青对面,白色衣袍铺在草堆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何事?直说无妨。” “大人,盐运路线图现已寻回,您可以安心了。” 听闻此,司长青紧绷的脸色终于稍有缓和。 “如此甚好,路线图若落入倭寇之手,只怕沿海百姓又要遭殃了。” 即使身处牢狱,并且几日后便要被问斩,司长青却依旧心系天下百姓。 他不怕死,只怕百姓跟着遭殃。 子书诀心中酸涩,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禁缩紧了几分。 “还有件事。”子书诀忽而轻声道:“少傅大人昨夜在府中被刺杀了。” 司长青微眯的双眼缓缓睁开,终于睁眼瞧向了子书诀:“何人所为?” 子书诀凉薄的嘴角轻抿,声音低哑:“一剑穿心是东厂惯用的手法。” “东厂?”司长青眉头轻皱:“建昌候!” 司长青几乎没有片刻迟疑。 张元被流放后,东厂群龙无首,王贵妃向皇上献计,称可让建昌候掌管东厂,一来以防出现第二个张元,二来亦方便替皇上刺探前朝。 皇上钟爱贵妃,也便应允了。 “弃车保帅。”子书诀淡淡道:“只是这车弃的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 司长青思索了片刻:“朝中与其来往过密者众多,但能接触到盐运路线图者却只有那么几个,如今少傅被杀,其余几个怕是也命不久矣。” 子书诀蹙眉点头:“大人说的是,我已命汤卫暗中留意,只是……” 子书诀面露难色。 司长青微微抬头:“何事?” “皇上下旨,不许我再插手此事。” 司长青眉眼间不禁多了一丝愁容。 “若为天下计,必先诛迷惑圣上者。” 子书诀微怔片刻便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 司长青的四肢皆被铁链锁着,皮肉上的血痕清晰可见。 一旁放着破了口的碗,深黄色的米汤里却不见几粒米。 子书诀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大人,三日内我必救您出去!” 看着子书诀满脸坚定,司长青却仰头哈哈大笑两声,颇有一种看淡世间的感觉。 “老夫已无牵挂,生死又如何?“ 子书诀低垂的眉眼间快速闪过一抹不忍:“大人,您好生照顾自己!” 音落,子书诀欲起身离开,外面却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喊叫声。 紧跟着是棍棒落在皮肉上的闷响,伴随着几声惨叫。 “官爷,不能再打了,再打人就要被打死了!”一老翁双膝跪地不断哀求,泪眼婆娑的看着被打的满地打滚的中年汉子。 偏偏官差不听这一套,反倒更加用力。 身上的粗布衣衫都渗出了丝丝血迹,汉子终于忍受不住,扭头‘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不是要找左宗正大人告老子吗?老子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个告法!” 低吼着,又是几棍狠狠抽在了汉子身上。 汉子已然奄奄一息,仰面躺地不再挣扎。 官差的木棍瞄准了汉子的脑袋就要挥出致命一击,老翁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不可,不可啊……” 下一刻,棍子在半空被截住。 子书诀一手握着木棍,面无表情的低头扫了眼汉子。 官差在气头上,骂骂咧咧抬头,却在看清子书诀时连忙慌张的松了手,噗通跪倒在地。 “佥事大人!不知大人在此,还请大人恕罪!” 子书诀并未理会他,反倒是将视线落到了一旁的老翁身上,低声问道:“何事?” 似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老翁连忙爬过来抓住了子书诀的袍角,一手指着地上的汉子哽咽出声:“大人,我是水湾村的村长,他叫石头,也是水湾村的。他用一辈子积蓄在城中开了家客栈,可昨晚隔壁绸缎庄突然闯进几个黑衣人,不但杀了绸缎庄的掌柜还放了把火!可怜石头,无辜受连,家中产业也一同被烧了精光!我们无非是想去衙门讨个说完,却被这几个官差大爷挡了出来,还、还把石头打成了这样!” 老翁哭诉着事情的始末,一旁的官差却连忙出声辩解:“大人,事实并非如此,那客栈本属小侯爷所有,并非他石头。昨夜小侯爷便已到了客栈,说明了不予追究,可偏偏这两人不罢休,势要闹出点事端来,小的也是怕他们惊扰了各位大人,所以才……” “昨夜何时起的火?” 不等官差把话说完,子书诀便冷冷打断了他。 官差一怔,还未出声便听老翁道:“昨夜丑时!大人,那客栈真的是石头的,并非他所说的小侯爷,大人,还请大人给草民做主!” 老翁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子书诀神色冷然,未应允却也未拒绝。 石头见此艰难爬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起头看向子书诀:“大人,王九祥强占民宅,民不聊生!还请大人明察!还草民一个公道!” “你胡说什么?” 石头话音未落,官差再度捡起木棍狠狠挥了上去。 第36章 白绫 “住手!”子书诀出手制止,然终究是晚了一步。 血水顺着头顶流了下来,花了石头整张脸。 一双眼瞪的老大,俨然死不瞑目,死死盯着子书诀。 “石头啊!”老翁立刻扑过去将汉字的头抱在了怀里,然而依旧无法阻止石头的身体逐渐变凉:“光天化日你怎可行凶杀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老翁无助的咆哮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官差红了眼,一手死死握着木棍,充满杀意的双眼死死瞪着老翁。 若不是子书诀将其挡下,老翁怕是也难逃一死。 “汤焕!” 一道修长身影快速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看见廊中一幕,有些诧异,但还是疾步行至子书诀身边:“大人。” “把人带去诏狱!” 汤枭低头看向官差,官差却是猛地抬起头,惊愕的瞪着子书诀:“大人!不知小的所犯何事?为何要把小的抓进诏狱?” 子书诀眉眼倏而阴冷了几分,一字一句轻声道:“你当着我的面杀人,还敢问所犯何事?” “他造谣污蔑小侯爷,论罪当杀!小的何错之有?” “造谣?”子书诀一侧嘴角微勾冷冷一笑:“你可有证据证明小侯爷是无辜的?” “这……” 官差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愤恨不甘的低下头。 只是一想到诏狱,又不免心生畏惧,颤抖连连。 汤枭上前将人擒住,一路押出了宗人府。 子书诀回头,恰巧对上了司长青的目光。 不知何时,他一直在注视着他。 子书诀微微点头示意,随即也转身大步离开。 …… 孝陵张府。 张元斜靠在床榻之上,两个奴婢帮他敲着腿,一个奴婢跪在床头,一颗一颗的喂他吃葡萄,好不惬意。 忽而,护卫端着瓷盅走了进来,恭敬站在两丈之外:“主公,您该服药了。” 张元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见此,一旁的婢女帮倒了杯水过来,另一个婢女将瓷盅接了过去。 揭开盅盖,一颗褐色药丸赫然映入眼帘。 张元将药丸捏至眼前端详着,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重。 “听闻皇上服了此药,身体愈发硬朗了。” 护卫立刻笑着回应:“是的主公,齐道长传来消息,眼下皇上可是一日都离不开这仙丹了。” “哈哈哈哈。”张元忍不住仰头大笑:“我为先皇拼尽全力,侍奉了先皇一生,如今先皇的儿子帮我试试药也在情理之中。” 此话一出,几个奴婢和护卫皆变了脸色。 毕竟是当今圣上,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他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张元却毫不在乎,随手将药丸扔进了嘴里。 立在桌边的侍女静静看着,转身又倒了一杯茶水。 眼见张元和护卫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侍女忙从腰间掏出一小包药粉倒进了水里。 “主公,再喝杯水润润喉吧。”侍女柔声劝道。 张元抬头打量了女婢一眼。 年纪不大却已经长得清新脱俗,一张小嘴儿娇红欲滴更是迷人。 一杯水尽数入了口,张元才哑着嗓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公,奴婢名叫翠翠。” 翠翠礼数得当,甜甜一笑顿时便勾走了张元的魂儿。 两个还在给张元敲腿的婢女胆怯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翠翠,只是心虚的对视了一眼。 手上一个失重,张元吃痛直接一脚踹开了婢女,不悦怒吼:“蠢货!滚!” 婢女被吓破了胆,匆匆爬离床畔,不断磕头认错:“对不起主公,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饶了奴婢吧。” 婢女的哭诉让张元厌烦,眼角余光冲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刻上前将人拖了出去。 “主公饶命啊!主公!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婢女的求饶声越来越远,翠翠眉头轻蹙却只敢用眼角余光打量,并不敢出声求情。 人人都知,没了那东西的张元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求情的下场就是她跟着一起死。 张元收回目光看向翠翠,嘴角的笑容却别有深意。 “过来。”尖细的嗓音响起,张元朝翠翠伸出了手。 翠翠心里厌恶,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只能乖乖将手递过去,然后一把被张元拽倒在床畔上。 虽早有防备,但张元内力深厚,翠翠并不会武功,在他面前与一只弱小的蚂蚁并无二样。 翠翠扑在张元身上,鼻息间萦绕着他身上的酸涩味儿,令人作呕。 “多大了?”张元捏着翠翠的下巴轻声问道,只是眼角的笑意并不达眼底,带着一丝狠戾。 对上张元的目光,翠翠控制不住的心慌,只能用一只手用力捏着大腿,用疼痛逼迫自己镇定。 “回主公的话,十八了。”翠翠浅笑道。 张元满意点头。 难得有个姑娘面对他能顺畅回话。 “从今以后就留在我房中吧。”张元哈哈大笑着,一把扣住了翠翠的腰肢。 守在堂两侧的护卫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只有跪在床脚的女婢没有动作,只是脸色发白,双手用力攥着衣角,似在害怕什么。 翠翠故作兴奋的欢呼出声:“真的吗?谢谢主公!” 冷笑间,张元突觉一股倦意来袭,打了个哈欠,一把推开了身上的翠翠:“本督倦了,给我捶捶背。” “是,主公。” 见张元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翠翠悄悄看向了床脚的女婢。 女婢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站了起来。 内室薄帘后忽然闪过几道人影。 翠翠一边给张元敲着背,一边朝帘后打量。 直到有节奏的鼾声响起,翠翠立刻朝薄帘的方向招了招手。 五六个婢女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围在床榻两侧。 “翠翠姐,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草儿害怕的缩着脖子,根本不敢去瞧床上的张元。 翠翠神色冷漠,用力点了点头:“如果我们不想死,就必须这么做!” 音落,翠翠从怀中抽出了一条白绫,递给了站在对面的婢女, 虽然婢女同样害怕,但想到那些惨死的伙伴还是咬咬牙狠下了心。 将白绫小心翼翼缠上张元的脖子,两人同时猛地缩紧了力道。 第37章 拖出去都杀了吧 床上之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反手攥住脖子上的白绫,两脚快速踢出,翠翠和另一个女婢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已飞了出去。 一个撞上墙壁又掉落在地,一个撞翻了屋中央的桌子。 “翠翠姐!” 草儿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跑过去扶起了翠翠。 茶碗的碎片割伤了翠翠的手腕,新伤叠旧伤,鲜红的血液刺激着张元敏感的神经。 护卫听闻屋内响声,纷纷拔出佩刀闯了进来。 但见张元安然无恙才稍稍放下,刀刃立刻抵上了翠翠和另一名女婢的脖颈。 “不要,别杀翠翠姐!”草儿拼命的推搡着护卫,试图救下翠翠。 护卫被吵的心烦,反手推开草儿,挥刀便砍了上去。 “不要!”翠翠大喊出声,然而话音未落,温热的鲜血便溅了她满脸。 草儿瘦小的身体缓缓倒下,哪怕是最后一刻,她都还在念叨着翠翠的名字。 “草儿!”翠翠心如刀绞,顾不上手腕上的疼痛,爬过去将草儿轻飘飘的身子紧搂在怀里。 哭嚎声回荡在整间屋子里,张元不耐蹙眉。 “把尸体拖出去!晦气!” 护卫领命,拖拽开翠翠,一手拎着草儿的后衣领将人拖出了门外,地上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场众人皆被吓傻,纷纷跪倒在地。 “主公,此事与奴婢们无关!都是翠翠的主意!是她要杀您,和奴婢们没关系啊!” 先前给张元捶腿的女婢第一个出声说道。 翠翠闻言回头,狠戾的眸子死死瞪着女婢。 “哦?”张元饶有兴致的看向女婢,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颚并不断用力上抬。 嘴角微勾,含着丝丝冷意。 “如此说来,你早就知道她要害本督?” “奴婢……” ‘啪’ 女婢刚开口,张元便一嘴巴毫不留情的扇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女婢嘴角顿时开裂,渗出了丝丝血迹。 “来呀,把她拖下去五马分尸。”张元摆摆手淡淡出声道:“再把尸体扔到别院喂狗!” “是!” 两个护卫领命,上前便要抓女婢。 女婢早已被吓傻,脸色惨白如纸,看着逐渐逼近的护卫,突然疯了一般冲向翠翠。 然指尖还未碰上翠翠分毫便被护卫从身后抓住头发。 “啊——” 惨叫声震的翠翠耳蜗发麻。 “翠翠!你个贱人!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女婢的嘶吼声不断传来,其余几个奴婢皆吓得浑身颤抖,头深深埋着,等着张元的‘审判’。 只有翠翠高傲的仰着头,即使身上沾满了草儿的血,依然看不出丝毫怯懦。 张元看着她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丝赞赏,玩心大起。 “主公!”护卫首领单膝跪在张元脚前:“属下来迟,竟给了这般贱人冲撞您的机会,还望主公恕罪!” “无妨。”张元摆摆手,目光在几个女婢身上游走,最后定格在人群最外侧的一个女婢身上。 伸手指向她,浅笑道:“你,过来。” 不同于其他人的恐慌,女婢竟显得洋洋得意,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翠翠认识她。 那晚进入厢房的两个女婢之一。 难道……是她出卖了她们? 可是当晚第一个点头答应的不也是她吗? 翠翠的视线随着女婢的脚步而动。 行至床榻前,女婢弯腰行李,甜甜出声唤道:“主公。” “嗯。”张元满意笑道:“你立了功,本督要好好奖赏你一番。” 女婢一听,脸上笑意更甚,连忙跪地叩谢:“多谢主公!” 张元朝一旁的护卫扫了一眼,护卫会意,转身从一侧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 瓶身浮刻着双龙戏珠的花纹,明珠璀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女婢看直了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张元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不怒反笑道:“此乃刚刚炼制而成的养元丹,对延年益寿有奇效,本督便将其赏赐与你,你可满意?” 女婢双手接过瓷瓶,笑的灿烂:“满意!满意!多谢主公!” 音落,女婢直接取出瓶中药丸服下。 清凉之感顺着喉咙一直蔓延至五脏六腑,女婢舒适的感受着。 突然,女婢两眼瞪大,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变得僵硬。 双手死死掐着脖子,不可置信的瞪向张元。 满头青丝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上冻。 张元故作惊讶的微微张着嘴,戏谑笑道:“啊呀!本督忘了,这养元丹分冰火两部分,要一同服下才可有奇效。你看看,都怪本督。” 说着,张元突然一脚踹在了女婢的身上。 伴随着‘噼啪’的声响,女婢的身体竟碎成了一块块。 “啊——啊——” 尖叫声四起,周围的女婢皆吓得大脑空白,只能无助的瘫软在地,拼命的朝后爬,意图离那些尸块儿远一点,再远一点。 张元兴奋的看着她们惊恐的模样,狞笑不止。 翠翠心痛难忍,终是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走了过去。 张元终于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多了一抹深意,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眼看她越走越近,护卫意图伸手阻止却被张元拦下。 翠翠只是冷冷瞥了护卫一眼,便看向张元道:“她们说的没错,谋划这一切的人都是我,你若想杀杀我一个便是!主公总要留些婢女在身边照顾!” 张元抿着嘴角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府上确实少不得婢女,但是她们……” 阴狠的目光一一扫过女婢们的脸。 女婢们顿时吓破了胆,连连磕头求饶。 “主公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主公饶命!主公饶命!” 然而张元只是淡漠的摆摆手,冷声道:“她们意图谋害本督,都拖出去杀了吧。” 翠翠脸色骤变,愤恨的瞪大了双眼。 哭嚎声中,女婢们被一个个带走,独留下翠翠孤零零站在床畔边。 张元忽而起身,站定在翠翠面前。 干瘪褶皱的手指缓缓滑过翠翠的脸颊,狞笑着一字一句道:“你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女人,你放心,本督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 第38章 小姑娘 京中少傅府上。 衙门的人已经先一步赶到。 子书诀刚行至书房门口,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汤枭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回廊,一道身影快速缩了回去。 汤枭眉头微蹙,轻声唤道:“大人……” 子书诀自是注意到了那道身影,眼角微点算是应允。 汤枭立刻转身追了上去。 子书诀只是扫了一眼,便抬腿进了门。 “子书大人。”捕头童冠林起身迎了上来,面露难色:“这案子按理说该交给你们锦衣卫,但皇上下旨命衙门前来,你看……” “无妨。”子书诀左右扫了一眼,低声道:“童捕头继续便是,锦衣卫不会插手。” 童冠林面色一怔,但见子书诀已经越过他走向木桌倒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得返回到尸体旁,看向还在忙碌的仵作:“怎么样?可查出了什么?” 仵作收回银针,看了一眼才沉声道:“从尸体的硬度来看,少傅大人应该是在昨夜丑时被杀。这刺穿心肺的剑刃相对较窄,并不多见。京中可打造如此兵器的只有城外西北方向十里处的铁匠铺。” 童冠林闻言立刻起身看向身侧的捕快,吩咐道:“立刻赶去铁匠铺,看看近期有何人打造了此剑。” “是!” 两个捕快同声应道,转身快步出了门。 子书诀将二人的对话尽收于耳中,并未说什么,只是垂眸打量着桌面上的一摞宣纸。 微风吹过,宣纸一角被吹起,露出点点黑迹。 子书诀随手掀开宣纸,但见下面的一张宣纸上竟满是墨点和墨迹。 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滑过墨迹,凌厉的目光倏而定格在脚边。 那里安静的躺着一只毛笔,笔尖的墨汁早已干透。 子书诀捡起毛笔打量着,忽而想到了什么。 漆黑深邃的眉眼缓缓扫向四周。 捕快正在房内翻找,连同架子上的书籍都被翻乱却并未有何发现。 童冠林捡起掉在一旁的利剑,但见剑身上干净如初,连一点血迹都未粘上。 “看样子,少傅大人早知有人要杀他,特意放了把剑防身,只可惜他并不懂武功,还未出剑便被刺杀了。” 音落,童冠林随手一扔,利剑掉在地上发出嗡鸣的声响。 身后原本安静的笼中鸟突然失控,扑扇着翅膀尖锐的鸣叫着。 鸟笼被撞得摇摇晃晃。 所有人只是扫了一眼便继续翻找线索,只有子书诀,眉头紧蹙的打量着这个镀了金边的鸟笼。 金丝雀,大概指的便是此情此景了。 屋外回廊处,汤枭一把扣住了那人的肩膀,厉声质问:“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人转过身便噗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哭嚎着,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汤枭这才看清了此人的长相。 十四五岁的模样,满头青丝束成了发髻被一根木簪固定在头顶,青涩的脸庞如纸般惨白,水汪汪的大眼里含着泪,小巧高挺的鼻梁下,樱红的薄唇紧抿着。 见是个姑娘,汤枭急急收回手,神色也有了些许不自然。 “你到底是什么人?在此做什么?” 小姑娘头埋的低低的,哽咽出声:“小、小的名唤危真儿,乃是这府中一个小小的奴婢。” “奴婢?”汤枭下意识回头扫了眼庭院方向。 几个丫鬟和男仆分站在院落两侧,虽然穿着同样朴素,却比眼前这丫头强上不止百倍。 “那你为何不与他们站在一起?” “我……”小姑娘神色顿时显得有些慌张,结结巴巴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小姑娘竟突然推了汤枭一把转身就跑。 汤枭眼底狠戾乍现,速度更快的追了上去。 小姑娘只跑出了两步远便再次被扣住肩头,稍一用力,小姑娘忍不住痛呼出声。 但刚出声便连忙双手捂口,惊恐的眉眼四下打量着,看的汤枭很是疑惑。 “你要是再不肯说实话,我便要抓你去见大人了!”说话间,汤枭已然要拉着小姑娘返回堂前。 小姑娘惊慌不已,竟拼了命挣扎。 “不要!我不去!你放开我!” “那就由不得你了。”汤枭发了狠,拽着小姑娘便走。 小姑娘挣脱不得,竟直直跪了下去:“官爷!求您放了我吧,我若是过去,会被他们打死的。” 汤枭一怔:“他们?谁?” 小姑娘犹豫了片刻,才怯生生的看向院落中央的奴婢和仆人们。 汤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轻皱:“到底怎么回事儿?” 眼见逃脱不得,小姑娘终于认了命般小声道:“我、我是被老爷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回来的当天府中便失了火,这府上的人便认为我不详,不但要赶我出门,甚至还想要打死我,是老爷拦住了他们,还在偏院将我安置了下来,所以……所以我连这府上的一个奴婢都不算。如今老爷被人害死了,他们若是看见我,定会打死我的!” 汤枭眸色深沉:“既如此,你为何还要跑到这儿来?” 话音刚落,两行清泪便顺着小姑娘的脸颊落了下来。 汤枭的视线不自觉顺着那泪珠滚落而移动,心中不免起了恻隐, “当日若不是老爷救我回来我已被疯狗咬死,在我心里,他就同我爹爹一般。昨晚我得知老爷一直在书房中,便想来偷偷看看他,谁知……” 小姑娘突然噤声,眼底尽是一片惊恐。 汤枭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小姑娘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啪往下掉:“我、我看到有一个黑衣人,拿着一柄剑。老爷刚打开门,他便一剑刺了过去……” “那黑衣人长相你可看清了?” 小姑娘颤巍巍的摇头:“天太黑了,而且他还蒙着面,我看不清……” “小杂种?谁让你过来的!” 小姑娘话音刚落,一道凄厉的喊声便骤然响起。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拽住了汤枭的衣衫一角,直往他身后躲去。 第39章 带回佥事府 汤枭回头,便见府中管家气冲冲走了过来,伸手便捏住了小姑娘的耳朵,将人拎了过去。 “夫人不是交代过,让你待在侧院里不许出来吗?” 管家怒不可遏,手上力道不断加重,小姑娘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明明疼痛难忍,小姑娘却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管家拽着小姑娘就要往侧院去,汤枭却先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管家一怔,这才注意到汤枭:“官爷,这就是个小疯子,说的话不可信,小的这就把她带走。” 音落,管家便想越过汤枭离开,然汤枭却纹丝未动。 冷冽的眉眼微垂,隐隐散发着一丝怒意。 “方才我与她交谈了几句,并未觉得她有何疯症,管家又何苦如此着急将人带走?” “这……”管家扭头看向小姑娘,眼底的嫌恶溢于言表,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官爷您有所不知,她本是街边的小乞丐,是我家老爷心存仁善救了她一命还将她带回了府中,可不曾想,她到府上当晚便纵火烧了小姐的闺房,幸而府中护卫及时发现救出了小姐,不然小姐她恐怕……” 汤枭蹙眉看向危真儿。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凌厉,小姑娘被吓的浑身一颤,连连摇头。 “你还敢否认?”管家抬手就是一巴掌,速度之快,汤枭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危真儿直接被掀翻在地,左脸霎时红肿一片,渗出丝丝血迹,好不可怜。 管家偏还觉得不解气,抬脚就要踹上去。 然而脚还在半空便被一股劲风掀到了一旁。 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汤枭。 汤枭却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直接弯腰将危真儿拉了起来。 “没事吧?”虽是关心,语气却生硬的很。 危真儿深深低着头,一手捂着脸,无声摇了摇头。 管家气急败坏,指着危真儿嘶吼:“你个小祸害还在这儿装无辜?刚来就想害死小姐,说不定连老爷都是被她害死的!官爷,您可千万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您定要好好审讯她一番才是!” “我自有定夺。” 汤枭终是将人带回了佥事府。 子书诀端坐在正堂,看着唯唯诺诺的小姑娘,脸色冷淡如冰。 汤焕刚从诏狱回来便见堂内一片寂静,疑惑的目光扫过危真儿,最终定格在子书诀身上。 双手抱拳行礼道:“大人,人死了!” 子书诀眼角微抬,示意他说下去。 汤焕低着头,面露愧色:“人刚带到诏狱,便咬舌自尽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衙役,居然如此忠诚。” “并未是忠诚,是被逼无奈。” 汤枭沉声开口:“他若不死,死的就是他全家。” 建昌候府的人办事,一向如此。 汤焕看向汤枭,没再出声,算是默认。 危真儿乖巧立在一旁,安静听着。 直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才颤抖着缓缓抬起头。 目光在空中相撞,危真儿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 听闻声响,汤焕才想起这个陌生的小姑娘,小声问身旁的汤枭道:“什么情况?这谁啊?” “从少傅府中带回来的。”汤枭如实答道:“她说她看见了行凶之人。” “那你知道在少傅府上问不就得了?干嘛还把人带回来?” “少傅府中的人似乎对她都存有敌意,她若是再留在那儿,只怕性命不保。” “哦?”汤枭眼底的疑惑更甚,细细的打量着她。 柳叶眉,桃花眼,虽然穿的脏兮兮的,却难掩姿色。 汤焕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 初见,她也是一身乞丐装扮,虽然受了伤,却十分坚强,倒比眼前的小姑娘多了一丝英气。 相比之下,汤焕突然就觉得这小姑娘也不过如此。 汤绝自门外走来,送上了一壶刚沏好的茶水。 给子书诀倒了一杯后又被汤枭和汤焕各倒了一杯。 危真儿还跪在堂侧,低着头,纤细修长的脖颈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子书诀低头抿了口茶,眼角余光状似不经意般扫过危真儿。 绿茶清香甘甜,在口中缠绵回荡。 子书诀缓缓放下茶杯,忽然出声道:“你娘亲现在何处?” 危真儿浑身猛地一颤,支吾了半天才小声道:“我娘……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病死了。” “那你这几年是如何生活的?” 危真儿用力咬着下唇,眼泪就含在眼眶中:“白天在城里乞讨,晚上就去城外的破庙,城中所有的乞丐晚上都会聚集在那儿,有时候我没讨到吃食,他们也会分一些给我。” 想起过往的悲惨生活,危真儿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砸在了地面上。 汤枭不解:“那你爹呢?他都不管你的吗?” “我、我爹……”危真儿突然语塞,眼神慌乱的四处躲闪。 子书诀看着,忽而冷声道:“身为朝廷命官,若是娶一个烟花女子进门,不但前程尽毁,还会沦为众人嘲笑的对象,他自是不会做如此傻事。” 汤枭、汤焕和汤绝都是一怔。 还是汤枭率先反应过来,轻声道:“大人,您是说她是少傅大人的……” 汤枭话未说完,但其中含义已不言而喻。 “金丝雀并不是寻常人豢养的起的,更何况用金丝雀的羽毛来做璎珞。” “璎珞?” 三人同时看向危真儿颈间,果真见到了一串通体晶莹的璎珞,价值不菲。 危真儿急急将璎珞收回衣中,神色更是不安。 “这璎珞是……是老爷看我可怜所以赏给我的。” “这城中乞丐何止一二,少傅大人又为何只将你带回府中,还赠与你如此名贵之物?据我所知,少傅府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可都不曾有过,你有凭何可得如此殊荣?” “我……我……”危真儿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助的呢喃着。 子书诀倒也不急,就这么一边品茶一边等着危真儿自行开口。 反倒是汤绝耐不住性子,走近几步,急吼吼的叫嚷道:“你什么你?有话就直说!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家大人吗?” 第40章 腰牌 危真儿细弱蚊蝇的嗓音缓缓飘来。 伏焱靠坐在院中的树旁,如听说书一般听的津津有味。 没想到一向在朝中以刚正外表示人的少傅大人,不但与青楼女子苟合,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危真儿哭的伤心,连嗓音都跟着沙哑哽咽。 “小时候娘亲只告诉我爹爹在很远的地方,却从不肯带我去找爹爹。好几次,爹爹来家中看娘亲,娘亲都将我赶到屋外,我几次想冲进去跟爹爹相认,但碍于娘亲以死相逼,只好作罢。” 危真儿不甘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直到前些年,娘亲生了重病,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将父亲的名讳告知于我,我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竟是朝中的大官!” 危真儿说,不是少傅大人在街上发现的她,而是她偷偷在少傅府门前等了月余才撞上了少傅的轿子。 得知她是青楼女子的女儿,少傅才将她带回了府上细细盘问。 少傅府中只有一位正房夫人,乃藩国郡主,得罪不得。 可成亲数十年,二人膝下却只有一个独女。 少傅一直期盼自己能儿女成群,如今又平白多了一个女儿,他自是高兴的,甚至连好不容易得到的羽毛璎珞都赠与了危真儿。 只是不曾想此举动被府中夫人发现,二人当时便起了争执。 无意间撞翻了桌上的烛灯。 火苗很快便点燃了桌面,紧跟着糊了纸的木窗。 不多时,整间卧房都被大火笼罩。 却不曾想大小姐竟也藏在房中,是府上护卫拼死才将人救出。 夫人自然而然将此灾祸的源头扣在了危真儿头上,当场便命府上护卫将危真儿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少傅大人将人拦下,才救了她一命。 危真儿哽咽出声:“我从来都不知道,有爹爹保护的感觉竟那般美好。” 只可惜,从今以后,爹爹再也不会站出来保护她了! “如此说来,你该是少傅府的二小姐才对。” 危真儿没出声,算是默认。 “昨夜我得知爹爹一个人在书房,便想去看看他,因为平日府中的人不让我走出偏院半步,所以我只好等夜深人静了才敢偷偷溜出来。” 说着,危真儿从胸口处掏出了一块儿腰牌,犹豫了些许才递给旁边的汤枭:“这个,是昨晚我在书房门前捡到的。” 汤枭低头看去。 腰牌中央赫然刻着‘建昌候府’四个大字。 同一时刻的宫中,建昌候带着王九祥进了太和殿。 “参见皇上。” 皇上原本背对着二人,闻声才缓缓回过头来:“平身吧。” “谢皇上。” 王九祥扭头看了自家父亲一眼,才满脸恭敬的笑道:“皇上,沿海传来捷报,以元德章为首的倭寇大军已被击退,沿海百姓得享安宁。” “好!”皇上低呼出声,转身走向龙头宝座:“传旨,封沿海守将卢逊为镇边大将军,赐云顶宝剑,其手下官兵加赏一年俸禄!” “臣遵旨!” 说完了正事儿,二人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皇上眉眼微眯,轻声问道:“两位爱卿还有何事?直说无妨!” 王九祥下意识看向建昌候,便见建昌候抱拳行礼道:“皇上,老臣却又一事禀告,还请皇上恕罪!” 言语间,建昌候突然跪倒在地。 王九祥虽不情愿,但也只好乖乖跟着一起跪下。 “皇上,臣府上前些日子被几个贼人闯入,不但伤了府中护卫,还抢走了护卫的腰牌。如今少傅大人遇害,臣听闻有人在少傅府上捡到了臣府中的腰牌!未免锦衣卫和衙门误会,臣恳请皇上明察!” “哦?”皇上不动声色打量着堂下的两人,眼底的深意并不可知。 “你的意思是,建昌候府的腰牌出现在少傅被杀的现场?” “的确如此。”建昌候低着头沉声道,语气悲切,似因为少傅的死而悲痛不已。 “皇上,臣与少傅大人在朝中共事多年,关系一向亲厚,自是不会害他,可如今腰牌一现,只怕……” 皇上摆摆手,示意建昌候噤声。 深邃的眉眼转而看向一旁始终未出声的王贵妃。 “爱妃,你看此事该当如何啊?” 王贵妃扫了眼躺下的哥哥,语气凝重:“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敢胡说。” “哎~”皇上讪笑着摆摆手:“建昌候既是你哥哥,那便是一家人,朕只当是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不妨事,你但说无妨。” 王贵妃细细打量着皇上,但见其神色如常才轻声道:“臣妾觉得,建昌候与少傅大人一向交好,实在没有要害他的理由,恰巧腰牌又在此时丢失,只怕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皇上定要仔细调查一番才是。” 皇上轻抿着嘴角点了点头:“爱妃所言极是,既如此,那这件事便交由陆风去办吧。” …… 佥事府中。 伏焱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离开,实在无兴趣再听下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忽闻堂中传来子书诀的声音。 “林妗染如何了?” 汤绝连忙道:“伏神医开的药都给她吃了,如今脸色红润了不少,伤口也开始愈合了。只是人总是昏昏沉沉的,不见清醒。” “林妗染?” 伏焱小声念叨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加深。 林妗染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来到了地府,看见了牛头马面,甚至还见到了阎王爷。 但不知道为什么,阎王爷看见她却发了大火,不敢毒打了她一顿还将她赶了出来。 林妗染不禁苦笑出声。 耳边却突然想起一道‘吱吖’的声响。 林妗染倏而蹙眉,意识也在瞬间回笼,警惕的听着身旁的动静。 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朝她靠近。 忽然,林妗染感觉有人在掰她的嘴,并往她口中塞了什么东西。 由于全身乏力,那东西竟顺着她的喉管滑了下去。 一阵热浪袭来,林妗染猛地睁开了双眼。 “醒了?”戏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林妗染扭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谁?” 第41章 救我!她要杀我! 伏焱勾唇冷笑:“怎么?刚刚救了你的命,转头就把我忘了?” 空白的记忆在慢慢回笼,林妗染终于想起昏睡前曾在凉亭中见过此人。 大人说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想要求他看病的人数以万计,然千金难买一见。 林妗染活动了下肩膀,虽然依旧火辣难忍,却当真舒服了许多。 她也是学医的,心中自是清楚。 冷硬的脸色终于稍有缓解:“多谢。” 林妗染欲起身,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被子滑落到腰际,露出了丰盈的身姿。 林妗染急忙将被子又拽了上去。 伏焱眸色不禁又冷凝了几分,不动声色的背过身,冷冷道:“子书诀要见你,你梳洗打扮一下便随我来吧。” “好。”林妗染乖乖应下。 看着伏焱出了门,这才起身走到一侧的屏风前,拽下了搭在上面的衣裙。 古代的衣服不像现代那般简洁,层层包裹在身上,林妗染感觉自己都快被裹成粽子了。 好不容易将衣裙穿好,转身便见镜中的自己头发蓬乱,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毫无血色,若不是底子好,这副模样怕是要吓死人了。 正准备洗把脸,却忽而传来轻缓的敲门声。 “等一下,马上就好。” 林妗染下意识以为是伏焱,门外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妗染,是我。” 林妗染双手捧水的动作一僵,满脸诧异的看向推门走进来的人。 “顾婉姝?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的顾婉姝身着一身乳黄色罗裙,胸口系着黄丝带,飘飘欲仙。 满头青丝柔顺的垂在脑后,只在两侧束起了两个小小的发髻,清纯靓丽又不失活泼。 相比之下,林妗染还真是将乞丐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知为何,林妗染突然有些懊恼,眉头紧皱。 顾婉姝却是笑的灿烂,小碎步踱到林妗染跟前,柔声道:“妗染,大人说你身体还很虚弱,这府上又没有丫头,所以拜托我来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可以。” “大人拜托你来照顾我?”林妗染颇感诧异。 “是啊。”顾婉姝笑着点头,见林妗染手上还有水渍,忙递来一旁的手帕:“快擦干吧,现在天还很凉,莫要着凉了才好。” 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她已经成了这府上的女主人,而她林妗染不过是一个客人。 林妗染心中郁结,却还是接过手帕擦了擦脸。 顾婉姝这才一手轻揽着她的肩头,将人带至镜前,按着她坐好。 雕花梳子缓缓梳过长发。 顾婉姝垂眸看着她的满头青丝,目光忽而阴冷了几分,淡淡出声道:“我爹娘在来京的路上都被杀了,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眼下还有很多人想要我的性命,只有留在这佥事府中我才得保平安,但是怎么办呢?大人好似并不喜欢府中有太多女子,妗染,你若是见到大人可否替我美言几句?让我在府上多待些时日?” “我?”林妗染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不禁嗤笑出声:“只怕我没有这个能耐。” “不试试怎知没有呢?”顾婉姝坚持,放下梳子,转而拿起了镜前的珠花簪子:“妗染,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也是被逼无奈,我若是不那样做,我爹会打死我的!妗染,求你看在我们也曾睡在同一床畔的情谊上,就帮我一次吧。” 林妗染心感烦躁,脸色有些难看,却全然未注意道有脚步声靠近。 顾婉姝眸色一闪,在门板被推开的瞬间一把抓住了林妗染的手,反手将簪子塞给了她,再迅速朝自己刺来,身体则顺势朝后重重摔去。 “啊——” 林妗染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伏焱已经站在了门口。 顾婉姝一手捂着胸口,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扭头看见伏焱,立刻满脸恐慌的爬了过去:“救我、救命!她要杀我!” 伏焱垂眸打量着顾婉姝,闻言,冰冷的目光再次射向林妗染。 林妗染看着手中染了血的簪子,忽然笑出了声。 抬腿逼近顾婉姝:“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突然来帮我梳洗,闹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冤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真的想死了?” 音落,林妗染猛然倾身而下,高高举起手中的簪子,对准顾婉姝的眉心就刺了下去。 顾婉姝脸色猛地一怔,在簪子挥下的瞬间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动作干脆利落,脸上哪儿还有半点惧意。 林妗染遂站直了身子,把玩着手中的簪子,一字一句道:“忘了告诉你,我也懂医术,不但可以治病,也懂的如何将人的皮囊完整无好的从骨头上剥落……” 顾婉姝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却因为她的话而通体发寒,嘴张合了半天都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妗染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勾唇笑道:“所以,如果你不想死,就别再来招惹我!我不是圣人,不会一次次原谅你!” 音落,林妗染直接将银簪扔到了顾婉姝脚下。 ‘叮当’的脆响,惊的顾婉姝浑身一颤。 伏焱冷眼瞧着,对林妗染的芥蒂却是更加浓重。 他瞧不上顾婉姝,却更瞧不上林妗染。 一个盗匪的女儿,一个倭寇,都该死! 若不是顾及着子书诀,他真想立刻了结了她们。 深吸口气,伏焱不耐烦出声:“行了,闹够了就该干嘛干嘛去!” 这话是冲顾婉姝说的。 但见顾婉姝怒气冲冲出了门,伏焱才继续道:“你也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林妗染不会梳古代的发髻,只好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便出了门。 伏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打扮,虽然惊奇,却并未说什么。 路上只遇到了两名护卫,皆跟伏焱打了招呼。 但见他们相熟的很,想来这位神医定是府上的常客。 直到行至府门口,林妗染才后知后觉道:“你不是说大人在等我吗?为何要出府?” 伏焱头也不回,冷冷出声:“谁告诉你他在府上了?跟着我走便是!” 第42章 面圣 顺天府外,子书诀刚下马便瞧见了指挥使的轿子。 “大人!”子书诀抱拳行礼,轻声唤道。 指挥使轻撩起轿帘,略显凝重的眉眼扫过子书诀:“你进宫可是为了少傅被杀一案?” 子书诀坦诚点头:“正是!” 指挥使不禁叹了口气,好言劝道:“皇上已经下旨将此案交给衙门和宗人府,你便不要插手了。” 子书诀眉头轻皱:“大人,您应该清楚,少傅大人被杀与路线图丢失有密切关联,属下不可能不管。” 指挥使面露无奈,左右扫了两眼才压低音量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子书诀稍显犹豫,但见指挥使大人眼神坚定,还是将怀中之物取了出来。 “此乃少傅府中一名女婢捡到的,属下已经核实过,正是建昌候府的腰牌。” 指挥使看着腰牌,脸色却并未有何变化,只是沉声道:“你可知一炷香前,建昌候和小侯爷刚刚离宫?” “大人的意思是……” “皇上召我前来,说是建昌候府腰牌被盗,被人在少傅府中捡到,实乃栽赃嫁祸,皇上命我调查此事。你若是此时将腰牌送进去,可知会有何后果?” 子书诀眉头紧锁。 他自会被当成嫁祸之人! 张元一事,皇上对其已心存芥蒂,若是再被冠上陷害建昌候的罪名,只怕…… “罢了。”指挥使将腰牌收起,沉声道:“只当我今日并未在此见过你,这东西我亦会亲自交给皇上。” 话音刚落,远处忽而传来马蹄声。 指挥使和子书诀同时朝声源处望去,但见一名缇骑正策马而来。 “荒唐!” 皇上一怒之下,将满桌书纸扫落,笔墨溅了一地。 太监和宫女纷纷跪倒在地,头抵着地板,浑身颤抖。 前来报信的缇骑也是连忙叩头,根本不敢再多言半句。 皇上抬手指着他,厉声道:“说!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缇骑心中胆寒,却只能重复道:“密使来报,张老在府中豢养多名妙龄女子,取其血液炼制长生不老药,并数次折磨虐杀府中女婢,引得怨声载道。今日卯时,女婢与被困女子合谋刺杀张老,却并未成功,张老一怒之下将所有人处死!” 提起的声音不算大,但耳力一向极佳的指挥使和子书诀还是听见了。 隔着一扇门,他们都能察觉到皇上的怒意。 门板随即被推开,缇骑逃也似的蹿了出来,很快便没了踪影。 皇上抬头,恰巧看到了二人。 “刚才的事,你们都听到了?”皇上试探性的问道。 指挥使和子书诀同时跪倒在地。 “请皇上恕罪!臣等只是发现了建昌候府丢失的腰牌,特来向皇上禀告,并未曾想听到了张老一事。” 说着,指挥使将手中的腰牌双手奉了上去。 太监立刻上前将腰牌接了过去。 皇上只是低头扫了一眼:“可知是何人盗走的腰牌?见到腰牌的又是谁?” “这……”来的匆忙,竟来不及想好说辞。 子书诀却突然出声道:“回皇上,是少傅府上的一名女婢捡到腰牌并交予臣的。” “哦?”皇上面露不悦的打量着子书诀:“朕不是说过,少傅府的案子由宗人府负责,衙门辅助吗?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子书诀脸色紧绷,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是臣鲁莽了,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皇上摆摆手,将腰牌随手又扔给了太监:“腰牌既已寻回,此事便就此作罢。告诉宗人府,十日内务必要要抓到真凶!” “喳!”太监行礼应道。 皇上晦暗不明的眸子在指挥使和子书诀身上游走,许久才轻声道:“张老一事你们二人既已听见,朕也便不再隐瞒你们了,以你们所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指挥使想了想才道:“皇上,此事单凭一面之词尚不可信,倒不如传张老回京,皇上您亲自向他问个明白。” 皇上正要点头,子书诀却突然出了声。 “皇上,臣日前前往孝陵调查路线图丢失一案,竟到过张府,亲眼撞见其将一个女婢溺在水中活活淹死。张府的厢房中更是有一个通往林间的密道,密道口白骨累累,向来被其残害之人远不止一两个!还请皇上明察,还众多死者一个公道!” 皇上脸色阴沉的厉害,双手背后,却不曾看子书诀一眼。 “此话当真?“ “当真!”子书诀毫不犹豫回道。 但见皇上迟迟不出声,指挥使只好试探性出声道:“皇上,不如让老臣去一趟孝陵!” “既如此,那你便走一趟吧。” 皇上沉声开口,转身时深深看了子书诀一眼,其中意味不明。 子书诀却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若子书诀所言不虚,张元就地斩首示众!” 音落,皇上拂袖离开。 指挥使长舒了口气,这才转身瞪向子书诀。 顺天府中小巷众多,曲折悠长。 汤枭和另一名护卫不远不近的跟在指挥使和子书诀伸手。 指挥使双手背后,一口接一口的叹气:“皇上为何不再让你调查路线图一案,你当真不明白?” 子书诀勾唇浅笑:“自然明白。张元虽罪大恶极,但近些年来一直往宫中进献仙丹,皇上吃了仙丹后身体明显建爽了些许,自是不希望张元出何意外。” “既如此,你又何苦揪着他不放?”指挥使摇摇头,无奈笑道:“瞧皇上那意思,若不是你我二人在门外听了个始末,皇上并不准备追究下去,如今张元牵扯数条命案,若当真追究下去,张元一死,只怕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与我了。” 子书诀不禁浅笑出声:“大人怕了?” “我怕?”指挥使哈哈大笑出声:“我好歹也是成了家的人,孩子也在日渐长大,人生得意圆满,无所畏惧,倒是你,连亲还没结过,就这么草草走完一生岂不可惜?” 闻言,不知为何子书诀眼前突然闪过林妗染的身影。 身量纤纤,聪明灵巧。 嘴角的笑意忽而就多了几分真情。 第43章 被拐青楼 林妗染茫然走在街头,不时抬头看向前方的伏焱。 他走的极快,好似完全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林妗染几次想要叫他,奈何街上百姓众多,终究还是忍住了。 转过几条街,伏焱的脚步才逐渐慢下来,林妗染连忙跟了上去。 “伏神医,大人到底在哪儿?” 伏焱扭头打量了林妗染一眼,冷哼了一声:“急什么?过了前面的桥便到了。” 林妗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穿过街头是一条横跨整座城池的小河,河上只有一座拱桥。 不同于这边的安宁祥和,桥那边显然要繁华的多,不断传来男女的嬉笑声。 甚至连河面上划过的几艘船上都有丝竹声传来。 林妗染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心底竟涌起一股不安。 本想再问些什么,伏焱却已经转身上了桥,回头见林妗染还愣在原地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走,磨蹭什么?” 林妗染气结,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火气。 她倒想快一点,奈何身体虚弱,能坚持陪他走这么远已实属不易,这家伙还真是不知足。 若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又和子书诀交好,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又孤苦无依的份儿上,她才不惯着他! 捶了捶酸软的腿,林妗染这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行至桥中央,刚好遇到一艘客船驶过。 仓帘被风吹动,隐约露出一张淫笑不止的脸,左右臂弯里各躺着一个穿着清凉的姑娘。 姑娘们一个端着酒杯,一个捏着葡萄,纷纷递到男子的嘴边。 男子满足的张开嘴,享受着姑娘们的侍奉。 林妗染不经意低头,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是他? 伏焱回头,但见林妗染又停在了桥上,心下顿时不满。 “喂!你能不能快些走?照你这样走走停停,我们怕是要天黑才能赶到!” 伏焱的呼喊声不大,但船中的男子却听了个满耳。 下意识抬头,四目相对。 王九祥脸上笑意一敛,眼底快速闪过一抹阴狠。 但见林妗染跟在伏焱身后快步离开,遂扭头朝一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会意,撩开仓帘,脚尖轻点非已经飞到了岸边,疾步跟了上去。 柳枝随风摆动,刚刚冒出的嫩芽散发着勃勃生机。 清新的草香味儿迎面扑来,林妗染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 都市繁华,高楼林立,工厂遍布,她倒是很久没闻到这种自然的气息了。 不知不觉间,前面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指着面前的三楼小楼道:“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林妗染抬头看去,大门上方的牌匾上刻着‘锦绣春’的字样。 两扇门紧闭,听不到丝毫声响,看上去就像屋内无人一般。 但伏焱都这么说了,林妗染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敲了敲门。 意料之外,门板很快被打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 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呛的林妗染咳嗽不止。 “哎呦大爷,您可来了,我还以为您把这事儿给忘了呢!”中年女子笑呵呵的冲伏焱说着,目光却是在上下打量着林妗染,似乎很是满意。 伏焱冷着一张脸,目光却不曾落在林妗染和女子身上片刻。 只凑近女子,压低音量道:“人我给你留这儿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不想再见到她!” 女子会晤,连连点头:“哎哎哎,人到了我手里您就放心吧,我保管她飞不出我的五指山。” 伏焱没再出神,只转身便走。 林妗染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却被女子一把拉住。 “哎?你这是要做什么?” “放开!”林妗染挣扎着想要甩开女子。 光是那一脸浓妆和身上花花绿绿的衣衫就已经让林妗染厌恶至极。 她不是傻子,但见此处装修奢靡,丝带纷飞便已猜出此地为何处。 该死的伏焱! 居然把她骗到了青楼!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奈何身体还未痊愈,虚弱的她竟连一个老女人都甩不开。 眼见伏焱越走越远,林妗染气急大吼:“伏焱!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伏焱脚下一个踉跄,忍不住冷哼出声。 “先顾好你自己的皮吧!别先被人扒了!” 只留下冷冷的声音,伏焱已然消失在桥头。 但见林妗染挣扎的厉害,老鸨连忙扭头喊道:“来人呐!把她给我抓进去!” 话音刚落,几个壮汉便从四周蹿了出来。 林妗染自知不敌,倒也冷静了下来。 再反抗下去,受伤的只会是她自己。 只是想到伏焱走的那般干脆,林妗染还是不免恨得牙根痒痒。 见壮汉将林妗染押往后院,老鸨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把人给我看好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 伏焱一路返回佥事府,恰好子书诀和汤枭也骑马行至府门口。 “伏神医?您这是去哪儿了?”汤枭连忙下马打了声招呼。 伏焱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淡淡道:“在府中呆腻了,出去随便走走罢了。” 音落,伏焱转身便要进府,子书诀清冷的嗓音却突然传了过来, “林妗染伤势怎样了?你可去看过?” 伏焱脚步微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头也不回到:“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救了她一次,她现在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说罢,伏焱便大步离开。 汤枭牵着两匹马,忙道:“大人,伏神医一向如此,脾气怪异的很,您莫要与他计较。” “无妨。” 只一日未见,子书诀竟有些想念那个小丫头。 正想过去亲眼瞧瞧她是否安好,却见汤绝迎面跑了过来。 “大人!” 子书诀眉头轻皱:“何事如此慌张?” “小厨娘她、她……”汤绝反手指着院落的方向,情急之下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汤枭上前拍了他一巴掌:“好好说话,到底怎么了?” “小厨娘不见了!” 子书诀疾步闯进房内,但见被子叠放整齐,屏风上的衣衫却不见了踪影。 “人是何时不见的?”汤枭出声问道。 第44章 她该死! 汤绝摇摇头:“不知道,我从门前经过,见桌上的午膳没动过便想进来瞧瞧,谁知道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已经把府上都找了个便,人确实是不见了!” “继续找!” 子书诀冷冷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角落,一道瘦小的身影见状偷偷躲了起来。 子书诀眼角戾光闪过,脚尖轻点,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已挡在了面前。 危真儿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幸而紧跟而来的汤枭伸手拉了她一把。 “怎么又是你?”汤枭眉头紧皱:“你就这么喜欢躲在窗外鬼鬼祟祟?” “我……”危真儿满脸委屈,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瘪着嘴呢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恰巧看到……” 子书诀瞳孔皱缩,逼近了两步:“你看见什么了?” 石拱门下,伏焱双手背后缓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危真儿身上散发着慑人的寒意。 危真儿下意识瑟缩了下脖子,连忙低下头不肯再出声。 子书诀敏锐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但见伏焱已经走近。 “这是怎么了?围了这么多人?”伏焱扫了眼厢房门,戏谑出声,阴冷的目光再次落在危真儿身上。 危真儿的头顿时埋的更低,脚步微挪,逐渐缩到了汤枭的身后。 子书诀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语气淡淡道:“林妗染不见了。” “不见了?”伏焱故作诧异:“怎么会?我走之前见她还在卧房里昏睡。” 顿了两秒,伏焱才继续道:“会不会是被她同伙带走了?毕竟……” 伏焱故作神秘的靠近子书诀,在他耳畔轻声道:“就算没了肩膀上的印记,她也是倭寇啊!” 子书诀眸色猛地一沉,并未出声,只是转身大步离开。 汤枭下意识想要跟上,可才动了一下,却发现外衫一角被危真儿紧紧抓着。 伏焱冷笑着朝她靠近,右手食指轻轻抬起小姑娘的下颚,微眯起双眼,轻声道:“小丫头,听说你是少傅府的人,怎的如今却留在了佥事府上?莫不是……少傅大人的死和你有关?” 小姑娘猛然瞪大了双眼:“你胡说!我怎么会害他?他可是我……” 危真儿的吼声戛然而止。 伏焱却不屑的冷笑了两声:“可是你的什么?爹?” 危真儿眼中的惊恐更甚,水汪汪的大眼我见犹怜。 汤枭有点看不下去了:“伏神医,少傅大人的案子尚在调查,您看……” 伏焱冷冷扫了汤枭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又看了看危真儿才转身大步离开,眼底的警告意味实在太过明显。 直到伏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危真儿才颤抖着松开了汤枭,后退了两步:“对不起,把你的衣服抓皱了,要不你脱下来我帮你洗洗吧。” 汤枭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无妨,你若没事便回房间去吧,林姑娘不要了,我还要跟大人去寻她。” 说着,汤枭转身便也要走,汤焕已经在石门前等他了。 刚走出一步,小姑娘胆怯的嗓音却突然传来:“我、我知道她在哪儿。” 汤枭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向她,语气莫名有些急切:“你知道?她在哪儿?” …… 柳枝被风吹动飘来阵阵嫩芽的清香。 伏焱独自坐在树下,曲着一条腿,一手握着酒壶,不时畅饮两口,好不惬意。 面前的河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偶有鸟儿飞过,啼鸣两声。 忽闻身后的脚步声,伏焱眼角微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就知道你会跟来。”伏焱冷哼着,反手将手中酒壶递了过去:“喝一口?” 子书诀顺手接了过来。 酒香醇厚,入喉如清泉。 随手擦了把嘴角便将酒壶还了回去。 清冷的目光落在伏焱的头顶,却迟迟未出声。 反倒是伏焱忍不住率先开了口:“十年前,我外出云医,倭寇却在当夜洗劫了村庄,我爹娘惨死,妹妹被糟蹋后投井自尽。” 言语间,伏焱仿佛又看到了当夜情景。 他站在村口,看着满天火光,耳边充斥着哀嚎与愤怒的呐喊。 他扔下药箱狂奔回家,看见的却是妹妹冰冷的尸体被人从井中捞了出来。 而父母的尸体还在烈火中焚烧。 他疯了一般想要冲进去,却被村里幸存下来的人拼命拦下。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房屋被燃烧殆尽,衙门的人才姗姗来迟。 伏焱不禁冷笑一声。 尤记得官差似看热闹一般四处打量,闻听是倭寇所为后,留下一句自会将犯人捉拿便接连离开。 恨意如滔天巨浪在伏焱心中翻滚。 他扭头看向子书诀,眼中深意已不言而喻。 他没直接杀了林妗染,已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子书诀漆黑的瞳孔同样凝重复杂,薄唇紧抿,只淡淡出声道:“她不是倭寇,害死你全家的人也不是她。” 伏焱冷笑着,仰头又灌了一口酒:“虎烙加身,她就该死!” 子书诀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林妗染的故事太过虚幻,他自身都无法完全相信,又如何来劝解他人? “大人!” 汤枭一路轻功奔来,行至子书诀身前才停下,目光复杂的看了伏焱一眼才凑近子书诀耳畔小声耳语了几句。 子书诀面色猛然一沉,甚至连看向伏焱的目光都多了一丝冷意,但终究没再开口,只是转身运功,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在林间。 整个过程伏焱甚至都未回头看一眼。 他本就知道,任何事都瞒不过子书诀,却又不死心想要试一试罢了。 汤枭紧跟在子书诀身后,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飞快穿过闹市,最终停在石桥前。 汤枭沉着脸,轻声道:“大人,若是林姑娘当真被送进了这儿,只怕是已经……” “先把人找到。”子书诀冷冷打断汤枭,扭头间,便见建昌候府的客船从桥下驶过,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咬牙低吼:“不论死活!” 汤枭从未见过大人如此焦躁不安的模样,当下也不由得焦急起来。 “是!” 应了一声,人已率先冲过石桥,闯进了第一扇木门。 第45章 她必须离开! ‘砰’ 门板被人一脚踹开,响声惊醒了床榻之上睡梦中的人儿。 但也只是睁眼一瞬便又合上,静静等着进门之人走近。 “你们给她吃了多少蒙汗药?为何现在还不醒?”老鸨不满的质问身后两名护院。 护院也是一脸疑惑。 “和平时的剂量一样啊,按理来说早该醒了才是。” 老鸨闻言又走近了几步,俯身凑近林妗染,伸手探了探其鼻息。 呼吸平稳,脸蛋儿红润,倒是无恙。 “去我房里把解谜香拿来。” “是!” 一个护院领命离开,老鸨垂眸笑看着林妗染,眼底满是贪婪的光芒。 “瞧这模样俊的,带出去绝对是我这楼里的头牌。”老鸨兴奋的赞赏着。 护院见状也凑近了两步,目光落在林妗染身上便直了。 “张妈妈,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小娘子?我在京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人儿。” 老鸨回头瞥了护院一眼:“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只怪这丫头命不好,得罪了那个疯子。” 护院闻言微微蹙眉,小声提醒:“张妈妈,瞧这小娘子穿着不俗,咱们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啊?” “能有什么麻烦?”老鸨满脸不屑:“在这京城,谁敢找我张妈妈的麻烦?那是不想活了!” 护院连连点头:“是是是,张妈妈说的是!” 林妗染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满耳,一手握紧了藏在袖口中的解剖刀。 事实上她早就醒了,并从勘验箱里取出解剖刀防身,想来这解剖刀在古代用的倒是比现代还要频繁! 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她早冲出去了。 眼下,也只能静待时机智取了! 护院很快取来解谜香,老鸨命其点燃,随后便坐在床畔静等林妗染苏醒。 一股奇特的香味儿很快弥漫开来,两个护院皆一脸邪笑的盯着林妗染,等着美人儿睁眼的刹那。 但不知为何,今日的解谜香仿佛失了功效,床畔上的人儿始终没有反应。 老鸨的耐心愈发被耗尽。 另一名护院却在此时闯了进来:“张妈妈,贵客到了。” 听闻此言,老鸨脸色难掩惊慌:“这么早就到了?” 窗外太阳还未彻底落山,怎的这贵客如此耐不住性子? “这人还没醒,这可如何是好?” 老鸨急的团团转,护院试探性的提议道:“张妈妈,不如把人就这样送去?也免得她吵闹,反而冲撞了贵客!” 老鸨两眼顿时一亮:“如此也好!” 说着,抬手指了指刚刚进门的护院:“你随我去见贵客,你们两个把人给我送到天字号房间去,再找两个丫头去给她梳洗打扮一番!无论如何,今夜这一百两银子我是赚定了!” 说罢,老鸨抬腿离开了厢房。 林妗染气的牙根痒痒。 合着这疯女人一百两银子就把她给卖了? 林妗染能感觉到两个护院将她抗在肩头出了门,左走了几步后又拐进了另一条长廊,路遇两人,护院顺便招呼道:“刚好,你们两个跟我们过来,给她梳洗打扮一下,贵客马上就来了。” “是!” 两道女声随之响起。 林妗染就如同粘板上的鱼肉,被人抬进浴桶梳洗,随后又有人将她抬出,给她换上了干净的罗裙。 若不是想到一会儿要面对的险境,林妗染还当真挺享受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 直到扶着林妗染躺在床榻之上,两个姑娘才转身离开。 门开了又关,厢房内终于恢复了寂静。 林妗染小心翼翼睁开眼,瞄了眼被扔在屏风后的衣衫。 还好她机灵,及时将解剖刀扔进了衣衫内,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侧耳听了听门外,同样一片死寂,林妗染连忙起身从衣衫里翻出了解剖刀,重新藏进了袖口。 不论一会儿来的人是谁,她都必须离开! …… 日暮西斜。 偌大的厢房里只点着一盏蜡烛,忽明忽暗的光将一道被吊在半空的身影映在墙上。 旁边的木凳上坐着一个人正打着鼾。 同伴端着食盒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满身血痕的女人,随即便推了推凳子上的男子:“喂,醒醒,开饭了。” 男子一个激灵睁了眼,见女人还好好的吊在那儿才放了心。 打了个哈欠,低头打量着食盒中的饭菜,面露不满:“你怎的就不知道带壶酒来?” 同伴冷哼一声:“不想要命了?若是被主公知道你我此时喝酒,你我就等着被剥皮喂狗吧!” 男子畏惧的咽了口口水,抓起馒头就狠狠咬了一口。 身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水……给我水……” 两人同时扭头,但见气若游丝的女人正努力仰头看着他们,身上衣衫早已被皮鞭抽碎,零零散散的挂在身上,原本雪白的皮肉也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面目。 两人顿时面露嫌恶。 “还想喝水?”男子扔下馒头几步走了过去,仰头‘呸’了一声。 “都是你害的老子两天没碰到一口酒!你还想喝水?做梦吧!” 说着,男子还不解气,抄起一旁的皮鞭沾了盐水又是狠狠的抽了上去。 女人的哀嚎已非常微弱,干涸开裂的嘴角不断渗出血水。 幸而同伴及时拉住了男子:“罢了,主公还未说要她的命,真打死了如何交代?” 男子这才又啐了一口才扔下皮鞭,走回桌边继续啃馒头。 眼前隔着一层血污,翠翠愤恨的瞪着他们。 身上的剧痛早已将她折磨的心力交瘁。 她想死,奈何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捆着,连续的鞭打,更是让她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日我定化成厉鬼,纠缠你们生生世世!” 两人忽闻此言皆愣了一瞬,男子再次暴起:“他妈的!老子今天就让你变鬼!” 利剑高高举起,正欲刺下,身后的门突然被一股打开吹开。 男子一愣,下意识回头。 但见一道黑影飞速闪了进来。 他们还未看清来人,脖颈就已被割断。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只呜咽了两声便没了气息。 翠翠惊恐的看着来人。 头发肮脏蓬乱,一身粗布麻衣松松垮垮。 然来人却不曾看翠翠一眼,只一只手拽着一名护卫的脚缓缓离开,独留下地面上两道长长的血痕。 第46章 包您满意 汤枭已搜完多家青楼,同时和子书诀停在了锦绣春门前。 但见门内歌舞升平,男男女女纵情欢乐。 子书诀眉头紧锁,周身杀气环绕,连自幼便跟在他身边的汤枭都不觉心惊。 两名穿着清凉的女子第一时间发现了子书诀和汤枭,连忙欢笑着迎了出来。 “哎呦两位公子,来了怎么不进去呢?小女子陪两位公子喝一杯如何?” 说着,两名女子便要上前抓子书诀的衣袖。 子书诀嫌恶后退,精妙的避开了二人的手。 见此,两个女子稍感意外。 她们可是这锦绣春内数一数二的美女,除了头牌,哪个男人见了她们不是被迷的五迷三道?怎的这两个人却不为所动? 眼见两人又要凑上来,汤枭连忙上前一步,举刀两二人拦下:“切勿无礼!老鸨何在?” 摆饰奢华的厢房内,男子一身锦衣华服坐在桌前。 老鸨连忙招呼着一旁的侍女:“还不快来奉茶!” 侍女快步走近,肩头的薄纱顺势滑落,露出嫩白的肌肤。 男子眼前一亮,嘴角抑制不住扬起。 在侍女靠近的同时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侍女脸色微变,红着脸挣扎了两下:“公子,别这样,奴婢还要给您倒茶。” “倒什么茶?”侍女挣扎的厉害,男子反倒搂的更紧,邪肆笑着凑近侍女的耳畔:“到这儿来,谁为了喝茶啊?” 侍女终于坚持不住,手中的茶壶有水溅了出来,湿了男子的衣袍。 “锦儿!别放肆!”老鸨生怕得罪了男子,厉声呵斥。 锦儿却似听不见一般,用尽全力在挣扎。 男子终于被惹厌烦松了手,不耐起身,狠狠摔了锦儿一巴掌:“晦气!” 锦儿被掀翻在地,茶壶也顺势滚落到地,摔的粉碎。 老鸨吓的脸色惨白,忙上前两步狠踹了锦儿一脚:“贱婢!你有几条命敢冲撞小侯爷?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锦儿缩成一团,无助的坐在原地呜咽着。 王九祥嫌恶的瞪了她一眼,语气不耐:“滚出去哭,别在这儿脏了爷的耳!” 老鸨连忙又踢了踢锦儿:“听见没?赶紧出去!” 虽心中憋闷,但锦儿还是强忍身上不适跑出了门。 看着满地茶渍,王九祥脸色阴沉的厉害:“爷还得等多久?”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老鸨赔笑到:“已命丫鬟去给她梳洗了,很快就好。” 话音未落,丫鬟已经低着头站在了门前:“张妈妈,姑娘好了。” 闻言,老鸨立刻喜笑颜开,忙迎着王九祥朝门边走:“小侯爷,您请,姑娘就在天字号房间等着您呢!” 王九祥脸色这才稍有缓和,甩了下衣袍大步出了门。 楼门外姑娘们的吵闹并未引起王九祥的注意,反倒是老鸨被一个姑娘从身后拽住。 “干什么?”老鸨不耐烦的甩开了姑娘,怕惊了王九祥,只能小声呵斥:“没瞧见我在忙吗?赶紧陪客去!” “哎呀张妈妈!”姑娘又拽了老鸨一把,反手指着楼下门边,小声道:“有人找你,看样子似乎来头不小。” 闻言,老鸨这才探头朝下看去。 半空中薄纱掩映,她只能看见男人俊冷孤傲的侧脸,目光缓缓下移,忽定在男人的腰牌上。 锦衣佥事四个大字反射着寒光。 老鸨脸色骤然一变:“快,快把两位贵客先迎进厢房,我马上就来。” “好。” 老鸨这才稳了稳心神,忙追上了王九祥。 子书诀眉眼微抬,刚好瞧见老鸨和王九祥快步离开的身影,眼底寒光快速闪过。 眼角余光冲汤枭使了个眼色,汤枭立刻会意,推开拦路的姑娘们便率先走了进去。 匆匆赶来的姑娘被撞了个冽哧,眼瞧汤枭快步上了口,眼间闪过一抹疑惑,但很快便又恢复笑脸,朝子书诀凑近。 “公子,张妈妈请您去厢房小坐,她马上就来。” 眼见汤枭已经上了二楼,子书诀倒也没拒绝,跟着姑娘朝木梯走去。 门外隐隐传来嬉闹声,林妗染贴近窗口,打开扫了一眼,长街两头挂满了红灯笼,无数男子游行在街中央,更有甚者抬头间看见了林妗染,均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瞥了眼锦绣春的牌子,连忙走了进来。 两层楼高,跳下去倒是不至于摔死,但想再爬起来逃跑怕是不能了! 林妗染咬咬牙,只好抓紧解剖刀重新躺回床畔之上。 不多时,门外便有脚步声靠近。 门板随即被推开,老鸨那特有的公鸭嗓再次传来。 “小侯爷,这就是我们锦绣春新来的头牌,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说着,老鸨凑近王九祥几分,凑近其耳畔小声嬉笑道:“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包您满意。” 王九祥的目光自打进了屋便不曾从林妗染身上移开。 先前在街头见她,只一身侍卫打扮也难掩风姿。 如今换了浅粉色女装,梳着简单发髻,再配上这精致的妆容,竟叫他一时看的有些呆了。 没想到子书诀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宝贝在府上。 王九祥微微偏头:“你确定她还是干净的?” 老鸨笑眯眯的点头:“您放心吧,我早就检查过了!不是最好的,怎么敢送来服侍您呢。” 先前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王九祥顺口袋抽出了一块金锭子就扔给了老鸨:“把门给爷看住了,少不了你的好儿。” 老鸨顿时喜笑颜开,双手抱着金锭子,嘴咧的老大:“艾,好好,您放心,您好好玩儿!” 言语间,老鸨已经退到了门外,轻轻关上门立刻招来两旁的护院。 “你们两个在这儿给我守着,绝对不能让人打扰了小侯爷的雅兴,明白吗?” “明白!” 见两个护院应承下来,老鸨才放心的朝回廊另一侧走去。 想起厢房里那位还在等她的大爷,老鸨不禁有些胆颤儿。 这小侯爷虽说来头不小,但多次打交道,老鸨早已将其脾性摸透,只要献上美人儿,她定能捞到不少好处。 可这锦衣卫却是从不曾踏进她的锦绣春,更何况还是子书诀! 第47章 子书诀!救我! 脚步声逼近床畔,林妗染握着解剖刀的手不由得缩紧了几分。 方才老鸨的话犹在耳畔,林妗染只觉得胃里直犯恶心。 她能感觉到那位小侯爷已经坐在了身侧,口中戏谑道:“没想到子书诀竟成了柳下惠,放着这么个美人儿在府上还能坐怀不乱。” 说着,王九祥已然伸出了手。 指尖刚刚触到少女娇嫩的肌肤,只感觉一阵冷风刮过,手背顿时传来一股剧痛。 鲜血滴在林妗染的衣衫上,迅速晕染开来。 王九祥下意识收回手,林妗染趁机翻身下床,解刨刀直指王九祥的眉心。 王九祥怔楞了一瞬,随即不由得哼笑出声:“敢划伤我的女人,你倒是头一个。” 林妗染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嘴角同样扯出一抹冷笑:“您贵为小侯爷却现身青楼,传出去怕是会对您名声有损吧!” 王九祥低头扫了眼手背上的刀伤,不屑一笑:“传?谁敢传?” 他虽然面上带笑,但眼底迸发出的寒光却让林妗染心中胆寒:“只要爷一句话,就能灭他满门!” 林妗染眉头紧蹙:“难不成这偌大的京城没有王法了?” 王九祥嬉笑着抬腿靠近了两步,低语道:“在这儿,爷就是法!” 话音落下的同时,王九祥突然伸手握住了林妗染的手腕,只稍稍用力,林妗染便感觉手腕似断开了一般剧痛难忍,手上一松,解剖刀顺势被王九祥夺走。 打量着手中陌生的刀刃,王九祥难得来了兴致:“这东西做工精巧,爷从前倒是从未见过,你是从何处所得?” 林妗染只顾手上挣扎,并未理会王九祥。 片刻后,王九祥似想到了什么般,‘啊’了一声:“定是子书诀给你的吧?看来他对你还当真是用了心思的。” “放开我!”林妗染低吼,手腕早已通红一片,火辣辣的疼。 偏偏王九祥攥的更紧,将解剖刀随手一丢,另一只手抓住林妗染的肩头便将人甩到了床畔上。 肩头的伤口还未痊愈,被王九祥这么用力一抓竟又渗出了丝丝血渍,剧痛瞬间蔓延开来,林妗染脸色也随之变得惨白。 顺手扯下衣袍一角,王九祥只是随意裹了两下手上的刀伤便迫不及待的朝林妗染扑了上去。 “你可是爷花了一百两买来的!” “你肯买,也要问问我肯不肯卖!”强忍疼痛,林妗染再次剧烈挣扎了起来。 王九祥终于被惹的烦躁,迅速抬手在林妗染肩头点了一下。 林妗染只感觉全身一麻,竟再也动弹不得。 “你!”林妗染愤而咬牙,他居然点了她的穴。 王九祥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林妗染的脸颊,脸上终于洋溢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样乖乖的多好。你放心,爷待会儿定会好好疼你。” 手指下滑至腰间,扯住丝带一头拉开。 外层衣衫被轻易褪下。 林妗染满目绝望,眼泪终于不受控的从眼角滚落,只能紧闭双眼,不去看身侧那个肮脏的身影。 王九祥却饶有兴味的欣赏着她的无助,大手已然伸向了中衣束带。 下一刻,门外却突然传来脚步声,门板紧跟着被大力推开。 王九祥惊起,怒瞪向大步走进来的人。 “见过小侯爷!” 见是王九祥,汤枭并未有何意外,反倒是双手握拳恭敬的行了个礼。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林妗染震惊睁眼,却因为躺在床畔上,无法看清来人,心中却已然重燃希望。 王九祥正要发作,见是子书诀的人反倒是有了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端坐在床畔,冷言道:“你不是佥事府上的护卫吗?何以至此?” 汤枭微低着头,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小侯爷,属下是奉大人之命前来寻府上走失的小厨娘。” “小厨娘?”王九祥哼笑着,扭头打量了眼林妗染:“既然是你们府上的,那应该回府中找,怎的还跑到这花柳之地了?还是说,你家大人也动了春心,竟想与我一争?” “小侯爷误会了。”汤枭语气沉稳,没有半分卑亢:“大人也是听闻小厨娘被人诱骗至这锦绣春楼中,因此才命属下前来寻找。” 说着,汤枭故意看了林妗染一眼,见她只是被脱了外衫,才稍稍松了口气。 “人既然在小侯爷这里,还请小侯爷手下留情,让属下将人带走。改日大人定会送千两银票至府上,还望小侯爷莫要怪罪。” “千两?”王九祥故作诧异:“这小厨娘究竟是何许人也?竟值千两?” 王九祥眼底的兴致更浓,竟当着汤枭的面将手伸向了林妗染的脸颊。 滑嫩的触感几乎另他着迷。 “这样吧,你回去跟你家大人说,我出一万两买了这小厨娘。” 汤枭眉头骤然一紧,连带着握刀的手也缩紧了几分:“小侯爷,此事属下还要先回去禀报大人才可定夺,还请小侯爷准许属下带她离开。” 闻言,王九祥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 一个小小的护卫竟敢一而再的忤逆他,实是放肆! “今儿别说你,就算你家大人亲自来了人也带不走!”王九祥声音狠戾,一只手作势又要去扒林妗染的衣衫。 林妗染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双眼一闭大喊出声:“子书诀!救我!” 王九祥和汤枭皆是一怔。 下一刻,门前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阴冷杀意迎面扑来,王九祥脸色紧绷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一只手已经悄悄摸上了藏在腰间的毒针。 “小侯爷看上了我府上的人,也要知会我一声才是,就这么把人带走,怕是不妥吧?”子书诀冷声说着,人已走到了床榻前。 入目便是林妗染猩红的肩头,刺痛了他的眼。 再看见她被扔到一旁的外衫,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双臂微抬,子书诀已利索脱下外衫盖在了林妗染的身上。 王九祥冷眼瞧着,却是恨得牙痒痒。 “子书诀!你敢带她走!你信不信我明日便进宫面圣,将你私藏倭寇之事告知满朝文武!” 第48章 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子书诀似未听见一般,抬手解了林妗染的穴道。 林妗染怔怔看着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竟比刚刚流的还汹涌。 身体恢复行动力的瞬间便一把勾住了子书诀的脖子。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刚才绝望之际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看到他真的出现,她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突然被温香软玉填了满怀,子书诀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顺手将林妗染打横抱了起来。 “小侯爷可自便。”子书诀淡淡说着,已然抱着林妗染朝门口走去:“但还请小侯爷带着真凭实据前去,否则最后可要落个欺君之罪了!再者,若满朝文武知道您来了这烟花之地,怕是建昌候大人也要颜面尽失了。” “你敢威胁我!”王九祥盛怒之下双目猩红,紧握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子书诀已经行至门边,脚步微顿,头也不回道:“我只是好心提醒小侯爷罢了,何来威胁之说?” 音落,也不等王九祥再出声,子书诀已大步出了门。 汤枭紧随其后。 瞥了眼跌坐在门边的护院,护院立刻吓得又往后瑟缩了几下,下意识抬起手护住了头。 刚刚为了拦他,护院被教训的不轻,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 老鸨匆匆赶来,见状早已吓得神情呆滞。 “小侯爷,您……” “滚!” 老鸨刚刚出声便被大声呵斥,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只好颤抖着退出了门外,刚好看见子书诀抱着林妗染走出门,脸色早已惨白如纸。 这可如何是好? 不但得罪了小侯爷,还得罪了锦衣卫!只怕她今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早知道就不该被那个杀千刀的忽悠,还以为那丫头当真是个乞丐才大胆扣留,如今竟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张妈妈,要不要派人去追?”护院在一旁小声提议。 老鸨狠狠瞪了他一眼:“追?你知道那是谁吗?” 吼出声才想起身后的厢房里还有一位爷,忙降低音量呵斥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暮色已浓。 城中街上已不见几个身影。 子书诀一言不发的抱着林妗染朝前走着,汤枭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 肩头的剧痛不断刺激着林妗染,抬头看了眼男人冷硬的脸颊,莫名的委屈感突然涌上心头。 林妗染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眼泪很快便打湿了子书诀的衣衫。 “哭什么?”子书诀低头扫了她一眼,哑着嗓子道:“若是不想被我抱,我放下你便是了。” 说着,子书诀还当真弯腰准备松手。 林妗染勾着他脖子的手忙用力几分,身体也往他怀里又钻了钻,用力摇了摇头道:“不不,我腿软,大人您还是抱着我吧。” 女孩儿清秀的脸上挂着泪痕,一张水汪汪的大眼清纯又无辜。 子书诀心头莫名一软,终究还是没忍心放开。 吸了吸鼻子,林妗染突然愤慨出声:“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是伏焱那个王八蛋把我骗到那个什么锦绣春的!他想害我!” 子书诀静静听着:“我知道。” 林妗染一怔:“你知道?那你有没有把他抓起来?最好也抽他几十鞭!” 子书诀眼角不禁抽动了两下。 先前还觉得他手段残忍,如今为了私仇倒是下得去手了。 汤枭也忍不住打量了林妗染一眼。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也猜得出她此刻的表情。 汤枭心中不禁嗤笑了两声。 谁人不知伏神医和自家大人是生死之交,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子,竟还妄想怂恿大人对付伏神医?当真是不自量力。 果然便听自家大人开口道:“他认定你是倭寇,没有下手杀你,已是仁至义尽。” 林妗染瘪瘪嘴:“大人,我不是都跟你交代过了吗,我真不是什么倭寇,我也不是……” “我知道。”子书诀淡淡打断了林妗染,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但伏焱全家皆丧命在倭寇之手,他对倭寇必然恨之入骨。” 林妗染怔楞了片刻,随即似认命般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这次是运气好,被大人您救了,那下次呢?他也在府上住着,还不迟早找机会弄死我?” 子书诀点点头:“嗯。” 林妗染懵了。 嗯就完了?难道他不该说为了她的安全,不让伏焱住在府上了吗? “大人……” “我近日公务繁忙。”林妗染刚开口便被子书诀冷声打断:“暂时不会回府。”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周遭的气温好似突然降低了不少,林妗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却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他冷漠的样子有些失望,又有些难过。 汤焕和汤绝早已守在院中,见自家大人抱着林妗染进门,林妗染身上还披着大人的外衫皆瞪大了双眼。 要知道大人自幼便不喜旁人砰他的衣物,因此每日晨起都不许人进房中伺候,后来有了自己的府邸,更是连个女婢都不肯留。 如今却是将自己的衣衫盖在了林妗染身上,这说明什么? 汤绝和汤焕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喜上眉梢。 “大人,房中热水和草药都已经准备好了。”汤焕道。 汤绝也连忙出声:“大人,需要将伏神医请过来吗?” 少女肩头的猩红实在醒目,想不注意都难。 想到这伤口几次被撕裂,汤绝竟有些心疼她。 只怕她这疤是留定了。 只是还不等子书诀出声,林妗染已经抢先开了口:“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上点药就好。” 说着,便挣扎着从子书诀怀里跳了下来,一路小跑回了卧房。 怀里突然空了,子书诀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还悬在半空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嘴角竟不自觉上扬了几分。 阴影中的树后,一道身影始终朝这边望着。 但见林妗染平安归来,顾婉姝恨恨咬着牙。 “林妗染!” 子书诀转身离开,脚步却微顿,扭头看向阴影。 顾婉姝吓得一颤,匆忙缩回了身子。 目光上移,夜空繁星都遮挡不住她眼底的嫉恨。 只要她还在这府上一天,就绝不会让林妗染好过! 第49章 强忍 不知这温水中放了什么草药,只泡了一会儿,林妗染便感觉痛感减轻了不少。 尝试着活动了下肩膀,竟也灵活了许多。 门外的院落静悄悄的,想来子书诀和汤枭等人已经离开。 刚刚站起身,冷意便席卷了全身。 林妗染不禁打了个冷颤,赤脚走到屏风前,从衣衫的袖袋中掏出了那个小小的箱子。 箱子落地,瞬间放大成正常大小。 虽已见过多次,但林妗染依然觉得新奇。 嫩白的指尖一一略过箱内的工具,随即取出了最角落的针线。 光靠敷草药,这肩膀算是好不了了,还是要缝合一下。 只是没有麻药…… 林妗染咬咬牙,下意识看了眼门口方向,终是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伏焱那么恨倭寇,定是巴不得她死,怎么可能还给她麻药? 走到铜镜前,深吸了口气,林妗染还是将针一点点伸向肩头…… 屋外一片静谧,隐藏在黑暗中的树枝被风轻轻吹动,一道黑影翘着二郎腿平躺在枝干上,嘴角叼着一根干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眼角余光却不时打量着院落中的木门。 烛火摇曳,将女子曼妙的身姿掩映在窗纸上。 只是不知她在干什么,竟隐隐传来痛苦的闷哼声伴随着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黑影缓缓坐起身,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些。 闷哼逐渐变成了低呼,但声音不大,似乎屋内人并不想被人发现。 汤焕迟疑了片刻,终是纵身跃下,轻手轻脚来到窗前。 刚刚推开一道缝隙,双眼便被一抹猩红占据。 只见林妗染只穿着一件中衣坐在镜前,口中咬着手帕,一手握着针线,正颤抖着缝合肩头的伤口。另一只手用力攥着衣摆,脸上的汗珠滴答落个不停。 汤焕眼底的神色莫名凝重了几分。 书房,子书诀坐在案前,手中的兵书刚刚读了一半。 烛火掩映着男人冷硬的脸庞,一双眸子闪着寒光,深不可测。 察觉到走近的脚步声,子书诀却是头都不曾抬起半分。 “何事?” “大人……”汤焕声音低沉,轻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林姑娘正在房中独自缝合伤口,她没有草药,若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只怕……” “我去找伏神医!”站在另一侧的汤绝立刻出声,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汤枭一把拦住。 旁人不知,他却清楚的很。 若是找伏焱有用,林妗染也就不用一个人强忍了。 不过她能忍受皮肉被刺穿的痛楚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你拦我干嘛啊?再不去小厨娘非活活疼死不可。”汤绝心急的想要推开汤枭。 “别急!”汤枭眉头轻蹙,厉声道:“大人自会处理!” 闻言,汤绝才终于安静下来,扭头试探性的看向子书诀。 察觉到三人的视线都定格在自己的身上,子书诀才缓缓开了口:“她既敢做,自是想好了应对之法,你们何必如此心急?” 汤绝懵了,下意识和汤焕对视了一眼。 什么情况? 大人不是将自己的衣衫都给林姑娘穿了吗? 得知她不见了,还立刻派人四处寻找,连他都看出大人有多担心林姑娘。 怎的现在又不管不顾了? 汤枭瞥了两人一眼,还是走近一步,轻声道:“大人,林姑娘身上还有众多疑团,若是人死在佥事府,只怕有人会借此生起事端,不如属下送盒金疮药过去?” 汤焕和汤绝瞬间反应过来,忙出声附和。 “是啊大人,建昌候府可是一直对咱们虎视眈眈。” 汤焕话音刚落,危真儿便急匆匆跑了进来,因为太过焦急未看清脚下,脚尖磕在石阶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超前摔去。 幸而汤枭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才避免她直接扑在子书诀的桌面上。 “大人面前,怎可如此毛躁?”汤枭忍不住呵斥,目光却是不受控的将女孩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见她摔倒的刹那,他竟无比慌张。 危真儿怯生生的低下头,脸颊泛红。 换去了那身脏污残破的麻衣,一身简洁白色罗裙的女孩儿干净的仿佛透明。 巴掌大的小脸儿看起来柔柔弱弱,惹人怜爱。 连汤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近来这府上可真是热闹。 先来了一个心机颇重的顾婉姝,然后又是生动有趣的小厨娘,现在又多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美人儿。 难不成自家大人真改了性子,决定要在府上留女人了? 汤绝颇有兴致的看向子书诀,却冷不防糟了一记冷眼。 警告意味太过明显,汤绝顿时敛起笑意,急急低下头打起了蔫。 子书诀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看向危真儿道:“何事?” 危真儿局促的站在汤枭身侧,低着头小声道:“林、林姑娘在房中晕倒了,还流了很多血……” 话音未落,汤枭便察觉面前一阵风刮过。 再反应过来,案前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汤焕和汤绝见此急匆匆追了上去,汤枭紧跟在后。 危真儿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痛、钻心的痛几乎要将她折磨致死。 虚掩的门板再次被人轻轻推开。 林妗染只看的见来人的白靴,以为是危真儿叫来了子书诀,用尽全力伸出手,声音气若游丝:“好……好痛……” “痛?有多痛?”戏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林妗染一怔。 不是子书诀。 “顾、顾婉姝?你来、干什么?” 每说一句话几乎都耗尽了她的力气,想抬头去看一眼顾婉姝竟都做不动,只能感觉到顾婉姝蹲下了身子,然后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细针,残忍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才这么几针就受不了晕倒了。” 音落,顾婉姝捏着针尾,猛地扎在了林妗染的脊背上。 “嗯……”林妗染痛的闷哼出声。 眼眶发热,眼角已经含了泪。 然顾婉姝却觉得并不解气:“林妗染,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本来都打算放你一名了!没想到你竟非回来找死不可!” 这次,顾婉姝瞄准了林妗染的颈动脉。 猛然举手便准备扎下。 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是一声厉呵:“住手!” 第50章 不要搞花样 子书诀匆匆赶来,却见厢房门大开,女孩儿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早已失去了意识。 “林妗染?”子书诀将人打横抱起,触及掌心冰凉一片。 柔软的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那一刻,子书诀竟莫名心慌不已。 “小厨娘莫不是已经死了吧?”汤绝站在门前,见状急切出声。 汤枭一记冷眼扫了过去,汤绝却并未察觉其中的警告之意,依旧喋喋不休:“我就说她一个小女子根本无法忍受此种剧痛,偏偏大人不肯让我们管她,这可如何是好?” “十七!够了!”汤枭厉声呵斥。 汤绝瘪瘪嘴,但见子书诀脸色阴沉昵向他,顿时吓得脸色一白,忙低下头后退了两步。 子书诀这才收回目光,冷声道:“去叫伏焱来!” 清冷低沉的嗓音间夹杂着一丝慌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汤枭眉头轻皱,应了一声转身刚要离开,汤焕却已经大步跑了进来。 “大人,伏神医不在房间里!” “去找!”子书诀扭头低吼。 三人连忙应道,转身快步离开,很快便消失在院落间。 女孩儿的呼吸越发微弱,脸上的血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子书诀索性将人扶了起来,随即盘膝坐于其身后。 内力汇聚丹田,随即被推向掌心。 直到感觉掌心炙热一片,子书诀才猛然扣在了林妗染的肩头。 “嗯~” 昏睡中的人儿不禁闷哼出声,声音微弱,但子书诀还是听见了,紧皱的眉峰才稍稍舒展。 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角落的地面。 一个银白色的箱子竟安静的放在那儿。 门外再次有脚步声走近,子书诀随即腾出一手,拽起床畔边缘的衣衫便抛了过去。 衣衫不偏不倚,刚好盖在了箱子上。 衣角落下的同时,危真儿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出去!”子书诀声音凌厉,让人心生畏惧。 危真儿吓得一抖,滚烫的药汁溅了出来,原本白嫩的小手顿时被烫出了几个红点。 危真儿紧咬着下唇强忍着疼痛,怯生生出声:“大人,这是灵枝草,我刚才院子里看见的,小时候我跟着娘亲四处乞讨,每次受了伤娘亲都会给我熬灵枝草,吃了就不痛了,而且用不上三天伤口便会结痂愈合。” 闻言,子书诀当真扫了眼她手中的药碗,颇有些犹豫。 大概是渡给她的内力起了作用,林妗染突然咳了几声,紧跟着一口血呕了出来,湿了旁边的棉被。 见此,危真儿着急了:“大人!这草药真的有用,您快叫林姐姐喝了吧,再晚怕就迟了呀!” 久久不见伏焱的身影,林妗染又昏睡不醒。 子书诀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头:“若是这草药无用倒也罢了,若是要了她的命,你便要小心自己的命了。” 子书诀冷声警告,狭长的双眼凌厉的似要将危真儿看穿一般。 危真儿瑟缩着脖子,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 一股清苦味儿顺着喉管滑向肠胃,竟意外地舒服了很多。 林妗染下意识有了吞咽的动作。 见此,子书诀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危真儿却是高兴不已。 “您看吧!我就说这药管用!” 子书诀并未出声,一双鹰目却是定格在林妗染身上不肯离开半分。 …… 假山后隐蔽之处。 伏焱一把甩开了女人。 顾婉姝脚下不稳,差点栽倒进一旁的浅水池中。 “伏神医!您这是什么意思?”顾婉姝气急,却深知此人与子书诀是至交好友,为了能嫁入佥事府,她尚不可和面前的人撕破脸皮。 伏焱冷眼瞧她,面色冷若寒霜:“刚刚在厢房里,你想做什么?” 顾婉姝眉眼微挑,避开了伏焱打量的目光:“伏神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见林姑娘晕倒想帮帮她而已。” 伏焱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想帮她,还是想杀她?” 顾婉姝猛然转身,对上伏焱清明的目光,心头骤然一紧。 他一副早已将她看穿的模样。 “据说,你父亲为脱身将林妗染骗至家中,假死烧屋嫁祸于她。可如今她还活的好好的,你父母却惨遭杀害,你心中定是不平吧?” 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明明在隐忍,嘴角却是强扯出一抹笑意。 “那伏神医又如何呢?” 伏焱眉眼微冷,静瞧着她,没有说话,似在等她的下文。 顾婉姝也懒得继续伪装,转身冷哼道:“父母皆被倭寇所害,唯一的至交好友又迷恋上了一个倭寇,相比起来,倒是伏神医更胜一筹。否则也不会将人骗至那烟花之地了。” 伏焱冷昵了她一眼,倒是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顾婉姝不甘的低吼声:“传言伏神医嫉恶如仇,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当真如此就算了吗?” 伏焱脚步微顿,却并未回头,只淡淡道:“那依你该当如何?” 顾婉姝眸色骤然一愣,声音阴冷:“我可以帮你!” “帮我?” 顾婉姝重重点头:“只要你肯跟我联手,我定能除掉林妗染!” 伏焱闻言忽而嗤笑出声:“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内力的小喽啰,想弄死她只是动动手指的事罢了,你未免太看得她了。” “既然如此,你当时将人骗出府外为何不直接杀了她?”顾婉姝不甘。 “既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亦不想她死的太过容易。”伏焱忽而转身,凝视着顾婉姝的目光含着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同样,你若还想在这府中安然度日,最好不要搞花样,否则落入建昌候手里,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音落,伏焱大步离开,对于顾婉姝的提议根本没有丝毫兴趣。 顾婉姝原地气的跳脚,脸色涨红,全然没发现不远处的高树之上居然躺着一个人,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倒悠哉的很。 待顾婉姝离开后才一个翻身一跃而下,深红色衣袍随风浮动,腰间挂着刻有‘锦衣卫’的腰牌。 冲着顾婉姝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脚尖轻点,不过眨眼功夫,人已消失在林间小道。 第51章 都处理了吧 策马数日,刚进梅山地界,陆风便察觉到了一丝杀意。 茂密林间静谧无声,偶有风吹落叶,飒飒作响间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陆风身后尚有十几名锦衣卫,见此纷纷拽紧缰绳,一手置于刀柄处,警惕的望向四周。 落叶飞至陆风肩头。 侧目瞬间,数道黑影腾空跃下,伴随着刀尖刺破半空的凌厉响声。 陆风未动,十几名锦衣卫却已然抽出佩刀,腾空而起。 马鸣林间,惊起数十只飞鸟。 黑衣人的刀刃直劈向陆风,赶来的锦衣卫持刀抵挡。 刀刃相碰,发出嗡鸣。 不过片刻,两方人马便已缠斗在一起。 陆风依然坐于马上,目光不由得望向远处的孝陵方向。 林间却在此时又冲出数十黑衣人,他们目标明确,直奔陆风。 陆风随手抽出佩刀,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人已稳稳落于黑衣人中间。 层层包围下,陆风面不改色,只是冷眸打量着他们,心中虽早有答案,却还是冷声问道:“是何人派你们来杀我的?” 为首黑衣人高举起利刃,厉声呵道:“等你死了去阴曹地府问阎王吧!给我上!” 话音落下的同时,几十把利刃同时劈向陆风,锦衣卫欲赶来帮忙,却被另一批黑衣人牵制。 但见陆风不慌不忙,只在刀剑聚集的刹那,身体猛然前倾,手中刀刃快速从黑衣人腰间划过。 血液飞溅,很快便染红了剑身。 哀嚎声响起的同时,十几个黑衣人均已受了伤,脚下不受控制的后退。 其余黑衣人见状顿时红了眼,纷纷叫嚣着再次冲了上来。 一时之间,空旷的林间只剩下激战的声响。 一道身影急匆匆进了张府,路遇奴仆下人眼角余光也不曾扫过,直奔后院。 隐僻的院落中,不时有女人的哀鸣声响起,伴随着尖锐的狞笑声,均另路过奴仆浑身颤栗,脸色惨白。 他们已经多日未给屋内的女人送饭,并不知其现状,但见府中护卫和主公多次进入,均有惨叫传来,便可猜女人之悲惨。 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 翠翠依旧被绑在十字木架上,浑身皮肉绽开,血肉模糊。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也均被剪去,参差不齐的断痕触目惊心。 脑袋无力的下垂着,俨然已被折磨的人不人贵不贵。 张元偏还觉得不够,仿佛越折磨翠翠越能让他身心得到满足。 看着墙角火盆中被烧的发红的烙铁,他甚至已经在期待翠翠皮肉被烙熟的场景,一定非常刺激。 如此想着,张元不禁笑出声来。 一侧护卫似乎看出了张元心中所想,抄起地上的水桶便朝翠翠泼了上去。 盐水刺激着伤口,剧痛让昏沉的翠翠不禁又清醒了几分。 见此,护卫满意的勾起嘴角,转身冲张元弯腰行礼:“主公,烙铁已经红透了,您看……” 张元漫不经心的低头摆弄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冷哼道:“那还等什么?” “是!”护卫狞笑着应下,转身抽出烙铁,缓步朝翠翠靠了过去。 恍惚间,翠翠的眼里只剩下一抹红色。 多日的折磨早已拔掉了她周身的尖刺,眼下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她哭,她疯狂的摇头,烙铁却依然无情的按在了她的胸口。 “啊——” 多日未进食的她早已极其虚弱,连发出的惨叫都那般微弱,却还是引得张元和护卫哈哈大笑出声。 剧痛折磨下,翠翠终究昏死了过去。 见此,张元无趣的冷下了脸,起身说道:“叫大夫来。” “遵命!” 只等张元出了门护卫才抬起头。 多日来一直是这样,白日他们尽情折磨翠翠,然后再请大夫来为她医治,待伤口结痂之时再将其活活撕裂,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才可弥补她曾犯下的滔天罪过。 张元刚刚行至院间,便和来人撞见。 “主公!”来人立刻单膝跪下行礼,脸上尽显焦急之色。 但见其肩头血迹,张元眉眼不禁阴冷了几分:“可是任务失败了?” 来人头埋的极低,身体微颤,连声音似都在恐惧的颤抖:“主公,陆风似早有准备,我们埋伏好的人都被他发现了。” “废物!”张元怒而低吼:“若是杀不了他,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属下定当誓死效忠主公!”来人立刻表明忠诚:“只是还请主公早做打算!” 音落,来人立刻起身离去,独留下砖石间点点血迹。 张元只是瞥了一眼,眼底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来人!” 早已守在院门外的两个护卫忙转身走了进来:“主公!” 张元拧了拧微酸的脖子,阴冷的眸子看向一侧的厢房:“把里面都处理干净!” 护院一怔:“主公?那您的丹药……” “待事情了结了,再抓一批药引回来便是。” 张元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屋中人不过是一剂草药,用了便用了,没了再采便是。 似是听见了门外的响声,一女子趴在门前的缝隙里偷偷瞧着,刚好将张元与护卫的对话听了个满耳,立刻吓得脸色惨白,脚下不稳的后退着。 他说……要处理了她们…… 处理……是什么意思? 看着愈发走近的护卫,女子脚步踉跄的撞在桌沿上,桌上的茶碗被撞掉落,发出噼啪的声响。 女子吓得双眼瞪的老大,扭头的同时面前的门已然被用力踹开。 尚未回过神来,女子只觉得颈间一凉,炙热的血液喷溅而出,洇湿了窗纸。 屋内还站着其余几个女子,见状均被吓的失声尖叫,下意识想要夺门而逃,却还不等迈出房门一步便被人拎住衣领拽了回来,房门随即被关上,隔绝了满室凄惨。 张元就站在院门前,有护卫抬来了木桌木椅,又上了茶水。 直到厢房内彻底安静下来,一道高大的身影才缓步从树下阴影处走了出来。 张元头也不抬,只冷冷道:“不必拖去侧院了,走密道吧。” 身影脚步微顿,片刻后才似反应过来般点了点头。 厢房门随即被人从里面拉开,护院的衣衫被溅上了血迹,佩刀上的鲜血还在随着他的动作而滚落,身后,已经横七竖八躺了满屋子的人。 第52章 良禽择木而栖 梅山衙门。 两个衙役急匆匆敲开了曹建安的门。 “大人,出事了!” 曹建安刚和夫人用过膳准备歇息,闻言连忙将刚刚脱掉的衣衫重新穿好,快步行至门前开了门。 看了眼房内脸色不佳的夫人,将门重新关好才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京里又来人了,还是奔着孝陵那位来的!”一名衙役道。 “子书诀?”曹建安问。 另一名衙役摇摇头:“是指挥使陆风,孝陵那边派了杀手,目前两方人马已在梅林间交手。” “什么?”曹建安不禁惊呼出声,脸色泛白:“这张元真是活腻歪了!居然敢派人杀张元!看样子,他真是要大势已去了。” 曹建安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自从张元被遣送到梅山孝陵,他明面上是此处的县官老爷,但人人皆知,他早已听命于张元。 “大人,是不是张老抓人炼丹的事被皇上知道了?”衙役试探着问道。 曹建安没好气的狠瞪了其一眼:“否则还有何事能让皇上连陆风都派来了?”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万一张老被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咱们……” 曹建安眉头紧锁,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才沉声开了口:“走!去梅山!” “梅山?” 两个衙役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陆风和张老的人都在梅山,他们若真去了可该如何是好? 曹建安眉峰间却突然闪过一抹凌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良禽也要折木而栖!” 林间剑锋不断闪过,无数落叶在半空中翻飞,迷乱人眼。 陆风孤身一人立于包围圈中央,剑尖染了血,滴在脚边的落叶上随即晕染开来。 黑衣人们相互对视,眼底杀意愈浓。 不远处缠斗声不断,数名黑衣人皆丧命于锦衣卫之手,可还不等他们喘息片刻便又有新的黑衣人加入,仿佛杀不尽一般。 即使内力深厚,锦衣卫们的体力依旧在快速消耗。 陆风却依旧面不改色,只冷冷警告:“谁若想死,上来便是!” 正对面的黑衣人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话音刚落便叫嚣着举剑刺了过来。 陆风眉峰一凌,挥刀抵挡的同时,一记飞脚正中黑衣人胸口。 胸骨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林间尤为明显。 黑衣人瞬间退出数丈,单膝跪地呕出一口鲜血,人随即摔躺在地再也没能爬起。 其余黑衣人见状纷纷红了眼,竟再次同时冲了上来。 刀光剑影,血迹横流。 正当数名黑衣人再次同时攻向陆风时,数道弓箭突然齐射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黑衣人当场被射穿胸口毙命。 其余黑衣人纷纷后退望向远处。 只见一中年男子手持长刀正极速奔来,在其身后更是跟着数百将士。 冲在最前的将士甚至再次拉起了长弓,目标正是众多黑衣人。 “撤!” 虽不甘心,但见援兵到来黑衣人还是慌了神。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凝重的扫了眼冲在最前头的曹建安,再次大喝:“撤!” 不过眨眼的功夫,黑衣人便已窜进相反方向的林间没了踪影。 显然是训练有素。 陆风若有所思的转身,得以抽身的锦衣卫们迅速靠拢了过来。 “大人?没事吧?” “无妨。”陆风淡淡应道,转过头来时曹建安已经到了跟前。 “可是梅山知县曹大人?”陆风收起佩刀,微微低头算是见礼。 曹建安立刻双手抱拳,头埋的比陆风还低:“陆大人多礼了,在下正是。” 说着,曹建安扫了眼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试探性的问道:“陆大人可知刚才那些是什么人?为何要攻击你们?” 陆风眉心轻蹙,目光转而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尸体。 身侧的锦衣卫立刻会意,转身快步走过去在黑衣人腰间摸索了起来,很快便翻出一枚木质令牌。 正面刻着一个‘令’字,背面赫然刻着一个‘张’字。 锦衣卫面色微冷,将令牌递到了陆风面前。 “大人,这些都是东厂的死士,看来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故意在此埋伏。” “死士?难道他们是张老的人?”曹建安故作惊讶道。 陆风并未理会他,只是沉声交代将尸体处理了,便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曹建安正欲跟上,陆风却回头道:“多谢曹大人前来相助,只是在下还有皇命在身,不便再次多做停留,那些逃窜的黑衣人就有劳曹大人将其抓捕归案了。” 曹建安微微一怔,随即立刻笑着点头:“陆大人尽管放心,此事发生在我所管辖地区,必不能就此作罢。” 陆风这才点点头,策马离开。 只是扭头的瞬间,眼底却多了一抹深意。 …… 京城外西北十里处。 打烊了多日的铁匠铺终于开了门,铁匠下身穿着宽肥的裤子,上身只系着一条动物毛皮制成的简易围衣,沧桑的脸庞被火炉映的通红。 一手握着刚刚烧好的宽刀,一手握着铁锤有节奏的敲打着。 火星飞溅。 铁匠随手从旁边舀了一桶水泼了上去,随着‘刺啦’的声响白烟四起。 铁匠举起铁锤再次敲打起来,两道身影却走了进来。 “你就是陈铁匠?”童冠林大声问道。 铁匠只抬头扫了一眼,便继续手上的劳作:“有事就说,别耽误我干活儿!” “你什么态度?”跟着童冠林一起来的捕快不悦喊道,却被童冠林抬手拦了下来。 随即掏出胸口的画像纸,上面画的正是少傅被杀现场那把刀。 “你看看,这把刀是不是你打的?” 铁匠又抬头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是我打的。” 童冠林眉心微皱:“你就这么确定?” “凡是老子打的刀剑,刀柄根部都会刻两片小小的竹叶。” 童冠林忙低头查看,果然有两片竹叶。 “那你可还记得,这把刀是何人托你所铸?” “不记得。”陈铁匠随口道:“客人给了银子,我只负责将刀铸好,至于是何人所买,我并不在乎。” 童冠林还想再问些什么,却突见铁匠铺外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童冠林并未多想,人已经先一步追了上去。 第53章 依然不安 “站住!” 戌时未过,街上还有不少平民。 前方的人戴着一顶草帽,随着男人疾步行走,黑色披风不断扬起。 只是被人流掩映,童冠林始终看不清其模样,只能加快步伐追上去。 “站住!” 捕快紧跟在童冠林身侧大喊出声,然那人不但未停,反而速度更快,甚至运用了轻功,竟一跃上了旁边的屋顶,很快便窜出老远。 童冠林脸色骤变,握着佩刀的手一紧,脚尖轻点,人同样一跃而起。 街头的百姓纷纷抬头看见,但见月光下两道身影如风般略过。 捕快已经推开前方挡路的人群,努力追赶。 直至城外林间,男人才猛地止步,借着月色,手里的利刃反射着骇人的白光。 童冠林刀尖直指男人,厉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那人并未出声回应,只是突然举刀转身劈砍了过来。 童冠林下意识举刀抵挡,同时飞踹出一脚却被男子轻易避开。 童冠林低头看向距离自己胸腔不过一拳之距的利刃,眉眼顿时一眯。 窄刃! 猛然抬头:“是你杀了少傅大人!” 不是疑问,而且肯定。 男人头埋的极地,草帽沿刚好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长相,却能看见他嘴边得意的冷笑。 没有回应,却更像是默认。 童冠林顿时用力,震开男人的同时挥刀攻了上去,化被动为主动。 几番交手下来,童冠林竟隐隐要败下阵来。 幸而捕快及时赶到,在男子与童冠林纠缠时,找准时机一刀捅了上去。 男子虽察觉到了杀机,奈何人被童冠林牵制,竟躲闪不得,右腿结结实实挨了一刀,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脚下一个踉跄,童冠林趁机举刀逼上了男子的颈间。 “再动我就砍了你!”童冠林冷声警告。 男子只得站在原地,只是依然低着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捕快上前一把掀开草帽,一张凶恶的脸顿时暴露在月光下,正恶狠狠的瞪着捕快。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大抵是被这样的眼神惊骇到,捕快大声叫喊,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童冠林瞥了捕快一眼,才转眸又看向男子。 不等他出声,直接挥掌劈在了他的后颈。 男子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愣愣超前摔去。 “把人抗回衙门,派人通知大理寺卿,就说抓到了疑似杀害少傅大人的凶手。” “是!”捕快应了一声,捞起地上的男人就抗在了背上。 暮色笼罩,林间逐渐弥漫上了一层白雾。 不远处的树后,一道身影静静注视着童冠林和捕快消失的方向,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快步离开。 建昌候府。 奴役拿着一封书信敲开了建昌候的书房门。 “老爷,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请您过目。” 建昌候顺手接了过来。 书信上只有两行字——人已被擒,计划顺利,可安! 建昌候脸色未明,行至烛灯前,将书信点燃。 眼见书信一点点化为灰烬,建昌候并未见喜色。 “父亲,少傅被杀一案算是了了,您为何还闷闷不乐?”王九祥想不通。 腰牌遗失在少傅府,父亲为此事一直心内不安。 如今凶手已经入了狱,他们理应高枕无忧了才是。 建昌候却轻摇了摇头道:“名单尚未寻到,终究是后患。” “名单?”王九祥眉头轻皱:“您是说……少傅死前还留下了一份名单?” 建昌候转身坐在桌前,烛火掩映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阴谋与算计。 “安排在少傅府上的眼线回报说,少傅早已有意将朝廷中与倭寇有往来的官员一并告知皇上以图自保,他闭关书房多日就是在写名单,可如今名单不翼而飞,不管落入何人之手,万一被皇上看到,只怕你我都难逃一死。” “那还等什么?快派高手出去找啊!”王九祥着急说道。 建昌候深深看了王九祥一眼,却并未出声,只是扭头看向窗外。 月色如旧,只是心境却早已不似从前。 “宗人府那位如何了?”建昌候突然问道。 王九祥怔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家父是在询问司长青。 路线图丢失,司长青第一时间被下狱,皇上虽已下旨处决,奈何子书诀不但寻回了路线图,更是查出此事与张元有关。 皇上心有疑虑,只得暂缓行刑。 只是这司长青不死,建昌候总觉心内不安。 “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就这两日必然会了结了他,父亲安心便是。” 建昌候点点头,缓缓闭上双眼轻叹了口气,心中默念着子书诀的名字。 除去司长青,下一个便是子书诀! 凡是与他作对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还有佥事府的那个丫头,虽不足惧,但留着终究是祸患,一并解决了吧。” 王九祥嘴角微扬,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是,父亲!” 缓步退出书房,王九祥轻手轻脚的帮父亲关上了门。 转身时,几名护卫已然等在了那里。 “画像上的女子你们可都认得了?”王九祥冷声问道。 护卫纷纷抬头,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身着粉色罗裙,面颊红润,娇羞中透露着妩媚。 “今夜你们谁能杀了她,我就破格提拔他为护院总管!但若是任务失败,后果你们自然也清楚。” 建昌候府从不养无用之人,这是他们入府当日便知道的规矩。 “是!” 齐声应下,不多时,院落已空无一人。 王九祥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目光忽而复杂了几分。 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王九祥转身快步朝另一侧离开。 …… 佥事府。 汤绝和汤焕始终守在门前,危真儿紧跟在汤枭身后,一只小手习惯性的拽着汤枭的衣摆。 汤枭眉心微蹙,扭头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压低音量呵斥:“放手!” 危真儿吓得一颤,明明小脸儿惨白,小手却不肯松开半分。 她也不知为何,只是这样抓着他会让她觉得安心,即使他偶尔会凶她,危真儿却依然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可靠。 第54章 遇袭 但见女孩儿怯生生的看着自己,汤枭不知为何心头一软,终究是没再出声,只是无奈叹了口气,转头又看向床畔边的子书诀。 林妗染喝下草药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虽然呼吸趋于平稳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期间伏焱来看过一次,只说脉象平稳,没有生命危险便离开了。 “大人,时辰不早了,您明日还要进宫上早朝,不如先回去歇息,这边有我们盯着。”汤枭出声提议道。 汤绝看了眼自家大哥,也是心急想凑近瞧瞧林妗染状况,偏偏大人守在床边,刚好趁机附和道:“是啊大人,既然伏神医都说小厨娘没事儿了那她一定会没事儿的,您就先回去歇息吧。” “无妨。”子书诀却淡淡道,抬手探了探林妗染的额头,还好,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幽深的目光转而看向危真儿,忽而出声道:“你在少傅府所住的院子虽然偏僻,却是距离书房最近的房间,路过的竹林也相对隐蔽。想来你被安排在那里也是少傅精心安排,夜深人静之时,你们父女二人可是时常在书房中一诉亲情吧?” 危真儿脸色瞬间低沉了几分,头低垂着,眼角含了泪,甚至连抓着汤枭的小手都在颤抖。 汤绝垂眸看着她,竟莫名有些疼惜。 子书诀眉眼蓦然凌厉了几分:“是否?” 危真儿一手紧握成拳,终究是点了头:“是!爹爹一直很疼爱我,可又惧怕夫人威势,只能每晚趁夫人外出看戏之时命我到书房一叙父女之情。” 危真儿声音轻颤,一只手轻抚上脖颈间的羽毛璎珞,目光中突然充斥着愤怒:“可那个贼人居然刺杀了爹爹!如果我有幸能再见到他,定要杀了他替爹爹报仇!” 听闻此,汤枭忽觉有些愧疚。 危真儿将令牌交给了他们,奈何他们却无法将凶手正法。 子书诀眉眼微眯,细细将其又打量了一番才冷声道:“既如此,你对你爹爹的字迹可熟悉?” 危真儿一怔,虽不明白子书诀为何这样问,但见汤枭冲她点了点头,还是诚实答道:“熟悉,爹爹一直在教我读书认字,虽然学的不多,但爹爹的字我还是认得的!” 子书诀点点头,转而看向门边的汤焕和汤绝:“去准备笔墨。” “是!”两人没有丝毫迟疑,应了一声便转身朝书房走去。 危真儿不明所以,直到被安置在桌边,子书诀将两张宣纸铺在了她面前,沉声道:“你试试,能否将这些墨点和痕迹临摹出来。” 旁人不知,但汤枭却是认得这宣纸的。 这是在少傅被杀的书房中发现的,童冠林是个聪明人,但见子书诀对那几张宣纸起了兴趣便知这其中有问题,自己又无法破解,索性将其当做无用之物丢给了子书诀。 对此,危真儿却显得有些不安:“大人,我……” “无妨。”子书诀淡淡打断她,冷声道:“试试便可。” 音落,子书诀便转身走到床畔坐了下去。 汤枭守在危真儿身后,汤焕和汤绝则自觉的又退到门外。 头顶月影星稀,屋内烛火通明,本该是平静的夜晚,却暗潮汹涌。 远处的院落中,顾婉姝独自坐在院中央的石凳上赏月。 本想喝杯茶水,可刚抿了一口便发现茶水早已凉透。 顾婉姝烦躁的一把将茶碗摔打在地。 这偌大的佥事府居然连个丫鬟都没有,不管是沏茶倒水还是收拾床铺都要她亲力亲为! 要不是惦记着子书诀的权势,她倒真想一走了之。 顾婉姝暗暗发誓,等她做了这府上的女主人,第一件事便是给自己买两个丫鬟! 只是眼下也不知道林妗染怎么样,死了没有。 这贱人命实在太大,几次重伤不死! 顾婉姝恨恨想着,院墙外的树枝却突然传来飒飒声响。 顾婉姝下意识扭头,但见几道黑影突然越墙翻了过来。 “啊——”顾婉姝下意识尖叫出声,转身便朝门口跑去,还差一步便能出门时一把刀却直接横在了她面前。 顾婉姝脚步猛地顿住,扭头看向来人。 只见其蒙着面,凌厉的目光中杀意毕现。 他们是来杀她的! 顾婉姝脸色一沉,在刀刃划向她的瞬间反手扣住黑衣人的手腕,一掌紧跟着拍了上去。 只是她内力浅薄,这一掌威力不足,只将黑衣人震退了半步。 趁着刀刃偏差的间隙,顾婉姝拔腿便跑。 “救命啊!救命啊!” 刚刚喊出两声,黑衣人便再次追了上来。 锋利的刀刃划过顾婉姝的头顶,几缕秀发被砍断飘在半空之中。 父母虽都是练武之人,奈何顾婉姝自幼便不愿吃练武的苦,导致其对武功只懂皮毛,眼下竟连保命都成问题。 艰难抵挡了两次进攻之后,顾婉姝便已力竭,头发也凌乱不堪,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举刀便砍了过来。 牵制住顾婉姝的黑衣人见此顿时变了脸色,竟瞬间抽刀反手挡住了同伴的利刃。 “你做什么?”同伴气红了眼,低吼出声。 黑衣人不禁勾唇冷笑:“你又做什么?人是我打倒的,杀也轮不到你!” 顾婉姝喘着粗气,一手捂着胸口趁机艰难的往后挪动着脚步。 府上的护卫就在不远处,只要她能跑过廊庭便能得救。 顾婉姝深吸口气,但见他们还未注意到她,转身便狂奔起来。 “还打!人都跑了!” 另一黑衣人追了上来,见此愤而怒吼,两人这才住手,扭头看向顾婉姝。 冷哼一声,两人同时甩开对方转而冲了上去。 “救命啊!”顾婉姝用尽全力尖叫出声。 隔着观景湖,汤回猛地扭头看向声源处。 “出事了!” 低呼一声,汤回脚尖微点,人已一跃而出。 身侧的汤凌紧跟而上。 两个黑衣人举刀同时刺向顾婉姝的脊背。 顾婉姝满心绝望,却在必死之时见到了匆匆而来的汤卫,眼底顿时亮起了光。 下一瞬,身后的利刃便被一股劲力打飞,紧跟着便传来打斗声响。 奈何顾婉姝已无力回头,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她只看见一个黑衣人被抹了脖子, 第55章 悲痛欲绝 “染染,看看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喜不喜欢?” 睡梦中的林妗染猛然打了个激灵。 那清晰熟悉的声音真切的仿佛就在耳畔。 “妈?”林妗染尝试着轻唤了一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另一道熟悉的嗓音紧跟着响起。 “染染,你不是一直想去国外进修吗?老爸已经帮你争取到了帝丹大学的进修名额,连机票都给你买好了,快看,高不高兴?” “老爸……” 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爸妈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林妗染只觉得耳畔嗡鸣竟一个字都听不清。 直到声音越来越远,林妗染着急的伸手去抓,却空无一物。 “染染,爸妈很想你,一个人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啊。” “爸!妈!” 仿佛终于挣脱开无形的束缚,林妗染猛然睁开眼,却发现周围的一切竟是那样的熟悉而陌生。 绿柳成荫,不远处的停车场停满了车。 此时的她竟然身处墓园,而在她旁边就是她自己的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还很新,那样一张绝美的容颜却永远定格成了黑白色。 看着爸妈相互搀扶着走远的背影,林妗染悲从中来,哭着想要追上去。 口中不断呼喊着爸妈,但他们却根本听不见。 许是终究感应到了什么,林母突然止步,呼吸急促的回头四处打量。 林妗染欣喜若狂,只以为妈妈听见了她的呼喊。 爸爸却满脸愁容,眼角还含着泪光,紧紧搀扶着妈妈的肩膀着急的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染染的声音了,她在叫我。” 林母声音哽咽,踉跄着就要往回走,却被丈夫拦腰拦住。 “老婆,染染已经走了,你别这样,别让染染担心,啊。”林父柔声劝慰,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也在偷偷四处打量,眼底竟也含着一丝期盼。 父母仿佛老了十几岁,那模样让林妗染悲痛欲绝。 她想要去握握爸妈的手,然一股力量却突然将她往后拉。 爸妈的脸越发模糊,连带着周围的景色也选入了旋涡中。 “爸!妈!”林妗染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却只能无助的看着爸妈离她越来越远。 直到眼前只剩下漆黑一片,她突然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林妗染?林妗染!” 艰难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和一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庞。 只是不似从前那般冰冷,此时那张脸的主人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望着她。 似关心,似怜悯,又似恐惧。 若是从前,她大概会因为他这种眼神而欣喜,可当下,她却无比愤怒。 “是你把我拉回来的?”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嘶哑的厉害。 林妗染猛然抬起手,死死抓住了子书诀的衣襟,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拼命往下落,句句责备:“为什么要把我拉回来?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看见我爸妈!我好不容易才能接近他们!你为什么要把我拉回来!” 除了子书诀,其他人均一脸迷茫的看着林妗染,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爸妈? 什么新鲜词儿? 她想接近谁? 然其中最震惊的还要数汤绝。 自家大人秉性他最清楚,尤记得从前在旧宅时,一个丫鬟异想天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竟不惜偷溜进大人房中,只是轻轻摸了摸大人挂在屏风上的衣衫却刚好被大人撞见,丫鬟当即便被赶出了宅子,若不是老妇人拦着,只怕那丫鬟的手早已保不住。 可如今,大人不但把自己的衣衫给小厨娘穿了,连被小厨娘如此拉扯竟也没生气。 这代表什么? 汤绝突觉有些失落。 也不知为何,只是想到小厨娘有可能会成为府上的夫人,他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汤焕似看出了他的不悦,只抿唇轻声提醒道:“咱们的命都是大人救回来的,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 汤绝被说的一脸懵,根本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说什么呢你?我能动什么歪心思?” 汤焕眉心轻蹙:“没有最好。” 汤枭还站在桌边,却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满耳,只扫了两人一眼并未出声。 林妗染还在哭闹,惨白的脸上遍布泪痕。 终究是太过虚弱,只撕扯了两下林妗染便瘫在一旁,任凭眼泪打湿了被褥。 “大人,林姑娘这是怎么了?”汤焕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子书诀却并未回答,只是眉心紧锁,目光死死盯着林妗染。 想起她刚才口中言语,隐隐猜到了什么。 头也不回的冷声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危真儿下意识瞧了眼刚刚临摹了一半的宣纸,不等出声便听子书诀说道:“汤枭,你带危真儿去书房,临摹完毕之前不可离开她半步。” “是,大人!” 汤枭应了一声,随手收起宣纸,带着危真儿率先离开了厢房。 汤绝有些迟疑,却还是被汤焕拉走了。 厢房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林妗染的啜泣声。 “说吧,你刚刚梦到什么了?”子书诀稍稍整理了下被她抓乱的衣襟,冷声问道。 林妗染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神的看着桌上的烛火,透过跳跃的火光,她仿佛又看见了爸妈憔悴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如果是,怎么会那么真实呢?” 林妗染小声嘀咕着,声音沙哑的更加厉害。 “看见你爹娘了?” 见她刚才疯狂的模样,子书诀猜测她口中的‘爸妈’应该就是爹娘。 林妗染点点头,算是默认。 “我还看见了我自己的墓碑,我爸妈来给我上坟,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水果和零食,还给我买了漂亮的衣服,我爸之前给我申请的进修名额也下来了。” 林妗染越说眼泪流的越凶。 她原本的生活该是光明和安稳的,可如今她却深处这乱世,每日与死神抗争。 肩头的剧痛在不断刺激着她,林妗染突然缓缓闭上双眼,哽咽出声:“你杀了我吧。” 子书诀眉眼陡然一冷,没出声,也没任何动作。 林妗染继续道:“反正我就是个倭寇,你不是对倭寇恨之入骨吗?那就一剑杀了我吧。” 第56章 进府 子书诀突然就来了火气,猛然伸手掐住了林妗染的下颚。 剑眉下,一双鹰目射出骇人的光芒。 “想死?” 林妗染被迫与他对视,看见他眼底的熊熊怒火时,竟不禁有了一丝惧意,却还是倔强的点了头:“反正想我死的人有一大堆,与其死在他们手里,倒不如死在你手里。” 子书诀眉心微皱,不知为何,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竟让他瞬间消了火。 宁可死在他手里? 眼里的光突然就明亮了几分,却不想被林妗染发现。 子书诀反手甩开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才冷声道:“既然你如此不愿留在府中,那明日便随我一起吧。” 林妗染一怔,片刻后才想起他先前说有事要办要离开一阵,府上只剩下她和伏焱的事。 所以他以为她说的是伏焱吗? 林妗染不禁冷笑出声。 眼下看来,这府上想她死的人可不止一个。 迟迟没听到林妗染的动静,子书诀只当她是默认了。 一边朝门口走一边沉声道:“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会派人给你送衣服来。” 林妗染这才回过神来,匆匆起身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子书诀已经出了门。 无奈叹了口气,林妗染重新躺回到床上。 一闭上眼,她仿佛还能听见爸妈的声音。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抱到他们了。 睡觉! 对!睡着了说不定还能回去看他们! 许是太过疲倦,林妗染竟真的渐渐睡了过去。 全然没注意到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子书诀刚刚走到石门前,便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来人止步,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大人。” 子书诀并未转身,只是轻声问道:“如何?” “正如大人所料。”来人戏谑出声:“只是伏神医并未答应。” 这结果似早在子书诀预料之中。 “若他当真点了头,也不配做我佥事府的座上宾了。” 身后之人哼笑出声:“倒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竟觉得自己可以说动伏神医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林姑娘。” 子书诀目光陡然冰冷了几分。 “建昌候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汤鬼眉眼微挑,身上的夜行衣巧妙的与夜色融为一体。 “杀手已经进了府,重伤了顾婉姝,老二老五赶过去将人救下了。” 默了两秒,子书诀才继续道:“伏焱奔波劳累不便打扰,去城中药铺找个郎中回来给她瞧瞧吧。” 闻言,汤鬼嘴角的笑意更浓:“是,大人!” 音落,汤鬼转身一跃而起,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便是汤鬼的本事,轻功一流,来无影去无踪,与夜鬼无异,故而得名。 事实上府上的十七名汤卫并非亲生兄弟,均是被子书诀救回后甘愿留在府上,随后以年龄排序。 他们身世经历所长均不一,却将彼此视为生死兄弟,更对子书诀忠心耿耿。 朝廷中人无不忌惮子书诀,除了因为他是锦衣卫佥事外,更是因为这十七名护卫。 …… 梅山张府。 门前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晃动。 陆风坐于马上,身后的锦衣卫动作利索的翻身下马,前去扣门。 一老者探出头来,但见飞鱼服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不知众位锦衣大人前来,还望恕罪!” 锦衣卫后退了一步,让出了视线。 陆风眉眼微垂,冷声问道:“张老何在?” “老爷在房间休息,奴才这就去通知老爷。” 说着,老者爬起身就要离开,陆风却先一步翻身下马,冷声道:“不必,我亲自去找他。” 十几名锦衣卫跟着陆风进了府,但见陆风冲他们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们立刻四散奔向四周,原地只剩下一个跟在陆风身后。 老者急的不行,连连摆手:“大人,老爷有规矩,外人不可乱闯,您看这……” 陆风却不以为然,只转头淡淡道:“那你去拦便是。” “这……” 老者语塞。 他根本连武功都不会,如何拦得住武艺高强的锦衣卫? 只得紧跟在陆风身后朝内院走去。 陆风只朝周围打量了两眼便选定了方向,不多时已然站在了张元的房门外。 老者立刻上前扣门:“老爷,是锦衣卫大人想要见您。”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 张元面容平静的走了出来,看见陆风时甚至笑出了声:“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陆大人。” 陆风低头行了个礼才开口道:“张老,多年不见,您身子骨依然硬朗,” “那是自然。”张元笑的得意:“每次进献给皇上的丹药老夫都要先尝试过,确认不会伤到龙体又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说起来,老夫还是拖了皇上的福。” 陆风微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张老所言甚至,皇上用了您进献的丹药,身体确实硬朗许多,只是不知……” 陆风故意拖长了尾音,颇有深意的看着张元,冷笑道:“张老这制作丹药的药引是……?” 张元眉眼微眯透着阴冷,嘴角却始终挂着笑意:“既然陆大人如此好奇,那我便带你去炼丹房看看如何?” 陆风立刻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劳烦张老了。” 张元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锦衣卫,冷言道:“陆大人每次出门都如此阵仗吗?丹药房不比别处,这么多人进去,若是打翻了药罐,怕是皇上要怪罪了。” 陆风眉眼微冷,微微低头应道:“张老所言极是。” 随即扭头看向一旁的锦衣卫:“你在门外等我便是。” “是!” 一路穿过亭廊,陆风不时朝周围打量,却并未见何异常,只是遇到的奴仆皆一副畏惧的模样,见到他们头始终埋的低低的,恐惧之意溢于言表。 张元眼角余光瞥过陆风,忽而出声道:“听说陆大人与子书大人一向交好?” 陆风收回视线,淡笑两声:“张老言重了。” 府中护院突然迎面走来,步伐匆匆,若有所思的看了陆风一眼,随即附在张元耳边耳语了起来。 张元脸色微变,连带着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第57章 日后艰难 “张老怎么不走了?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儿?”陆风淡淡道,眼角眉梢间却多了一丝戒备。 张元目光一凌,再扭过头来却一副和善模样,笑道:“无妨,只是奴才来报说府上似乎闯进了些不速之客,不知陆大人可知?” 陆风嘴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抬手行礼道:“还请张老恕罪,我也是封了皇命前来,不敢不从。” “哦?”张元双手背向身后,手心却是紧握,冷言道:“不知皇上除了让你查这药引之外,还有何吩咐?” “皇上有命,恕在下不能多言。” 陆风言语间,身后的锦衣卫已经走近了两步,一手附在刀柄上,似乎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护院也是一脸杀意,紧盯着陆风和锦衣卫。 张元双眼微眯:“既如此,那就请陆大人随我来吧。” 音落,张元转身超前走去,经过护院身边时,悄无声息的冲其使了个眼色。 护院会意,放缓了脚步,只等着陆风和锦衣卫走到前去。 背后的石拱门后,十几个提刀的护院垫着脚走了出来。 护院回头冲同伴们使了个眼色,在锦衣卫距离自己两步远时,骤然拔刀砍了上去。 刀刃划破半空带起一阵劲风,锦衣卫反应迅速,偏头躲避的同时拔出刀便转身还击。 护院腹侧部被砍伤,连连后退了半步。 血腥味儿很快就弥漫在空气中。 陆风转身冷眼瞧着,却并未有何动作,反倒是张元竟趁机接近陆风,猛然将攥在手心的白色药粉洒了过去。 早有防备的陆风立刻抬袖阻挡,然药粉还是洒在了眼角周围些许。 一股灼烧感迅速在眼球周围蔓延开来,陆风愤而咬牙,忙闭上眼用了摇晃了两下,试图让自己的视野保持清晰。 锦衣卫已然被护卫们缠住,陆风身边空无一人。 张元狞笑着又走近两步:“我还以为你有多难对付,也不过如此!” 说着,张元扭头冲一旁的护卫吩咐道:“把闯进府的锦衣卫都找出来,一个不留!” “是!” 护院领命退下,张元这才又看向陆风,捡起掉落在地的刀抵上了陆风的脖子:“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我吗?哈哈哈哈……” 张元仰天大笑,俨然一副着了魔的模样。 石门后,一道佝偻着脊背的身影静静瞧着这一幕,阴沉的脸上透着失望。 摇了摇头,终是转身离开。 张元依旧双眼紧闭,一副没了反抗能力的模样:“张老既知我此行目的,那也该清楚我想知道什么。” 瞥了眼被护卫层层包围的锦衣卫,张元笑的得意:“事到如今告诉你倒也无妨。没错,仙丹的药引就是那些年轻女子的鲜血!并且取血之前,她们只能喝露水吃桑叶,尤其生出的血液才是最纯净的!” 陆风脸色不由得暗了几分:“为此,你残害了多少无辜女子?就连你府上的丫头也难以幸免吧?” “我想想啊~”张元想了一会儿,随即又摇了摇头:“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几十个?” 陆风猛然攥紧双拳:“人命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算什么?”张元又哈哈大笑了两声:“她们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我给她们吃喝,她们给我提供点鲜血怎么了?” 说着,张元又似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陆风一眼,目光随即定格在他右手的绣春刀上。 “你既如此看重人命,想必是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当上锦衣卫的了吧?” 陆风眉心倏而蹙起。 张元嗤笑道:“你们这些人为了当上锦衣卫,获得皇上御赐的绣春刀,不惜残杀同伴,踩在尸山之上!你和子书诀,你们哪一个手上不是沾满了鲜血?现在跑到这儿来质问我杀了多少人,陆风,你不觉得可笑吗?” 张元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当年的种种似在眼前。 那是个雨夜,皇上下旨命他们前往云雾山平乱,谁知刚刚进山便与一群倭寇打扮的人相遇。 来不及多言,双方人马就缠斗在一起。 那一战,他们死伤无数,最后只有一半的人活了下来。 有同伴,也有‘敌人’。 但当指挥使下令住手,‘敌人’摘下面具时,陆风才发现,那些竟都是往日的生死兄弟。 陆风不敢相信,亲自上前摘下了每一个死去‘敌人’的面具。 不出意外的,每一张脸他都无比熟悉。 就在半盏茶前,是他亲手割开了他们的喉咙! 指挥使当下再次宣读圣旨。 此次平乱,实为试探,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正式成为锦衣卫。 每一年皆是如此,每一个锦衣卫都曾经历过如此折磨。 他是!身边的这群兄弟是,子书诀……更是! 深吸口气,陆风的气息逐渐归于平稳,淡淡道:“多说无益。” 话音落下的同时,绣春刀出鞘。 张元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觉颈间一凉。 下意识抬起手在颈间摸了一把,满手温热粘稠。 那鲜红色已经染满了他的手。 张元一双眼瞪的老大,身体重重摔在石子路面上,俨然死不瞑目。 护卫们当即傻了眼,纷纷愣在了原地。 锦衣卫趁机退回到陆风身侧。 “大人,您的眼睛没事儿吧?” “小事。” 陆风淡淡道。 事实上,药粉只是暂时性刺痛了他的眼,用内力稍稍催化后便已无大碍。 之所以一直装瞎,只是想让张元主动说出实话罢了。 四下搜寻的锦衣卫们也相继返回。 他们已经找到了子书诀所说的密道,在林中的密道出口处不但发现了大量白骨,甚至还发现了多名少女的尸体,俨然是刚被杀害不久。 闻言,陆风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皇命是完成了,他却没有半分轻松的感觉。 看着张元不甘的脸,陆风只觉日后艰难。 没了丹药,只怕皇上要烦心了。 “大人!”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名锦衣卫的呼喊声。 陆风抬头看去,但见锦衣卫居然抱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姑娘走了过来。 “大人,这个姑娘是在一处相当隐蔽的院落中发现的,人还活着。” “马上找大夫来!” 第58章 有毒 天刚微微亮,一个老农便担着扁担进了宗人府。 他是来给狱中的犯人送饭的。 狱卒只是简单翻看了两眼便摆摆手让人进去。 老农憨笑着鞠躬点头,进了门后脸上的笑意却顿时散去。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男子盘着双腿坐在角落,脊背挺的笔直,双眼紧闭似在休息。 老农止步,随即从一侧竹筐里取出了一碗米粥。 “吃饭了。”老农哑着嗓子说道,将粥碗从木围栏的缝隙中递了进去。 司长青闻声睁眼,缓了片刻才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米粥洁白还泛着热气,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在这牢狱里待了许久,这还是第一次有白米粥喝。 司长青刚要递到嘴边,隔壁牢狱却突然传来哀求声。 “司、司大人,你那是白米粥吧?我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司长青扭头看去。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口中的牙齿都脱落了大半,佝偻着身子,一双眼却是贪婪的看着他的粥碗,不时舔舔嘴角。 司长青下意识看向他的碗,却发现里面竟又是不见几粒米的黄米汤,再看向另一侧,同样的黄米汤。 只有他是白米粥? 司长青骤然蹙眉,只以为是子书诀的意思,心下不免有些泛堵,倒也没了食欲,直接将碗递给了老翁。 “你喝吧。” 老翁欣喜若狂,握着碗的手都在轻颤。 激动的道了两声谢,抱着碗就大快朵颐。 不过眨眼的功夫,粥碗就已经见了底。 老翁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笑呵呵的正要再次对司长青道谢,一股剧痛却突然从腹部蔓延开来,再开口,竟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瓷碗掉落在地摔的稀碎。 老翁摔躺在地,一手指着瓷碗碎片,不甘的呢喃出声:“有、有毒……” 话音未落,人已没了气息。 司长青一双眼瞪的老大,似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另一侧牢狱中的人大喊‘死人了’才猛地回过神来。 粥里居然有毒! …… 佥事府。 汤枭拿着宣纸出来时,子书诀早已等在门外。 “大人。” 汤枭将宣纸双手奉上。 夜夜陪伴果然还是还用的,危真儿虽未临摹出所有字迹,却也猜出了不少。 “这似乎是份名单。”汤枭说:“只是字迹不清,除了开头和最后一个,中间的实在无法辨识。” “无妨。”子书诀淡淡道,目光却紧锁着宣纸上的第一个名字——余厚。 此人乃是钦天监的监正,顺天府中除了齐植,他大概是最得皇上信任的人。 “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子书诀随口问道。 汤枭摇摇头:“一切无恙。” “大人!”汤焕急匆匆而来,神色凝重:“宗人府那边传来消息,刺杀少傅大人的凶手抓到了。” “抓到了?”汤枭诧异出声:“是谁?” “江湖杀手。”汤焕抿了抿嘴角,总觉得事有蹊跷:“据说昨夜童捕头去铁匠铺查问,刚好遇到凶手在铁匠铺外鬼鬼祟祟,童捕头随即将人抓回了六扇门,却不想刚进门,凶手便承认是他杀了少傅。” “理由呢?”汤枭再次问道。 汤焕却突然冷哼出声:“为了一个璎珞。” 子书诀闻声抬头。 “是危真儿挂在颈间的那个羽毛璎珞?” 汤焕用力点头:“正是!据杀手自己说啊,那个羽毛璎珞原本是他娘亲的东西,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遗失了,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竟被危真儿戴着,所以一气之下才上门报复。” “为了一个璎珞就刺杀朝廷命官?”汤枭语气间满是怀疑。 汤焕耸了耸肩膀:“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可宗人府那边已经定了案,皇上也下了旨,午时三刻……咳~”汤焕坐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子书诀眉心微皱,只觉得这其中疑点重重。 先不说少傅大人死前为何要写这名单,如今这名单又在何处? 这名单上的人又和当日盐运路线图丢失有何关系? “走,去宗人府。”子书诀说着,人已经抬腿朝前院走去。 经过院落石门时,厢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林妗染大步走了出来。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脸色也依旧苍白,但休息了一夜,她的精神状态明显恢复了不少。 “林姑娘?”汤焕第一个发现了林妗染,下意识轻唤出声:“你的伤怎么样?没事最好别乱跑。” 子书诀闻声止步,下意识扭头看向院中。 只见林妗染一身男装,柔顺靓丽的秀发也包裹在头巾中,未施粉黛的小脸儿娇嫩干净,仿佛拨了壳的鸡蛋般闪闪发光。 林妗染不由得浅笑出声:“没事儿了,你们是要出门吗?带我一起呗?” 昨夜子书诀走后,伏焱来了一趟,给她留下了一瓶药粉,说是对愈合伤口有奇效。 但看着那家伙阴险狡诈的模样林妗染到底是没敢用,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直接被他毒死。 现在一想到在府中随时都会跟他碰见林妗染就胆虚,所以看见子书诀经过时才连忙追了出来。 只是不等子书诀出声,汤枭便率先反对:“大人有正事要办,带着姑娘怕是不便,姑娘还是尽快回房间休息吧。” “我已经休息够了!”林妗染迫不及待的凑到了子书诀面前,意有所指的晃了晃自己的袖袋:“大人,您昨晚答应了的!” 子书诀垂眸看着跟前的姑娘,身高只到自己的下颚,只需微微低头就能将她尽收眼底,看起来是那么娇小柔弱,让他忍不住想要去保护。 “老仵作昨夜已告老还乡,北镇抚司刚好有了空缺,你既不想留在府中,那便暂时顶上吧。” 想起她当日查看焦尸的情形,子书诀倒隐隐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林妗染立刻笑了:“是!多谢大人!” 相比汤焕的镇定,汤枭却是一脸诧异。 “大人!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当的了北镇抚司的仵作,您……” 子书诀冷冰冰的目光随即射了过来,汤枭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 “我说她行,她便行!” 第59章 打个赌 翠绿山头,伏焱惬意的躺在树下。 晨曦的阳光还没有那么刺眼,清风吹过,竟有股别样的静谧。 可这宁静很快便被一阵飒飒声打破。 伏焱并未有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直到头顶的阳光被挡去大半,一道熟悉的女声随即响起。 “你不是投靠锦衣卫了吗?怎么还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 女子长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如漆点墨。 随手撩起淡紫色罗裙,女子就着伏焱身侧也躺了下来。 山崖下便是海,风吹水动的响声如银铃般不断传来。 女子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靠近,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身侧的青草野花却在触到她的瞬间枯萎凋谢。 伏焱似察觉到了什么,眉心轻蹙。 “下次练毒记得将身上清理干净,毕竟这些花草是无辜的。”伏焱突然淡淡出声。 女子微微一怔,随即扭头打量向身侧,片刻后不由得嗤笑出声:“堂堂伏神医竟也懂得怜香惜玉了?还真是稀奇。” 伏焱薄唇轻抿,并未出声。 女子倒也不在意,毕竟相识多年,无人比她更了解伏焱的本性。 “听闻你昨日将一个姑娘骗去了锦绣春?怎的人又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闻言,伏焱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不耐:“你若是无其他事最好离我远点。” 伏焱扭头,眯起双眼看着女子,警告道:“我快没有耐心了。” 瞧他这模样,女子非但不惧怕,反而笑出了声。 从那声音里,伏焱听出了一丝得意。 “你放心,那个姑娘就交给我了,不出三日,我定帮你了结了她。” 音落,女子起身便要离开,却被伏焱出声叫住。 “那我们打个赌吧。” 女子止步转身,显然来了兴趣。 只听伏焱道:“从此刻起,三日之内你可以想尽办法给林妗染下毒,但我会想方设法为其解毒。若是我赢了,你便不可再纠缠于我!” 女子欣然点头,嘴角笑意更浓:“好!但如果我赢了,你要去师傅的坟前给他老人家磕头认错,承认自己不如我!” “就这么定了!”伏焱出声应下。 女子满意起身,走到悬崖边,回头冲伏焱甜甜一笑,随即纵身一跃没了踪影。 伏焱依旧躺在原地,未动弹分毫。 他很清楚,以女子的轻功别说这小小的断崖,就是再有一座山高也奈何不了她。 女子名叫白羽,与他是师兄妹。 他们的师父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神,但同时又擅长下毒,甚至为了练毒,不惜给自己下毒。 然而从小到大,师父却只肯教他医术,并称医者无需使毒,更是将练毒窍门尽数传授给了白羽。 师父并天后,伏焱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师父的练毒秘籍,却也只学了皮毛。 白羽一直将伏焱放在心上,奈何伏焱只对医术着迷。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白羽不惜对无辜百姓下毒,逼迫伏焱前去解毒。 久而久之,两人竟逐渐比试了起来。 伏焱声称没有自己解不了的毒,白羽更是要与其一较高低。 …… 佥事府。 顾婉姝是被一阵剧痛疼醒的。 刚一睁眼便忍不住惨叫出声。 原来当时杀手的刀被震飞前已经砍伤了她的背。 长长的刀口犹如蜿蜒的蜈蚣,狰狞可怕。 隔着一面屏风,老大夫正吩咐年幼的孙女儿将药膏给顾婉姝敷上。 然剧烈的疼痛却深深刺激着顾婉姝。 当小姑娘再次触到她的伤口时,顾婉姝猛然扭头掐住了其脖颈,咬牙低吼:“你能不能轻点!信不信我杀了你!” 小姑娘当即被吓哭,连带着打翻了手里的药罐。 看着身侧的一片狼藉,顾婉姝火气更大了。 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小女孩儿的姑娘戛然而止,只剩下微弱的呜咽声。 老大夫吓得不轻,竟下意识想要推开屏风闯进来,却被顾婉姝冷冷阻止:“你若敢进来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我就立刻掐死她再挖了你的双眼,割了你的舌头!” 老大夫已经握上屏风的手猛然顿住,眼底充斥着惊恐。 “姑娘饶命!饶命啊!老朽只是来给姑娘的伤口上药的,还请姑娘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小孙女儿吧。” 哭求着,老大夫直接跪倒在地。 可顾婉姝这口恶气还没撒出去,狞笑着就要再次加重手上的力道,却被门外突然传来的声响打断。 “大夫,如何了?”汤绝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见老大夫跪在地上,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跑过来将人扶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为何下跪?” 在汤绝眼里,顾婉姝不过是个罪人之女,不配被人跪。 顾婉姝自然也察觉得到其对自己的不满,只是为了子书诀,她必须容忍。 老大夫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拽着汤绝求情:“大人,您劝劝这位姑娘吧,千万别让她伤害我孙女儿,我儿子媳妇死的早,就剩这么个孙女儿和我相依为命,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活不成了啊!” 汤绝听的心疼,忙将再次跪下的老大夫扶了起来,随即走到屏风前大声呵斥:“把人交出来!” 顾婉姝愤恨咬牙,回头恶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这才手一松,任凭女孩儿重重跌在地上。 见小姑娘安然无恙跑了出来,汤绝才不禁松了口气。 “大夫,我先送你们出去。” 如此是非之地,老大夫真是一刻不想多留,闻言连忙点头应道:“好好,有劳大人了!” 路上,汤绝简单打听了顾婉姝的情况。 得知她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竟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 看着门外的人走远,顾婉姝神色骤然阴冷了几分。 抓过一旁的衣衫穿上,顾婉姝随即出了门。 在府上住了多日,她知道有个地方修建的跟牢狱相似,想来那些要杀她的人应该都关在那儿。 等汤绝去而复返时,厢房内早已空空如此。 汤回远远便见一女子朝地牢方向走去,淡黄色的罗裙随风轻轻摆动,只是那张脸上却挂着不合时宜的冷意。 第60章 不太对劲儿 林妗染紧跟在子书诀身后进了宗人府。 汤枭汤焕一左一右刚好将林妗染夹在中间,以防狱卒接近她。 只怪她虽着了男装,但那张脸白嫩光滑,难以保证不引起他人怀疑。 童冠林似乎早就料到子书诀会来,竟早早等在了门口。 “见过子书大人。” 子书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脸色冷如寒霜:“听闻童捕头抓到了杀害少傅大人的凶手,不知人现在何处?” “子书大人,皇上有命不准北镇抚司插手此案,您最好还是独善其身,莫要引火上身。”童冠林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道。 “无妨,我只想见他一面,问两句话而已。” “这……”童冠林左右扫了一眼,见并未有狱卒注意他们,这才咬牙点了点头:“那好吧,还请子书大人尽快。” 隔着木栏,男子盘腿安静的坐在角落,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中衣。 因为刚刚受了刑,中衣上沾满了猩红血迹。 头发凌乱,散落在脸周围,竟看不清本来面目。 汤焕抬手用刀柄敲了敲木栏:“喂!” 没有回应。 童冠林随即解开了门上的铁链。 子书诀抬腿走了进去,还未走近便察觉到了男子身上浓重的杀气。 “为何要杀少傅?” 清冷的嗓音自头顶传来,男子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但也只是抬头打量了子书诀一眼,便再次低下头沉默不语。 子书诀倒也不急,只是弯腰随手捡了根干草,一边把玩一边走到了男子左侧,冷声道:“你家中患病的娘亲若知你杀了人被关在牢里,睡的是干草,吃的是无米粥,不知她老人家会作何反应。” 前一秒还静默如钟的男子骤然抬头,一双眼瞪的老大透着凶光,似乎恨不得将子书诀千刀万剐。 “此事与她无关!”男子满心急切的叫嚷出声。 子书诀勾唇冷笑:“有无关系我自会去问,你既说那璎珞是你娘亲的东西,想必她自会认得。” 音落,子书诀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锁链的叮当声响,紧跟着一股凌厉气息便自背后袭来。 子书诀敏捷侧身,男子眼见劲掌扑空,利索收回。 汤枭和汤焕见状立刻拔出佩刀,一脚将男子踹的后退,随即挡在了子书诀身前。 男子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子书诀:“祸不及家人,少傅是我杀的,你们杀了我便是!别去找我娘!” “江湖杀手,拿钱办事。”子书诀淡淡道,眉眼间充斥着自信:“那么这次给你银子的……是谁?” 男子薄唇紧抿,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愤恨和纠结。 紧握成拳的双手不住颤抖着,许久才缓缓闭上双眼开了口:“是建昌候,他……唔……” 男子双眼猛然瞪大,眼球瞬间充血。 一支箭羽竟直接射进了他的太阳穴,男子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儿,随即重重摔躺在地没了气息。 扫了眼四拳大小的窗口,汤枭转身便走:“我去追!” “我也去!”童冠林紧跟而上。 子书诀缓步走到男子身侧,俯身打量着箭羽。 竟与当初射向顾钰海的箭羽相同! 曾以为是张元的死士想要杀人灭口,如今看来,倒是他当初太过武断了! 子书诀伸手将箭羽拔出,汤焕立刻撕下衣袍一角将箭羽包裹,随即揣进了胸口。 正要随子书诀离开,回头却发现林妗染竟还蹲在男子身侧。 子书诀回头看向她:“可是有何发现?” 林妗染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开男子身上的衣服,露出的皮肤上均是大大小小,或深或浅,或新或旧的伤痕,触目惊心。 林妗染眉头紧锁,轻声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 说着,林妗染抓起了男子的手打量着。 “他的手好像比正常人要厚一些。”林妗染随口道。 子书诀和汤焕同时垂下目光打量着。 果然,男子的手快有正常人的三倍厚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专门练掌法的人手都会这样。” 子书诀倏而蹙起了眉头。 林妗染却已经开始查看男子的掌心。 干干净净的,竟连一点老茧都没有。 如同被闪电击中,林妗染猛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如果像你所说,那这个人应该是掌法及其厉害,他掌心没有老茧,说明也不常握兵器,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刺杀过程中选择刀剑,而不是掌法呢?” 汤焕闻言直接怔在了原地。 子书诀深深看了林妗染一眼,转身便走。 正堂之上,宗人令崔大人满面愁容的坐在正座之上,子书诀坐在堂下左侧,手边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还有两个时辰便到午时三刻,人却被暗杀了,我可如何跟皇上交代?”崔大人看向子书诀的目光颇有些埋怨之意,在他看来,若不是子书诀硬掺和一脚,男子定然能活到午时三刻。 如今人在宗人府被杀,皇上只会怪罪他无能。 子书诀自然听得出其言下之意,却并未作何反应,只是低头抿着茶水,静静的等待着。 半盏茶后,汤枭和童冠林才出现在堂前。 “如何?人可抓住了?”崔大人急切问道。 “回大人……”童冠林双手抱拳行礼,惭愧出声:“我们一直追至城外,贼人已经全部服毒自尽!” 同当初一样! 汤焕终于察觉出了什么,下意识抹了把胸口,随即看向子书诀。 但见子书诀面色如常,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汤焕只能忍住也未开口。 崔大人正欲再说些什么,一个狱卒却神色慌张的从后堂走了出来,直奔崔大人,随即附在其耳边小声耳语了两句。 只见崔大人脸色骤变,小声质问:“人如何了?” 狱卒惊恐不安的摇了摇头:“死了!” 崔大人愤而起身,回头看向子书诀:“本官今日还有要事处理,不送了。” 音落,崔大人便匆匆离开。 子书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其背影,随即冲一旁的汤枭使了个眼色。 汤枭会意,点了下头后便抬腿跟了上去。 童冠林只是安静瞧着并未作何反应,只是扭头看向汤焕时,目光却透着一股复杂和怀疑。 第61章 赌坊找人 长街之上不断传来摊贩叫卖的喊声。 子书诀立于一家赌坊门口,听着里面熙熙攘攘的声响。 林妗染站在他身侧,不时朝周围打量。 突然,正前方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子书诀和林妗染同时扭头,便见王九祥骑马而来,两旁侍卫帮他驱散百姓。 一些来不及后退的百姓竟直接被推倒,撞翻了路边的食摊,整锅热汤泼了满身,顿时惨叫连连。 然王九祥却不曾看一样,趾高气扬的模样令林妗染怒火中烧,下意识就像冲过去却被子书诀一把握住手腕。 林妗染回头看向他的同时,王九祥已经行至跟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两人。 “呦,还真是冤家路窄,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你们。” 说着,王九祥上下打量了林妗染两眼,嘴角挂着轻浮的笑意:“怎么?今日又女扮男装去北镇抚司的地牢看谁了?” 子书诀面容冰冷,林妗染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视线越过王九祥看向受伤的百姓,见他被同伴抬走才稍稍安心。 深吸了口气,林妗染不禁冷笑道:“小侯爷哪里的话,北镇抚司岂是我这等无名小辈可以随意进出的。” “知道就好。”王九祥冷哼道,目光随即又看向子书诀。 但见他站在赌坊门口,心中已了然其目的:“赌坊人鱼混杂,确实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去处,只是不知佥事大人想知道的事儿,他们知不知道。” 王九祥意有所指的说罢,哈哈大笑着御马离开。 马鞭重重抽打在马身上,只闻马鸣声骤响,因吃痛而失控的马竟直接冲向前方的人群。 林妗染脸色骤变。 因为就在不远处的路中央竟坐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许是不懂周围人突然的惊恐逃窜而被吓的哇哇大哭。 眼见马蹄飞速靠近,林妗染下意识想要冲过去,然另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冲至马前,一把将孩子捞起,随即快速闪向一旁。 马鸣再次传来,王九祥骑在狂奔的马背上,扭头嗤笑子书诀,随即扬长而去。 “这种人渣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林妗染愤懑不已:“这要是在我们那儿早让人打死了!” 子书诀扫了林妗染一眼并未出声,只是将孩子还给了匆匆赶来的妇人,随即转身走进了赌坊。 林妗染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腿跟了上去。 大概是前世的职业习惯,她对这种赌坊没什么好感,甚至是排斥! 就连走进这里,林妗染都有一种负罪感。 汤焕手握佩刀走在最后,见子书诀冲其微微点头后便立刻转身走向另一侧。 林妗染并未察觉,却被周围人的叫嚷声吵的头晕脑胀。 “大人,您不会真想来这里打探消息吧?那个小侯爷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觉得他刚刚说的也并无道理!咱们真想查出真凶还是要从铁匠铺入手!” 如今真正见过凶手的只有铁匠一人,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倒不如早早去找铁匠,以免夜长梦多。 然子书诀就像未听见一般,自顾自的朝里走着。 林妗染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北镇抚司的仵作呢!子书诀作为她的‘顶头上司’,她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子书诀似乎在找什么人,一桌桌走过却始终不见停留。 直到行至最深处的一桌前,子书诀忽然眼前一亮。 “开!” 只听桌前男子突然大喝一声掀开了筛盅,随即兴奋大喊:“哈哈哈!三个六!给钱给钱!” “且~” 同桌几人纷纷将手中铜板和银子扔了过去,冷哼一声四散离开,无人肯在跟男子赌下去。 男子顿时不愿意了,忙抬手招呼:“喂喂喂!老子还没玩儿尽兴呢!谁让你们走的!” 话音刚落,一枚金元宝便被放在了桌面的‘小’字上。 男子的呼喊声戛然而止,抬头看向子书诀,神色顿然森冷了几分,默了片刻才冷哼道:“老子今天手气可好得很!你确定要赌?若是反悔老子可饶不了你!” 子书诀嘴角微扬,眼神却如更古不化的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自是不会,只是你手中可有同等筹码?” 男子下意识低头扫了眼面前的铜板和银子,尚不足半块金元宝,但让他就此收手又万般不甘心。 纠结了许久,男子才咬牙道:“那你想赌什么?” 子书诀冷笑一笑,双眼微眯:“赌命!” 话音未落,男子瞳孔皱缩:“我不过是个混迹江湖的无名小卒,你堂堂锦衣卫佥事大人,要我命有何用?” 闻言,子书诀却是笑而不语,只是微微低头示意男子开盅。 已经赢了一天的男子此时却犯了难。 赢了他可以得到一个金元宝,下半生几乎可以衣食无忧。 可若是输了,他的命就不属于自己了。 “怎么?怕了?”子书诀冷言靠近,眼底的鄙夷深深刺痛了男子。 男子一咬牙,重重拍了下桌子:“怕?老子活了几十年还不知怕字怎么写!好!赌命就赌命!若是老子输了这条命给你也无妨!” 用力抿了抿嘴角,男子终于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筛盅。 阳光倾泻而下,两人也终于看清了筛子。 二二三,小! “这不可能!”男子率先大喊出声,抬头怒瞪着子书诀:“是不是你对筛子动了手脚?它明明是大,怎么会变成小呢?” 子书诀却懒得听他狡辩,只是冷声道:“愿赌服输。” 说话间,子书诀已经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男子吓得不断后退,直到脊背重重撞上墙壁才停了下来。 然周围人听到动静也只是扭头看一眼便继续自己的赌局。 毕竟在这种地方,因为输了钱而动手杀人是时常发生的事。 冰冷的剑尖直指鼻尖,男子猛然闭上双眼,却只感觉眼前一股冷风刮过,身上却没有丝毫痛感。 试探性的睁开眼,却见子书诀已经收了剑,而他的衣襟被挑开,露出了绣满文图的中心。 男子脸色微变,匆忙将衣服穿好,再次抬头看向子书诀时,眉眼间却多了一丝打量的意味。 下一瞬,男子突然指向子书诀身后大喊出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62章 威胁 林妗染下意识回头,却见背后空无一人。 再回过头时,男子竟以蹿至大门口。 汤焕却不知从何处出钻了出来,一把拎住了男子的后衣领,将人又拽了回来。 眼见逃不掉,男子干脆放弃了挣扎。 “得得得,今天算我倒霉栽在你们手里了,找我什么事儿?直说便是!” 林妗染还未反应过来,只能满脸不解的看向子书诀。 子书诀却淡淡出声:“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知道路口有家茶楼不错,点心也做的正宗,不如一起过去尝尝看?” 男子似乎极爱美食,前一秒还耷拉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这一刻却已经喜笑颜开,甚至催促着子书诀快些走。 直至坐在了茶楼里,小二很快端上来四盘糕点。 每一块儿都是那般精致,刀刻的花纹竟比磨具印出来的还要逼真上几分。 再加上两朵小花点缀,完美的林妗染竟都舍不得下口。 男子却根本顾不得,直接抓起一块儿塞进了嘴里。 清香四溢,软甜适中。 男子闭上眼贪婪的享受着,嘴角满是笑意。 子书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并未催促。 直到四盘糕点都下去了大半,才再次出声问道:“可还想吃点别的?” 男子揉了揉肚子,终究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再吃就要撑死了。” 话音还未落,男子便忍不住打起了嗝。 汤焕站在子书诀身后,看着男子的眼神多少带了些嫌弃。 男子心满意足的抹了把嘴角,这才笑看向子书诀:“行了,赌局你也赢了,点心我也吃了,正所谓吃人嘴短,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 子书诀嘴角微扬,点了点头:“江湖传言顾家庄有一奇人,知晓天下之事却从不透露分毫,只每日混迹赌坊,以赢钱美食为乐,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顾冲嬉笑着摆了摆手,眼角眉梢间却尽显得意:“哎呦,严重了严重了,什么知晓天下事?我只不过是朋友遍天下,所以知道的多一些罢了。” 子书诀笑而不语,只是扭头看了汤焕一眼。 汤焕会意,立刻将藏在胸前的手帕递了过去。 “还请顾兄看看,有无见过此物。” 掀开手帕,一股血腥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走的急,汤焕还来不及清理箭头的血迹。 顾冲细细打量着。 箭羽用的是上好的飞鸟毛,箭身上并未镌刻标志或姓氏。 目光缓缓下移,最后定格在箭头上。 双眼微眯。 这箭头不同于普通的箭,每一个都有独特的倒钩。 凡是被射中的人,拔箭之时定会被勾出一大块儿血肉,若是生者中箭,可想象其痛苦程度。 “这种箭并不常见,在我记忆里也只有城外西北方向的铁匠铺能打造了。” “西北方向?”林妗染一怔:“你说的可是西北方十里处的那家铁匠铺?” 顾冲点点头:“没错,就是他!前些日子我还亲眼见过他打造此箭。” 汤焕面色凝重的将箭收回来,又重新包好塞进胸口。 顾冲只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起身便想走,然还未走出两步,子书诀冰冷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顾公子打算去哪儿?” 顾冲脚步猛然一顿,回头,脸上满是苦笑:“这位大爷,您想知道的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那又如何?”子书诀淡淡道:“别忘了,你刚才已经把命输给了我。” 顾冲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怎么?你还想杀我?” “倒也可以不杀。”子书诀笑着缓缓站起身朝顾冲走近了两步,冷声道:“帮我找一个人,找到了我就饶了你,否则……不管你藏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到那时,我就会取回我应得的!” 顾冲虽知晓天下事,却偏偏不懂武功,眼下被子书诀凌厉的眼神看着,心中只觉畏惧。 虽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答应。 “好吧,你想让我找谁?” “一个用刀高手。” 子书诀说着,汤焕已经将画像递上。 顾冲只扫了一眼,眉头便紧蹙了起来:“这把刀我之前在铁匠铺也见过。” “没错,铁匠已经承认这把刀就是他铸的,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找出这把刀的主人。” 顾冲闻言脸色竟瞬间轻松了许多,一拍胸脯道:“你放心,两日之内我必能帮你把人找到!” 直至顾冲的身影消失在街头的人流中,林妗染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大人,您为何要让他去找凶手?万一走漏了消息凶手自知暴露藏起来了怎么办?” 子书诀却淡淡一笑,面容平静如常:“我就是要让他知道。” 林妗染还想再问些什么,子书诀却已经起身出了门。 汤枭刚好迎面走来,面容有些凝重。 “大人。” “何事?” 汤枭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今早宗人府大牢里出了命案,一名囚犯吃了粥后便中毒身亡了。” “怪不得崔大人那么着急,搞了半天是大牢里又出事儿了!”汤焕随口接过话茬,但言语间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子书诀扭头冷冷扫了他一眼,吓得汤焕立刻噤声,乖乖低下头不敢再造次。 汤枭这才继续道:“但听其他犯人说,那碗粥原本是给司大人的!” 子书诀骤然蹙眉。 “他们果然还是下手了。” 汤枭不免有些着急:“大人,如今盐运路线图已经寻回,您看是否可以求皇上先放了司大人呢?” 子书诀并未出声,只是神色却愈发凝重。 当时他带回路线图并向皇上禀明一路上曾遭死士追杀。 若皇上当真相信司长青当时便会放人,可如今人却还在大牢内,只怕皇上对司大人是早有忌惮,刚好趁此机会除去心头之患。 子书诀眉心紧蹙,眼底的情绪却波涛汹涌。 他一定要救出司大人,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要让满朝文武都相信司大人并未勾结倭寇,到那时,皇上才会迫于压力放人。 思前想后,子书诀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他一定要赶在建昌候下次动手之前,将司大人救出来! 第63章 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佥事府暗房。 顾婉姝刚行至门前便被两名护卫拦了下来。 “站住!没有大人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顾婉姝看着横在面前的宽刀,眼底多少有些惧色。 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才故作委屈的轻声哽咽道:“两位小哥,我只是想去问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没有别的意思,求你们高抬贵手,就让我进去吧。” 顾婉姝脸色还是病态的白,柔声细语间更显柔情。 若是平常人见了定会心生怜悯,不忍拒绝,可佥事府中的护卫自是从不近女色,对女人更是无半点怜惜,见了顾婉姝的眼泪只觉厌恶和麻烦。 竟直接挥动佩刀将顾婉姝轰下了台阶。 “走走走,说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顾婉姝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自尊心严重受挫下,她真恨不得将面前两人挫骨扬灰。 “何事?”汤回不知何时竟跟了上来,见护卫状似要拔刀,遂出声问道。 护卫见来人,立刻双手抱拳见礼:“汤二哥,这位姑娘没有大人手令却想进暗房。” 汤回扭头,从上到下打量了顾婉姝一眼。 一身浅粉色绸缎罗裙,满头青丝如瀑布般垂在脑后。 美则美矣,却少了一股英气,眉眼之间不经意透露出的算计更是让汤回没有好感。 眉心轻蹙,汤回轻声劝道:“姑娘,府上自有府上的规矩,你若是没有旁事还是回房休息吧。” 顾婉姝不甘。 想想先前自己被迫放了那个小姑娘,现在又见不到自己的仇人,顾婉姝只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团气,快要将她憋死了。 “我只是想见见那些人,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不行?”顾婉姝语气不禁阴冷了几分,仰头看着汤回,声音凌厉:“我差点都活不成了,难道连亲口质问两句的权利也没有吗?” 汤回哑然,不想再理会她。 只是微眯起双眼再次重复:“还请姑娘回房休息。” “你!”顾婉姝气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要不是碍于其高深莫测的武功,早就一掌挥了出去。 对峙了片刻,顾婉姝终是扭头大步离开。 “你们都给我等着!等我成了府上的女主人,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顾婉姝暗自想着,眼角余光刚好注意到汤绝抱着一堆柴朝厨房方向走去。 林妗染重伤,已经多日未进厨房,说不定正是好机会。 如此想着,顾婉姝连忙抬腿跟了上去,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厨房门前,汤绝坐在木墩上正在劈柴,但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靠近,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你来干什么?”汤绝冷声质问。 顾婉姝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调整好心态,欠步走到汤绝面前停了下来:“你在劈柴吗?需要我帮忙吗?” 说着,顾婉姝竟真的朝汤绝伸出了手。 汤绝眉目一紧,下意识往后缩了几分:“不必!” 闻言,顾婉姝笑眯眯缩回了手,扭头看向了厨房:“那我来做午膳吧?厨房里还有什么菜?” 话音未落,人已经先进了厨房。 汤绝下意识想要去阻拦,但顾婉姝已经挽起了袖口,随手抓起一旁的白菜便切了起来,汤凌过来的时候顾婉姝已经生了火,正准备将菜倒进锅里。 “这什么情况?”汤凌凑到汤绝身旁小声问道。 汤绝抿着嘴角摇了摇头,压低音量道:“谁知道呢,突然就过来说要给大家做饭,拦都拦不住!” 汤凌眼尖的注意到顾婉姝脊背的衣衫渗出了点点猩红,应该是昨夜的伤口又被撕裂了,光洁的眉心不禁轻蹙了几分。 “她伤还没好呢,不能如此劳累。” 说着汤凌便欲进去将人送回厢房,却不想刚走一步便被汤绝拽住。 “五哥,府中的事儿你从不打听,你知不知道这姑娘可是顾钰海的闺女!就是那个盗取了盐运路线图的江湖大盗!因为她爹司大人被下狱至今,咱家大人更是四处奔波,还有三哥,为了保护他们差点都被杀了!” 汤凌蹙眉听着,回眸看向汤绝,眉眼间干净清澈的如山间泉水,声音更是空谷般轻灵:“那又如何?犯错的是她爹娘,并不是她不是吗?” 汤绝诧异的看着自家五哥,他能说出这话他并不意外,毕竟从小到大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善良的,所有事都是美好的,若不是跟了大人这么好的主子,只怕他早被奸人所害。 无奈叹了口气,汤绝还是忍不住轻声提醒:“反正我还是劝你离她远一点!这个姑娘可不简单!我听三哥说之前在淮阳她可是伙同她爹娘想要至小厨娘于死地!若不是大人恰巧路过救了她一命,小厨娘早就成刀下亡魂了!” 话虽如此,汤凌终于些许犹豫。 但见顾婉姝脊背的衣衫被汗水浸透,血迹也愈发明显,终究还是心软了。 甩开汤绝的手大步走了进去。 “顾姑娘,今日的膳食理应轮到我来做,还是不麻烦你了,你快些回房休息吧!我见你背上的伤口似乎又裂了。” 闻声,顾婉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大概是不常做饭,顾婉姝显得有些狼狈,那张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脸儿竟脏脏的。 “没事,我马上就做好了,待会儿你们也好尝尝我手艺如何啊。” 音落,顾婉姝便自顾自的又忙活了起来。 见坑里火小了忙弯腰去添柴,汤凌有心阻止,奈何说了几遍顾婉姝都听不进去,汤凌只能作罢,坐到一旁帮她生火。 汤绝倚在门边看着。 炊烟袅袅间,顾婉姝没了平日的嚣张跋扈,汤凌也不再似从前那边不食人间烟火,这画面竟莫名有些美好。 一时之间,汤绝竟不忍心去打扰。 僵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转身回到院中继续劈柴。 顾婉姝低头打量了汤凌一眼,发觉他并不似府中其他人那般难相处,思考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问道:“那个,你也是府中的汤卫吗?” 汤凌点点头:“汤凌,排行第五。” 顾婉姝点点头:“那……你对你家大人的喜好一定很了解咯?” 第64章 相同的味道 汤凌添柴的动作微微一顿,藏在阴影中的眉眼微眯了几分,浅笑道:“不知。” “怎么会呢?”顾婉姝不信:“不是说你们汤卫深得大人赏识,是大人最信任的,怎么可能不了解大人的喜好?” 汤凌似乎明白了十七等人对其排斥的原因,眉眼间不禁冰冷了几分。 缓缓起身,语气却依旧温润和善:“正如你所说,我们只是侍卫,职责就是保护大人和府上的安全,其余的,我们自然不必关心。” 音落,汤凌转身便走。 灶里的火烧的正旺,锅内不断响起噼啪的声响。 顾婉姝冲着汤凌走远的背影愤恨跺脚,直到一股烟熏味儿传来才猛地回过神来。 “糟了!” 顾婉姝不禁低呼出声,再去翻炒锅中的菜才发现已经烧糊了。 “啊!” 顾婉姝烦躁的低吼出声,随手将锅铲一扔。 再扭头看向门外,汤绝依旧淡定的坐在那里劈柴,似全然没注意到屋内的动静。 顾婉姝咬咬牙,深吸口气压下火气,随即将锅中菜盛出倒掉,然后重新洗菜切菜。 她就不信林妗染能做到的事她就不行! 汤绝扭头扫了一眼,眉眼间神色快速变幻。 …… 顺天府。 余厚坐在桌后正在看书卷,侍从站在一侧,不断帮他磨着墨。 宣纸已经铺好了,余厚腾出一只手拿起毛笔,沾了些许墨水开始书写着什么。 只是刚刚写了两个字,便有奴才敲门走了进来:“监正大人,指挥佥事大人在门外,说想见见您。” 余厚已步入中年,眼角也出现了细细的皱纹。 闻言,原本无表情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惊恐不安。 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很快便掩藏好情绪,沉声道:“快请大人进来。” “是!”奴才领命,转身退出门外,不多时便迎着子书诀一行人走了进来。 汤焕和汤枭站在门侧,林妗染紧跟着子书诀。 刚刚走近,子书诀便留意到了桌上的宣纸。 上面只写了‘老翁’二字。 大概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后面的内容还未写下去。 “佥事大人。”余厚笑着行了个礼:“不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子书诀并未急着回答,反而是越过余厚直奔桌旁,随手将那本刚刚读了一半的书拿了起来。 “兵法?”子书诀微眯起双眼,嗤笑着看向余厚:“怎么?大人不研究星象,竟也对兵法感兴趣了?” 余厚怔楞了一瞬,随即才笑道:“这兵法之中不乏人生奥妙,倒也有趣的紧。” 余厚嘴角始终上扬着,看向子书诀的目光也坦然了几分,不忘补充道:“许是我这等文人与你们练武之人看法不同吧,你们看的是谋略,我看的是人生。” 子书诀闻言浅笑,将书又放回了原位,目光却若有似无的扫过那张宣纸。 “那大人可从中悟出了什么?”子书诀轻声问道。 余厚闻言,目光不由得落在子书诀身上,和善中竟夹杂着一丝冰冷,浅笑道:“人如蝼蚁,生命如常,与其活在血雨腥风中,倒不如抽身而退,安然处之。” 房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余厚此言大有深意,但子书诀却不敢轻易试探,只是轻声开口道:“大人所言极是!但只怕人皆有自保之心,无法全身而退!” 这回换成了余厚打量子书诀。 许久,二人都不曾再看口。 汤焕和汤枭亦安静的立于门边。 唯有林妗染,不时四下打量着。 只因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味儿。 不似花香,亦不是熏香。 林妗染一边巡视着可能发出气味的东西一边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着。 对了! 先前在宗人府,那个被杀掉的犯人身上就有这种味道。 当时因为在牢狱里,林妗染只以为这味道是正常的并未在意,可当下却在钦天监处也闻到了此味道,那必然不简单。 见自家主子不再写字,一旁的侍从顺手将毛笔放回到墨砚上。 漆黑的墨汁倒映这侍从面无表情的脸。 林妗染灵机一动,几步便迈了过去,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下自顾自拿起墨台闻了闻。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监正大人,不知这方墨是在何处所得?这墨汁漆黑细密,可真真是个好东西。” 监正并未瞧出林妗染是女的,但作为属下,余厚并不想理会她。 可眼见子书诀也看向了他,似在等他的下文,只好随口冷哼道:“不是什么好墨,长安街上随便一家文房四宝店都能买到。” “是吗?那多谢监正大人了。” 林妗染将墨台又好好放回原处,嘴角的笑意却是愈发浓烈。 汤枭和汤焕也是一脸疑惑,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见林妗染退回到了门边,子书诀才继续道:“少傅大人生前与大人您关系亲厚,如今他遇害身亡,不知监正大人可有何想法?” 余厚微眯了眯双眼,微低着头冷声道:“被杀的是他,你问我有何想法作甚?难不成佥事大人认为我也会遇害?” “并不是没有可能。”子书诀笑道:“少傅大人究竟为何被杀?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枚小小的璎珞?” 子书诀嘴角挂着冷笑,死死盯着余厚。 余厚只觉得脊背汗毛直立,始终撇开头躲避着子书诀的打量。 “不然还会是因为什么?”余厚明显开始有些底气不足。 子书诀缓缓抬手,从胸前掏出了那张宣纸。 宣纸刚刚打开,余厚的名字便赫然越于纸上。 “这是什么?”余厚语气略显焦急,甚至试探着伸出手想将宣纸夺过去,偏偏子书诀却在此时收了手。 余厚只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后面却一无所知。 脸上强装的镇定终于再也维持不住。 子书诀并未放过他的丝毫表情,心中不免冷笑,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这份名单是在少傅的书房中找到的,据府中人说,少傅遇害前一直在书房中写着这份名单。余大人可否解释一下,少傅大人为何要写你的名字,你们两位究竟有何关系?” 第65章 被杀 余厚只沉默了片刻便淡淡出声道:“少傅大人生前极爱探索星象之谜,因此常来此处与我探讨,在外人眼中自是关系亲厚,但也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与少傅大人不过是朝堂之上的同僚,并无过多来往。至于他为何要写我的名字,想来也只有少傅大人自己知道。” 这回答可谓是天衣无缝。 子书诀浅笑点头:“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余厚微微低头,影藏在阴影下的双眼散发着寒光,沉声道:“来呀,送佥事大人!” 一旁的侍从立刻上前,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佥事大人请。” 子书诀转身离开,行至门边时却又停了下来。 回头,但见余厚已经坐在了桌前,先前那张写了字的宣纸已被他撕碎扔进了桌旁的火盆中。 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可以吞噬一切,也映红了余厚若有所想的面容。 “余大人。”子书诀突然出声。 余厚一惊,下意识抬头。 但见子书诀还未出门,脸上快速闪过一抹慌乱。 反应过来忙出声道:“佥事大人还有何指教?” 子书诀眉眼微垂,目光落在了他桌案上的墨砚上,轻声道:“这浓墨如此名贵,还是谨慎用些为好。” 林妗染略显诧异。 没想到子书诀竟也发觉了这墨砚有问题。 余厚却是一脸不解,下意识看向墨砚,漆黑的浓墨倒映着他和侍从的身影。 这墨…… 余厚还未反应过来,门前却已空空如也。 余厚突然扭头看向侍从:“这墨你先前说是从哪里买回来的?” 侍从也是一脸疑惑,闻言还是乖乖开口道:“回大人,是从长安街的墨宝斋买回来的,奴才还遇到了小侯爷,得知奴才想买方墨,还特意给奴才推举了墨宝斋。” “是小侯爷让你去的?”余厚终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 侍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是!” 余厚长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书房内很快便剩下余厚一人。 拿起墨砚细细打量着,那股怪异的香味儿也愈发明显。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余厚突觉眼前竟开始模糊,脑袋也越来越昏沉。 这墨里……被下了迷药! 薄唇张大想要呼喊门外的侍从,可张合了多次却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 挣扎着起身,脚步却是虚浮的,刚刚离开桌案,整个人就无力的摔倒在地。 膝盖撞在桌角,剧痛难当。 然而这巨大的声响却并未引得门外人的注意。 随着一声‘吱嘎’的声响,身后的木窗竟无风自开。 余厚艰难回头,只觉面前一阵劲风刮过,脖颈间随之一热,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 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长相,就已然没了气息。 双眼瞪的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侍从端着茶盘点心自厨房方向而来,敲了敲门:“大人,夫人给您做了点心还沏了壶茶,您吃点吧。” 门内寂静无声,侍从等待了一会儿便又敲了敲门:“大人?” 始终没有回应,侍从不禁起了疑心,终是缓缓推开了门,然而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冰冷的尸体。 “大人!” 随着一声惊呼,茶碗掉落在地,顿时摔得粉碎。 …… 长安街,汤焕看着满街的文房四宝店犯了难。 “这么多店铺,卖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我们怎么找?” 汤枭抿了抿嘴角,也忍不住出声附和:“是啊大人,不过是个墨砚,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二人言语间,林妗染已经走到了一家店铺门前,扫了眼门上的匾额便走了进去。 店内并没有客人,老板独自站在柜台后正记录着什么,看见林妗染忙笑意吟吟的放下笔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想买点什么?” 林妗染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毛笔、宣纸等皆摆放整齐,却偏偏没有她要找的墨砚。 “掌柜的,你这儿有没有上好的方砚?我家公子家境显赫,自幼用惯了上等货,你这些明面上的东西怕是不行。” 言语间,林妗染还故意露了露袖袋中的银锭子。 这是来的路上她跟子书诀要的。 本来只是试试,却没想到他二话不说便扔给了她几个银锭子。 林妗染也不知道这是多少钱,反正看着汤焕和汤枭亮晶晶的眼睛,林妗染想反正很多就是了。 果然,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忙后退两步让出了路:“有有有!当然有!公子这边请!” 林妗染不着痕迹的回头扫了一眼,但见子书诀还在门外,这才放下心来,挥了挥手道:“掌柜的带路便是。” 撩起门帘,掌柜率先走了进去。 林妗染刚要跟上,却见迎面走来一个伙计。 伙计的手似乎是湿的,正不断用腰间的围裙擦拭着。 “掌柜的!”伙计率先出声。 掌柜点点头:“你先出去盯一会儿,我带客人去看看高货。” “艾好嘞!” 伙计应了一声,抬腿便朝反向方走去。 经过林妗染身边时却突然扭过头来,从上到下打量着林妗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妗染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杀意。 一个卖文房四宝的伙计,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林妗染忍不住又打量了几眼,伙计却已经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门帘撂下的同时也彻底掩去了伙计的身影。 掌柜的回头发现林妗染并未跟上,忙出声招呼:“公子?这边走!莫要再耽误了。” 林妗染回神,点了点头。 穿过幽长的回廊,借着微弱的烛火林妗染终于看见了一扇门。 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掌柜的在胸口摸索了半天才翻出钥匙,讪笑出声:“这里是仓库,高货都放在这儿,只是懂行的人不多,导致这些东西一直被搁置在这儿。” 林妗染勾唇笑笑:“好东西也要有伯乐才行。” 说话间,掌柜已经拽下了铁链。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摆列整齐的方砚。 一抹浓重的墨香迎面扑来。 林妗染走近了两步,仔细闻着。 然,她很快就发现这味道与在少傅府和余厚那里闻到的都不一样。 “你确定所有的方墨都在这儿?” 掌柜再次坚定点头:“是!” 第66章 暗香阁 一连找了多家店铺,林妗染都没有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不禁有些失落。 子书诀始终默不作声的跟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当林妗染又进了另一家店铺时,汤枭终于忍不住了:“大人,林姑娘这样做恐怕要打草惊蛇了,不如还是让属下去查探吧。” 子书诀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用晦暗不明的目光盯着林妗染的背影。 先前在书房,她只是闻了闻便发现墨砚有问题,眼下他倒是很期待她的表现。 汤焕终究是不放心,装作随从跟在了林妗染身后。 屋内,同样看见了大把银子的掌柜正点头哈腰的招呼着林妗染。 都查看了一番,林妗染依然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掌柜的,你知不知道这条街上谁家卖的墨砚有异香?” 此话一出,年长的掌柜怔楞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不知。” 说话间,掌柜竟突然变了脸,甚至转身回到了柜台后。 这前后差距过大的态度引起了林妗染的怀疑,忙抬腿追上。 隔着柜台,林妗染逼视着掌柜,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块银子,重重砸在了柜面上。 “掌柜的,我家少爷只是在别处见得了此种带有异香的墨砚,觉得及其难得,所以特命我们二人前来寻找,若找不到,回去免不得要遭受一番惩罚,您看可否行个方便,指点一二?大恩大德,我等自会铭记于心!” 看着银锭子,掌柜有些犯了难。 “这位公子,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只是……” 掌柜故意拖长了语调,眼角眉梢却在打量着银子。 林妗染会意,立刻又掏出了一个银锭子。 汤焕立刻变了脸,伸手便要阻止,掌柜却抢先一步将两个银锭子揽入了怀里,脸上笑开了花:“你们想找的墨砚不在这儿,你们得去巷后的暗香阁去找。” 音落,掌柜忙转身便走。 “多谢!”林妗染欣喜不已,转身便朝门外走,耳边却传来汤焕略显埋怨的声音。 “林姑娘,咱们府上虽然不缺银子,但也不能如此浪费!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给掌柜的的那些银子够咱们府上半年的伙食费了。” 林妗染脚步微顿,回头瞥了眼汤焕,故作懵懂的问道:“那些银子很多吗?” 汤焕脸色憋的涨红,重重点头:“没错!很多!” “哦!”林妗染不以为意的轻应了一声:“那要怪大人,我见他给的那么痛快,还以为不值多少钱呢,不过现在既然给出去了,想必也要不回来了,你就别心疼了。” 林妗染嘴角含笑跑出了门,一眼便瞧见了等在街边的子书诀和汤枭。 灿烂的阳光临摹着男人伟岸的身姿,满头青丝被玉冠束在脑后,一身白衣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干净的让人不敢触碰。 林妗染有一瞬间的慌神,那张脸实在帅的过分,过往的女子无不投来爱慕的眼神。 只是从小被传授的礼义廉耻让她们根本不敢上前半步。 林妗染却不同,直接行至子书诀身前,微仰着头与他对视,然后喃喃道:“大人,你这张脸以后出门时还是戴个面具比较好。” 子书诀闻言一愣:“什么?” 林妗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太引人犯罪了!” 死前,她是个很少看电视并且从不追星的人。 在她眼里,太多男明星矫揉做作的比女人还厉害,竟连半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她嫌恶的厉害,甚至连带着觉得那些长得帅的男人都是娘娘腔。 可如今面对子书诀她才惊觉,原来世间的美男子并不都是阴柔美的,也有如此荷尔蒙炸裂的存在。 让她穿越时空遇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林姑娘?林姑娘!” 耳边突然传来两声叫喊,将林妗染飘远的思绪瞬间拉回。 林妗染下意识扭头看向声源处,只见汤枭正脸色不善的看着她。 “林姑娘,你问的怎么样了?可有消息?” 林妗染这才猛然回神,连忙点头道:“啊对了!有消息!那个掌柜的说咱们要找的墨砚就在巷后的暗香阁里。” “暗香阁?”汤枭轻声呢喃着。 子书诀微微扭头:“你知道?” 汤枭抿着嘴角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民间传言长安街上有一家暗香阁,专卖天下奇珍异宝,但真正去过的人却少之又少,所以我只当是个传言听,并未在意,原来真有这么个地方!” 子书诀眉眼微沉,若有所思的扫了林妗染一眼,冷声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所谓的巷后其实是隐藏在闹市之中的一间草屋,极不起眼,不知多少百姓从门前经过都不曾扭头看上一眼。 子书诀等人也是从门前经过并未留意,林妗染却敏锐的在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走近了,才发现草屋的墙面上,随意刻着‘暗香阁’三个字。 “这……该不会是找错了吧?”汤焕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汤枭却先一步走到了门前,冷声开口:“是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汤枭抬手便想去扣门,可手还不曾碰到门板,门却吱嘎一声从里边开了个缝隙。 透过缝隙,只能看到漆黑一片,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汤枭下意识回头,但见子书诀面色阴沉却并未出声,转身便一脚踹开了门板。 阳光倾泻而下,汤枭也终于看清了门内的情形。 房角和桌椅上皆是蜘蛛网,桌面上更是积了厚厚一层灰,那情形仿佛这里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一般。 “怎么回事?”汤枭下意识低呼出声:“当真是找错了?” 子书诀还未出声,林妗染却先一步进了门。 随着门板被继续推开,灰尘落了满头。 林妗染并未在意,微眯的目光却是在四下打量,嗅了嗅,尘埃中,那股异香愈发明显。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妗染竟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晕沉,甚至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缓缓转身看向门外的子书诀,林妗染艰难出声:“是这里……小心……” 话音刚落,林妗染便突然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超前扑去…… 第67章 小二 “林姑娘!” 汤枭距离林妗染最近,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接她,然而一道身影却更快的闪过去,将人稳稳拥在了怀里。 进到了屋内,子书诀也只是闻到了淡淡的异香,可方才在街上林妗染却已经嗅到了。 看来她除了验尸,五觉确实要比寻常人灵敏的多。 子书诀不禁微勾起嘴角,看着林妗染的目光竟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汤枭伸出去的手还悬在半空,看见子书诀脸上的柔软更是怔楞的反应不过来。 直到汤焕拉了他一把才猛地回过神来,子书诀已经抱着林妗染出了门。 “大人?林姑娘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回府找伏神医?”汤焕忙跟上来问道。 子书诀却是将人抱进了对面的茶棚,沉声道:“在这儿看着她,等我回来。” 汤焕不明所以,但也顺从点头:“是。” 子书诀不曾发觉,他将人放在凳子上时动作是那般轻柔,像是生怕弄疼了她,甚至贴心的帮她摆正了脑袋的位置,让她趴的更舒服些。 汤焕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原来自家大人也可以如此温柔。 “那大人,还用找伏神医吗?” 子书诀细细打量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不必,只是迷魂香而已,睡一觉便好了。” 音落,子书诀忽而扭头打量起了周围的茶客。 汤焕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知何时,周围的人竟都看向了他们,尤其是几个中年汉子,一双眼睛竟直勾勾盯着林妗染,好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 汤焕脸色微沉,下意识往前挪了一步挡住了一大半视线。 子书诀却是一记冷眼扫了过去,没有一句言语,眉眼间的警告却不容忽视。 那些汉子虽有不服,但看见他手中的绣春刀时却纷纷没了气势,连忙低下头继续喝茶。 空气干净了,子书诀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汤焕:“守着她,一步都不许离开。” 汤焕重重点头,俨然已经把林妗染当成了未来的夫人:“是!大人您尽管放心!” 子书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抬腿出了茶棚。 汤枭还守在草屋门前,不时有人路过投去疑惑的目光,汤枭只当没看见。 只见子书诀回来后径直进了屋,汤枭紧跟在后。 刚刚前行了两步,身后的门却像被触动了机关一般突然自动关上。 唯一的光源被切断,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汤枭忙抽出胸前的火折子,点燃,打量了一圈后,突然发现大门正对着的方向竟出现了一道暗门。 “大人!”汤枭不禁低呼出声。 子书诀自然也注意到了,走近了两步,鹰目上下打量着。 整扇门是嵌在墙内的,同样沾满了灰尘,但只有一块小小的石砖,竟异常干净。 “是机关。” 汤枭轻声说着,抬手便要按上去,却被子书诀出声阻止,并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两枚黑色药丸,自己吃了一颗又给了汤枭一颗:“先把解药吃了。” 汤枭点点头,顺手接过来便扔进了嘴里。 只感觉一股炙热感袭遍全身,汤枭这才抬手按下了石砖。 随着微弱的轰隆声响,石门缓缓打开了只容一人经过的缝隙。 子书诀率先走了进去,汤枭举着火折子忙跟了上去。 然还未走几步,漆黑的长廊内便传来了脚步声,拐角处也隐隐出现了火光,一道修长的身影被映在了墙面上。 不多时,那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是个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倒是俊俏,只是眼角眉梢间却多了一抹寻常姑娘没有的精明。 “小女子名唤幻樱,是本店的小二,两位客观可有什么需要?”姑娘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爽朗的开口问道。 汤枭扭头看向子书诀。 “店内可有散发异香的墨砚?”子书诀直接问道,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连眼角眉梢间都看不出一丝情绪,更无人能窥探其内心。 “在朋友那有幸用过一次,觉得香味儿甚佳,因此也想寻得一块儿。”子书诀轻声补充道。 幻樱立刻轻笑出声,满脸得意:“自然有,不瞒公子,这整条街上,也只有我家有。” 说着,幻樱后退了一步,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公子请随我这边走。” 幻樱举着烛灯在前方带路,子书诀走在中间,汤枭手持火折子走在最后,一时之间,这幽深的长廊竟被照的通明。 绕过几道长弯后便见到了一扇门,幻樱推门走出,子书诀和汤枭也跟了上去,眼前竟突然豁然开朗。 没有了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破烂茅草屋,也没有了黑暗压抑的长廊,他们竟然到了一处村落。 不远处有孩童还在嬉笑打闹,见到他们,脸上皆是好奇之色。 但大概是见得生人多了,并没有丝毫惧怕。 反倒是坐在自家门前的成人,看着他们的目光竟隐隐带着敌意。 汤枭满身戒备,手指始终抵在刀鞘上,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子书诀却是一脸淡然,甚至不曾朝周围打量一眼。 幻樱依旧在前方带路,直至行到一处房屋前才停了下来,扭头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只是不知……” 目光下移,幻樱看向了二人的腰侧:“二位可带够了银子?这墨砚可是金贵的很。” 子书诀嘴角微扬:“自然是带够了,姑娘放心便是。” “那好。”幻樱眉心微挑,转身便推开了门。 登时,那股异香竟扑面涌来,比在草屋闻到的不知浓烈了多少倍。 子书诀突然庆幸将林妗染留在了茶棚里,若是她到了这儿,只怕会伤的更重。 宽敞的屋内摆满了各种草药和墨砚,幻樱径直走向最里侧的柜子,一边翻找,眼角余光一边悄悄打量着门边的两人。 汤枭自是注意到了,不着痕迹的请示着自家大人。 子书诀只微微点头汤枭便会意,突然抬手捂住了额头,脚步虚浮了两下后一头栽倒在地。 子书诀也同时倒地。 第68章 表姐 耳边很快传来脚步声,有人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幻樱忙迎了过去,高兴唤道:“爹爹。” 头发半百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落在了子书诀和汤枭身上。 两把绣春刀格外显眼,眉心倏而蹙起,语气也随之严厉了几分:“你怎么把他们带到村里来了?” 幻樱脸上的笑容一僵:“我们一直不都是这样吗?有顾客上门便将他们带到这儿了,然后释放迷香……” “胡闹!”男子厉声打断了幻樱,眉眼间是从没有过的惊慌与不安。 幻樱被吓的脸色一白,双手局促的拽紧了衣襟。 “我说过,村里的生意不准你插手!不准你进密道!为什么不听话?” 幻樱瑟缩着脖子,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模样十分委屈:“我、我只是想帮爹爹和叔叔伯伯们做点事,毕竟表姐现在不在,所以我才……” “出去!”男子厉呵,将幻樱赶出了门。 幻樱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听闻身后重重的关门声,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落了下来。 几个头发半白的男子结伴走了过来,看见幻樱的眼泪皆是一脸心疼。 “樱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走在最前头的是幻樱的大伯,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小侄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怒火直接达到了顶端,手中的刀更是跃跃欲试。 幻樱摇摇头,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声音哽咽:“是、是爹爹。” 几个伯伯闻言一愣。 他们兄弟五人,虽都成过亲,但只有老三膝下得了一个闺女,其他都未有所出,因此五个人将所有的心血和怜爱都给了幻樱,直接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 平时老三是最疼樱儿的,别说让她哭了,就是稍微不高兴都舍不得。 二伯面色微沉,走近了两步,垂眸看着她:“樱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惹你爹生气了?“ 幻樱闻言更加委屈,樱红的小嘴瘪着:“我只是发觉有人进了密道,你们和爹爹又不在,所以我就进去将人领了过来。以前表姐就是这么做的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都已经把人迷倒了,爹爹见了却大发脾气。” “你进密道了?”五伯一个箭步冲上来,皱眉看着幻樱:“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你进密道吗?你这孩子真是……” “好了好了。”始终未出声的四伯实在见不得幻樱这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维护道:“樱儿也是想帮咱们,一片好心,你们也被太责怪他了,还是先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伯闻言赞同点头:“不错,若是寻常人,老三不会如此暴躁。” 三伯安抚性的拍了拍幻樱的肩膀:“樱儿别怕,你先回房休息,这边交给我们就好。” 虽然心中不甘,但面对自幼疼爱自己的伯伯们,幻樱还是乖巧的点了头。 见他们朝门口走去,也转身缓步离开了。 刚走到卧房门前,便见一道靓丽的身影先一步走了进去。 幻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破涕为笑,小跑着追了上去。 “表姐?” 兴奋的推开门,一妙龄女子正站在窗前,双手还附在窗扇上。 外面的清风吹进来,让人倍感清爽。 女子一身淡绿色长裙,上绣玫粉色荷花,加上蓝波水纹,栩栩如生。更是将女子衬托的温柔恬静。 闻声,女子下意识回过头来,看见幻樱脸上顿时绽开笑颜:“樱儿,多日不见,你怎的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 说着,女子缓步走近,掏出袖袋中的手帕,轻柔的帮她擦掉了额角的汗珠。 幻樱嘿嘿笑着,如夜空般璀璨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女子:“表姐,你回家那么多天,我都快想死你了。” 说着,幻樱回头扫视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哎?表姐,你的小跟班呢?这次没一起跟着来吗?” 女子莞尔一笑:“来了,她说京中的茶耳糕香甜,要去买来给我尝一尝。” “啊?”幻樱一脸诧异:“表姐,你在这村里真是受委屈了,竟连茶耳糕都未吃过!不行,我得去找爹爹,跟他说以后要让你出入自由一些。” 说着幻樱便扭头要离开,却被女子一把拉住。 温柔的掌心触及幻樱微微发凉的手腕,那触感竟出奇的美好。 幻樱扭头看向女子的目光蓦然就多了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清晰,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小声嘀咕道:“表姐,你以后就待在这儿别回梅山了行不行?” 女子嘴角的笑容微怔,随即又眉眼弯弯。 抬手轻抚着小姑娘柔顺的发顶,声音又软又甜:“樱儿,这里的一切迟早是要交给你的,我只是暂时替你做而已,待时机成熟,我必然是要离开的。” 幻樱听的一愣:“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是时机成熟?你离开要去哪儿?还回梅山吗?你不管樱儿了吗?” 女子爱怜的摇摇头,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 这许多年,她之所以留在远咸村只是为了让家中的爹娘可以一直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如今,她有了新的期盼。 待她找到当日的良人,她便要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她要摆脱过去,从新开始! 想起记忆中男子俊朗的模样,女子脸颊不禁泛起了红晕。 幻樱瞬间皱眉,将女子的表情尽收眼底。 “表姐,你不对劲儿,你脸怎么红了?你在想什么?” “啊?”女子瞬间回神,忙转过身,手忙脚乱的去捂脸。 掌心传来的炙热温度,让她恨不得找个石缝藏起来。 幻樱僵在原地,看着表情美颜羞涩,脸颊泛红的模样,不敢相信的小声问道:“表姐,你是不是……对哪个男人动心了?” 仿佛是一层窗户纸被捅破,女子猛地打了个激灵,转过身来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迟疑落在幻樱眼里,更像是默认。 幻樱失望的摇着头,一步步后退:“表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69章 请求 幻樱转身夺门而出,落下的泪不偏不倚落在了女子伸出去的手上,晶莹剔透。 女子一怔,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樱儿!你别乱跑!樱儿!” 女子的喊声在村庄内响起,引得村民纷纷侧目。 远处的房内,五个中年男子却满面愁容。 “依我的意思,直接杀了他们便是!免得他们醒了,就不好对付了!” “不可冲动!”老大忍不住瞪了老五一眼,他这冲动的性子迟早会坏了大事:“他们不是普通的朝廷中人!他们可是锦衣卫!若此事传了出去,别说你我兄弟五人的姓名,只怕这全村老小都在劫难逃!” “那我们怎么办?”老五急的直跺脚:“现在村里的位置被他们知道了,咱们的秘密是守不住了!要是传出去,咱们一样是死!” 其他三人都陷入了沉思,唯有老三脸色铁青,随之长叹了口气,厉声道:“此事既然是樱儿惹出来的,那自然该我这个做爹的承担,你们尽快带着所有东西离开村子,等他们醒了,我会说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都由我一力承担!” “三哥,说什么呢!”老四不忍,低声呵斥:“咱们是兄弟,自幼相依为命,如今出了事自然也要有难同当,怎可让你代替我们去死!” “就是三哥!砍头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闭眼的事儿吗!老子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这两个锦衣卫能把我怎么着!” 说着,老五竟直接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作势便要朝汤枭砍去。 幸而老大及时出手将刀抗下。 利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剑气化做强波朝四周散去,一旁桌上的蜡烛竟被拦腰截断。 “大哥!” “拿解药来!”老大没理会老五的暴躁,淡淡出声。 老二立刻从胸前掏出了一小包药粉,老四则转身拿起了桌上的茶壶茶杯。 解药混进茶水中,老大直接捏住汤枭的鼻子就要往下灌。 汤枭拒绝张嘴,只觉得下颚被掰的生疼。 “不必麻烦了。”清冷孤傲的嗓音突然响起,老大灌药的动作猛然顿住,其他几人也是瞬间变脸,利索抽出刀剑指向了子书诀。 子书诀缓缓睁开双眼,起身站了起来,如鹰般的眸子将五人一一打量过,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表情。 老大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扭头又看向身旁的人。 只见汤枭一个利索起身,直接打翻了老大手里的茶碗。 “原来你们是装晕!”老大咬牙切齿道。 汤枭脸色阴沉,就站在子书诀身后。 子书诀随手整理了下胸前的衣襟,淡淡道:“若不晕倒,又怎能轻易知道你们的秘密呢。” “你这个奸贼!你哄骗樱儿进村,又假装晕倒到底有何目的!” 子书诀眉眼微抬,冷凝的目光看向老五,老五原本还想叫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儿。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眼神,他居然产生了一丝畏惧! 见状,子书诀才薄唇微启,冷淡出声:“少傅被杀,我来此,自是为了抓住凶手。” “少傅被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子书诀沉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身旁的药架,若有所指道:“就凭这些东西,就算你们不是主谋,也是同谋!同样是死罪!” “死罪?”老五又来了脾气,抬腿便要靠近:“死前拉上两个锦衣卫垫背也不亏!” 眼见壮硕男子提刀走近,汤枭立刻拔出佩刀上前两步对峙,连空气中都是浓浓的火药味儿。 然这一次,老大却没有阻止老五,反而是看向子书诀道:“我知道大人所为何来,只是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向来不问用途,所以不管有何后果均与我等无关,还请大人明察!” 子书诀眉眼微眯,看向老大的目光竟颇有些赞赏:“既如此,那你必然也知道我们想问什么了?” 老大有些迟疑,扭头看了一圈身旁的兄弟们,屋内突然传来女子的呼喊声,那一声声‘樱儿’如魔咒般提醒着他们五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需要他们来守护,他们不能就这么死了,再连累了她。 “我可以告诉你,但还请大人答应我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子书诀浅笑出声。 老大眉心紧蹙,沉声开口道:“此事去村中老小和我侄女儿均无关系,她带你们进村也纯属意外,只要你能放过他们,我们兄弟五人随你处置!” 子书诀状似为难的迟疑了些许,扭头,透过薄薄的窗扇刚好能看见一抹淡绿色的身影跑了过去。 那张脸干净白皙,瀑布般的黑发因为她的跑动而随风飞舞。 竟然是她? 子书诀颇感诧异。 当日在梅山,林妗染身受重伤,他便是带着林妗染在她的闺房中休息了一夜,不曾想竟在这里见到了她。 看她的样子似乎对这里异常熟悉,难不成,她也是这里的一员? 见子书诀迟迟未出声,老大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但见女子衣袂飞扬,脸色潮红,嘴角不禁溢出一抹嗤笑。 什么锦衣卫,不也是个好色之徒? “大人,此女乃是草民家的远房亲戚,适婚年龄却并未许配人家,若是您想……” 子书诀脸色微变,倏而扭过头来瞪向老大。 老大浑身一僵,下意识闭嘴,耳边随即传来子书诀不悦的嗓音:“我的家事还不用你操心。” “是是是!”老大连忙低头应道:“是草民鲁莽了!” 子书诀这才稍稍收起戾气,冷言到:“我不过是跟此女有过一面之缘,她于我有恩,既如此,那我便答应你的请求。” 老大顿时欣喜不已,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多谢大人!” 其余四兄弟皆被赶出房间守在门前。 空荡荡的药材房,只剩下子书诀,汤枭和老大三人。 “买迷香的人是半月前来的,拿了东西便走,头上戴着斗笠,帽檐又压的极低,当真是看不清长相,但是我记得他手背上有一道疤,挺长的,像是被刀砍出来的!” 第70章 是你一直在帮我 刀疤? 子书诀清楚记得,宗人府中被灭口的杀手手背上并没有任何疤痕。 究竟是什么人?会让建昌候不惜重金找人顶罪? 门外,四兄弟脸色始终异常凝重。 突然,头顶风铃响动不同,四人同时脸色一白。 怎么又有人进了密道? “我去看看。”老五本就在气头上,提了刀便要朝密道走去,幸而老四手快,及时将人拦住。 “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儿保护大哥,万一里面有什么情况,咱们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五兄弟之中虽老五性格最为冲动,但他却是几人中武功最高的。 他们经营草药生意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也碰到过有意来犯的,但最后都死在了老五的刀下。 屋内的两人虽是锦衣卫,武功一绝,但他们毕竟人多。 若是他们突然反悔,那杀了他们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闻言,其他两兄弟纷纷点头:“没错老五,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老五这才不甘心的点点头:“那好吧!不过如果这次来的不是正经客人,我一定扒了他们的皮!” 老五恶狠狠说着。 老四无奈叹了口气,扭头恰巧对上老三的目光。 虽未说一句话,但彼此眼中的懊悔与歉疚却格外明显。 老四不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你安心便是,无论生死兄弟们都陪着你。” 老三终是湿了眼眶,匆匆转过身用袖角擦干。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太悲观,里面一直没什么大动静,想来大哥跟那锦衣卫应该聊的还不错。”顿了片刻老二才继续道:“老四,你先去密道看看,若是来者不善,就地解决了便是。” 老四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纸扇:“好我马上就去。” 老四从小便不喜打打杀杀,只能眼瞧着哥哥弟弟们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终是不忍,最后练了暗器。 未曾想几十年下来,他的暗器竟使的出神入化。 数十枚毒针就藏在那把折扇中,只在不知不觉间便可取了敌人性命。 加上老四长得安静无害,更不会有人留意他。 他去密道,其他三人也相对放心一些。 …… 村子外的小河边,幻樱终于停了下来,捡起几颗石子,发泄似的朝水里扔去,溅起无数水花。 女子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状也只得无奈叹气:“樱儿,别任性,快跟我回去,露儿可能已经买了茶耳糕回来,我们一起去吃好吗?你不是还没用早膳吗?一定饿了吧?” “我饿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幻樱头也不回的大喊,将石子更用力的丢进了河里。 女子面色十分为难,终是抬脚又走近了两步:“樱儿,你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表姐!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幻樱猛地转过身来逼视着女子,失控的咆哮着:“小时候我差点被马踩死,是你将我护在身下救了我一命,却导致你自己脊柱断裂,再也不能练功!我一直记得!我说过等我长大了,我练好武功保护你一辈子,你不是也答应我了吗?可你现在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之后呢?你是不是就要嫁给他?跟他远走高飞了?” 女子无助的摇着头,眼角含着泪,疼惜的看着幻樱:“樱儿,我从未后悔救了你,小时练武本就非我所愿,是你在无意中帮了我你明白吗?所以你不用有负罪感。而且,我能来到远咸村也是托你的福,若不是你向叔叔求情,我又如何赚得了银子赡养我的父母?樱儿,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并不是我救了你啊!” 幻樱怔怔的愣在原地,忽闪的大眼睛里便是不可置信。 “是我……在帮你?” 女子重重点头:“没错!樱儿,你并不欠我什么。” 幻樱缓缓低下头,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着,看的女子心疼不已。 哽咽的轻细嗓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可是表姐……我不想让你离开远咸村,就算你不需要我保护,我也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女子看着她清纯稚嫩的模样,终于破涕为笑,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小姑娘湿嫩的脸颊:“傻丫头。” 脑海中再次回想起当日情景。 那人竟直接破窗而出,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守了那个姑娘整整一夜。 也许他自己都不曾发觉,他当时的眼神有多么深情,让她至今难忘。 女子的脸上不禁多了一抹苦涩,轻声道:“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幻樱一怔,抬起头来不禁愤慨道:“什么意思?表姐你这么好,那个男人竟不喜欢你吗?” 女子苦笑着摇摇头:“他已有心上人了。” 闻言,幻樱当即变了脸色:“表姐,你告诉我那个贱男人是谁?已经有了心上人还来撩拨你!这等人渣我定饶不了他!” 说着,幻樱已然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立刻去杀了那男人。 谁知女子却再次摇了头:“我既不知他姓甚名谁,亦不知他身在何处。我都寻不得,又如何告知你呢。” 犹记得那男子穿着不凡,来京的路上她一直满怀期待,想着也许他们有缘会在哪里再次遇见。 可冷静下来她又犯了难。 真的见了面她又能如何呢? “樱儿,芷儿,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声,秦芷匆匆擦干眼泪,再回过头来,脸上已然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二叔。”秦芷欠身行礼,礼貌唤道。 老二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目光随之落在幻樱身上,瞬间温柔了许多。 看见她泛红的眼眶,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你哭了?” 狠戾的目光猛然投向秦芷,秦芷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想要解释,可嘴张合了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幸而幻樱及时开了口:“没有二叔,不关表姐事儿,是我被爹爹骂心情不好,所以跑到这儿又发泄了一番,表姐是来劝我的。” 听闻此,老二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许,质问般看着秦芷道:“樱儿说的可是真的?” 秦芷下意识看向幻樱,但见她拼命向自己使眼色,只好低头应道:“是真的,二叔。” 第71章 没有完全信任 村里的秘密一向不可对外人道,他们五兄弟更是将所有陌生人视为敌人,从不与人轻易接近。 谁知几年前樱儿突然带回了这个姑娘,说她身世可怜,希望他们能收留她。 看在樱儿的面子上,更是看在她不会武功的份儿上,几人才勉强答应。 只是在他们心里,秦芷始终是不可全信的外人,哪怕这么多年来她帮忙引客从未出现任何差错,几人依旧无法完全信任她。 秦芷心中明白,但为了父母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她也只得委曲求全。 老二沉冷的目光转而看向幻樱时,又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怜惜,宠溺的揉了揉小丫头的头顶:“你这丫头就不能让二叔少操点心。” 幻樱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一把抱住了二叔的手腕,似小猫般脸颊贴着他的手臂用力蹭了蹭:“哎呀二叔,人家知道错了嘛,您就别怪我了。” 女孩儿软糯的撒娇就算是铁汉也无法不动容。 老二无奈叹了口气,一颗心早就软成一片,笑着戳了戳她的眉心:“臭丫头,就会撒娇。” 幻樱仰着小脑袋嘿嘿一笑。 “好了,快回去吧,你爹也到处找你呢。” 音落,老二牵着幻樱便要回村,眼角余光瞥到幻樱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沉冷了几分,连语气也是那般的淡漠疏离。 “没事儿你也早点回去吧,以后在村里尽量少走动,也不要大吵大叫引起别人注意,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秦芷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腹部,满脸恭敬的应道:“是,二叔,我知道了。” 几个伯伯对待家中仆人一向如此,因此在幻樱眼里,二叔这般也是正常,所以并未发现秦芷眼底的落寞,依旧笑嘻嘻的跟着二叔返回了村里。 秦芷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过。 秦芷一怔,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只是刚跑出两步便被一声不悦的低吼叫住。 “你要去哪儿?” 秦芷猛地愣在原地,看着前方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心里是从没有过的失落。 老二走近两步,满脸不悦:“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在村里走动,更不要引起他人注意吗?” 秦芷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灿烂的阳光洒满周身,但秦芷并未觉得温暖。 紧咬着下唇,面对二叔,她终是不敢反抗的再次低下了头:“我知道了二叔。” 幻樱瞧着突然反常的秦芷,眉眼间也尽是不解,只好待二叔走远后悄悄问她刚才怎么了。 但秦芷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句便转身回房了。 脑海中一遍遍回想起方才一幕。 会是他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那个姑娘怎么没陪在他身边?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折磨着本就孤独的她,全然没注意到窗外,一抹愈发冰冷的眼神竟紧紧盯着她。 …… 看着跟在老四身后的汤焕,子书诀倏而眯起了双眼。 眼见自家大人变了脸色,汤焕连忙凑到子书诀耳畔,小声解释:“大人,余厚余大人刚刚被暗杀了。” 预料之中,却比预料的要快。 子书诀神色并未有何波动,只是冷声问道:“林妗染怎么样了?” 汤焕本以为他会先关心余厚的事儿,却不想他第一句竟是问林妗染,随口回道:“林姑娘昏迷未醒,我将她送去了临街的药铺,大夫正为她治疗。” 子书诀面色微沉,汤焕话音刚落人已经进了密道。 汤枭和汤焕正要跟上,子书诀却突然停了下来。 回头,老大一直跟着他们。 “大人?”老大疑惑出声。 “靠不义之财养活全村老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三思。” 音落,子书诀转身大步离开,没有片刻迟疑。 老大却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村里的事儿从始至终他未问过一句,他也不曾提起一句,然而他却了然于心。 老大突觉他的可怕,心里竟散发着抑制不住的恐惧。 …… 林妗染是被一阵阵哭闹声吵醒的。 努力想睁开双眼,却只觉脑袋沉的厉害,动一下都是撕扯的痛。 耳畔突然传来脚步声,林妗染连忙停下挣扎的动作。 本以为来人是子书诀,但当那只手触到她的眉心时,林妗染却倏而蹙起了眉头。 不对,这触感不是子书诀! 是谁? 汤枭或者汤焕吗? 也不对! 汤枭对她的排斥她是能感觉到的,至于汤焕,一路相处她自是清楚他的为人,不会做如此卑劣之事! 林妗染愈发心急,因为那只手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来到了她的下颚。 冰凉的指尖缓缓划过她白嫩的肌肤,惊的林妗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那只手缓缓滑向她胸前的衣结时,门板却突然被再次推开,一道略显沧桑的嗓音随之响起:“臭丫头!你怎的还躲在这儿偷懒?前厅都快要吵翻天了,还不快去帮忙!” 臭丫头? 林妗染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那竟然是个女的! 那还一个劲儿摸她干嘛?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癖好? 林妗染胡思乱想着,身上的力气正在慢慢回笼。 察觉到指尖已经能缓缓动了,林妗染索性踏实的再次睡了起来。 看来这迷香并不会要人性命,只会暂时麻痹人体各处神经,让人失去意识的同时也散去力气,这样就算醒了,短时间内也动弹不得。 不得不说,用这种迷香害人,当真是万无一失了。 但很快,门外的争吵声越来越近,最后甚至撞开了她的房门。 只听一道稚嫩的女声艰难响起:“里面还有病人在休息!你们不要这样!有什么话去前厅说便是!” “没什么好说的!你最好赶紧把人交出来,否则一会儿若是被我们找到,我们定要扒了她的皮!” 男子叫嚣着,丝毫不顾女孩儿的阻拦直接闯进了卧房。 目光落在床榻之上浅眠的林妗染身上时,突然愣住了。 “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美人儿?”男子不禁感叹出声,前一刻的愤怒竟瞬间被欣喜取代。 “病人需要休息!还请您出去!”女孩儿却突然冲过来挡在了床榻前,厉声呵斥。 第72章 脊背发凉 男子的兴致被打断来了火气,直接伸手掐住了小姑娘的脖子。 “老子待会儿再找你算账!别急!” 说着,竟直接转身将小姑娘扔出了门外。 小小的身体重重摔在石阶上,剧烈的疼痛下,嘴角有鲜血流了出来。 然其他围观的人却只是欢快的笑着,竟无一人肯伸手帮她。 “既然你们把我夫人藏了起来,那就用这小妞赔我便是!” 男人淫笑着冲门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立刻会意,一边拎住再次冲来的小姑娘的衣领,一边后退两步关上了房门,并笑喊道:“你悠着点,别把人家姑娘吓着了,哈哈~” 顿时,小小的院落间淫笑声响成一片。 小姑娘被限制了行动,脸色涨的通红,拼命挣扎下猛然扭过头狠狠咬住了抓着她的人的手,终究是将其惹怒。 “妈的!找死!” 男人低吼出声,凌空举起另一只手就要劈下。 一阵嗡鸣声却突然传来。 几人下意识同时回头,只觉一道身影飞速而来,男人甚至还未回过神来,胸口便便一掌击中。 手中的小姑娘随即被抢走,又是一个用力,男人的手腕直接被掰断。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其余几人纷纷吓得后退,无人敢再轻易造次。 汤焕冷着脸将小姑娘放下,语气急切:“我带来的姑娘呢?” 小姑娘忙抬手指着紧闭的房门:“快,快去救她……” 话音未落,脸色阴沉的子书诀已然冲至门前,飞起的一脚竟直接将门板踹飞了出去。 疾步进屋,却愣在了原地。 紧跟进来的汤枭和汤焕也是一脸诧异。 只见林妗染安然无恙的站在床边,而床榻之上却躺着一个中年壮汉。 男子的上衣已被褪去,露出满是肥肉的肚腩,一张嘴张的老大,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满脸恐惧的看向子书诀等人,似在求救。 林妗染也只是回头扫了一眼,便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的勘验箱里取出了橡胶手套缓缓戴上,然后又弯腰取出了箱子里的解剖刀。 “林、林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汤焕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林妗染头也不回,嘴角却忽而勾起一抹狞笑,紧盯着男子一字一句道:“他邪念浓重,想必是身体出了问题,我只是想刨开他的肚子,帮他查查病因而已。” “刨、刨开肚子?”汤焕机械的重复着,严重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不是见到别人被普通鞭刑都会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吗?怎的现在能轻轻松松说出要刨开别人肚子的话?当真是女人多面不成? 子书诀却并不意外。 她从前既是仵作,解刨过的尸体自然不在少数。 而且看她这架势,显然只是在吓唬吓唬人罢了。 子书诀索性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汤枭立刻上前为其倒了杯茶。 男子的同伴见状,虽心中恐惧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此女子如此罔顾人命,你们当真不管吗?” 子书诀微微低头抿了口茶,并未出声。 汤焕和汤枭也便不予理会。 同伴见状,只得也跟进屋中来,但见男子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强烈的恐惧下,周身更是颤抖的厉害。 林妗染眼角余光打量过同伴,解剖刀的刀刃已经抵在了男人粗糙的肚皮上。 “喂!”同伴怒吼出声,抬脚便要前去,一把明晃晃的刀却突然横在了他身前。 同伴脚步猛然顿住,扭头看向冷眸凝视着自己的汤焕。 他深知坐在那儿的子书诀才是老大,只好再次向其求情:“大人,我朋友虽起了邪念不该,但也是因为这药铺掌柜扣下了他夫人,情急才如此,罪不至死!还请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一杯茶快要见底,汤枭立刻又为其斟满。 子书诀闻言却是头也不抬的冷声道:“我是来撑腰的,不是来讲理的。” 林妗染手下的动作猛然顿住,相对于几个同伴的敢怒不敢言,汤枭和汤焕更是一脸诧异。 对女人向来凉薄的大人何曾说过这种话? 如今他却对林妗染频频破例。 汤枭眉眼间不禁凝重了几分,却终究未出一言。 林妗染手上的解剖刀忽而下移,男人只觉得胯间一凉,强烈的恐惧下竟被直接吓晕了过去。 其同伴们却是被吓的脸色苍白,纷纷后退。 汤焕见状,也是错愕的瞪大了双眼,后背发凉,默默夹紧了双腿。 这林姑娘……也未免太生性了些…… 林妗染手起刀落,结束后还不忘为其止血缝合。 她只是要让他一辈子长记性,却并不想要了他的性命。 瞧见林妗染的举动,即使淡定如子书诀,依旧觉得杯中的茶没了滋味。 默默放下,扭头看向了屋外。 小姑娘正趴在门边,不同于其他人的恐惧,她倒是看得满脸兴奋,甚至双眼放光。 更准确的说,她是在看林妗染。 半柱香后,林妗染终于站起身,优雅的摘下手套随手扔进了火盆中,然后低下头开始整理勘验箱,片刻后突然扭头看向子书诀。 只是一个眼神,子书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缓缓放下手中茶杯,头也不抬的冷声道:“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 汤枭汤焕领命,转身便走,只是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打量着林妗染,脑海中满是她刚刚的举动,脊背竖起的汗毛就没倒下过。 待房门关上,林妗染才放心的拎起勘验箱,见它瞬间变小才收回到袖袋中,随后倾身从男子的颈侧拔出了一根长针。 子书诀淡然看着,见她转过身走近才缓缓开口:“可解气了?” 林妗染重重点头:“他差点糟蹋了我,我替他做个简单的结扎手术不过分吧?” “结扎?手术?”子书诀眉心微皱,脸上透露着疑惑。 林妗染嘿嘿一笑:“说简单点,就是他不会有下一代了。” 不知怎的,子书诀竟突觉下腹一痛,尴尬的捂唇轻咳了两声,起身便朝门边走去。 林妗染正要跟上,子书诀却突然停了下来。 扭头,不善的目光瞪着她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狠戾道:“去把手洗干净!” 第73章 不能走! 走出房门,林妗染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坐在门前台阶上的小姑娘。 想来方才她昏迷不醒时,偷偷触碰她的就是她了。 听闻脚步声,小姑娘猛然回过头来,一双漆黑的大眼忽闪忽闪的,好生漂亮。 “姐姐,你没事了吗?” 熟悉的嗓音更是让林妗染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点点头,林妗染抬腿走近了两步,试探性的问道:“你认得我?” 小姑娘迟疑了些许,终是点了头:“认得。” 闻言,子书诀淡漠的眸子终是打量起了小姑娘。 十二三岁的模样,眼神中却透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 林妗染也是心中诧异。 “那我是谁?”林妗染脱口问道。 仅仅是被她这样看着,小姑娘都觉得脸颊发烫,红着小脸儿轻声道:“你是我姐姐。” “啊?”林妗染一怔,下意识开口道:“咱们是亲姐妹?” “不是不是!”小姑娘连忙摆手,急切解释道:“我哪有那么幸运能做姐姐的亲妹妹。是当时我在街边乞讨,几天没吃饭还被其他乞丐欺负,要不是你替我赶走了那些乞丐,我一定会被他们打死的!后来你还跟我说,以后你就是我姐姐,我就是你妹妹,如果再有人欺负我,就让我去找你。” 想起过去,小姑娘满心欢喜,连看着林妗染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 林妗染愕然。 确实没想到原主身为倭寇,竟也有这般善良的时候。 “只可惜,姐姐在那之后不久便离开了,听闻是被一个好心人带回了家中。”小姑娘仰头看着林妗染,笑眯了眼:“没想到今日会在此遇到姐姐,我真是太幸运了!” 音落,小姑娘扭头看向子书诀,对上其冷漠凌厉的目光虽心中恐惧,却还是壮着胆子小声问道:“那个……把姐姐带回家的人就是您吗?” 子书诀默了片刻。 就在林妗染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子书诀却开口了:“是。” 林妗染倏而回头,恰巧对上子书诀深邃的目光。 不同以往的冰冷,今日的他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漆黑瞳孔独独倒映着她的身影,林妗染突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匆匆收回目光,脸颊却快速红透。 汤焕眼尖的注意到了:“林姑娘,你可是还有哪里不适?怎的脸颊突然这么红?” 本就羞涩的林妗染被汤焕这么一说,脸顿时红的更加厉害。 扭头,恶狠狠的瞪了汤焕一眼,吓得汤焕立刻噤声。 自从经历过刚才一幕,他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女人了。 偌大个明朝,敢问哪个女人能有她勇猛?就算是男人,怕是也要自愧不如吧! 再次看向小姑娘,林妗染的眉眼间多了一丝怜悯。 都是身世可怜的人啊。 “妹妹,我还有事要先离开了。”说着,林妗染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到腰间的玉佩时,林妗染眼前一亮。 这玉佩是当时与衣服一起送来的,林妗染见他们都将玉佩挂在腰间,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不曾想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先前受了点伤,过去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林妗染生怕她多想,紧跟着解释。 小姑娘闻言心疼不已,轻声道:“我叫朝雾,还是姐姐当时给我起的名字。” “朝雾?”林妗染轻声呢喃着,突觉这原主还是有点文化水平的。 “好,朝雾,这块儿玉佩你拿着。”林妗染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道:“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事就拿着玉佩到佥事府来找我,知道吗?” 朝雾紧握着玉佩,重重点头。 就算姐姐忘记了过去,但依然想要保护她,这让朝雾无比感激。 看着姐姐的笑脸,好像连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该走了。”子书诀突然淡淡出声,转身朝前走去,汤枭紧跟而上,只有汤焕还站在原地等着林妗染。 林妗染刚刚转过身,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不行!你伤了我兄弟不能就这么走了!”男子叫嚣着,冲一侧的同伴喊道:“快去衙门报官!就说有人在此闹事伤人!” “好!”同伴应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但刚刚行至门前便被汤枭拦下。 同伴见此,干脆拔出了佩剑,直指汤枭。 “看来今日不动点真格的是不行了!” 眼见其他男子纷纷拔了剑,朝雾连忙扭头,冲着另一方向的厢房大喊出声:“杜姐姐!你快出来吧!” 子书诀和林妗染闻声扭头。 只见房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眼眶和嘴角的乌青是那般明显。 “贱人!你果然躲在这里!”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吼,紧跟着便有人附和道:“贱人!你害惨了我兄弟,今日我就拿你祭刀!” 嘶吼声响起,男人高举利刃便朝女子冲了上去。 朝雾吓得大喊,然另一道身影却飞速闪了过去。 男人甚至还未靠近女子,便被汤焕飞脚踹退了回去,顺手拔出绣春刀将女子护在了身后。 女子吓的浑身颤抖不已,脸色惨白。 扫了一眼院中众人,突然冲着子书诀和林妗染的方向跪了下来。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杜姐姐!”朝雾忙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扭头看着林妗染哽咽道:“姐姐,你们帮帮杜姐姐吧!屋里那个人是杜姐姐的丈夫,好赌成性,不但输光了家中田地,甚至还将杜姐姐也输给了别人。杜姐姐不肯,他便动手打了杜姐姐,要不是我和师傅恰巧路过,杜姐姐一定会被他给打死的!”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锦衣华袍的男人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仆人。 高傲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了林妗染身上:“呦,原来王赌徒的娘子还是个大美人儿呢!看来我这一局当真是赌对了,啊?哈哈哈……” 得意的笑声在院落中回荡,尤为刺耳。 汤枭眉心微皱,刀鞘飞出,正中男人胸口,瞬间便将男人击退了三步。 第74章 别叫他死了 “放肆!敢对我家公子不敬,你是不想活了吗?” 仆人纷纷拔出佩剑,冲着汤枭便冲了过来。 汤枭脚步微退,持刀迎上。 汤焕见状,也拔刀一跃而上。 不多时,两人便和一众仆人打作一团。 杜氏牵着朝雾连忙退到门前,不安的朝四周打量着。 男子同伴眼见来了帮手,气焰也愈发嚣张,自认自己人多势众,他们不过区区四人。 “兄弟们!一起上!” 吼声响起,原本呆站在原地的众人一半朝汤枭、汤焕冲去,一半朝子书诀和林妗染冲去。 子书诀脸色未变,只手臂微抬将林妗染护在了身后。 待一人靠近,飞快提起一脚直接将人踹飞。 哀嚎声四起,子书诀刀未出鞘便已经打退了数人,每一脚都正中敌人要害,摔躺在地都没能再度爬起来。 林妗染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子书诀出手,却依旧被他的速度和狠戾震撼。 锦衣华袍的男人还站在一旁叫嚣着,让手下杀了几人。 可汤枭和汤焕同样招招干净利落,一众人等竟连近身都做不到便被重伤倒地。 眼见三个男人对付不得,一名男子将注意力转到了林妗染身上,提剑便朝林妗染要害刺去。 贵公子见状吓得不轻,忙大声呼喊:“住手!别伤了我的美人儿!” 子书诀闻声扭头,想要跃身过去显然已来不及,只得提刀对准男子,内力推动,刀鞘直冲了出去,正中男子太阳穴。 男子剧痛之下被击出数丈,身体重重撞在长廊柱子上,一口鲜血吐出,人直接摔趴在地没了动静。 林妗染喘着粗气,双腿隐隐有些发软。 生死之间,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刀鞘在空中飞了一圈最后稳稳套回到刀刃上,子书诀立在原地,回头之时便见汤枭和汤焕已经解决了一干人等。 眼见自己的人躺了满地,贵公子一开始的嚣张气焰彻底消失。 想逃,但看见花容月貌的林妗染时还是犹豫了,不甘的嚷嚷出声:“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盐商贾大富的儿子!得罪了我,你们就等死吧!” “贾大富是什么东西?”汤焕冷笑道:“等死?我让你现在就死在这儿!” 吼声落下,汤焕手起刀落,几缕发丝缓缓飘在半空。 贵公子两腿一软直接摔坐在地,胯间竟湿了一片。 汤焕满脸嫌弃的后退了两步。 几个仆人艰难爬起来,跑过来将人搀扶了起来。 “少爷你没事儿吧少爷?” “滚!”贵公子恼羞成怒,恶狠狠推开仆人,手指着子书诀等人落下狠话:“你们等着!我跟你们没完!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去!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将贵公子等人赶走,其余男子再也顾不得房中的男人,也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院落。 不过片刻,小小的院子里只剩下子书诀几人。 杜氏哭的梨花带雨,柔弱可怜的模样看的林妗染心酸不已。 朝雾却是满脸兴奋,抓着杜氏的手连连道:“杜姐姐,你别怕,我姐姐已经帮你教训了那个男人,以后他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杜氏闻言作势便要再次跪下,林妗染反应极快的冲过去扶住了她。 “多谢姑娘大恩!” “不必客气。” 林妗染刚好握住杜氏的手腕,袖口微卷,露出的肌肤上竟都是大片疤痕和新鲜的鞭痕。 杜氏痛的眉心紧蹙,却紧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站在两人身侧的朝雾自然也看见了,眼角泛着泪光,连声音都带着哽咽:“杜姐姐实在太可怜了,我和师傅救她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那个男人简直不是人!” 面对朝雾的咒骂,杜氏只是低头掩面啜泣。 老师傅迟迟而来,看见乱糟糟的院子和满脸泪痕的两人,自然也猜到了什么。 随即径直走到子书诀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草民见过佥事大人,不知这位姑娘是大人送来的,多有怠慢,还望大人恕罪。” 子书诀垂眸打量着老大夫,眉眼微眯:“无妨。” 子书诀扫了汤枭一眼,汤枭会意,立刻送上一锭金子。 “大夫,这是诊金,多的就当砸坏您院子的赔偿,多有得罪。” 大夫想要拒绝,偏偏汤枭的力气很大,老大夫几次挣扎都未能将金子推回去,只好勉强应下。 “多谢大人。” 子书诀并未多言,转身便走。 汤焕走过来等林妗染。 朝雾满脸不舍的看着林妗染,手里紧紧握着那枚玉佩。 林妗染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朝雾,你在这儿跟着师傅好好学本事,姐姐会经常来看你的,好吗?” 听闻此,小姑娘才破涕为笑,重重点头:“好,姐姐我等你!” 朝雾一直跟在林妗染身后,直到把她送出了门口。 汤枭不知从哪儿弄了辆马车来。 子书诀已经率先蹬车,林妗染正要跟上,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转身看着老大夫,轻言道:“大夫,屋中的男子还需服用几日止血消炎的药物,静养一月方可走动,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杜娘子可怜,也别叫她下半辈子没了依靠。” 林妗染深知在这个朝代女人有多艰苦。 一生只得嫁给一个男人,当牛做马,若有丝毫不满,一纸休书便可至女子于死地。 而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当真是不公平! 老大夫虽不知男子发生了何事,但听林妗染如此说还是点头应下:“是!姑娘放心便是。” 马车渐渐走远,老大夫却是神色凝重。 回头,恰巧看见站在身旁的朝雾,手中的玉佩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当真是极好的东西。 “去拿些止血药来。”老大夫吩咐道。 朝雾回神,点头应下:“是师傅,我这就去。” 姐姐刚才的话她也听见了,为了杜姐姐,她自然也不能让男人死了。 只得趁这机会好好整治他一番,也让他不敢再折磨杜姐姐。 如此想着,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直到街头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老大夫才转身进了门。 时辰尚早,老大夫却是早早的闭门谢了客。 第75章 完全不一样 马车行在闹市,路两边不时传来摊贩的吆喝声。 几声鸟鸣突然传来,子书诀倏而睁开了轻阖的双眼。 凌厉眉峰间闪过一抹精光。 林妗染敏锐察觉到了什么,试探性的小声问道:“怎么了?” 子书诀却并未回应,只是撩开轿帘,看向街边。 一对年少夫妻似乎看中了一只笼中鸟,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刚刚靠近,鸟儿便激动的扑扇着翅膀,在笼中上蹿下跳,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 脑海中忽而浮现曾在少傅府中的一幕。 子书诀连忙敲响门板,厉声道:“调头,去少傅府。” “是,大人!”汤枭应了一声,猛然拽紧马缰,低呵出声:“驾!” 少傅遇害后,少傅府便被贴上了封条,四个官差守在门前。 看见子书诀的马车停下,一名官差忙疾步上前,抱拳行礼:“见过佥事大人,不知佥事大人到此所为何事?” 子书诀瞥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冷声道:“我有事要进去一趟。” 官差面露难色,只得将头埋的更低,胆怯道:“大人,皇上有命除宗人府和衙门外,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少傅府,还请大人海涵!” 又是皇命。 子书诀眉心微蹙,耳边回响起司大人当时对他说过的话。 ‘若为天下计,必先诛迷惑圣上者。’ 子书诀并未多言,直接转身便走。 汤枭和汤焕连忙跟上。 林妗染见他去而复返,心中已有答案。 在现代时她对历史虽不感兴趣,但也知道当朝皇帝迷信方士,因此误杀多少贤臣,眼下对子书诀心存芥蒂,想必也与宫中那位道长有脱不了的干系。 “我曾听闻江湖上有一云游四方的方士,为人性格怪癖,却是个性情中人,大人有没有考虑过找到此人?”林妗染试探性的问道。 记忆中,她在某本史书上看过这一段,只是不记得方士姓甚名谁,只记得其对后来朝廷铲除奸佞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子书诀闻言眉头轻蹙,微眯着眉眼看着林妗染。 目光深邃迷离,林妗染只觉得似被拉入一股旋涡中,无法自拔却又让她心生惧意。 “你怎么会知道他?”许久,子书诀才冷冷开口问道。 林妗染反应极快,迅速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这幅身体原主的记忆吧。” 林妗染尽量说的轻松一些,晶莹的眸子回看着子书诀,浅笑道:“你也知道,她毕竟是个倭寇,对朝廷和江湖上的事儿了解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吧?” “哦?”子书诀来了兴致,眉眼微挑,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危险的气息:“那你还知道什么?” “我……”林妗染一时语塞,随即摇了摇头:“暂时只能想起这么多。”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佥事府门前。 汤枭和汤焕同时跳下马车。 刚刚拉开车门,林妗染便注意到了早已等候在门前的顾婉姝。 一身茉莉黄的衣衫将她衬托的纤细娇柔,缕缕青丝盘在头顶,用一根翠玉簪子固定,鬓间发丝随风舞动,灵动而又不失美艳。 只是那双美眸对上林妗染时却倏而变冷。 林妗染不禁冷哼出声,撇开头也懒得再看她,在汤焕的搀扶下跳下了车。 子书诀随即弯腰走了出来。 顾婉姝立刻变脸,温柔笑着凑上前来。 “大人,您回来了。” 柔媚的女声听得子书诀眉心紧蹙,沉冷的目光随即看向还站在门前的汤绝和汤回几人。 汤绝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忙出声解释:“大人,顾姑娘得知您回来一定要来门前迎接,我们劝了劝不动。” 汤回嘴角微扬,笑而不语。 只是在子书诀扭头看向自己的时,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大人。” 子书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自顾自跳下马车,却是连一个睁眼都不曾给过顾婉姝。 顾婉姝倒也不生气,连忙快步追上去,撞开了跟在子书诀身后的林妗染。 靠近这个男人,她才发觉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大伟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顾婉姝得意的想着,嘴角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大人,小女人为感谢大人收留维护之恩,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大人可过去尝尝?” 早已过正午时分,子书诀虽没有什么感觉,但林妗染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听顾婉姝如此说,肚子还没出息的咕噜噜了两声,羞的林妗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子书诀回头看向自己,林妗染连连摆手:“我自己去厨房做点东西吃就行,你们不用管我。” 音落,林妗染转身就要跑,可刚走了两步,后衣领便被一股大力拽住。 林妗染被迫止步,回头,便见子书诀笑看着她:“不是肚子饿了?” “啊?啊——” 众目睽睽下,子书诀就这么拖着林妗染朝饭厅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举止亲密,顾婉姝气的牙关紧咬,藏在袖口内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不住颤抖着。 但见所有人都已走远,这才提步追了上去。 刚到门口,林妗染便闻到了一股股饭菜的香味儿,可见顾婉姝到底是用了心思的。 汤绝凑到林妗染身侧,小声道:“她在厨房里忙活了整整一天,看来不把你比下去是誓不罢休了。” “啊?”林妗染满脸不解:“她想讨好大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汤绝扭头没好气的瞪了林妗染一眼:“怎么没关系?你做的饭菜那么好吃,大人肚子饿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自然是你!难道你就没发现,大人对你和别人完全不一样吗?” 林妗染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已经坐在桌前的男人。 绝佳俊冷的容颜,任哪个女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又是锦衣卫佥事,武功一流,手握重权。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对她……真的不一样吗? 不对不对! “你一定是感觉错了!你别在这儿胡说了!” “我胡说?”汤绝不服:“我跟在大人身边多年,大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一向冰冷决绝,唯独你,大人不但会对你笑,还会为你着急失控,连我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76章 再次经过 一口菜入了口,子书诀注意到林妗染还未入座。 扭头,自然而然的轻唤道:“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吃。” 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林妗染猛地回过神来:“哦好!” 刚刚坐定,子书诀顺手给她夹了块儿肉。 纯瘦,不见一点肥肉。 若是从前林妗染会觉得不过是巧合,但自从听了汤绝的话,她便再也无法忽视。 小眼神瞥向那盘菜,果然瞧见里面的肉都是肥瘦相间。 “大人……” 林妗染低着头,咬着筷子突然小声唤道。 子书诀自顾自夹着菜,闻声轻哼:“嗯?” “您是不是……” 林妗染声音越来越小,却急坏了身后的汤绝。 子书诀扭头看向她。 林妗染顿时将头埋的更低:“是不是……” “大人,这是小女子特制的雪蛤燕窝,补气养血,您快尝尝味道如何。” 顾婉姝突然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瓷盅还冒着腾腾热气,氤氲了林妗染早已红透的脸颊。 子书诀蹙起眉心,脸上尽显不悦之色。 汤绝更是一脸愤慨,恨不得直接将顾婉姝拖出去。 什么时候进来不好,偏偏是现在!他还以为终于可以偷听到大人的私事儿了! 顾婉姝却像没发现三人的异常一般,自顾自给子书诀盛了一碗,笑眯眯递到子书诀面前,这才瞥向林妗染:“林姑娘要不也喝一碗?我炖了足足两个时辰,刚好林姑娘也可以品尝一下与你做的有何不同?” 林妗染眉眼微挑,对上顾婉姝挑衅的目光,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就在顾婉姝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时,却听林妗染浅笑道:“好啊。” 顾婉姝嘴角的笑容一顿,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初。 动作利索的又盛了一碗递给了林妗染。 林妗染轻抿了一口,香味儿很浓,却少了些滋味。 林妗染笑着点点头:“不错,不过比我做的还差了那么一点。” “噗——”汤绝没忍住嗤笑出声,又连忙抬手捂住嘴。 顾婉姝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强撑着看向子书诀,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一抹委屈。 “大人,小女子从前并未下过厨,今日也是想真心感谢大人特意忙活了一整日,若有什么不足,还请大人别见怪。” “顾姑娘多虑了。”子书诀并未去碰那碗雪蛤燕窝,头也不抬道:“若无其他事你便先下去吧,我与林姑娘还有话要说。” 顾婉姝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她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劳累了一整天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但被林妗染那个贱人嘲讽,还被子书诀漠视! 委屈的红了眼眶,顾婉姝忍不住辩解道:“大人,我自知不是名门闺秀,爹娘也确实做了错事,可他们也为此付出了性命,大人觉得他们就如此不值得原谅吗?那我呢?我也不值得被原谅吗?” 子书诀刚刚插进碗中的筷子一顿,眉眼间倏而沉冷了几分。 原谅? 子书诀微微偏头,面容同样冷若寒冰:“你可知因为此事,多少无辜之人因受尽连累而惨死?更有甚者至今还深陷牢狱生不如死!” 子书诀勾唇冷笑:“你方才的话怕是要问过那些死去的人肯不肯原谅才是!” 屈辱、怨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顾婉姝眼眶一红,一手捂着嘴角转身冲出了门外。 然子书诀却是眉眼都不曾侧过半分,甚至还夹了一块儿蟹粉酥给了林妗染。 “快吃,待会儿还要出门。” 林妗染收回目光,下意识问道:“去哪?” 子书诀两口喝光了碗中的粥:“你不是说想见见那位云游四海的方士?” “那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去?”林妗染脱口问道。 子书诀垂眸看着她:“你不是肚子饿?” 林妗染怔楞了一秒,脸颊瞬间再次红透。 原来在马车上他就听见了她肚子叫的声音。 汤绝在一旁瞧着,愈发坚信内心的猜测。 他家大人就是动了凡心!偏偏小厨娘一副不开窍的模样,真真是急死他了! 马车穿过闹市,顶着黄昏经过了一座林妗染再熟悉不过的石桥。 “大人,你确定那个方士会在这儿?”林妗染表示怀疑。 这种烟花之地,作为道长的方士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吧? 汤焕闻言,见自家大人未出声只好浅笑道:“林姑娘有所不知,这位方士喜好的云游四海与他人不同,对他来说,这种烟花之地才是最美的山河之处。” “啊?”林妗染觉得自己三观有点炸裂:“你是说……那道士是个好色之徒?” 汤焕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马车从锦绣春门前经过,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正站在门前,朝着经过的男子舞动衣袖,试图将人拉进门去。 可在众多女子中间,一道玫红色的声音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孤身一人坐在门侧的木凳上,看着远处漆黑的河面出了神。 林妗染认得她,先前被骗至其中,这个姑娘就在她隔壁的房间,好像是叫什么春秀。 听闻那个老鸨说,她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但性格孤僻,想让她陪的客人必须得让她先点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 老鸨对其一直不满,但碍于其是楼里的头牌,也只能强忍着。 原本将她骗了去,也可培养成头牌,顶替了春秀,偏偏她是个更不识好歹的,拼死不从还引来了子书诀一行人。 就在马车即将拐弯的前一刻,林妗染注意到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走到了春秀面前,不知说了什么,春秀竟起身跟他朝里侧走去。 见此,林妗染终于收回目光放下了轿帘。 “看够了?” 旁边突然传来子书诀略显不满的声音。 林妗染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连忙扭头嘿嘿一笑:“毕竟有过那么一段经历,如今再次经过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子书诀冷冷收回目光,终是没再搭理她。 又行了片刻,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林妗染再次撩起轿帘,却发现外面景色彻底变了样,红灯变暗,竹桥下流水潺潺,静谧中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第77章 三层楼 “这儿是什么地方?”还怪有情调的! 林妗染顺口问道,但后半句却是没说出口。 子书诀率先跳下马车,但这次却没有先行,反而是停下来转身瞪着她。 看着递过来的手,林妗染有一瞬间的晃神。 直到一股温热攥住了她的柔荑,林妗染才确定这不是幻觉。 汤焕正准备去扶她的动作就这么顿住,错愕的看着自家大人将林妗染扶下车。 汤枭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冷嗤出声:“多事。” 汤焕气结,忙跟上去用力瞪了汤枭一眼:“多嘴!” 汤枭回头正欲出手,汤焕却已经识趣的躲出两步开外。 木桥并不长,却十分曲折,脚踩在上面发出吱嘎的声响。 子书诀牵着林妗染走在前头,小声叮嘱道:“此处名乃忘忧阁,全城名妓都在此处,待会儿进去你只管跟在我身边,切勿离开半步,否则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妗染闻言面色微沉,点了点头。 没想到如此优雅之地竟然又是妓院! 怎的这古代妓院就是合法的呢? 经过路中幽亭,林妗染忽然听得前方有话语声传来。 抬头细看,便瞧见一对男女正结伴迎面而来。 男子年过半百,一身锦袍一看便知来历不凡。 至于跟在其身侧的女子,衣着虽不像外面那些姑娘穿的暴露,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隐约可见薄衫下白嫩的肌肤,更有一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林妗染撇开脸,一是记得子书诀的嘱咐,二是实在觉得此情此景过于碍眼。 擦肩而过时,子书诀和那男子只是相视一笑,却默契的都未出声。 反倒是那女子,瞧见子书诀时脸颊抑制不住的泛红,再看向林妗染时却多了一抹浓烈的嫉妒。 在她看来,出现在此处的女子皆是相同处境,可为何她只能陪伴这些又老又丑的?如此英俊的男人却瞧上了一颗稚嫩的小白菜? 不公平!实在是不公平! 女人心中虽波涛汹涌,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在男子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时,立刻倾身附了上去。 “大人,别急嘛,前面就是妾身的闺房了,妾身还特地备下了美酒,待会儿和大人好生痛饮一番可好?” 娇柔软绵的声音听得男人身子骨都软了,只能不断点头:“好好好,咱们快走。” 眼见他们走远,林妗染却还记得女人那句‘大人’。 她忽然就明白为何城中名妓会聚集在此。 因为她们陪伴的皆不是普通人,而朝廷中人又最重脸面身份,怎可抛头露面。 思及此,林妗染不禁嗤笑出声,对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更是嗤之以鼻。 原本前行半步的子书诀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转过头来,恰好看见她满脸不屑与厌恶。 顿了片刻,子书诀突然道:“我从前只是听说此地,从未踏足,今日是头一次。” “什么?”林妗染一时失神,乍一听见子书诀的话愣是没回过神来。 但想再问两句,却见男子已经大步朝前走去。 见此,汤焕忙加快几步靠近林妗染,小声道:“什么什么?大人说他以前从没来过这儿!你没听见吗?” 两旁湖面飞舞着无数的萤火虫,照亮了男人俊冷坚毅的侧脸。 所以……他刚刚是在跟她解释吗? 林妗染原本压抑的心情瞬间阴转晴,嘴角咧出笑容,忙小跑着追了上去,瞄准了子书诀的手,大胆的一把抓了上去。 子书诀前行的脚步猛地顿住,扭头,蹙眉看着她。 若是从前,她会惧怕这样的目光,可今日,她却一点也不怕。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她对他的感情早就发生了改变。 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林妗染眉眼弯弯,甜甜笑道:“这样就不会有人想来带我走了,也省的给你惹麻烦了对不对?” 牵着他的手,代表就是他的人了! 说着,林妗染还故意抓着他的手举起来给他看。 子书诀默了片刻,却没有甩开她。 许久才沉声道:“走吧。” 汤枭和汤焕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相比从前的不淡定,两人此时似乎已经习惯了许多。 走过木桥,一栋巍峨的三层建筑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大门两边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大门关着,门前空无一人。 汤枭立刻上前,警惕的推开了门板,金灿灿的烛光霎时倾泻而出,洒在汤枭的身上。 阵阵丝竹声传来,林妗染被吸引,扭头朝声源处望去。 不同于门外的昏暗冷寂,偌大的厅内竟坐满了人,皆各个锦衣华服,头顶玉冠,身后仆役成群,可见来头不小。 姑娘们浅浅的笑声夹杂在丝竹声间,引得林妗染微微蹙眉。 视线越过人群,最终停在圆台上的一老一少身上。 老人眉眼轻阖,手上快速拉动着琴弦,小姑娘站在一旁,双手相握于腹前,空灵的歌声缓缓响起,飘荡在空中。 如此素衣简朴的二人,与这满室旖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似乎台下的众人也发现了这点,看向二人的目光皆带上了一丝不耐。 距离圆台最近的男人突然起身,一把甩开了身侧的姑娘,一个轻跃便跳上了台子,径直走到小姑娘身边,目光轻佻,手指更是轻轻抬起了小姑娘的下颚。 小姑娘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一只铁手却猛地箍住了她的手臂。 “大人!”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想要挣扎,可大概是想到了男人的身份又不敢太过放肆,只好眼角含泪的祈求出声:“大人,小人的歌儿还没唱完。” “你到这儿来唱歌,不就是为了一朝飞上枝头吗?爷今天就成全了你如何?” 他早就盯上了这个小姑娘,夜夜来此唱歌,虽穿的不怎么样,但模样却生的标志。 今日几口酒下肚,他突然就不想等了。 见男子拉扯着自家孙女儿不肯松手,老人连忙起身跪倒在地:“大人,小女娃今年还未免十三,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咱们爷俩儿来此只为唱歌讨些铜板过活。若哪里得罪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音落,老人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却迟迟未听见男子的回应。 第78章 吃醋了 台下尽是些起哄声,不作声的也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小姑娘还在奋力往回抽手,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男子。 “十三?刚好可以娶回去做侍妾了。”男子忽而得意的仰天笑道:“就这么定了!” 说着,男人从腰间掏出了两锭银子,直接扔到了还跪在地上的老人怀里:“这就当做聘礼,今日我便与小娘子入了洞房!” 台下的嬉闹声更甚,男子拖拽着小姑娘便朝楼梯口走去。 二楼以上便是厢房,男子意图实在太过明显。 林妗染气不过,正要追上去,只见对面廊下的厢房里突然窜出一道身影。 一身黑白衣袍,头顶方巾,手中握着刚刚翻了一半的书卷,周身散发着浓烈的书生气息,与这满室奢靡是那般格格不入。 但此人好似并无感觉,自顾自挡住了男子的去路,眉眼却不曾高抬半分。 “公子仪表堂堂,出身不凡,又何苦与这小女子为难?若传了出去,只怕会污了公子的名声。”清雅的嗓音缓缓响起,彰显着教养。 林妗染愕然,下意识呢喃出声:“这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子书诀还牵着她的手,却见她眉眼间全是对面突然冒出来的男子,胸口似郁结了一团气,憋闷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用力甩开她,子书诀转身便朝另一侧的楼梯口走去。 林妗染回过神来,看向身侧才发现他已经走远,连忙追了上去,却还是不放心的不时回头张望。 好事被打扰男子很是生气,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竟对好事者破口大骂。 “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少爷的事需要你多言?滚开!” 男子说着便要推开碍事的家伙,但手碰上其肩膀,费了大力气却没能撼动对方分毫。 男子诧异抬头,却见对方依旧笑脸相迎,语气谦和。 “公子,古人言善恶到头终有报,何不互退一步,各自安宁?” 不知为何,男子竟在对方的笑脸中看出了丝丝威胁之意。 虽不甘心,但刚才的一番试探已然让他清楚对方并不好惹,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丢脸的会是自己。 扭头又瞥向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男子终是咬咬牙甩开了手:“妈的!晦气!哭什么哭?号丧呢?还不赶紧滚回去给老子唱歌听!” 乍听见男子的咆哮,小姑娘一时还未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人。 见他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小姑娘顿时安了心,扯出一抹笑脸,欠身向其行了个礼:“多谢公子!” 音落,小姑娘再也不敢多加停留,连忙跑回到台上的爷爷身旁。 爷爷面露无助,也只得将小孙女儿紧拥在怀里,不住的冲两名男子磕头道谢。 丝竹声重新响起,男子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此事他绝不会就此作罢! 如此想着,男子直接抄起一杯酒灌了下去。 灼灼目光紧盯着台上的小姑娘,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林妗染终于放下心来,但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看向廊下。 解决了麻烦后其并未再回厢房,反而是也转身上了楼梯。 前方的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林妗染毫无防备,一头撞了上去。 长年非人的训练,早将他一身练成了‘铜墙铁壁’。 林妗染只觉得脑袋发懵,眼前更是灰蒙蒙一片。 “大人,您好好的干嘛突然停下来?”林妗染自觉委屈。 子书诀回头,但见女人额头红了一大片,眼底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想要责骂,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关心:“疼不疼?” 男人黑着脸,眼底却是一片温柔。 林妗染心中欢喜,眼角却是挂着泪,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小声呢喃道:“疼。” “嘶~” 一侧的汤焕终于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哥,男女动情之后都是这般吗?感觉大人此时眼里只有林姑娘了。” 汤枭扭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等你哪日对姑娘动了心,自然就能体会了。” “嗯?”汤焕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又凑近了汤枭几分:“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大哥已经对哪个姑娘动心了?” 汤枭脸色骤然一变,脸颊顿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那一刻,他脑海里竟快速闪过了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儿。 被欺负时的委曲求全,小心翼翼躲在他身后时的惊惶不安,直到现在,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拽着他衣角时手上的温度。 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一抹笑意,却被汤焕看了个正着。 “哦!大哥!你果然是动心了!快说,对方是谁?我认不认识?” 闻言,汤枭干脆连耳根都通红一片,恼羞成怒的低吼:“闭嘴!再敢胡说待会儿回去就陪我练练刀法!” 汤焕顿时换上一脸委屈。 练刀法?那明明是挨打才对! “我错了大哥。”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在子书诀耳里,但子书诀只是回头扫了两人一眼并未多言。 却是抬起手轻轻附上了女孩儿光洁白皙的额头,轻揉了两下。 林妗染受宠若惊,只觉得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一双眼忽闪忽闪的,全是面前男人的身影。 “日后若在这般三心二意,伤的就不止是额头了。”男人冷飘飘的一句话突然从头顶传来。 林妗染一惊。 三心二意? 等下! 这男人该不会是……吃醋了? 就因为刚才她一直盯着那个书生看? 不会吧? 林妗染满心震惊,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只能连连点头应下:“是!大人您放心,从今以后我只看您一个人,别的男人一定一眼都不看!” 汤焕脚下猛的一个踉跄。 这女人都不知道何为羞耻吗? 这种话他一个大男人都说不出口,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汤枭默然不语,只是不经意看向林妗染的目光中始终带着一抹浓厚的探究。 “大人,人来了。” 突然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影,汤枭适时出声提醒。 第79章 露一手 子书诀闻声回头,但见一身书生打扮的男人正手中握书走近。 林妗染愕然。 这不就是刚刚在楼下救下小姑娘的那个人吗? 走近,男人止步,抬手冲子书诀行礼道:“草民见过大人,恭候多时了。” 子书诀垂眸看着男人,嘴角微扬:“许久不见,孔先生可一切安好?” 孔夫默了片刻,才别有深意的浅笑道:“尚可。” 小二适时走近打开了一侧包厢的门,低头哈腰道:“大人、孔先生里面请,酒菜早已备好。” 子书诀闻言率先走了进去,孔夫浅笑着跟上,经过林妗染身边时却突然扭头将其打量了一番,眼神透露着一抹诧异。 “这位是……?” “哦,她是……” “回孔先生的话,这位是府上新来的小厨娘,因着今日有事在身,所以便带着她一起过来了。”汤焕正要出声,却被汤枭巧妙拦下。 孔夫微眯起双眼思索了片刻,才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一起进来吧。” 待子书诀和孔夫都坐定,小二给二人斟满了酒才低着头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汤焕和汤枭守在门外,厢房只剩下林妗染一人照顾。 “想必这位小厨娘的手艺定是一流,否则也不会得到一向排斥女人的佥事大人青睐,就连出门还带着你,既如此,不如就请小厨娘露一手,我也好跟着沾沾光如何?” 这话原本是冲着林妗染说的,但孔夫的目光却一直看着子书诀。 林妗染站在子书诀身后,闻言眉心不禁轻蹙。 孔夫那莫名其妙的敌意让她很是反感。 子书诀正欲开口,林妗染却先搭了腔:“一流不敢当,但味道确实还可以,若是先生想尝尝,我倒是可以去问问这楼里的掌柜,能否借用一下厨房。” 闻言,孔夫倒是咧嘴笑了:“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说吧,孔夫突然扭头看向门口处,大喊了一声:“小二!” “艾,来了。” 小二很快便推门而出:“先生,有何吩咐?” “去告诉你们掌柜的,今日的饭菜不甚可口,也就这酒还算醇美。” 听闻此言,小二连忙致歉,上前来便将菜式尽数撤下:“小的这就安排厨房重新做来,还请大人和先生稍等。” “不必了!”孔夫及时出声叫住小二,眼神瞥向林妗染,冷嗤道:“这是府上的厨娘,让她做便可。” “这……” 小二略有些为难的看向林妗染。 人人都知,这醉梦楼的厨子脾气最是怪异,生平最恨有女人进他的领地,若当真让这小厨娘去了,只怕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但能来此的身份背景皆不简单,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思虑再三,小二只能歉意道:“先生请稍等,我去问过掌柜的,马上就来回复您。” 音落,小二逃也似的出了门。 厢房内重新安静下来,子书诀轻抿了口杯中茶,淡淡道:“先生这是连我身边的人都信不过了?” 孔夫面上一怔,随即赔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大人您一反常态。” 子书诀喝茶的动作微顿。 一反常态…… 似乎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境的确不同以往了。 从前从不让女人近身的他,今时今日却是想将林妗染一直带在身边,护她周全。 眉眼微垂,子书诀不想再继续:“都是凡人,自是免不了人间烟火。” 孔夫一怔,随即开怀大笑,点头道:“哈哈哈哈,正是如此!大人所言极是!” 欢畅的笑声中,女掌柜敲门走了进来,瞧见子书诀和孔夫,脸上立刻浮现娇媚之色:“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子书大人和孔先生啊,既是你们,那我便让那厨子将厨房腾出来。” 孔夫笑着微微点头示意:“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女掌柜笑意盈盈欠身行礼:“孔先生多礼了。” 音落,女掌柜终于将视线转向了林妗染:“你就是小厨娘吧?随我来吧。” 闻言,林妗染下意识看向子书诀,见他并未回头也并未言语,只好跟着掌柜出了门。 汤枭和汤焕对视了一眼,汤焕自觉的跟了上去。 厨房门前,已经得到消息的厨子一脸愤慨,胸膛上下起伏着,瞧见林妗染额头青筋直接爆了起来。 若是他手里有把菜刀,说不定会直接砍上来。 林妗染也不想多事,指向尽快做好饭菜离开,只好在一双双敌视的目光下钻进了厨房。 “可需要找个人帮你?”女掌柜贴心的询问。 林妗染连忙摇头:“不用。”随即抬手指向汤焕:“有他帮我就够了!” 若是让旁人来帮忙,只怕这顿饭菜是难以做好了。 “好嘞,我就在楼上,有什么事儿让小二招呼我一声便是。”女掌柜笑着说罢,随即转身离开,林妗染这才长舒了口气。 左右扫了一眼,不禁感叹这里的食材是又多又贵。 “不亏是达官贵人的消金窟,光这一个熊掌已是天价了吧?”林妗染不禁感叹出声。 汤焕探头瞥了一眼,嫌弃的摇摇头:“你别打这东西的主意!我家大人最不喜好这些东西。” 林妗染忍不住撇嘴:“不是吧?这么好的东西不喜欢吃?太傻了!” 言语间,林妗染已经动作利索的开始挑选食材。 脑海中快速回忆方才桌子上的菜式,既是提前准备的,那必然是两人都喜爱的。 汤焕才一旁瞧着她摆出一样样食材满脸错愕:“不会吧林姑娘?你才来府上多久,就对大人的口味一清二楚了?” 听闻此,林妗染心中满是得意。 “只要花点心思,想知道也不难。” 厨房门关着,无人能瞧见里面的动静,只是不多时便有阵阵香气飘出来,厨子错愕不已,就连一旁的小二也是满脸惊讶。 没想到这小丫头的手艺当真这么好。 “汤焕,架火!” 林妗染腌制好肉片,扭头冲一侧正在炤前烧火的汤焕喊道。 “得嘞!” 汤焕立刻抽出几根烧的正旺的木柴,顺手扔进火盆中。 林妗染拿起刚刚编好的铁丝网扔了上去,就地烤起了肉片。 第80章 取而代之,后杀之 大厅中丝竹声不绝于耳,男女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楼上,厢房门紧闭,竟将一切糟乱拦去。 孔夫伸长了脖子嗅了嗅,不禁感叹道:“这小厨娘的手艺果然不一般,距离这么远我都闻到了香味儿,怪不得大人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她。” 子书诀面色微变,只淡淡道:“她不只是厨娘。” “哦?”孔夫来了兴致,试探性的出声道:“莫非她……” “她是北镇抚司新上任的仵作。”不等孔夫把话说完,子书诀便冷冷将其打断。 孔夫一怔,随即惊诧的低呼出声:“什么?仵作?一个厨娘当了仵作?” 孔夫立刻变了脸,当下竟异常后悔让她去做吃食。 一双摆弄死人的手做出的饭菜,再香他也没了胃口。 索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愤慨道:“罢了罢了!就算我倒霉,今日注定要饿肚子了。” 子书诀脸颊微侧,嘴角却是勾出了一抹算计得逞的笑意,正在气头上的孔夫全然没注意到。 只气鼓鼓道:“还是说正事儿吧,司老爷子下狱前曾找过我,希望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但我不知该如何帮你?” 光洁的眉心在听到‘司老爷子’几个字时,倏而蹙起。 心中的愧疚再次被无限放大。 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神子书诀才再次开口:“孔先生见多识广,不知可听说过齐植此人。” “当然知道。”孔夫一改先前的懊悔,眉眼间尽是嫌恶与憎恨:“此人是道门中的败类,不学无术,不知坑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说着,孔夫看向子书诀:“你怎的会忽然问起他?” 子书诀眉眼微抬:“眼下他正在宫中当差,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 “什么?”孔夫再次惊愕。 子书诀继续道:“盐运路线图丢失,司大人入狱都与其有脱不了的干系,此人不除,只怕司大人性命不保。” 孔夫双手握拳重重砸在桌面上:“此等败类!居然敢坑害司大人!” 司长青是朝廷内少有的清官,处处为百姓着想,深受百姓爱戴,就连一向无拘无束的孔夫也对其钦佩有佳。 此次肯留在此处等待子书诀多日,也是因为司长青的嘱托。 只是孔夫却犯了难:“可是我进不了宫,也见不到他,如何能将其除掉?” 子书诀眉眼间迅速闪过一抹狠戾,冷言到:“取而代之,后杀之。” 孔夫直直回看着子书诀,脸色渐渐归于平静,却迟迟没有回应。 子书诀瞧着他,忽而出声道:“孔先生这是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孔夫下意识回吼,但很快又沉默。 他的确不怕,皇帝老子又如何?最多拿走他一条命罢了。 只是身陷宫中,日后再不得自由让他多少有些退缩,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熬。 “除了进宫,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孔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子书诀却是果断摇头:“想救司大人,唯有取得皇上的信任,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 孔夫再度陷入沉默,房间内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妗染推开门,汤焕端着一盆炭火大步走了进来,伴随着浓烈的肉香味儿,让人口水直流。 孔夫当即直了眼,不停的咽着口水,听着炭火之上滋啦啦的声响忙出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的从前没见过?” “烤肉没吃过?”林妗染得意笑道:“待会儿你裹上菜叶,再加点葱丝和我特制的酱料,保准你满口留香。” 孔夫听着,口水顿时流的更凶,忙伸出手焦急道:“快快快,给我来一口。” 子书诀垂眸瞧着,不合时宜的提醒道:“孔先生不嫌弃她摆弄过死人了?” 此话一出,孔夫当即黑了脸,顿时没了食欲。 林妗染本已包好了一块儿肉,见孔夫蔫蔫的收回手,正疑惑他又犯什么毛病,另一只手却是更快的将肉包强了过去。 林妗染还未回过神来,菜叶已然落到了子书诀的口中。 被炭火考过的肉带着一股特殊的糊香味儿,夹杂着菜叶的清香在口中一瞬间炸开。 任是子书诀也不免被这美味惊叹了一番。 林妗染瞧见他眉眼间的神色,顿时笑呵呵的凑上前去:“怎么样大人?好吃吗?” 那模样就像个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单纯可爱的紧。 子书诀抑制不住的扬起嘴角,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好吃,你的手艺确实不错!” “那是自然,我十几岁就开始学着自己做饭,早就练的炉火纯青了!不是吹,就算是高级厨师来了我都不带怵的!” 音落,林妗染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抬起双手捂住了嘴。 扫了一圈周围的几人,苦着脸道:“我是说……从小我就一个人生活,只能自己给自己做东西吃,所以……便熟练了。” 相比于汤焕的疑惑,孔夫却是反应极快,只是看着子书诀意有所指的笑笑道:“大人,您这位小厨娘的确非比寻常!” 子书诀默不作声的吃着林妗染再次递过来的烤肉,满脸享受。 瞧他吃的香甜,孔夫到底是忍不住了,冲着汤焕嚷嚷道:“赶紧的,给我也包一个!” 管她是不是仵作,有没有摆弄过死人呢!反正现在吃烤肉才是最重要的! 汤焕刚刚递过来,孔夫便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里,香味儿顿时四溢开来,孔夫忍不住叹喂出声:“快,再给我多包几个!” 汤焕忍不住蹙眉。 好家伙,刚才是谁满脸嫌弃来着?这会儿倒是吃的比谁都香。 一盘烤肉很快便被吃个精光,孔夫却还有点意犹未尽,连瞧着林妗染的目光都柔和了些许。 “小厨娘,有机会你定要教教我这烤肉是怎么做的,还有你这酱汁是怎么调的,我自认也是吃遍了天下美食,却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烤肉!” 林妗染莞尔一笑:“只要孔先生想学,随时都可以。” “好!”孔夫高兴的一拍桌子,扭头看向子书诀道:“既然小厨娘这么爽快我便也不墨迹了,大人的提议我答应了!” 第81章 晋国公 孔夫吃的畅快,子书诀却是扭头看向了身后的林妗染。 屉上的烤肉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好在林妗染还准备了一大盘腌制好的肉片,现场为他们烤制了起来。 炭火不断冒出青烟围绕在少女周围,汤焕被呛的连连后退,林妗染却似早就习惯了一般,面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再过两日便是皇上出宫祈福的日子,那是你唯一的机会。”子书诀冷声提醒。 孔夫吃的正香,闻言却是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汤焕在一旁看着,却是觉得这家伙实在不稳妥。 直到面前的盘子彻底空了,孔夫才暂时停了下来,小眼神却是不时朝林妗染打量,确切的说,是朝着屉上的烤肉打量。 “只是有个人,你怕是要先处理掉。” 子书诀双眼微眯,薄唇微启:“我自有安排。” —— 顺天府。 皇上批完奏折已是亥时,院中四处皆挂着大红灯笼,倒也算明亮。 “何须。”无人处,皇上悄悄伸了个懒腰,瞥了眼窗外的黑暗,突然唤道。 何公公立刻推门走了进来:“皇上?” “朕饿了,去弄些点心来。”皇上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何须却并未转身离开,反而是弓着腰道:“皇上,延庆宫已经派人来请过多次了,说是为皇上炖了上好的极品鸽子汤,皇上可要去尝尝?” “哦?”皇上闻言终于挑起了眉眼:“说起来朕也多日未见二阿哥了,去瞧瞧也罢,摆驾吧。” “嗻!” 此时的延庆宫内烛火通明,王贵妃步伐轻盈的走到卧房门前,冷言道:“你们都不必跟进来伺候了,门前守着便是。” “是。”宫女们齐齐应道,待王贵妃进了门立刻低着头帮她将门关好。 王贵妃脸色瞬间沉冷了几分,往里又走了两步,一道身影突然从帷幔后走了出来。 “我说过多少次,没事不要来宫中找我,若是被皇上撞见,你我都休想活命!”王贵妃尽力压低嗓音,但眉眼间的责怪之意却十分明显。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虽长得有些瘦弱,但眉眼间尽是精明。 闻言,男子不禁哼笑出声:“贵妃姐姐安心便是,我每次进出宫都小心着呢,定不会被人发现。” 王贵妃忍不住又狠瞪了他一眼。 此人是她的同胞大弟,当年因定国策有功,又是贵妃的亲弟弟,因此被皇上特封为晋国公,与建昌候并尊。 但与建昌候相比,其却没有雄才伟略,只知道浪迹于市井之间,每每惹出乱子又想尽办法溜到她这儿来,求她相助。 思及此,王贵妃脸色更是难看,看向晋国公的目光多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说吧,又惹出什么祸端了?” “其实也没什么。”晋国公低着头晃悠到桌边坐了下来,把玩着茶杯,小声道:“不过是几个不知好歹的贱民,就因为我征收了他们的土地,他们居然冲动的跑去衙门告我!” 王贵妃眉头轻蹙:“既如此,多给他们些银子摆平了便是。” “我也想啊!可是……”晋国公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长姐的脸色:“那府尹大人为了讨好我和姐姐您,居然命人将其打死了!” “什么?”王贵妃不由得低呼出声。 这闹出了人命,事情怕是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姐,你也知道上次三弟的事儿,子书诀已经盯上咱们了,万一这事儿再落到他耳朵里,只怕下一个被关进宗人府的就是我了!”晋国公满脸不愿:“那地方又脏又臭!我可不想进去!姐,你得帮我!” “帮你?我怎么帮?”王贵妃着实要被他这些琐事烦死了。 但见晋国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王贵妃终是心软了:“罢了,你赶明带着银子去其家里看看,能用银子摆平了最好,若是不行……” 王贵妃眼底快速闪过一抹阴狠,低声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晋国公立刻会意,神色淡定了下来,狞笑道:“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何须的声音:“皇上驾到!” 王贵妃猛地站起身,脸色顿时吓得惨白。 她明明派人去请过皇上多次,但皇上始终朝政繁忙,她本以为皇上今夜不会过来了才安心在此处见二弟,现下可该如何是好。 相比于王贵妃的惊慌失措,晋国公却是一脸淡定,无所谓的笑笑:“姐姐莫慌,我原路返回便是了。” 音落,晋国公径直走到窗前,一个跃身便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不得不说,其虽不学无术,但轻功却是上上乘。 王贵妃心惊之余想要将窗自关上,可窗扇才拉到一半,卧房门便被推开了,皇上大步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王贵妃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神色都有些许不自然,连忙收回双手屈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翠儿去请了皇上多次,臣妾还以为皇上今夜不打算过来了呢。” 娇柔妩媚的嗓音在空荡的卧房内回荡,皇上打量的目光却落在刚关了一半的窗子上。 “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言语间,皇上已经行至窗前,顺手将窗扇彻底推开,不漏声色的朝外打量着。 王贵妃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笑容看着都是那般牵强。 “回皇上,臣妾只是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所以在窗边吹吹风,正想出去恭迎皇上,却不想皇上腿脚更快。” 夜色如魅,却不见一缕微风。 皇上眉眼微沉,缓缓将窗子关好,随口道:“既然身子不适,叫太医过来看看便是。” 说着,皇上抬头看向门口的何须,吩咐道:“去叫太医来。” “嗻!” “不必了皇上,臣妾已经好多了,不必劳烦太医多走一趟。”王贵妃连忙出声阻拦,几步走近,亲昵的挽上了皇上的臂弯:“皇上还没用晚膳吧?鸽子汤一直在炉上煨着呢,想必现在定是软烂可口,臣妾这就去端来可好?” 说着,王贵妃直接吩咐同样站在门边的翠儿:“快,通知小厨房把膳食都送上来吧。” 第82章 再寻一个来 宫女接连将菜式端上桌,王贵妃又忙吩咐翠儿去将二皇子找来。 “儿臣参见父皇。” 少年爽朗的声音传来,皇上郁结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稍稍缓和。 “起来吧。” 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出落的玉树临风,颇有皇上年轻时的风范,皇上看着心中欢喜。 “进来师傅教的功课可有用心学?” “自然有。”二皇子起身,脸上洋溢着自信,娴熟的背诵着近日在学堂中的所学。 烛火璀璨,皇上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重。 “好!好!”皇上欣慰的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遂出声提醒:“壡儿,君子定要文武双全,你虽文学上等,但学武之时却常常偷懒,长此以往岂非荒废了大好时光?” 二皇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确是没料到教自己武功的老师傅当真敢像父皇告状,心中却恨得牙根痒痒,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反而还是一副谦卑的模样,恭敬的行礼道:“是!父皇教训的是,壡儿记住了,日后定当用心学武。” “嗯。”皇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王贵妃在一旁瞧着,脸上满是欢喜。 正要再给皇上添碗汤,却见皇上已经站起了身。 “皇上?您不再进些了吗?还有很多菜……” “不了。” 王贵妃话未说完便被皇上冷冷打断。 又瞧了二皇子一眼才淡淡道:“朕还要去皇后那里坐坐,你便自己吃吧。” 音落,皇上直接转身便走。 何须一脸诧异,本以为皇上今夜会宿在此处,却不想竟有临时改了主意,忙差遣身旁的小太监去通知皇后准备接驾。 “臣妾恭送皇上。” 王贵妃欠身行礼,眼见皇上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皇上已经许久未去皇后宫中,今夜突然前去,不知是否因为发现了什么…… 王贵妃再次不安的看向紧闭的窗口,心中打着算盘。 “母后。”二皇子搀扶着王贵妃直起身,突然轻声问道:“三弟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眼下父皇又去了皇额娘宫中,日后……父皇会不会立三弟为太子?” 大皇子已经暴毙多年,皇上却始终未再提起立太子之事。 如今除了二皇子,还有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以及婧妃所出的四皇子。 四皇子虽只比三皇子小了一月有余,但生母毕竟只是个妃子,又不受宠,远不如皇后之子来的顺理成章。 如此看来,最后可能跟二皇子争皇位的,也只有这三皇子了。 王贵妃微眯起双眼,眼中尽是狠厉之色。 “立了又如何?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能成什么气候?”说着,王贵妃扭头看向自家儿子,语气异常凝重:“壡儿,你定要为额娘争口气,只要你成了太子,那你就是日后的皇上,也就不枉费额娘多年来费尽心机了。” 二皇子重重点头:“额娘尽管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相比于额娘的期盼,二皇子更是野心勃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这天下据为己有,做所有人的主宰。 嘴角扬起一抹狞笑,二皇子行礼告退:“额娘,时辰尚早,儿子还要跟先生去练剑,就先行告退了。” 王贵妃连连摆手:“好,快去快去。” 小巷幽静,唯有两侧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轿夫抬着轿撵在后面跟着,皇上徒步而行,忽而抬头看向天边点点星光。 一阵冷风吹来,何须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皇上,夜深了,您还是先上轿吧,免得着了凉。” 然皇上却像没听到一般,依旧望着远处的天边,忽而长叹了口气。 晚上的奏折里,有一本是陆风呈上来的。 在张元府中发现了多名无辜惨死的当地百姓,张元抵赖不得,反抗中被陆风一刀毙命。 皇上倒不是舍不得他死。 只是他一死,还有何人能给他供奉延年益寿的仙丹呢? “皇上?” 久久未得到回应,何须再次试探性的轻唤道。 皇上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扭头走向轿撵一边冷声吩咐道:“明日叫齐道长来暖阁面圣。” “嗻!” 夜幕中,轿撵朝着皇后的宫中而去。 宫外,刚刚逍遥快活完的齐植坐着轿撵也到了府门口。 躲在暗处的几道人影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在齐植下轿的瞬间持刀冲了上去。 门边两个守卫见状立刻拔刀迎敌,然只是一招便被击倒在地动弹不得。 齐植霎时酒醒了大半,一边冲着府内大喊来人一边朝府门跑去。 黑衣人只是慢悠悠的跟着,仿佛猫捉老鼠一般享受着他恐惧颤抖的模样。 就在府门被拉开的同时,黑衣人才猛然一刀刺了过去。 呼喊声戛然而止,刀身竟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齐植双眼瞪大,满是不甘的看着门内的一众侍卫,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黑衣人不再耽搁,侍卫甚至还没看清刺客长相,几人便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宫内。 皇上在皇后的卧房中已然入睡。 何须靠在门边同样昏昏欲睡,却突然被人摇醒。 看着面前的小太监,何须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小兔崽子,什么事儿?” 小太监揉了揉被打疼的脑袋,小声道:“师傅,子书大人漏夜进宫,说是有要事与您商量。” “子书大人?他找我做什么?” 虽心中疑惑,但向来圆滑的何须还是去见了子书诀。 刚见面,子书诀便将齐植遇害的事告诉了他:“时辰已晚,不便通知皇上,只能先告知公公了,烦请公公待明日再告知皇上。” “大人,您刚才说……齐道长在家门口遇到强盗,被杀了?” 何须满脸诧异。 这人白日还好好的在宫中,怎的说死就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还特意吩咐说明日要见他呢!” 眼见何须急切不安,子书诀突然轻声道:“公公,这天下间颇有修为的道长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再寻一位来便是了。” “说的轻巧,哪里去找?”何须是真的慌了。 若是等明日皇上醒来得知情况,还不知要龙颜大怒到何种程度。 子书诀眉眼微眯,淡淡道:“不知公公可曾听过孔夫的名字?” 第83章 震慑 “孔夫?”何须双眼微眯:“你说的可是那位天下名士?皇上曾命人寻找数月都不得其踪迹,大人突然提起他,可是……” “不错。”子书诀轻点了点头:“我已寻得他的踪迹。” 皓月当空,子书诀深邃的眸子掩映在暮色中,薄唇微启,冷声道:“皇上祈福当日,孔夫会在京中逗留三日,只要公公肯帮忙,我定能引得孔夫面圣,到时龙心大悦,自然也有公公的功劳。” 虽心中仍有疑虑,但眼下齐植已死,孔夫又是皇上遍寻而不得的人,考量再三,似乎如此是最好的办法。 何须终是点了头:“既如此,那一切就有劳大人了。” 子书诀嘴角微扬,微微低头抱拳行了个礼:“公公客气。” 丑时已过,少傅府门前的守卫还未等来换班的人便打起了瞌睡。 突然,一道黑影疾速从树梢间越过,只瞥了守卫一眼,便纵身翻到了院墙之内。 少傅遇害后,大半家仆都被遣散,只剩管家和几个婢女照顾着夫人和小姐,院落显得有些空旷,却让来人轻而易举的摸到了书房门口。 忽闻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黑影立刻加快了脚下的动作,一个闪身蹿进了门内,刚缓缓将门关好,便有衙门巡视的人路过。 “这府里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真不知道还让咱们夜夜巡逻是为何。” “就是,这凶手已死,按理说这案子也该结了,怎的始终不闻皇上下旨呢?” “听说又是锦衣卫那位佥事大人搞的鬼,凶手在其面前被刺杀,其认定凶手是替人顶罪,几次上奏,皇上无奈,也只好暂缓结案。” “要不人家怎么是锦衣卫佥事,而你我只能在衙门里做个小小捕快呢?这好管闲事也是能升官发财的!” “嘘!”同伴连忙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对方噤声:“小心隔墙有耳,锦衣卫手段你我不是不知,这话若是传到他耳里,你我还想不想活了?” 苦差事他们干着,话又不能说,捕快只觉得憋屈。 偏头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等老子飞黄腾达那一天,定要将这些小人都踩在脚底下好生折磨,以泄心头之很!” 两个捕快言语间尽是对子书诀的不满,只听得屋中人眉头紧锁。 若不是有要事在身,真想冲出去好好将两人教训一番。 听得脚步声和交谈声渐远,屋中人终于有了动作。 鸟笼依旧挂在案牍后的屏风前,只是笼中鸟却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这府中人担心书房被封,鸟儿因此被饿死将其放生了。 来人也并未多想,径自将鸟笼拆下仔细翻找着。 这鸟笼做的精致,连围栏外都是镀金的,足可见少傅对这鸟的喜爱。 当翻找到鸟笼底部时,来人双眼顿时一亮。 轻轻掀开底座,竟发现里面有个小小的夹层,小心翼翼翻开,一卷宽约一指的纸条正藏在其中。 黑面巾下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将纸条装进袖袋,又将鸟笼挂回原位。 转身正欲离开,门外却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吵嚷声,火把的光更是将房间照亮。 双眼倏而眯起,只闻门外有人大喝一声:“给我进去搜!” 音落,房门直接被人一脚踹开,幸而黑衣人在前一刻纵身跃上了房梁,整个人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静静注意着下面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带头的人拿着火把,虽着素衣,但脸上同样蒙着面巾看不清长相,腰间的令牌却是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仔细看去,只见‘建昌候府’四个大字格外明显。 黑衣人不禁勾唇冷笑。 若真想隐藏身份也别带着令牌招摇过市,真不知道这建昌候府的人是没长脑子还是怎么的! 其余十几个人则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刀剑四处搜索着什么。 直到将书房彻底翻了个底朝天,才陆续回到了梦面人跟前。 “都搜过了,人不在这儿。” “不可能!”蒙面男却是态度坚定,冷锐的目光缓缓扫过偌大的书房。 书房虽大,但除了一面屏风便再无其他遮挡物,若是这人真的不见了,要么就是这书房里有密道,要么…… 蒙面男突然抬头看向房梁。 四目骤然相对,蒙面男指着黑衣人大喝出声:“在那儿!快给我杀了他!” 话音落,十几把刀剑同时朝黑衣人刺来。 黑衣人倒也不慌,脚尖踩着刀刃,竟顺势飞出了屋外。 众人同时追了出去,领头的蒙面男更是大喊道:“今天谁若杀了他,赏银千两!房屋田地更不在话下!” 利益诱惑下,十几个杀手更是来了斗志,纷纷不要命的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本想运用轻功逃离,然而刚刚跃上房顶,几个杀手竟直接迎面冲来,面对利刃,黑衣人只得暂时后退,又被逼回到院落中。 不过片刻的功夫,院中竟又聚集了不少人,各个手中握着火把,竟把整个少傅府照的犹如白昼。 就连一向胆小怕事的少傅府小姐竟都站在了角落,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蒙面男向前两步,黑衣人已经被他的人团团围住,他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趾高气扬的扫了黑衣人一眼,竟抬手就要去扯下他的面巾。 只是手刚刚触到他的耳边,一道劲风便从面前刮过。 蒙面男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一股钻心的剧痛便瞬间席卷了全身,两根手指也顺势掉落在地,沾满了泥土。 “啊——” 霎时,院落中只充斥着蒙面男的惨叫声,颤抖着不断后退,幸而有手下上前搀住了他。 黑衣人提刀逼近,仅露在外的双眼散发着慑人的寒意。 他一言不发,但周身散发出的杀意却叫在场所有人都心生畏惧。 “上!给我上!弄死他!你们听见没有!上啊!” 断指之恨,在剧痛之下被无限放大。 蒙面男拼命嘶吼着,额间青筋暴起,双眼充血。 然一众手下却无一人敢再上前。 黑衣人提刀逼近蒙面男,在其怨恨的目光下直接挑下了他的面巾,然后刀尖迅速向下。 在蒙面男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割断他的腰牌,稍稍用力一挑,腰牌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黑衣人手中。 第84章 那我帮你! “呵!” 冷嗤一声,黑衣人直接转身,脚尖轻轻一点人便轻松跃上房顶,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蒙面男看着掉落在地的面巾,腰间空空如此,脸上顿时毫无血色。 “追!快追!”蒙面男颤抖着嘶吼着:“若是拿不回令牌,你们跟我都得死!” 关乎到自己的性命,前一刻还畏缩在原地的众人仿佛终于回过神来,忙提着刀剑追出门去。 廊柱后的大小姐同样一脸憎恨的看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此人夜探少傅府,还闯进了爹爹遇害的书房,定是跟爹爹的死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人就是他杀的! 思及此,白嫩的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栏杆上。 丫鬟小心翼翼的跟在其身后,怕惊扰了那边因为断指正怒不可遏的人,只能压低音量劝道:“小姐,天色很晚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衙门和宗人府的人,定不会让那贼人逃了。” 大小姐闻声回头,不屑的瞥了丫鬟一眼,冷哼道:“刚刚的情形你也瞧见了,你觉得就凭他们,能为爹爹报仇吗?” “这……” 丫鬟一时语塞。 的确,方才那贼人的刀都指到他们的鼻子尖了,他们却没一个人敢反抗的。 这会儿虽说是追出去了,但见他们那模样,怕是也白去一趟。 大小姐微眯了眯双眼,眼底尽是寒光,冷声道:“况且,我也定要亲手为爹爹报仇!” 音落,大小姐直接推开丫鬟便大步超前走去。 丫鬟小跑着在后面追,直到远离院落才连忙道:“小姐!小姐!天色太晚了,就算您想为老爷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若是您就这么出去了,再出了什么事儿,奴婢可怎么跟夫人交代呀!” 言语间,大小姐已经到了府中护院们原先住的院落。 自从衙门的人来了之后,护院们便被遣散了,这院子便也空了下来,唯有院子中央的武器架还完好如初。 大小姐快步走过去,阴冷的目光从那些冷兵器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一双金刚刺上。 这玩意儿胜在短小精悍又轻便,最适合女人使用。这是一个老护院离开前告诉她的。 原本她并未在意,却不想这会儿竟有点感激起那个老护院了。 将金刚刺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见还算顺手,这才回头看向身后侧的丫鬟。 “你刚才说没办法跟夫人交代?” 丫鬟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大小姐忽而勾唇冷笑:“那我帮你!” 音落,大小姐忽然将金刚刺刺向丫鬟,单薄的手臂竟直接被穿透,霎时鲜血喷溅而出。 惨叫声不绝于耳。 丫鬟摔躺在地,不多时便晕死了过去。 大小姐冷冷瞥了其一眼,不屑的冷哼出声,随即转身大步离开,全然没考虑过如今这府中只剩下廖少几人,这院子更是许久不曾有人进来过,若长时间无法发现丫鬟,那她只有流血等死的份儿。 远处树梢上忽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仿佛在预示丫鬟的死亡。 府中大半衙役和捕快都去追了刚才的黑衣人,唯有蒙面人被扶至大堂包扎治疗。 少傅夫人终于被惊动,看着院中的血迹,眉头紧锁。 “这人已经害死了老爷还不够吗?难不成定要将我这孤儿寡母全都置于死地才甘心吗?” 眼见夫人在强烈的恐惧下有些站不稳,老管家连忙上前搀扶:“夫人,注意身体啊。” 夫人却是半靠在管家身上,无声落着泪。 两个丫鬟站在其身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默默收回了已经半伸出去的手。 断指已经被大夫捡回就搁置在桌子上,一番检查后老大夫只能无奈摇头:“小人无能,这断指确实无法接上了。” “废物!” 蒙面男实为建昌候府的护卫总管,自认武功不俗,却在那黑衣人剑下过不了一招。 屈辱加上断指的剧痛,让其的愤怒值到达了顶峰。 一把掐住老大夫的脖子,狠戾警告道:“若是治不好我的手,我现在就掐死你!” 老大夫只觉得肺里空气在快速流失,死亡的恐惧霎时弥漫开来,脸色顿时吓的惨白,忙艰难出声:“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大人饶命、饶命啊!” 听闻此,总管才猛地甩开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老大夫猛烈咳嗽着,却是不敢再耽搁分毫,急忙打开随身药箱开始想尽办法为其接手指。 少傅夫人眼角余光瞧着,更是怕的不行,连忙转过头便想走,却被总管出声制止。 “夫人这是打算去哪儿?” 少傅夫人脚下一顿,下意识和管家对视了一眼。 动作僵硬的转过身来,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总管大人,这天色眼瞧着就要亮了,城中药铺也都开了门,我这正准备再去为你多请两位大夫来一起医治。” 没了少傅做靠山,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得不低头。 想到对方不过是小小的护卫总管,自己却要对其摇尾乞怜,少傅夫人便觉心中郁结,恨不得直接杀了对方。 奈何她一介女流,根本不会武功! 总管自然也看得出其敢怒不敢言,只冷笑一声,目光瞥向管家冷哼道:“让他去便是,属下还有话想要和夫人说。” “这……”少傅夫人有些为难的看向管家。 她并不想和总管独处,更不希望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 眼见其迟迟没有动作,总管逐渐没了耐心:“怎么?不愿意去?那我也不勉强,我这便回建昌候府向大人禀告一番便是,但愿昨夜的黑衣人莫在来叨扰夫人才是!” 听闻此言,少傅夫人当即便慌了神,忙出声道:“不不不,管家,你快去快回!” 虽不愿,但夫人都开了口老管家也只好照做。 眼见管家出了院门,总管又看向了少傅夫人身后的两个丫鬟,冷笑道:“让她们也退下吧,瞧她们吓的脸色苍白的,怕是也照顾不好夫人。” 少傅夫人愤恨咬牙,但对上其威胁的眼神终是低了头:“你们退下吧。” “是,夫人!” 两个丫鬟顿时如蒙大赦,快步出了门。 第85章 是你们没用! 厅堂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总管突然扭头,别有深意的看向大夫。 四目相对的刹那,大夫很快便反应过来,手上顿时一抖,忙出声道:“小人只管治伤,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听闻此言,总管才满意一笑:“那便最好,大夫安心治伤便是。” “是是是!” 老大夫不敢再抬头,只管拿着工具认真仔细的帮他清理伤口上的沙砾,清水很快便变的浑浊,老大夫额间早就渗满了细汗。 虽然提前洒了药,但总管依旧疼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却依旧狞笑着瞪着少傅夫人,冷哼道:“夫人,少傅大人已死,但凶徒却再次夜探府上,您可知是为何?” 夫人一怔,努力不去瞧大夫,随即动作略显僵硬的摇了摇头:“不、不知。” 总管倏而眯起了双眼,眸中狠戾乍现:“少傅大人死前就没跟夫人说过什么?或者交给夫人什么东西?” 他已经在这府中寻找了多日,书房更是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找到名单。 原本还在担心是不是被子书诀等人拿去了,可眼下看来,那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子书诀的人,他跟他们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那份名单! 思及此,总管不安的心反倒是兴奋了起来。 若是他能找到名单奉给大人,必能赢得大人欢心,到时飞黄腾达便是指日可待了! 却不想少傅夫人却再次摇头:“总管大人这话是何意?我有些听不明白,老爷死前始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肯见任何人,别说给我什么东西,我们就是连面都见不到啊。” “您不知道,那您女儿呢?”总管突然狞笑道:“少傅大人不肯见发妻,说不定会想念自己的女儿呢。” 少傅夫人猛然僵在了原地。 “嫣儿?”少傅夫人下意识默念出声,随后连连摇头:“不可能!若是老爷死前给了她什么东西,她定会告知与我!” “哦?”相比于少傅夫人的坚定,总管却满脸不屑:“那可未必啊!” 音落,总管突然抬头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仅剩在府中的衙役连忙推门走了进来。 “总管大人有何吩咐?” “去把嫣儿小姐请来!就说夫人在大堂等她,有要事相商!” “是!”两人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快步走远。 少傅夫人眼瞧着,心里却愈发不安。 两人都没再开口,唯有老大夫不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总管强忍剧痛扭头看向他,眼角眉梢间尽显不悦。 “如何了?”总管冷声问道。 老大夫抹了把额头的汗,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手指总算是接上了,不过短时间内大人切勿动武,定要好生休养才行!否则这手再稍有差池,就算华佗再世也再难重生啊。” 总管垂眸瞧着自己的断指。 被厚重的纱布包裹着,虽然上了药,依旧不断有血迹渗出。 阵阵剧痛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老大夫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只是刚走出两步便被总管出声叫住。 老大夫不解,转身低头恭敬问道:“总管还有何吩咐?” 总管起身行至他跟前,垂眸狞笑道:“传言你是城中医术最高超的大夫,实在了可惜了。” “什么……唔~” 老大夫话未说完,只觉脖颈间一抹冰冷快速划过,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一手捂着脖颈,老大夫双眼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瞪着总管,似乎死不瞑目。 身体重重砸在地面,喷溅出的血液刚好落在少傅夫人的脸上、身上,温热而又惊悚。 “啊——啊——” 少傅夫人难以自控的尖叫出声,脚步虚浮的后退着最后直接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总管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将刀刃在老大夫的粗衣上用力擦了擦,直到没了半点血迹才收回鞘中。 “为、为什么……”少傅夫人同样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声音颤抖。 总管却不屑的嗤笑出声:“只有死人才受得住秘密。” 言语间,总管突然扭头看向少傅夫人,狞笑道:“不过若是夫人,我倒是愿意相信您一次。” 少傅夫人顿时脸色惨白,直到门外的院落中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两个衙役快步走了进来:“回禀总管大人,嫣儿小姐并不在府中。” “你说什么?”少傅夫人猛地蹿了起来:“你说嫣儿不在府上是什么意思?她不在府上会在哪儿?” “不知。”衙役沉声道:“小姐并不在房中,连贴身丫鬟也不见踪影。” “定是被那贼人劫了去!”少傅夫人失魂落魄的呢喃着,忽然转过身怒瞪着总管嘶吼道:“什么找东西?那贼人分明是冲我女儿来的!你们这群废物!还说要保护我们府上的安全,都是没用的废话!你们就是没用!不然也不会被人轻易砍掉手指!” 少傅夫人的声声嘶吼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扎在了总管的心上。 他不能容忍自己先被折辱,又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寡妇看不起。 阴冷的眸子瞬间闪过一抹杀意,不等少傅夫人闭上嘴,总管已经冲了过去,只用一只手便掐住了少傅夫人的脖子,然后将她举过头顶。 少傅夫人顿时呜咽出声,两条腿无力的踢蹬着,想要挣扎,奈何却撼动不了总管分毫。 两个衙役见状纷纷撇开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少傅夫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道苍老而又惊恐的声音乍然传来:“夫人!你做什么?快放了夫人!” 老管家竟腿脚麻利的很快将大夫们请了过来。 但见此情此景,大夫们纷纷停在了院中不敢再往前一步。 总管狠戾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终于稍稍恢复了些理智。 没错,东西还没找到,这个老家伙还不能死! 愤恨咬牙,总管稍一用力直接将少傅夫人摔在地上,冷鹜的眸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若是想让你女儿活命就尽快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否则……我让你们母女一起上西天!” 第86章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汤鬼速度极快,就算衙役和捕快拼尽全力还是没能看到其影子,只能各个面如死灰的返回少傅府。 空无一人的林间,晨曦的光芒洒在小溪上,偶可见几条鱼儿欢快的游动着。 汤鬼忽而来了兴致,索性停下脚步观察着水中游鱼。 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两声,藏在黑色面巾下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别急,这就填饱你。” 话音刚落,汤鬼微眯的双眸陡然凌厉了几分,脚尖轻点,人已腾空而起,倒立朝小溪直冲而去,手掌快速从溪中滑过。 空中旋转数圈后再稳稳落在岸边时,掌心已然多了一条肥鱼。 火苗吞噬着枯枝,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汤鬼拽去面巾,露出一张冰冷却俊朗的脸庞。 不同于其他人的冷中带柔,汤鬼是十七个兄弟之中最不合群的一个。 他从不与人为伍,不管是执行子书诀的命令还是平日生活,他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总是让其他人倍感压力。 久而久之,汤鬼性格也愈发孤僻,除了子书诀,不见他跟谁再多说一句。 鱼香味儿逐渐蔓延开来,汤鬼正欲咬上一口,却突觉身后不远处的林间传来脚步声。 光洁的眉心倏而蹙起,将鱼重新插回到火堆旁,汤鬼提刀便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声源方向。 不多时,一道纤弱的身影颤颤巍巍的走近。 她似乎赶了许久的路,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布满了灰尘,身上原本昂贵漂亮的衣衫更是破烂不堪。 汤鬼脸色依旧阴沉的厉害,没有躲开,更没有上前查看。 直到少女终于跌跌撞撞挪到他跟前,整个人突然重心不稳的朝他倒了过来。 汤鬼下意识后退,毫无防备的少女直接跌趴在地。 娇嫩的掌心被擦破,少女疼的只皱眉,心里更是将汤鬼骂了千百遍。 愤而抬头,少女却陡然愣住了。 这张脸,实在俊美邪肆的过分。 “公子,你怎么也不扶人家一……” “你是什么人?” 陈梦嫣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被冷冷打断,愤恨咬牙,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女子是外地人……家中也是书香世家,今日本是到京中探亲的,却不想路上遭遇劫匪,跟来的随从都被杀了,马车银钱也被一扫而空,若不是几个随从拼死相护,只怕我也……” 似乎是说到了伤心处,陈梦嫣掩面啜泣了起来,再也无法多说一句。 然汤鬼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心中竟无半边波澜。 见她占了自己的位置,索性倾身过去…… 陈梦嫣只以为他是来扶自己的,毕竟她也生的花容月貌,再加上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试问哪个男人见了能不动心? 陈梦嫣胸有成竹的递出手去,然而却始终没等来搀扶。 待她诧异抬头,却见男人只是拔走了她面前的烤鱼,然后坐在她对面,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陈梦嫣脸上的诧异更甚,这男人到底有没有点同情心? 赶了一夜的路,陈梦嫣同样饥饿难耐,但闻鱼香更是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 但对面的男人就像没发现她的窘态一般,依旧自顾自吃着。 陈梦嫣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道:“公子,小女子逃了一夜,实在饥寒交迫,不知可不可以……” “不可以!”汤鬼想也不想的便冷声拒绝,然后反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溪道:“那水里有鱼,想吃自己去抓便是。” 陈梦嫣下意识扭头,但见小溪流水潺潺,想到其冰冷刺骨,脸色终于有些维持不住。 藏在袖口下的双手愤恨的紧握成拳,陈梦嫣忍不住咬牙低吼:“小女子一介女流!怎可入此冷水?” 原本只想安静吃条鱼,现下却是被对面的不速之客吵的头疼。 汤鬼不悦蹙眉,猛然将鱼插在火堆旁,厉声道:“吃了鱼你就赶紧走,再敢聒噪,我先杀了你!” 眉眼间的狠厉陈梦嫣看的真切,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杀了她。 意识到这点,陈梦嫣连忙闭嘴。 幸而汤鬼已经转身朝小溪走去。 陈梦嫣把握机会,一边紧盯着汤鬼,一边掏出袖口中的药粉包,快速洒在了刚吃了一半的烤鱼上。 趁着汤鬼回来之前又躺回了原地。 清晨的林间风还凉的紧,养尊处优惯了的陈梦嫣竟被冻的直打哆嗦,只能尽量离火堆近一点。 鼻息间弥漫着烤鱼的味道,陈梦嫣恨不得立刻将其吞进嘴里,眼角余光却是一直在偷偷打量汤鬼。 原本以为他会直接吃掉那半条鱼,然而他回来之后只是在那儿坐着,未吃也未离开。 陈梦嫣愈发心虚,人也变的坐立不安起来。 莫不是他发现她下毒了? “鱼烤好了,吃吧。”头顶突然传来男人冰冷的嗓音。 陈梦嫣点点头,始终撇开头躲避着男人审视的目光。 咬了一口鱼又连忙道:“公子,你不吃了吗?” 汤鬼闻言,晦暗不明的眸子扫过那半条烤鱼,忽而冷笑出声:“少傅府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竟也吃得惯这没滋没味的烤鱼?” 陈梦嫣正准备咬鱼的动作猛然顿住,错愕抬头,但见汤鬼正一脸嘲讽的笑看着她。 “旁人可知你轻功竟如此了得?”汤鬼冷嗤道:“那些捕快都未能追上我,不知郡主师承何人?” 既已被发现了身份,陈梦嫣索性也不再装了。 起身坐正,目光中都带了一丝轻蔑:“这烤鱼闻着是不错,吃起来却差极了。” 汤鬼冷笑,并未言语。 陈梦嫣继续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话音刚落,陈梦嫣突然抽出藏在腰间的金刚刺,毫不犹豫的朝汤鬼刺了过去。 汤鬼早有防备,在她动手的同时快速后移。 毫不意外,金刚刺刺偏了。 ‘啪’ 几点火星飞舞到半空中。 陈梦嫣冷眼瞪着汤鬼,高举金刚刺:“你杀了我爹,今日我便要你偿命!” 但见其再次冲了上来,汤鬼只提刀抵挡,刀身甚至都未离开过刀鞘。 只几个回合下来,陈梦嫣便已有些体力不支。 第87章 威胁 辰时已至,汤鬼懒得再与其纠缠,在陈梦嫣再次冲上来之时,飞速提起一脚,直接将人踹飞了出去。 身体重重撞上树干又摔落在地。 陈梦嫣只觉喉咙一阵腥甜,忍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 抬头,却见汤鬼已然转身离去。 “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陈梦嫣不甘心的嘶吼着。 话音还未落,汤鬼已经终身一跃消失在林间。 陈梦嫣满心失落,尝试着想要爬起来,但刚动一下,胸口便痛的厉害。 正慌乱之时,却忽然听闻来时方向有马蹄声。 扭头,便见戴着黑面巾的男子带着一众人等从林间走了出来。 里面有很多熟面孔,都是府上的衙役和捕快。 陈梦嫣顿时大喜于色。 “我在这儿!救我!” 总管听到喊声下意识回过头来,但见陈梦嫣嘴角流血趴在那儿动弹不得,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但其却并未让其他人上前救治,反而是御马行至跟前,居高临下的冷昵着她。 “你在看什么?还不快点把我扶起来?”陈梦嫣恼怒的嘶吼着。 然话音刚落,一柄剑便直指她的眉心。 陈梦嫣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儿,脸色苍白的瞪着马上之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杀了我吗?” “杀你?”总管忽而冷笑出声:“郡主好威风,竟藏着这样一身好武功,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啊。” 陈梦嫣撇开头,眼底却快速闪过一抹慌乱。 在外人眼中,她一直是名门闺秀,从未踏出府门半步,针织女工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可如今她不但会武功,甚至功力可能要比在场之人还要高,这着实出乎总管预料。 其又是少傅之女,留着她终归是后患无穷。 思及此,总管顿时动了杀心。 提剑欲刺,陈梦嫣却突然转过头来狞笑道:“杀了我,你就再也别想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剑尖已经抵上了陈梦嫣的眉心,鲜血顺着她的鼻梁滑落下来。 总管并未收剑,只是扭头看向身后的衙役们:“你们先去追!刚刚交战过应该跑不了多远!” “是!” 衙役们顿时朝着汤鬼离开的方向追去,只剩下两个衙役还跟在总管身后。 总管这才收回目光打量着陈梦嫣。 从前倒真是他小看她了! 跃然跳下马,总管伸手一把将陈梦嫣提了起来,咬牙道:“你若是敢骗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一炷香后,陈梦嫣已被送回了府中。 少傅夫人坐在床畔,看着重伤的女儿伤心不止。 “嫣儿,我的宝贝儿啊,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好在先前请来的大夫还都在府中,少傅夫人不惜花重金,让他们一定要治好陈梦嫣。 总管就坐在屋中的圆桌旁,冷眼瞧着陈梦嫣,心中焦急万分。 本想让她说出名单下落,却不想人回来就昏迷不醒。 一拳突然重重砸在桌面上,吓得少傅夫人和老管家皆是一颤。 府中护院皆被遣散,他们又不懂武功,如今落在他的手里,他们就如同蝼蚁般随时都有被弄死的危险。 “来人!”总管突然暴躁起身,冲着房外喊道。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总管。” 总管仰着头,全然不顾少傅夫人在场,冷声道:“郡主病重,此卧房背阳憋闷,不适养病,立刻将郡主挪到偏殿去。” “是!” 两名衙役应了一声,进门便朝床榻走去。 眼见他们推开了一众大夫,太傅夫人再也顾不得许多,忙冲过去挡在了床前。 “你们想做什么?有我在,你们别想碰我女儿一下!” “夫人莫急!”总管冷声道:“我不过是想帮郡主换个更舒适的环境,也好养伤,夫人可莫要错怪了我一番好意才是。” 言语间,总管冲衙役们使了个眼色,两个衙役立刻再度上前。 一旁的侍女见状只好拉走了少傅夫人。 “夫人,别冲动。”侍女小声劝道:“让小姐安心养好伤才最重要。” 眼见总管态度强硬,少傅夫人只好忍痛作罢,任由他们将重伤不醒的陈梦嫣抬去了偏殿。 待一众大夫也跟了过去,总管立刻命人在房中翻找了起来。 “都给我翻仔细了,一处都不许放过!” “是!” 侍女守在偏殿门外,将这一幕刚好尽收眼底,心底也偷偷打起了小算盘。 这里到底是个是非之地,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免得跟夫人和小姐一起送死! 左右扫了两眼,趁人不备,侍女悄悄溜向了后院…… 佥事府。 林妗染趴在桌前看着自己的勘验箱。 用了几次,里面的东西都需要清洗消毒和更换了。 可在这古代,除了酒她根本什么都找不到。 “要是能再做梦回到解刨室就好了。”林妗染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坐在对面正在看书的子书诀闻声扭头:“你说什么?” 林妗染头也不抬,只伸着手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勘验箱中的东西。 她实在太过想念拿着这些东西工作的感觉,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充实的。 “我说我想做梦回解刨室……等等!” 林妗染突然来了精神,满脸惊喜道:“我记得那天我就是做了场梦,梦见我回到了解刨室然后拿起了勘验箱,等我再醒过来,它就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那是不是只要我再做次梦,我还可以带东西过来?” 这说法虽然有些牵强,但也不无可能。 林妗染越想越兴奋,甚至转身便要朝床榻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下意识回头,但见子书诀正蹙眉看着她,轻声道:“就算要睡也要等入夜之后。” 林妗染扭头看向门外。 阳光明媚,偶有侍卫提剑经过。 林妗染撇撇嘴:“那这天啥时候能黑?不然让我睡个午觉也成!” 可子书诀握着她手腕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分毫:“坐下!” 对上男人冷鹜的眉眼,林妗染到底还是认怂了。 罢了罢了,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林妗染刚刚坐定,一道人影便闪了进来。 第88章 都被毒杀了 入府多日,这还是林妗染第一次见他。 阴鹜的眸子,眉眼间看不到丝毫生气。 怎么说呢。 他虽然长得俊朗,但给林妗染的感觉,却更想一个没有温度的死人。 许是职业病,林妗染忽的就对他起了浓厚的兴趣,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眨了又眨,始终不肯从他身上挪开。 子书诀冷眼瞧着,脸色愈发深沉。 汤鬼已经褪去了夜行衣,一身深红色侍卫装扮,更显风姿。 走近子书诀,汤鬼未发一言,只是将袖袋中的纸条搁置在桌面上,随即转身离开。 刚刚出门便脚尖点地越上了房梁,不多时已不见了身影。 林妗染看的诧异。 她还是第一次见府中侍卫对子书诀如此不恭敬。 然子书诀看起来似乎早已习惯。 “他与旁人不同。”子书诀拿起纸条缓缓打开,冷声开口:“他本就是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虽还能呼吸,却与行尸走肉无太大分别。” 看着他手中的纸条,林妗染忽而小声呢喃道:“行尸走肉可不会帮你办事儿。” “你说什么?” 子书诀眉眼微挑,声音凌厉。 林妗染猛地回过神来,忙摇头狡辩:“我说大人识人善用,太厉害了!” 在现代的她虽不是什么高冷御姐,但那些重案组的人见了她却也要好声好气。 没想到穿到了古代,她反而窝囊了。 林妗染失落的耷拉着脑袋。 子书诀只是瞥了她一眼,对她的拍马屁也已习以为常。 目光落在纸条上,只见子书诀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这的确是少傅亲笔的名单,只是在余厚的名字后,竟赫然写着司长青的名字! 见他眉头紧锁,林妗染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说着,林妗染伸手便想去拿纸条,然子书诀却动作更快的将纸条收进了袖带:“没什么。” 音落,子书诀直接走出了门。 林妗染下意识追了上去,男人却突然止步,毫无防备的林妗染直接一头撞上。 坚硬的脊背直撞得林妗染脑袋发晕。 “大人!您这一会儿走一会儿停的,到底怎么了?” 林妗染揉着酸疼的鼻梁,满眼哀怨。 子书诀垂眸瞧着她,竟鬼使神差的抬手帮她揉了揉已然泛红的额头,语气也不自觉放柔:“你不是想睡午觉吗?去睡吧。” “啊?”林妗染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子书诀补充道:“我会让人帮你守着门,你安心去睡便是。” 说罢,也不等林妗染再开口人已经走出了数丈远,很快便消失在石门后。 林妗染脸色逐渐变的凝重。 子书诀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一定与那张纸条有关。 转身将房门关好,林妗染忙快步跟了上去。 角落的树后,一道银白色身影忽而闪了出来,左右扫了两眼,见院落中无人忙朝卧房走去。 明明同样是背景不干净的女人,她却住在如此干净宽敞的房间内,就连香炉中正在焚烧的熏香也是精心准备的。 顾婉姝满心委屈,将手中之物攥的更紧。 嫉恨的走到床边,指尖缓缓从那绸缎一般的被褥上滑过。 说不羡慕是骗人的。 但很快,这些东西都会是属于她的! 顾婉姝刚将手伸向方枕,门外突然传来危真儿的呼喊声。 “林姐姐,你在吗?”言语间,危真儿已行至门前,敲门声随即响起。 顾婉姝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惊慌下将东西塞进枕头下便匆匆躲到了床帷后。 始终没得到回应的危真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正欲离开,眼角余光却突然注意到方枕下露出的一角。 …… 暗房中,汤凌手持皮鞭再度靠近被绑在木桩上的几人。 自从被关到此地,已经被用刑多次,但几人嘴巴却紧得很,如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指使之人。 但当今日汤凌再度靠近,却突觉异常。 “二哥。” 汤回正坐在门边的桌后,闻声抬起头来:“怎么了?” 汤凌眉头紧锁,回头沉声道:“人死了。” 汤回起身走近,手指探近鼻息,果然没了气息。 “来人!” 负责看守的侍卫立刻上前。 “不是叫你们好生看着,别叫人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闻言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近瞧了瞧人犯满是血污下乌青的脸,忙低头抱拳道:“人犯脸色乌青,嘴角有黑血流出,似乎是中毒所致。” “中毒?”汤凌疑惑更甚:“怎么会中毒?你们不是一直守在此处吗?” 侍卫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回两位汤卫的话,适才仵作来过,说是奉大人之命来见见这几个刺客,她走后便再无人来过,或许……” 侍卫没继续说下去,反倒是惊慌失措的连连磕头赔罪:“是小的看管不利,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其言下之意,定是小仵作下的毒。 汤回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反倒是汤凌一脸不解,回头看向汤回问道:“仵作?二哥,他们说的难道是大人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小厨娘?” 不等汤回出声,两个侍卫抢先回应道:“没错,正是她!” 汤凌微眯起双眼,怒火丛生:“她果然是不安好心!亏得大人还一心护着她!” 说着,汤凌已然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汤回伸手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 …… “林妗染!你给我出来!” 气头上的汤凌叫嚷着闯进了院落。 汤绝刚好经过,见汤回快步走过也连忙追了上去,在汤凌推开卧房门的前一刻将人拦了下来。 “五哥!有话好说,你这是做什么?小厨娘毕竟是个姑娘,你就这么闯进去了,可是想毁了人家名节?” 听闻此言,汤凌才稍稍冷静了下来,退了一步,蹙眉厉声道:“做什么?你倒是去问问她刚刚去暗房做了什么!” “暗房怎么了?”汤绝扭头看向一侧的汤回:“二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汤回无奈叹气:“先前闯进府中刺杀顾姑娘的刺客都被毒杀了,据负责看管暗房的人所说,事发前,只有林姑娘去过暗房。” 第89章 送给你做娘子 “不可能!”汤绝想也不想的反驳道:“小厨娘根本不知道刺客之事,更不知道人被关在暗房,怎么可能是她?况且她无缘无故毒杀他们做什么?” 汤凌闻言冷笑:“你如何清楚她不知道?你可别忘了她入府之前的身份!” 旁人不知,但他们所有汤卫可心知肚明。 伏神医瞧不上林妗染,甚至不惜与大人闹掰也要将林妗染送去锦绣春,皆因为她是倭寇! 倭寇是什么? 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只要肯给银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做! 他和伏神医一样,对倭寇恨之入骨,自然也无法信任林妗染。 “这……”汤绝一时语塞。 汤凌冷昵着他,继续厉声道:“至于她为何要毒杀刺客,只怕是有人给了她不少好处!” “不会!小厨娘不是这样的人!” 虽和林妗染接触不多,但汤绝感觉得出,林妗染为人简单爽朗,定不是那等阴谋小人。 “怎么?难不成你被她的美貌迷惑了?” “老五!”汤回终于听不下去,厉声制止。 终究是自家兄弟,汤凌虽不愤,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汤绝红着脸,却仍挡在门前不肯离开。 汤回无奈道:“将林姑娘叫出来一问便知,你总这么拦着,只会将林姑娘置于不义之地。” 虽心中信任林妗染,但二哥言之有理,汤绝终是闷闷转头,抬手敲响了房门。 “小厨娘,你在吗?” 没有回应。 汤绝不禁蹙眉,再次敲门:“小厨娘?” “定是知道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所以先逃了吧。”汤凌不禁冷哼道。 “不可能!” 汤绝话音未落便被汤凌一把拽开,随即飞起一脚直接将木门踹开。 汤绝冲上前正欲斥责,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躺在地中央的人影。 “小厨娘?”汤绝一声低呼快步冲了过去,将人抱进怀里才发现并非林妗染。 “是她?”汤凌拧眉,下意识扭头看向身侧的汤回:“她怎么会在这儿?” 汤回目光缓缓下移,忽的注意到女孩儿右手紧握:“她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汤凌闻言低头看去,果然见她掌心滴下了点点血迹。 忙弯腰将其右手用力掰开,一片被鲜血浸透的衣角顺势掉落在地。 汤凌俯身捏了起来,直接举刀汤绝面前:“你既那么偏帮她,可认得这个?” 汤绝嘴角紧抿,他自是认得。 这是林妗染的衣物碎片! 忽的,汤凌发现危真儿的手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 凑近闻了闻,一股酸涩的味道直冲面门。 汤凌不禁大呼出声:“是天罗丹!” 和暗房中被杀的人犯所中之毒一样! “定是危真儿发现了林妗染的秘密,她恼羞成怒下了杀手,却不想危真儿命大,竟没死!” 汤绝还想为其辩解,可如今危真儿重伤摆在眼前,他不知还能如何开口。 还是汤回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声提醒道:“还是先去把大夫找来为危姑娘诊治,我去禀告大人。” …… 子书诀驾着银鬃马在市井间疾驰,林妗染用最快的速度还是被落下很远。 巷间,林妗染双手掐腰大口喘着粗气。 早知道她也学学骑马了,这两条腿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儿! 待气稍稍喘匀,林妗染抬腿便要继续追,可抬起的腿还不等落下,一个黑色布袋直接套在了她的头上。 “唔……” 不等她挣扎,一记重掌直接劈在了她的后颈。 林妗染只感觉颈间一痛,人便没了知觉瘫倒在地。 顾婉姝头戴纱帽,不安的朝巷子两边打量,见无人注意这边连忙催促一旁的壮汉:“快快快,赶紧把人弄马车上去。” “好嘞,小姐放心。” 壮汉直接将林妗染抗在肩头,大步朝一侧巷口的马车走去。 见帘子垂下彻底挡住了林妗染,顾婉姝才长舒了口气,从腰间掏出了两块儿碎银子扔到了壮汉手中。 声音冰冷道:“我知道你因家中重病的老娘始终都没能娶上娘子,今天我便将她送给你了,你随意带她去哪里,做什么都可以,只一点……” 顾婉姝缓缓转过身,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威胁:“我不想再在京中见到她,如果她再出现在我面前,小心你和你老娘的命!” 壮汉吓得浑身一颤,但见顾婉姝衣着不俗,只以为她来自某个富贵人家,自然不敢得罪。 忙点头道:“是是是,小姐放心,小的这就带她出城!日后定当严加看管,绝对不让她再踏进京城半步!” 听闻此,顾婉姝才满意的点点头:“这些银子你拿去置办田地,日后也能过活,无事也不要再来找我,明白吗?” “明白明白。”壮汉垫了垫手里的银子,笑的邪肆:“只是小姐,如今这田地都贵的很,您看……” 顾婉姝不耐蹙眉,但想了想几块儿碎银子就能除掉林妗染还是值得的, 随即又从腰间取出了几块儿碎银,这是她从佥事府中唯一找到的银钱了。 悉数给了壮汉,顾婉姝不耐烦的催促道:“够了吧?够了就赶紧走!若是被人发现坏了我的事儿,我定饶不了你!” 忙将银子收进胸口,壮汉满足的笑道:“走走走,马上走!多谢小姐!” 见壮汉驾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街头,顾婉姝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林妗染,若你是个聪明人就乖乖跟着他过日子,若再不识好歹回到京城来被佥事府上的人抓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子书诀知道林妗染背叛他的那一幕,顾婉姝就心情激动,恨不得立刻将刺客遇害的消息告知给子书诀。 直到两旁摊贩的叫卖声突然冲进耳畔,顾婉姝才意犹未尽的回过神来。 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街头,这才转身朝府中走去。 街对面的屋顶,一男子正平躺在上面,阳光倾洒满全身。 一手握着酒壶,一边欣赏着这人间烟火,好不惬意。 只是此时,男子的目光却落在了渐行渐远的女人背影上。 脸色逐渐变的烦躁,仰头,猛灌了一口酒。 第90章 人不见了! 宗人府内。 由于上次的投毒事件,宗人令特意又加派了人手看管,光是牢房门口就是六个狱卒看守。 子书诀一路走来虽畅通无阻,但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宗人令耳里。 崔文夫只摆摆手,知道他是去找司长青,只吩咐道:“悄悄听着,若是发现了什么及时回报。” “是,大人!” 狱卒应了一声匆匆转身离开。 崔文夫站在院中,远处一飞鸟刚好落在院角的树枝之上,发出悦耳的鸣叫声,崔文夫却是一脸凝重。 如今朝中看似平静,但这平静下却暗潮汹涌。 再见司长青,子书诀心情无比复杂,脸色同样凝重。 光是他进门的脚步声,司长青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有话直说便是。”司长青双眼未睁,淡淡开口。 子书诀径直走到其对面,随手将地上的杂草拨开,然后将带来的食盒摆在了司长青面前。 打开盒盖,只有一壶酒,两个杯子,一盘小菜和一盘点心。 “莫不是皇上已经下旨要将我处决了?”司长青随口说道,语气间却轻松无比。 子书诀垂眸将酒杯摆好,一边倒酒一边沉声道:“司大人误会了,皇上并未下旨,只是晚辈有一些疑问,实在无法想通,想请司大人为我解答一二。” 听闻此言,司长青终于抬眸打量起了子书诀。 接过他递来的酒杯,迟疑了片刻还是仰头一口饮尽。 子书诀立刻为其再填满,然后才沉声道:“司大人曾说过,朝中不乏奸佞之人,残害忠良,坏我江山社稷,该杀之!不知大人此时想法可有改变?” 司长青垂眸扫了眼杯中清酒,又看向子书诀,眉眼间忽而凌厉了几分:“从未改变。” 子书诀双眼微眯,也将杯中酒饮尽,随即从袖袋中取出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司大人一看便知。” 小小的纸条上一共写着六个名字。 余厚、司长青、王庆、张元、徐文忠、徐令伯。 司长青眸色猛然一沉,看向子书诀:“这是什么意思?” 子书诀冷眼看着他,未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既已将纸条给他瞧了,子书诀便没打算再瞒他,只冷声道:“这是在少傅被杀的书房鸟笼中找到的名单,钦天监监正余厚已经被杀,您在狱中被投毒,侥幸逃脱,建昌候王庆除早朝外整日缩在府中、至于阁老徐文忠在张元死后便没了音讯,想必已经逃回家乡或已经遇害,至于这最后一个人……司大人可否告知晚辈其身份?或者……晚辈自行找人去查?” 司长青死死瞪着那张纸条。 不用子书诀继续说下去,司长青已然猜出了这张纸条的寓意。 名单里的人全部参与了盐运路线图被盗一事,换句话说,皆与倭寇有关! 见他迟迟不出声,子书诀不禁再次开口道:“司大人,能否明白告知晚辈,您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名单上?皇上迟迟不肯放您出宗人府,可是为此?” “自然不是!”司长青脱口而出,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瘫坐在地,始终笔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 子书诀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语气有些急迫:“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难道是……” 司长青缓缓抬起头,正欲开口,却突然瞧见墙壁上微微晃动的人影。 有人在偷听! 思及此,司长青突然一把拽住了子书诀的衣领,失控的大吼道:“子书诀!你别忘了我儿子是怎么死的!你居然还敢在这儿质问我?” 一瞬间,往日的种种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 鲜血染红了他的眼,他的生死兄弟倒在了他面前。 愧疚、痛苦疯狂的撕扯着他。 子书诀只觉得置身于寒冰地狱,生不如死。 司长青却突然压低音量,凑在他耳旁轻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子书诀陡然瞪大双眼,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司长青已然用尽全力将他向后退去。 毫无防备的子书诀冽哧了两步,脊背狠狠撞在牢房的木栏上。 抬头,对上的却是司长青愤恨猩红的眉眼。 若不是手里还捏着那张字条,子书诀甚至要怀疑刚才的那句话不过是他的错觉。 司长青冲他疯狂咆哮着:“滚!给我滚出去!” 子书诀失魂的转身离开,一脚刚刚踏出牢房,司长青满是悲怆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子书诀!” 子书诀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只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司长青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道:“我夫人就葬在府中的那棵梅花树下,她生来最怕严寒和孤独,若你还念着与我儿的一点情谊,便代我和我儿常去探望她一番,莫叫她黄泉之下不得安息!” 子书诀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紧握成拳,许久才重重点了下头。 见他应下,司长青嘴角终于扬起了弧度。 “如此甚好!甚好!” 子书诀最后听见的,就是司长青的呢喃声。 失魂落魄的走出宗人府,才发现汤回、汤凌和汤绝已经守候在此多时。 瞧见子书诀一人走了出来,身后空无一人时,汤绝不免有些失落,忙快步迎上去,急切问道:“大人,小厨娘可和您在一起?” 子书诀闻声回过神来,皱眉看向汤绝,下意识道:“她不是在房中休息吗?” “大人!林妗染毒杀了暗房中的刺客,如今下落不明!”汤凌忍不住脱口说道。 子书诀面色一沉:“何时之事?” “就在刚刚!”汤凌道:“今日属下奉命去审问刺客,才发现其都中了天罗丹,看守暗房的侍卫说只有林妗染去过,属下和二哥也去林妗染房中找过,她人并不在房中,但我们却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危姑娘,她手中还紧紧握着林妗染的衣物一角,掌心也有残留的天罗丹痕迹!” 好似生怕子书诀不信,汤凌还特意将发现的衣角也带了过来。 看着那熟悉的布料以及上面的血迹,子书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 玄身上了银鬃马,厉呵出声:“驾!” 第91章 求情 “谁让你进来的?” 女人狰狞的吼声在耳边炸响,一张杀气腾腾的脸飞速朝她靠近。 危真儿不住后退,拼命摇着头,强烈的恐惧下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原谅我吧。” 危真儿低着头,不住的求饶着。 但对面的女人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她。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便逼近面前,一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一手运足了内力,朝着她的肩头用力击去。 “噗……” 一口鲜血直接喷出,危真儿重重摔倒在地。 朦胧间,她看见女人俯身蹲在她身侧,狞笑出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别怪我了!” 音落,又是重重一掌击中了她的眉心。 危真儿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你别过来!” 危真儿虚弱的挣扎着,一双手胡乱在半空中挥舞。 汤枭下意识握住,她掌心的汗水很快便润湿了他的手。 一股怪异的情绪闪过,速度快的让他抓不住。 只是看着这样虚弱的危真儿,他觉得心烦意乱。 “大夫!她怎么样?”汤枭扭头看向一侧的大夫,沉声问道。 大夫摇摇头:“情况不太好,她头部遭受了重击,会有什么症状要等她苏醒才能知道。你们也别都围着她,尽量让她周围通风,我开服药,用小火煨着,等她醒了就立刻喂她喝了。” 音落,大夫转身走到一侧去写药房,汤绝连忙跟了上去。 汤回拍了拍汤枭的肩头,沉声道:“大哥,你在这儿陪着她,我去回禀大人。” 汤枭未出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汤凌斜靠在门口,见汤回走近立刻咬牙道:“倭寇妖女,下手竟如此狠毒,若落到我手里,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汤回扫了汤凌一眼,并未回应,只是淡淡道:“别在这儿堵门了,去熬药。” “我……” “快去!” 汤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汤回厉声打断。 虽不甘心,汤凌也只好照做。 待汤绝拿着药方出来,冷着脸便抢了过去。 正堂。 子书诀端坐在正座,汤焕站在身侧,脸色同样凝重。 “大人,大夫说危姑娘伤了脑袋,具体如何,还要等其醒了才知道。” 子书诀深邃的眉眼扫过汤回,但见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有话直说便是。” 汤回微微低头:“大人,我查看过危姑娘的伤,她是被内力重创,但属下记得大人说过,林姑娘虽是倭寇,但并不会武功,更没有内力。” 子书诀默不作声的抿了口茶:“继续说。” 汤回抿了抿嘴角,迟疑了片刻才小声道:“伏神医此刻并不在府上……据守门侍卫所说,他是在两个时辰前跟在林姑娘身后离开的。” 子书诀眯了眯双眼,刚刚起身,却见顾婉姝神色激动的闯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汤焕抢先问道。 顾婉姝一副柔弱的模样,双手相握于腹前,眼角含泪看向子书诀。 “我、我只是听闻林妗染又犯了错,想必大人一定生了大气。” 言语间,眼泪竟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顺势跪倒在子书诀面前,哭诉道:“大人,先前是民女犯了糊涂,只觉得是林妗染害死了我父母,一心与她作对。如今却不想她为了我竟然毒杀了那些刺客。大人,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若您真要怪怪我便是,千万不要罪责林妗染。” 顾婉姝说的情真意切,若不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精光,子书诀都差点要信了。 眼底的厌恶顿时更甚。 眼前其挡住了大人的去路,汤回忙弯腰将人扶了起来:“此事尚未有定论,顾姑娘未免太过心急来求情了。” 顾婉姝哽咽的声音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汤焕更是上前一步,紧盯着顾婉姝低声问道:“顾姑娘不是旧伤未愈,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房间养伤吗?那你是如何得知暗房之事的?” “我……” 顾婉姝暗自懊悔,她刚刚回来,只是瞧见子书诀在这儿所以迫不及待想在他面前‘露脸’,却不想差点让自己漏了马脚。 一时之间想不好更好的说辞,顾婉姝干脆一手捂着额头低吟了两声:“啊……我头好痛……” 汤回刚刚收回扶着她的手,见状又连忙伸了出去。 顾婉姝顺势摔了过去,双眼紧闭,口中还不断发出微弱的痛呼声。 “顾姑娘!顾姑娘!”汤回尝试着唤了两声,却迟迟没得到回应。 子书诀并未理会,径自绕过两人便朝门外走去,汤焕见状连忙跟上。 经过汤回面前时,汤焕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扭头,若有所思的扫了顾婉姝一眼才沉声道:“二哥,别太好心了。” 音落,不等汤回再出声,人已经蹿出了门外。 汤回低头看着怀中女人。 巧眉倩兮,肤色白腻,薄唇樱红,着实是个美人。 只可惜…… 汤回无奈浅笑,直到子书诀和汤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落才将人大横抱起送回了房间。 全程顾婉姝皆眉头紧锁,一双手却是死死盘着他的脖颈,好似生怕他将她扔下一般。 将她放到床榻之上,又温柔的替她盖好被子才转身离开。 房门重新关上的刹那,床上的人儿倏而睁开了双眼。 一双手轻抚着身上的被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汤回手上的温度。 她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一时之间,竟让她有些迷乱。 不多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顾婉姝猛然回过神来急急又闭上了双眼。 敲门声响起,许是因为没得到回应,门外的人竟直接推门走了进来,然后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才又转身离去。 顾婉姝试探着眯着眼扫了一圈,见房中确实无人后才朝桌上扫去。 那里放着一个食盒,隐约还能看见萦绕在上面的腾腾热气。 目光下移,只见食盒下竟还压着一张字条。 ‘有伤在身应多加注意,粥里添了药材,对你的伤有好处。’ 第92章 一举两得 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顾婉姝一怔,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掌心竟湿润了一片。 再看向食盒,嘴角竟抑制不住的扬起。 顾婉姝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叠好装进胸口,然后才打开食盒。 一时之间,香气扑鼻,腾腾热气好似将她那颗冰冷了多年的心给彻底包围。 正如纸条上所说,粥里放了很多药材,明明是有些苦涩的,但吃进嘴里,顾婉姝却只觉得香甜。 汤回那张温柔却英俊的脸不断浮现在脑海里。 遇险时,是他挺身而出救了她一命。 暗房前,她被刁难之时,也是他及时出现替她解围。 方才抱她回房间,给她送来热气腾腾饭菜的还是他。 顾婉姝突觉一颗心快速跳动了两下。 不似见到子书诀时那般的征服欲,而是纯粹的欢喜。 欢喜…… 她为何会觉得欢喜? 顾婉姝满脑思绪的喝着热粥,全然没注意到立在门外的身影。 直到听到房中的动静,汤回才微勾起嘴角抬步离开。 他自是知道顾婉姝是装晕,只是一个姑娘家,他实在不想太过为难。 只是如今看来,林姑娘和暗房之事倒不一定与伏神医有关了。 汤回长叹口气,随即抬头朝远处的暗房走去。 不断跳跃的火光将两个侍卫的脸庞映红。 他们局促不安的站在子书诀对面,悄悄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满头冷汗。 子书诀倒也不急,只是微垂着头擦拭着自己的绣春刀。 整间暗房实在寂静的诡异。 其中一个侍卫终于扛不住如此压力,噗通跪倒在地:“大人!是我等看管不周,给了妖女机会下毒!还请大人看在我等忠心追随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属下这一次吧。” 另一侍卫闻言也连忙跟着跪下,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急切出声道:“大人,属下愿将功折罪,亲手将妖女抓回来,还请大人给属下一个机会!” “好。”子书诀突然出声应道。 两人欣喜抬头。 却见子书诀阴冷的眸子已然射向了他们,冷声道:“我就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内若将人带回我便饶你们一命,若带不回……” 子书诀起身将刀收回鞘中,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道:“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汤焕跟在子书诀身后,眉头紧锁的回头扫了二人一眼。 两个侍卫还跪在原地,听闻此,眼底的欣喜逐渐被绝望替代。 找回来? 人都已经被顾婉姝送走了,他们去哪找? …… 后院的假山后算是府中最为隐蔽的地方,因为这府中都是糙汉子,很少有人会有闲情雅致来此赏鱼观景,倒是给顾婉姝行了便捷。 两个侍卫面如土色的站在顾婉姝对面,对其恨的牙根痒痒。 “将我兄弟二人害到如此地步,你现在可满意了?”其中一个侍卫压低音量低吼道。 当日顾婉姝想要进暗房,是他们二人将其赶走。 却不想今日她竟然又来了,还给他们送了小菜和酒水。 因为是在府中,二人毫无戒备,却不想吃了她的东西竟直接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那些刺客已经中毒身亡。 听闻此言,顾婉姝却是嘲讽一笑:“话可不能如此说,同样是府中侍卫,旁人却可以跟着大人四处奔波,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你们二人因为那些刺客却只能日夜守在暗房门前,难道你们真的甘心?” 二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一时竟有些语塞。 有些话虽从未摆在明面上,但其实早已有人心中不满。 同样是府中侍卫,可十七位汤卫的地位却要比他们这些普通侍卫高出不知多少。 对大人卑躬屈膝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被他们压一头。 他们也早期盼着刺客松了口,早早送他们上黄泉。 如今,顾婉姝也算间接帮了他们。 顾婉姝将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浅笑道:“我只是想帮你们一把,顺便也帮帮我自己,一举二得,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一侍卫拧眉说道:“现下大人命我们务必要将林妗染抓回来,你把人弄到哪儿去了?” 顾婉姝闻言,却是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我把她送给人家做媳妇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家要带她去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这……” 两个侍卫犯了难:“那眼下该如何是好?若是不能把人找回来,只怕大人不会轻饶我二人。” “这有何难?”顾婉姝笑着,从怀中抽出了一小包药粉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两个侍卫满脸警惕。 顾婉姝莞尔一笑:“天罗丹!” 侍卫一惊,随手将药包扔到一旁,拔剑直指顾婉姝,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顾婉姝弯腰将药包捡起再次递了过去,随口道:“那些刺客都是中了天罗丹之毒死的,眼下所有人都以为这毒是林妗染的,只要你们也中了这个毒,命悬一线,大人岂会见死不救?到时他不但会饶了你们,还会追杀林妗染,岂不妙哉?” “话虽如此说,但天罗丹药性极强,万一我们吃了,大人却来不及救我们,那我们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眼见两人如此怕死,顾婉姝不禁心里鄙夷。 随即又从腰间取出了两颗药丸扔给了两人:“这是解药,若是真有何差池,你们自行服用解药便是。这下可安心了?” 将解药握在手里,两人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两个侍卫已经离开许久,顾婉姝却一直坐在石边,看着日落。 残阳如血,映红了女孩儿白皙的脸庞。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见了那张温柔如水的脸,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忙用力晃了晃头让自己别在胡思乱想! 他再好也只是这府上的一个侍卫,怎可与子书诀相比! 将手中的石子用力丢进水中,见原本聚集起来的鱼儿一哄而散,顾婉姝郁结的心情才稍稍缓解了一些,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93章 果然是你! 宗人府,头发花白的老翁挑着扁担走进了牢房。 因为驼背,老翁始终低着头,虽来送过多次饭,却无一人看清其长相。 司长青躺在角落的干草上,双眼轻阖,听到脚步声的刹那却猛地瞪大了双眼。 他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人。 “吃饭啦。”老翁沙哑的嗓音在牢房外响起。 司长青起身走近,在老翁准备离开前出声叫住了他:“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老翁闻声收回脚步,却迟迟没有转过身来。 司长青就这么看着老翁的背影,厉声道:“转过身来!” 时间好似突然定格,老翁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动了起来,一张脸却是隐藏在阴影中,故作憨笑道:“老朽只是个送饭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闻言,司长青却是哼笑一声:“身陷囫囵,又怎配再被唤一声大人?倒是您,屈尊做个送饭老者,倒真真是委屈你了。” 由于上次的投毒事件,崔文夫为了保护司长青特意将其换到了私人牢房中,派专人看守。 如今看守的人在门外,里面只有司长青和老翁二人。 见身份已然暴露,老翁索性站直了身体,那原本佝偻的脊背也挺的笔直。 司长青却并不意外。 因为就在其转过身来的刹那,他已然认出了其身份。 “徐令伯!果然是你!” 谁能想到,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曾为徐阁老心腹的徐令伯,如今竟然扮起了驼背老翁。 凌厉的眸色间,不难看出其泛白的眉毛和长长的胡须皆是掩饰。 徐令伯随手扔下手中的扁担,不屑的冷笑道:“司大人继续装傻不好吗?何苦非要拆穿呢?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 司长青双手背后,一身正气看的徐令伯颇为不爽。 其在朝为官时便是这幅死样子,就算是见了他家阁老也是不卑不亢,全然不顾尊卑,如今被下了大狱竟还敢这般高高在上! “与其苟活,我倒更想死的明白。”司长青沉声道:“你如今到底是在为谁卖命?” 事已至此,徐令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将摆在牢房旁的碗一脚踢翻,才冷嗤道:“阁老在京中时便与建昌候大人交好,如今阁老被迫远走他乡,属下自然是要良禽择木而栖了。” 果然是建昌候! 司长青恨得牙根痒痒。 其仗着有个做贵妃的姐姐,还要无恶不作到何时? 司长青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柄匕首,看着头顶跳跃的火光不禁喃喃道:“死前不能惩处奸臣实乃大憾,只愿苍天有眼,还我江山一片净土!” 音落,司长青在徐令伯阴冷的目光下猛然将匕首刺进了心脏。 鲜血很快便染红了身下的稻草,视线也愈发模糊。 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只瞧见徐令伯再次弯了腰,哆嗦着跌倒在地,然后大喊道:“来人呐!犯人自尽了!快来人呐……” …… 暮色浓重,一股股寒意袭来,林妗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倏而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陌生的草房。 林妗染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却瞧见身旁还躺着一个老妇人。 屋中央点着一堆火,上面吊着一口锅,不知道里面煮着什么,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热气弥漫,却闻不到一丁点香气。 林妗染刚想动下腿脚,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竟都被麻绳捆着。 怎么回事?她被绑架了? 她只记得她去追子书诀,然后追到一个巷子里的时候太累了就歇了一会儿。 然后呢? 好像有人从身后袭击了她! 妈呀! 难不成这古代也有人贩子? 林妗染正胡思乱想之际,不远处的木门突然被人一把拉开,一个光头壮汉抱着一捆柴走了进来。 瞧见林妗染,壮汉满脸欣喜,将柴随手丢在火堆旁,双手又在破衣上用力擦了擦,这才快步走到林妗染面前,憨笑道:“娘子,你醒了?饿了吧?我煮了白薯粥,很快就好了。” 林妗染双眼瞬间瞪的老大,惊愕出声:“你叫我什么?” “娘子啊。”壮汉嘿嘿一笑,满脸憨气。 林妗染却从这抹憨气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那个女的已经把你送给我做娘子了,你看。”说着,壮汉将腰间的银子系数掏了出来,摆给林妗染看:“这些银子也是她给我的,说叫我带着你好好过日子。” 林妗染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扭头看了眼身旁的老妇人。 她似乎生了重病,脸上毫无血色,甚至连呼吸都那般微弱。 要不是那还微微上下起伏的胸膛,林妗染甚至都要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又扭过头来看向壮汉,林妗染尽量放柔语气道:“大哥,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女人,她也没有权利把我送给你做娘子,这些银子你留着,把我放了吧,行吗?” 预料之外的,壮汉听到这话竟直接暴怒。 一拳重重砸在身下的床板上。 林妗染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被震的晃了晃。 “不行!你就是我娘子!等我娘的病好些了,我们就立刻成亲!你最好别想着逃走!”壮汉说着,竟直接抄起了一旁锈迹斑斑的长刀,凶狠道:“不然我就砍断你的双腿,让你哪儿都去不了!” 眼见壮汉情绪愈发失控,林妗染连忙答应安抚:“好好好,我不逃!你冷静一点,先把刀放下,我看着害怕!” 言语间,林妗染还故意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还好这壮汉虽然长的又高又傍,但脑子似乎不太灵光。 见此,竟真的将刀放下,语气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那我不拿刀了,你别哭,我、我去给你盛粥!” 壮汉很快便将粥端到了林妗染面前。 林妗染连忙趁机装可怜:“大哥,你这样绑着我我怎么吃东西啊?你先把我放了吧,行吗?我保证我不跑!”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林妗染早就饿的快虚脱了,眼下确实不适合逃跑。 但偏偏壮汉这会儿却长了心眼儿,立刻摇头:“不行!我、我喂你吃!” 第94章 人找到了 一碗白薯粥,只可见零星点肉沫。 壮汉小心翼翼的舀起肉沫喂到林妗染嘴边,自己却是不停咽着口水,好似她在吃什么山珍美味一般。 林妗染也不含糊,直接一口吞下。 大概是熬了太久,粥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糊味儿,林妗染微微蹙眉,但在壮汉期待的目光下还是将粥吞咽了下去。 “好吃吗?”壮汉激动的问道:“我已经许久没吃过肉了,今日是你来了,娘说一定要让你吃的好些,将来生娃也能白白胖胖。” 林妗染一口粥差点呛死。 还没怎么着呢,连生娃都想到了? 林妗染愕然,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扭过头看着一旁的老妇人道:“你不叫醒你娘一起吃点儿吗?” “你先吃。”壮汉眯眼笑着,又舀了一口粥递到林妗染嘴边,轻声道:“等你吃完我再叫娘。” 林妗染略有些迟疑,但肚子咕咕叫的厉害,还是忍着吃了一大碗。 本想恢复体力后再想想办法让壮汉给自己松绑,却不想刚吃完便觉得脑袋晕沉的厉害。 抬头,正好对上壮汉痴傻的笑脸。 她猛然反应过来。 这家伙居然在粥里下了蒙汗药! 迷糊间,她能察觉到身旁的老妇人坐了起来,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儿啊,她既吃了蒙汗药你便先给她松了绑吧,一直这么绑着,身体再出什么毛病就不好了,日后若连活儿都做不了岂不是给你添累赘?” “艾,好嘞。”壮汉应了一声,倾身过来便给林妗染解开了绳子。 指尖不经意触到林妗染手腕上的肌肤,整个人顿时一颤。 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女人,却不想女人的皮肤竟是如此光滑温暖。 眼见自家儿子红了脸,老妇人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眼下显然还不是时候。 “去给娘乘碗粥来。” 老妇人嗓音沙哑,久病在床身体早已被掏空。 壮汉的一双眼睛却还流连在林妗染身上,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老妇人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快去盛粥!” 壮汉这才不甘不愿的盛了碗粥来,别有深意的眉眼却依旧不停的打量着林妗染。 老妇人一边喝着粥一边沉声劝道:“眼下咱们尚不清楚这姑娘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否是完璧之身,咱家虽穷,却不能没有志气,旁人碰过的身子咱们坚决不能要,明白吗?” 壮汉只想一尝女人滋味儿,对老娘的话似懂非懂,却还是顺从的点了头。 桌上只剩半截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显得这残破的草房更加荒凉。 老妇人不禁红了眼眶,鼻尖发酸:“都是为娘的不好,这些年病在床上拖累你了,如今你若是成了亲,为娘死也能瞑目了。” “娘!您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壮汉忙将碎银子又掏了出来:“娘你看,咱们有银子了,一定能把您的病治好!等明天天一亮儿子就将那村里郎中请来,娘,您安心便是。” “不不不。”老妇人却是一把将银子又推还给壮汉:“你日后成亲,过日子都需要银子,切勿在为娘身上浪费。” “您是我亲娘!岂有浪费一说?况且……” 壮汉再次垂眸看向半昏半睡的林妗染,笑道:“日后她成了我的人自是要听我的话,我们一同赚银子来服侍您!” 林妗染再也坚持不住,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更是没再听见。 只庆幸老妇人暂时保住了她的清白。 沉寂的夜色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斜倚在树干上,见草屋内熄了灯眼底的眸色骤然沉冷了几分。 迟疑了片刻,终是玄身跃起消失在那弯残月前。 …… 夜色已深,佥事府中却是灯火通明。 汤焕带着一个人快步走进了正堂。 子书诀背身而立,一手捏着那片衣角正细细打量。 闻声,才不动声色的将衣角收进袖袋。 “大人!”汤焕双手抱拳,微微低头唤道:“顾冲来了,说是已经找到您让他找的人了。” 百晓生顾冲。 当日赌坊一别,却不想他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顾冲满脸得意,学着汤焕的模样双手抱拳行礼道:“大人,您让草民找的人现在就在城外正东五里的蓬莱客庄,若您动作快,想必定能在其离开前将人擒住。” “汤焕。”子书诀淡淡唤了一声。 汤焕会意,从腰间掏出了一块儿银子递给了顾冲。 “若消息准确,另有重谢。”汤焕沉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顾冲。 顾冲欣喜接过银子,连连说道:“您放心便是!我百晓生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汤焕冷笑两声:“如此甚好。” 说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公子请。” 顾冲美滋滋的拿着银子往外走,临出门前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汤焕小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武艺高强,连蓬莱第一高手都被他斩于刀下,若是你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别去送死的好。” 汤焕眉头轻蹙,语气不禁沉冷了几分:“多谢提醒。” 见此,顾冲倒也没再说什么,一边往外走一边笑嚷道:“别忘了我的好处!等你们抓人回来,我可是要来讨的。” 汤焕没再理会他,见他出了府门忙转身快步回了正堂。 “大人,可是要立刻出发去蓬莱?” 子书诀垂眸看着手中的衣角,如今林妗染下落不明,他如何安的下心。 “伏焱回来了吗?” “还未回来,需要属下派人去找吗?” “不必了!” 汤焕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两人同时回头,便见伏焱一手握着酒壶大步走了进来。 大喇喇的往竹椅上一躺,一边往口中倒了口酒,一边笑道:“我自己回来了,不用去找了。” 眼见堂内气氛开始变得压抑,汤焕识趣的退了出去。 子书诀抬步逼近伏焱,沉声开口:“林妗染不见了。” 伏焱喝酒的动作微顿,眉眼间快速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便有恢复如初,只淡淡应道:“哦。” 第95章 蓬莱客店 他反常的模样并未逃过子书诀的眼睛,心下已然有了猜测。 目光缓缓下移,只见伏焱的衣角下沾了两片绿叶,鞋边更是沾染了黄泥。 伏焱一向活的精细,连有了褶皱的衣衫都不愿上身,又怎肯穿着脏鞋? 可见他回来的急切,连卧房都还来不及回。 子书诀双眼微眯,看着他默了良久才淡淡道:“那你好生歇着吧,汤绝烧了热水,你也好洗洗身上的风尘。” 音落,子书诀抬腿便出了正堂。 伏焱这才想起什么,匆匆低头,但见鞋边的黄泥不禁自嘲的暗笑出声。 最想杀她的人正是自己,可为何如今见她身陷囹圄又有点……于心不忍呢? 又猛灌了两口酒,伏焱才起身欲回房,可转身的刹那却和顾婉姝打了个照面。 伏焱并不想理会她,径自越过她准备离开,顾婉姝却突然开了口:“我知道你今天瞧见了。” 伏焱脚步微顿,却站在原地并未出声,安静等着她的下文。 顾婉姝倒也不介意,只冷笑道:“既然大家目的相同,就请伏神医装作并不知情,也少去探望那多余之人,免得为对方找麻烦,您说呢?” 伏焱闻言不禁嗤笑出声,终于肯扭头打量女人一眼:“自当如此。” 音落,也不等顾婉姝再开口便直接大步离开。 顾婉姝还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脸色愈发阴沉,眼底的神色也在快速变化,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若不是方才听见他和子书诀的对话,顾婉姝还不知自己今天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怪她太大意了! 两个时辰后,子书诀带着汤焕和汤回到了蓬莱客庄的门前。 大红灯笼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小二见来了客人立刻上前帮忙牵马。 “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始终弓着腰,满脸堆笑问道。 汤回垂眸看向他,轻声道:“来点酒菜就好,赶了一夜的路,有些饿了。” 小二连连点头:“好嘞,三位客官里边请!” 意料之外的,这种僻静之地的客店即使到了深夜依旧座无虚席。 刚刚推门进去,子书诀便被里面的吵闹声扰的蹙起了眉头。 许是夜风浓重,随着门被推开,阵阵冷风吹了进来,店内之人皆纷纷扭头看向三人。 明明穿着普通衣衫,也并未佩戴绣春刀,却依然英气逼人。 人群中不时传来异样的目光,尤以一人最为明显。 在子书诀三人落座后,其全然不顾同桌之人,自顾自起身便要朝楼上客房走去。 同伴诧异,下意识唤道:“喂,酒还未喝完,你要去哪儿?” 呼喊声同时引起了子书诀三人的注意。 那人脚步微顿了片刻,似察觉到了打量的目光,突然加快脚步,随即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二楼,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汤焕和汤回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起身追了上去。 柜台后的掌柜见状脸色瞬间一变,伸手拦住正准备经过的小二,顺手拿起了托盘上的酒壶,扭着纤细的腰身,笑意吟吟的朝还坐在原地的子书诀走去。 “公子,瞧着您面生的很,可是第一次来我这蓬莱客庄?”女掌柜故意撩起拂袖略过子书诀的肩头,身上的脂粉味儿引得身后的男客忍不住摸了她一把。 “哈哈,我们的彭三娘果然是只喜好相貌好的,怎的不见你对我如此热情?” 男客的一句话引得周围众人哄笑出声。 彭三娘回头瞪了男客一眼,身后在其眉心用力一推。 “死鬼!少对老娘动手动脚,小心啊……”彭三娘倾身靠近,话锋陡然一转,狠戾道:“老娘剁了你的爪子!” 男客却丝毫不惧,继续哈哈大笑,甚至一只手更加放肆的在彭三娘屁股上揉捏了起来。 彭三娘眼底杀意闪过,幸而小二见势头不对,及时端了酒水过来。 “客观,这可是我们掌柜的亲手酿的桂花酒,香气扑鼻,您尝尝?” 听闻此,男客终于收回手,端起酒杯:“三娘亲手酿的?那自然要尝尝,快,给我倒上!” 没了纠缠,彭三娘才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子书诀身上。 但见其从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瞧她,心里颇有点意外。 正常来了此地的男人,哪个见了她不是神魂颠倒的? 到底他不是正常男人,还是自己魅力不够了? 彭三娘颇为郁闷。 只放柔腰段,脚下突然一滑,低呼一声,整个人便朝着子书诀的怀中扑去。 子书诀眸色一沉,却在她摔倒的瞬间挪到了一旁。 只穿着单薄衣衫的彭三娘直接摔在木凳上,原本娇嫩的肌肤瞬间通红一片。 “你!”彭三娘愤而抬头,却见一旁的男人脊背笔直,甚至面色如常,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彭三娘阅男无数,但如此坐怀不乱又异常英俊的却是头一次见。 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她对这个男人真是越来也感兴趣了。 自行起身坐在他身侧,彭三娘一边帮他倒酒一边柔声道:“公子怎的这般不知怜香惜玉?刚刚摔的妾身真是痛死了,您瞧,红肿了一片呢。” 彭三娘故意拽下肩头的薄纱,香肩外露,引得屋中男客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若不是忌惮其武功不俗,早就扑了上来。 子书诀只是端着茶杯轻抿着,眼角余光不时注意着楼上的动静。 眼见女掌柜不肯轻易离开,遂冷声道:“既晓得痛,下次便不要用此拙劣手段。” 彭三娘脸上的笑意一僵。 “公子所言何意?妾身着实有些听不懂。” 子书诀却懒得再跟她言语。 从腰间取出一块儿碎银搁置在桌面上,起身便要离开。 彭三娘见状终于按捺不住火气,猛地窜起来冲着子书诀的背影笑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长得俊俏你以为老娘瞧得上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音落,彭三娘直接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朝着子书诀便抽了过去。 旁人纷纷躲避。 凡是常来蓬莱客店的人都知晓,彭三娘鞭法超群,多少壮汉死在其手下。 第96章 说不说 子书诀依然站在原地,眼角余光一扫,在鞭子抽来的瞬间便出手抓住,稍一用力,直接将鞭子带人都甩了出去。 彭三娘甚至还未回过神来就被重重摔倒在地。 手臂恰好撞在石阶上,一股剧痛瞬间蔓延开来。 周围的男客皆吓得不轻,四散逃离,仅剩下的几个也是满脸惊恐的看着子书诀,却无一人敢去扶彭三娘。 彭三娘一手扶着断臂,踉跄着站了起来,怒瞪着子书诀。 十几个打手闻声从后院跑了进来,正要冲上去却被彭三娘出声制止。 “你们几个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滚出去!别丢人现眼了!” 听闻此,打手们才不甘心的退了回去。 子书诀懒得理会。 一男子突然从楼上窗口翻下,恰好落在正门对面的长街上,紧跟着便传来汤焕的呼声。 “公子!人跑出去了!” 为了不引人耳目,汤焕聪敏的换了称呼。 子书诀不再犹豫,抬腿便追了上去。 昏暗的长街上,唯有惨淡的月光照明。 男子速度极快,轻松跃上房顶很快便跑出老远。 子书诀紧跟在后。 汤焕和汤回从楼上跑了下来,正欲去追,却被彭三娘拦住。 十几个打手将门围的水泄不通。 彭三娘怒喝道:“砸了老娘的店,赶走了老娘的客人,还害的老娘断臂,你们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做梦!” 汤焕闻言,拧眉就要冲上前动手,汤回却及时将人拦下。 “别冲动!咱们不是来惹事的!” 说话间,汤回掏出了腰间的几十两银子递给了彭三娘:“出门匆忙,身上只有这些银子了,您瞧瞧可够赔您的损失?” 彭三娘接过银子垫了垫,满脸不屑:“你知道我这店一晚上能挣多少银子吗?就这么点就想把我打发了?” “有完没完?”汤焕忍不住怒吼出声。 大人和人犯早已没了踪影,他们若再不追去怕是就来不及了。 汤焕心急如焚,语气自然也恶劣了起来:“你这店难不成是金塑的?几十两还不够?” 彭三娘眸色一凌,脸色也愈发深沉,回头凝视着汤焕一字一句道:“老娘说不够就是不够!今天若是没有个三百两,你们就别想踏出这个门!” “三百两?”汤焕下意识低呼出声:“你还真敢开口!我就不信了!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拦得住我!” 汤焕直接抽出佩刀,抬腿便要朝打手们冲去,汤回却死死按住他的肩头,蹙眉看向彭三娘:“可以,明日一早三百两自会亲手奉上,但现下我兄弟二人还有要事在身,还希望掌柜的能行个方便!” “多说无用!” 彭三娘内力一催,轻松将鞭子又缠回到腰间。 一手扶着断臂,稍一用力,耳边只传来骨骼的脆响。 断臂虽被接上,彭三娘依旧疼的满头冷汗,再看向汤回和汤焕,眼底的怒火更甚。 “你们真当老娘是三岁孩子般好糊弄?别做梦了!拿银子来放你们走!否则,就等着刚刚跑掉的那位公子拿着银子来赎你们吧!” 音落,彭三娘转身便走。 十几个打手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蜂拥而上。 汤焕用力甩开汤回,低呵道:“二哥,别跟他们废话了!追上公子重要!” 汤回拧眉松手,两人正欲出手,打手们却突然朝着两人洒来白色粉末。 一股花香味儿顺着鼻腔蹿至大脑。 只觉眼前一黑,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 死寂一般的竹林间,子书诀和一身黑衣的男子相对而立。 一个手握宽刀,一个赤手空拳。 男子手腕微动,刀身反射着月光刚好照在子书诀半眯着的冰冷眼眸上。 眉眼骤然上抬,子书诀突然抬腿上前,男子也同时握刀动了起来。 脚尖抵上刀刃,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男子直接被震的向后滑行。 想要收力,奈何子书诀步步紧逼,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再次挥刀的瞬间,子书诀原地闪身,竟眨眼的功夫便蹿到了男子身后,对着他的脊柱就是两掌。 骨头碎裂的声响在静谧的环境下尤为刺耳。 男子不禁闷哼出声,刀尖拄地,单膝跪倒在地,嘴角有液体缓缓流了下来。 上挑的眉眼间满是不甘和憎恨。 下一秒,男子恶狠狠的扯掉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那张长相阴狠的脸。 手背在嘴角用力一抹,突然起身,嘶吼着朝子书诀冲了过来。 子书诀双手背后,一脚轻点,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 男子的宽刀再次扑了个空。 错愕抬头,却见子书诀已经一脚踢来。 两脚缠着其手腕,稍一用力直接扭断,男子顿时惨叫出声,宽刀也顺势掉落在地。 紧跟着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了男子的下颚上。 男子顿时整个人朝后翻去,喷出的血液在半空中洒出点点红花。 身体重重摔落在地,震起了满地落叶。 子书诀稳稳落在其身侧,垂眸瞧着他,满眼不屑。 “高手?不过如此。” 子书诀声音不大,却满含嘲讽。 男子不甘的嘶吼着,然而子书诀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竟让他挣扎了许久都不能起身。 俯身捡起他掉落在地的宽刀,迎着月光,子书诀冷冷道:“你就是用同样一把刀杀了少傅的吧?” 男子仰视着子书诀,双眼充血,却牙关紧闭不肯出声。 子书诀不禁冷笑出声:“不说?” 手起刀落,男子另一只手的手筋直接被挑断。 剧痛折磨下,男子再次惨叫出声,惊的周围一片落叶。 偏偏子书诀觉得如此还不够,缓缓将刀刃又挪到了男子的脚筋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男子死咬牙关,明明痛的全身颤抖,却依然倔强。 子书诀毫不留情的又割断了他一只脚筋。 然后快速将刀刃又挪到了另一只脚处。 “说不说?” 眼见他手上又要发力,男子终于扛不住大喊出声:“我说!我说!是建昌候!我是奉建昌候之名去灭口!” 闻言,子书诀这才满意的将刀收起。 男子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却听子书诀又冷声问道:“还有谁?” 第97章 把人交出来 男子略显迟疑。 子书诀见状毫不犹豫的将刀挥下。 又是一声惨叫,男子顿时大喊出声:“还有司长青!” 子书诀面色猛然一变:“司大人他……” 男子强忍剧痛点了点头:“他已经在狱中自尽了。” 月色下,男子脸色苍白,还可见因为时长易容而留下的斑驳痕迹。 汤枭迟迟赶来,却只见子书诀一人。 将人拎起,汤枭疑惑问道:“大人,老二和老三呢?” 子书诀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是俯下身凑近徐令伯,伸手在其胸前摸索了一番,很快便抽出一个柳叶荷包。 荷包散发出的阵阵香气与蓬莱客店掌柜身上的脂粉味儿一模一样。 “看来人是被困在客店里了。”子书诀轻声呢喃,随即冷声道:“先把人带回北镇抚司。” “是!”汤枭应了一声,手上用力便将徐令伯扔上了马背。 “驾!” 低吼声伴随着马蹄声很快便消失在竹林间。 子书诀双手背后,脚尖轻点,人再次跃然于树林之间。 再次站在门前,才发现先前还灯火通明的客店此时竟漆黑一片。 大门紧闭,连门前的灯笼都熄了。 子书诀朝上扫了一眼,窗扇前似有人影快速闪过。 不在犹豫,子书诀直接玄身而上,掌下用力竟直接将窗扇摧毁。 刚刚坐在床畔边的女掌柜猛地站了起来,满脸惊慌的瞪着突然闯进来的男人。 “是你?你已经搅了我的生意还打断了我的胳膊,还想怎样?你别欺人太甚!否则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定不饶你!” 此时女掌柜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凹凸有致的身材在烛光下一览无遗。 全然不似方才在楼下时的风情万种,倒更多了一丝羞愤。 子书诀撇开眼,面对女掌柜的控诉只沉声道:“把我两个兄弟交出来。” 女掌柜此时才反应过来,嘴角微微扬起,竟主动朝子书诀靠近了两步。 脂粉味儿弥漫开来,子书诀不适的蹙起眉头,脑海中竟情不自禁浮现出林妗染的模样。 从认识她开始,她就一直是干干净净的,从不施粉黛,周身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虽普通,却意外的迷人。 画面一转,伏焱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又出现在眼前。 子书诀突然就没了耐心。 随手撕下衣袂一角系在眼前,彻底挡住了视线,耳蜗微动,将女人细微的脚步声听得真切。 在其靠近的瞬间身形快速转动绕到了女人身后,随即伸手掐住了女人的后颈。 手臂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被其钳制住推到了窗边。 女掌柜顿时吓的大惊失色。 虽是深夜,但街上偶尔还会有人经过。 她却只着中衣,若真是被哪个男人瞧见了,她再也不用见人了。 子书诀却反手用内力灭了烛火。 身后的光没了,女掌柜才稍稍安下心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女掌柜忍不住低吼,却无法回头去瞧男人的表情。 子书诀神色淡然,只冷声道:“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女掌柜不禁哼笑出声:“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将我推下去?” 子书诀却反手取出了腰间的火折子:“若不想叫满城的男人都看清你的模样,就立刻放人。” 女掌柜盛怒之下脸色憋的通红,一双紧握恨不得将身后的男子千刀万剐。 “呵!”女掌柜突然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锦衣卫竟是如此的衣冠禽兽!如此卑鄙之事都做的出来!” “你既知道我是锦衣卫,那便该清楚锦衣卫的手段,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言语间,子书诀已经掀开了火折子的盖子。 听闻声响,女掌柜终于有些慌神了:“你做真敢!定有人饶不了你!” “徐令伯吗?”子书诀淡淡道:“只怕他眼下自身难保。进了北镇抚司,不死也要扒层皮。何况他还杀了朝中两位重臣!” 女掌柜似没想到徐令伯如此轻松便被擒住,眼底顿生绝望。 柴房里,打手将解药喂给二人。 汤焕和汤回刚刚醒转,但见满屋打手立刻便要出手。 子书诀却冷声道:“走!” 冷寂的街头,女掌柜还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子书诀三人走远。 微眯的眉眼间没有丝毫温度。 似察觉到那道视线,汤回突然回头,然窗边却空空如也。 “大人,人犯可抓到了?”汤回颇为惭愧,自以为身经百战,却不想被轻易被迷晕。 “你们先去北镇抚司和汤枭汇合。”子书诀沉声交代,转身便要走。 汤焕连忙追上几步:“大人,您不回去吗?” 子书诀闻声抬头,但见天边残月如钩,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没有回应,只脚尖轻点转瞬便消失在街头。 “大人,我随您一起!”汤焕说着,随即便运功准备追上,却被汤回出手拦住。 “你拦我做什么?”汤焕急切道。 汤回无奈摇头:“大人是去找林姑娘,你跟着做什么?” 汤焕一怔:“找林姑娘?去哪儿找?咱们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汤回并未回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子书诀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拍了拍汤焕的肩膀沉声道:“走吧,先去北镇抚司。” …… 鸡鸣三声,壮汉准时醒了过来。 回头看了眼木板床上的林妗染和老娘,满脸欢喜。 套上外褂,抄起门边的斧子便出了门。 听闻关门声,林妗染随即睁开了双眼。 身旁的老妇人睡的正熟,林妗染轻手轻脚下了床,凑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打量着。 他们似乎身处林间,周围看不到其他住户,只有这一间破草屋。 院外茂密的丛林一眼竟看不到头。 壮汉就坐在院中央劈着柴,不远处燃着篝火,看样子壮汉是准备为她们做早饭。 又添了两把柴,壮汉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来。 四目相对,林妗染心里一惊,忙返回到床上继续装睡。 壮汉很快就走了进来,手上赫然拿着两根麻绳。 “娘子,对不住,等你肯跟我好好过日了,我一定放了你!” 说着,壮汉直接抓起林妗染的双手将她又绑了起来。 第98章 放她走 “放开我!”林妗染被惊醒,奋力挣扎,然而落在壮汉眼里却像是小猫挠痒痒一般,丝毫没有杀伤力。 老妇人同样被吵醒,躺在一旁冷眼瞧着。 林妗染双手双脚再次被绑,只能无助的躺在那儿,看着壮汉端来白薯粥。 似乎他们家中只有白薯,连昨晚的零星肉末此刻都瞧不见了。 壮汉依旧如同昨晚一般,尽量温柔的给林妗染喂饭。 林妗染喝了两口,还是忍不住劝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犯了律法的?是会被砍头的!我求求你就放了我吧,我保证不会去官府告你,行吗?” 壮汉却是想也不想的摇头:“那个女人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你就是我娘子!” 林妗染愤而低吼:“哪个女人?” 问出口林妗染又猛地僵在了原地。 这问题多少有些愚蠢。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她恨之入骨的女人除了顾婉姝还能有谁? 壮汉依旧倔强的给林妗染喂着饭,林妗染也来了脾气,别开头不肯再吃。 壮汉越发暴躁,动作也随之变得粗鲁,林妗染的脸上和衣襟很快便被米粥浸湿。 看着白薯被糟蹋,老妇人终于忍不住了。 “儿啊,你先去砍柴,雇主还等着要的,这里交给为娘,为娘替你劝劝她可好?” 虽不情愿,但一向孝顺的壮汉还是怒气冲冲站起身,冲着林妗染吼道:“你就是我娘子!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娘子!” 音落,壮汉扛着斧子大步离开,门板被他用力一推狠狠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老妇人见状长叹了口气,终是起身到屋外打了盆水来,用家中唯一还算干净的手帕替林妗染擦洗了起来。 老妇人手虽粗糙却莫名的温暖。 林妗染一时竟有些慌神,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曾几何时,她连续加班累到几乎晕厥,妈妈就是这般端来热水,温柔的帮她擦脸,好让她睡的更舒适一些。 想起曾经的一切,林妗染不禁红了眼眶。 眼泪刚好掉落在老妇人的手背上,老妇人替她擦脸的动作微微一顿,颇为怜爱的叹气道:“姑娘,我知道你长得漂亮,我儿子生的蠢笨自是配不上你,但他胜在为人老实可靠,又是个会疼人的,如果你跟了他他一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林妗染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脑海里此刻浮现的却全都是子书诀那张冷峻的脸。 他挡在她身前时,给她的那股安全感是旁人所给不了的。 林妗染连连摇头,但见老妇人似还有慈悲之心,忙恳求道:“大娘,我若是心中坦荡,事已至此我便认了,可我早已心有所属,我也早就是他的人了,我怎么还能再嫁给另一个人呢?” 林妗染突然想起昨夜晕倒前老妇人与壮汉的对话。 似乎老妇人对完璧之身很是介意。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尽力一试。 果然,老妇人听闻此言瞬间便变了脸色,满脸阴沉的盯着林妗染道:“你说什么?你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林妗染哭着点头:“我与情郎早已互许终身,还请大娘您成全。” 剧烈刺激下,老妇人身形摇晃着后退了数步,随即跌坐在木凳上。 摇头怒斥道:“残花败柳,怎配嫁给我儿!” 老妇人感慨了许久,方才起身替林妗染松了绑,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柔和,脸上只剩下浓浓的嫌恶:“快走!趁着我儿还没回来,你走的越远越好!” 终于有了自由,林妗染连忙夺门而出。 但见周围密林环绕,林妗染也顾不得些许,只能闷头朝前狂奔,只盼着老妇人反悔之前能逃的远一些。 哪怕脚下已经沾满了黄泥,步伐沉重也不敢停下歇息片刻。 一炷香后,壮汉拿着砍柴换回的十几个铜板高高兴兴朝家走去,一进门却只见老娘一个人坐在木床上,脸上瞬间变了神色。 “娘,我娘子呢?” 老妇人叹息出声:“我让她走了。” “您说什么?您怎么能放她走呢?她可是我娘子!” 壮汉叫嚷着就要往门外冲,老妇人却将其死死拉住,哭诉道:“儿啊,那个女人已经不干净了,你不能娶她进门污了咱们家门楣,你听话,为娘日后定为你寻得一个更好的娘子。” “我不要!”壮汉却是一把推开了老妇人,发疯般大吼道:“我只要她!” 全然不顾老妇人受伤的额头,壮汉冲出门便朝林间唯一一条小路飞奔追去。 接连被下迷药,又没有吃什么东西,林妗染只觉得脚步愈发虚浮。 眼见就要走出丛林,林妗染忍不住扬起嘴角。 然而下一刻,身后便传来沉重的奔跑声,伴随着壮汉的嘶吼。 “娘子!你等等我!娘子!” 林妗染脸色猛然一沉,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超前奔去,却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朝前滚去。 身体重重撞上路边的巨石,林妗染不禁发出一声闷哼,但很快便用双手捂住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壮汉已经追至跟前,正四处乱转寻找她的身影。 林妗染很清楚,此时的她绝对无法再从他手中逃走第二次。 “娘子!你在哪儿?你快点出来啊!娘子!” 壮汉依旧在大喊,惊起林间无数飞鸟。 林妗染尽力将身体缩在巨石后,但突然窜出的野鹿却吓了她一跳,也惊动了壮汉。 四目相对的刹那,壮汉忍不住笑出声来:“娘子,原来你在这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着,壮汉抬腿便朝林妗染走近。 林妗染情急之下直接举起了早被她握在掌心的解刨刀,直抵在自己的下颚上。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立刻死在这儿!” 壮汉脸上还挂着难以掩饰的欣喜,闻言却猛的僵在了原地。 “娘子……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我不是你娘子!”林妗染怒极:“你听着,我不管是谁把我交给你的,我现在要离开,若你再阻拦,就干脆把我杀了!” 一手握着解刨刀,林妗染艰难站起身,绕过巨石缓缓朝官道靠近。 第99章 已经是他的人了 壮汉看着她,脸色快速变换着。 从一开始欣喜变成悲伤,最后变成了愤怒。 “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家?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逃!” 壮汉声声嘶吼着,突然仰头大叫。 林妗染自知情况不对,默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却不想壮汉突然抽出了别在身后的斧子,吼叫着便朝林妗染冲了过来。 壮汉速度极快,不多眨眼的功夫便已到了林妗染面前,巨斧高举,对准林妗染的眉心便劈了下来。 林妗染绝望垂下双手,缓缓闭上了双眼。 如此也好,死了,说不定她就能回家了。 思及此,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容。 只是死前不能再见子书诀一面,还真是遗憾啊。 然而过去许久,想象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耳边却传来了壮汉的惨叫声。 林妗染慌忙睁眼,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身前。 那一刻,林妗染再也抑制不住,猛然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炙热的体温,宽阔的脊背都让她感觉无比安心。 全然没料到林妗染会有如此举动的子书诀却是僵在了原地。 “林……” “对不起对不起!” 子书诀刚要出声,却被林妗染哭着打断。 她说:“我只是想抱一会儿,我太累了,我好怕,我真的快要怕死了!” 她声声的哭诉让子书诀心乱如麻,再看向摔躺在一边的壮汉,子书诀眸色顿时又阴冷了几分。 转身将林妗染拥进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抚着:“没事了,我在,别怕。” 那一瞬间,林妗染好似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子书诀。 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全身心的放松下来,眼皮竟越来越重。 “你来了……真好。” 林妗染轻声呢喃,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子书诀再度转身,眼眸间杀意乍现。 “谁给你的胆子?敢碰她?” 子书诀一手扶着林妗染,一手运足内力,就在要打出的前一刻,一道佝偻的身影却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了壮汉身前。 “别杀我儿子!” 苍老的嗓音冲着子书诀哭喊着,将壮汉紧紧护在身后。 “求求你,别杀我儿子!你要出气你杀我吧。” 子书诀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林妗染头靠在子书诀肩头,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让他冷寂了一整夜的心终于再次有了温度。 但阴冷的目光投向壮汉,显然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老妇人见状连忙再次哭诉:“我知道,你就是那位姑娘的情郎对吧?她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只想给儿子娶一个干干净净的媳妇儿,她既然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们自然不会把她怎么样,我儿虽然一时冲动差点伤了那位姑娘,但你不是也伤了他吗?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行吗?我保证我们娘俩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我们马上搬走!求求你就饶了我们吧。” 子书诀眉心微顿,眼底快速闪过一抹诧异。 已经是他的人了? 子书诀下意识回头看向身侧的女子。 脸上有点脏,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娇美,明明虚弱的不行,靠在他身边时嘴角却始终含着安心的笑。 “这话是她亲口对你们说的?”子书诀突然冷声问道。 老妇人连连点头:“是,她说你们二人已经互许终身,我才放她走的。是我儿一时难以接受才追了上来,差点犯下大错!但这一切也怪不得他,都是那个姓顾的女人!是她找上门来说将这位姑娘送给我儿做娘子,我儿为人憨实,自是信了。” 姓顾? 顾婉姝? 子书诀眉眼微沉,俯身将林妗染打横抱起,转身便走。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官道一头,老妇人才长舒了口气,带着儿子匆匆回草房收拾东西。 这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 顺天府。 早朝时辰,皇上端坐在龙椅之上,朝中重臣分站在堂下两侧。 张元已死的消息虽早早便传回京,但陆风却是刚刚赶回,实则是张元害人无数,太多家眷需要妥善安置,一来二去倒是耽误了功夫。 听闻陆风将张元所犯之事一一禀上,皇上龙颜大怒,下旨要将张元满门抄斩。 建昌候却突然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徐阁老以为皇上炼制丹药为名,同样常住梅山与张元为伍,如今张元虽已伏法,但徐阁老却下落不明,恐有畏罪潜逃之嫌,还请皇上立刻派人追捕回朝,也好为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讨回公道。” 话音刚落,其余重臣纷纷附和:“建昌候所言极是。” 为了平息民怨,此事不可推诿。 但今日要出宫祈福,陆风、子书诀等人自是要同往。 思索再三,皇上才沉声道:“好,建昌候,此事既是你提出来的自该由你去办,朕就将抓捕徐阁老之重任交与你,切勿让朕失望啊。” 皇上所言正中建昌候下怀,心中不免得意,连忙抱拳行礼:“臣遵旨!” “陆风,子书诀。” 子书诀垂眸踏出一步,与陆风同时出声应道:“臣在。” “祈福之事怎么样了?” “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子书诀沉声道。 皇上这才满意点头:“好,午后你们二人便与朕同往,切记勿惊动了城中百姓。” “遵旨!” 见皇上点了头,太监立刻上前高喊退朝。 所有人低头行礼,皇上走下龙椅,深不检测的眉眼不着痕迹的扫过陆风和子书诀。 宫廷路上,建昌候与子书诀和陆风二人擦肩而过,却又忽的想起了什么,遂止步回头嗤笑道:“陆大人,还忘了恭喜你,梅山这一趟虽路途颠簸,但到底是为民除害,皇上虽然现在没说什么,但等徐阁老伏法,想必皇上的赏赐一定不俗。” 陆风冷眼瞧着建昌候,碍于其身份,到底还是微微低头算是见礼。 “建昌候严重了,臣等均是为皇上办事,有无赏赐又有何分别?” 建昌候双眼微眯:“话虽如此,但陆大人办事一向严谨,朝中人皆知,那此次又为何会让徐阁老逃走呢?” 第100章 暧昧的气氛 建昌候大笑着走远。 看着其背影,陆风脸色愈发凝重。 “大人可有徐阁老下落?”子书诀突然出声问道。 陆风回神,顿了片刻才无奈摇了摇头:“当日张元一死,我便命人搜查了整个张府,徐阁老并不在其中,想必我们到梅山之日他就已经想好了逃脱之法。” 子书诀抿了抿嘴角,沉声开口:“若人当真被建昌候找到,只怕要对陆大人不利。” 建昌候为人奸诈狡猾,人一旦落入他手里,那就是对付陆风的利器。 这个道理子书诀懂,陆风自然也懂。 长叹了口气,陆风才道:“罢了,今日祈福之事要紧,莫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见陆风要走,子书诀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孔夫的事明白告知。 陆风听罢,也只是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齐植本就是张元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此人不除,朝中定无宁日,只是这孔夫信得过吗?” 子书诀并未明白回答,只是沉声道:“此人是司大人入狱前安排好的,我信得过司大人。” 陆风再次点头:“罢了,你府上不是还有事?先走吧。” 说罢,但见陆风朝反方向走去,子书诀心中已有了猜测。 街边酒肆,陆风进入买了两壶好酒,又去买了两斤上好牛肉,这才孤身一人到了河边柳树下。 司长青的墓就建在此地。 在狱中自尽后,皇上并未下旨严查,只让其家属将其草草下葬。 看着简陋的墓碑,陆风不禁悲从中来。 当年他们也是一起打下江山的生死兄弟,如今却含冤而死。 陆风靠在墓碑前,原地倒了一口酒,又自己猛灌了一口。 微醺之间,他甚至开始怀疑当今圣上是否值得自己如此效忠。 虽所有人都不曾明说,但陆风同子书诀一般心如明镜。 司长青不是死在路线图丢失一事上,而是死在皇上的手里。 战功赫赫,儿子又为国捐躯,子民爱戴,如此之人早已威胁到了皇上的龙位,皇上岂能容忍? 眼前不断闪过皇上下朝前看他的眼神,陆风不禁苦笑出声:“兄弟,为兄大概很快就能下去陪你了。” 又猛灌了一口酒,陆风才靠在墓碑上沉沉睡去。 头顶鸟儿飞过,发出一声悲鸣。 微风吹动林间落叶,飒飒声响之间只觉得悲凉。 …… 林妗染是在层层温暖包围中醒过来的。 昏迷前的一幕还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斧头迎面劈来,林妗染猛地站起身尖叫出声,激起的无数水花洒了一地。 子书诀就坐在一旁,不可避免的也被淋湿,眼中怒意未消的瞪着林妗染。 “刚醒就发疯?嗯?” 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突然在耳边传来,林妗染猛然转身,但见那张菱角分明的脸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格外俊朗。 林妗染有一瞬间的慌神,不禁喃喃道:“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是在做梦吗?” 然话音刚落,原本坐在藤椅上的男子突然起身压近,直接将女人拥进了怀里。 脸颊贴上他温热坚硬的胸膛,掌心满是他的体温。 林妗染终于回过神来,脸颊顿时通红一片。 “妈呀!大、大人,真的是你?” 目光不禁下移,看着自己只穿着中衣的身体因为泡在水中,中衣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在阳光下,竟一览无遗。 林妗染顿时羞愤难当,下意识想要将面前的男子推开。 “大人!你、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妗染已经慌乱的语无伦次。 察觉到怀中姑娘的情绪变化,子书诀难得好心情的轻笑出声:“想起来了?现在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 原来她晕倒前见到他来救她是真的!他将她抱在怀里也是真的! 林妗染挣扎的动作不禁变小,心中欣喜不已,连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察觉到噗通乱跳的心脏,林妗染终于意识到,她对眼前的男人早已不知不觉动了心。 “对不起。”男子突然沙哑出声。 林妗染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子书诀却将她抱的更紧。 许是在听到老妇人的话时,他就已经认定了她。 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心,既然动了情,他便要将她永远锁在身边。 他说:“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林妗染恍然,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一双手不受控的回抱住他坚挺的腰身,软糯出声:“大人……你们不都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那现在小女子都被你看光光了,名节也被您毁了,日后怕是没有男人要了……” “我要。”子书诀毫不犹豫出声。 林妗染彻底怔在原地,全然没料到子书诀会回答的如此干脆。 仰起头,恰好对上子书诀垂下的目光。 那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柔情,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心意。 水中热气混合着阳光,周围的气氛突然开始变得暧昧。 林妗染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他实在俊朗的过分,连从小便被无数男人追逐的她都不禁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但见他缓缓靠近,林妗染呼吸猛然一顿,下意识闭上双眼,头却不自觉扬起。 然而下一刻,房外却突然传来汤焕的声音。 “没有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顾婉姝端着刚刚炖好的鸡汤,满脸诚恳:“我只是听闻大人将妗染救回来了,特意来探望一番,只要瞧见她没事我便安心了。” 汤焕冷眼扫了她一眼,伸手道:“你将鸡汤交给我就好,大人现下在里面,你进去也不合适。” 顾婉姝脸上的担忧猛然一僵,错愕道:“你、你说大人也在里面?” 汤焕没出声,算是默认。 顾婉姝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苦笑道:“可你刚才不是说妗染在沐浴吗?那大人……?” 汤焕没了耐性,直接接过汤盅:“与你无关。” 门外很快便没了声响,但屋内的气氛却被彻底破坏。 林妗染羞涩的缩回到浴桶中,子书诀则迅速转身,耳根却不自觉泛红。 从柜中取出了一套干净衣衫搭在一旁的屏风上:“你先换衣服,我就在门外。” 第101章 说谎 子书诀出门,才见汤枭、汤凌、汤绝和汤焕几人都在门外,倒是聚的挺齐。 他们自是为了刺客被杀一事。 子书诀面无表情的将房门关上,林妗染方敢抬起头瞧向门口。 方才,他是向她表白了吗? 心跳再次跳的飞快,林妗染只感觉脸颊滚烫,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的扬起。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好像还不赖。 林妗染独自在房中欣喜,一门之隔的院内却是暗流涌动。 “大人,您可问她刺客一事了?”汤凌迫不及待的问道。 子书诀并未立刻回应,倒是扭头看向了一侧的汤枭:“徐令伯如何了?” 汤凌下意识也扭头看向汤枭。 汤枭面色微沉:“其已承认少傅大人是他杀的,司大人是当其面自尽而亡,但他并不肯说出幕后主谋,只说……个人恩怨。” 只简单的四个字便将建昌候彻底摘除在外。 汤回策马而回,刚至府门便立刻有侍卫上前将马牵到了一旁拴好。 “大人呢?” “在碧树园。” 碧树园正是林妗染所住的院子。 汤回没有片刻迟疑,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没了踪影。 汤凌还是急迫等待大人的回复。 毕竟几个刺客是由其看管,如今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终是成了他心中的一结。 正欲再次出声,却见汤回快步而来。 “大人。” 不等子书诀出声,汤枭先道:“你不是在北镇抚司?怎的突然回来了?” 汤回看了汤枭一眼便扭头看向子书诀道:“大人,宗人府和衙门的人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刚带着圣旨到北镇抚司将徐令伯带走了。” 子书诀眉心微蹙。 圣旨…… 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最后一次见司大人时,他别有深意的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哪怕清廉一世,终是逃不过一时的忌惮。 垂在身侧的双手倏而紧握成拳。 时辰差不多了,他该出发进宫陪皇上去净坛寺祈福了。 但见汤凌依旧愤懑不平,子书诀才道:“刺客之事我自有定夺,你们先回去。” “大人!” 汤凌不甘,不远处的石子路上还站着那两个侍卫,是汤凌特意叫来与林妗染当面对质的。 但当下看大人这态度,摆明了是想偏袒林妗染。 深吸了口气,汤凌终是鼓起勇气斥责道:“大人,您一向刚正不阿,从不徇私枉情,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人坏了一世英名吗?“ 子书诀眸色倏而一沉。 汤回适时上前呵斥:“老五!你放肆了!” “那我就放肆一次!”汤凌甩开汤回,几步行至子书诀面前:“大人,您将审问刺客一事交予属下便是信任属下,可如今那个身为倭寇的女人不但毒杀了刺客,现在居然还迷惑了您!此等妖女若是不除,他日定会为大人您带来灾祸!” “哦?”子书诀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落在几人眼里,却似地狱修罗般冰冷骇人。 汤凌终感畏惧的微微低下头,底气显然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足了。 阴沉的眸子缓缓扫过那两个侍卫,子书诀淡淡道:“你当真认为只凭一言就可以断定人是林妗染杀的了?” 汤凌一怔:“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会说谎?” 子书诀却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是转身朝两个侍卫走去。 随着子书诀靠近,一股强大的气压也迎面扑来。 两个侍卫慌乱不安的低下头,更是在子书诀行至跟前时直接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大人,大人我们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们一次吧大人!” 子书诀垂眸瞧着,冰冷的眉眼间看不出丝毫情绪。 汤凌终于察觉到一丝异常,快步走近:“什么意思?你们真的在说谎?” 两个侍卫却早已吓的六神无主,只能不断的磕头期盼着子书诀能饶他们一命。 石门后,顾婉姝同样不安的窥探着。 她着实没想到子书诀这么快就看穿了一切,若是那两个侍卫供出了她,只怕…… 顾婉姝不敢再想下去。 正在思索如何让那两个人闭嘴,一道戏谑的男声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顾婉姝猛然转身,但见伏焱一手拎着酒壶,正满脸嘲讽的瞧着她。 顾婉姝恼羞成怒,抬手便朝其攻去。 然伏焱只是微微闪身便轻易躲了过去,反手一击,顾婉姝只怕摔趴在地,却为了不惊动院内之人,顾婉姝只能强忍疼痛,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想干什么?”顾婉姝压低音量质问,爬起身拍掉了身上的泥土。 伏焱仰头喝了口酒,戏谑笑道:“大概你来的时候我就在了,瞧你害怕的那个样子真是好笑。怎么?怕子书诀一怒之下杀了你?” 顾婉姝心虚的撇开头,但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倔强的冷笑道:“林妗染算什么?大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她杀人?况且……况且我可是路线图案件中唯一的知情者,将来若是皇上问起,我可是最重要的人证!” “哦~原来如此。”伏焱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但很快便有嗤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是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闻言,顾婉姝眉眼倏而一冷。 她当然知道! 毒杀那几个刺客之前她可是好好‘盘问’了一番的。 没想到那几个人虽然武功一流,脑子却不太灵光 她只是稍微一诈,说可以救他们逃出去,他们还真乖乖说出了幕后主使。 建昌候王庆! 先是指使她爹去偷路线图,现在还派人来刺杀她!果然是心狠手辣! 眼看她脸色快速变幻,伏焱心明如镜。 回头,却恰好对上子书诀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伏焱竟有一瞬间的愧疚。 抿了抿嘴角,玄身越过院墙没了踪影。 顾婉姝还未反应过来,却突然听见院中原来两声惨叫。 匆匆扭头,却见方才的两个侍卫居然被拔了舌头。 汤凌手持佩刀站在一侧,刀尖还在往下滴着血。 双目充血,眼角含泪的低吼道:“滚!不要让我在京城再见到你们!否则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们!” 第102章 确认心意 能在佥事府做侍卫的,都是有过过命交情的,汤凌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视为兄弟的两个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选择背叛。 瞧着两个侍卫互相搀扶逃离的背影,汤凌心如刀绞,别开头却恰好看见了地上的断舌和殷红血迹。 转身面向子书诀,汤凌直接刀尖拄地,单膝跪下。 “大人,是属下错了,属下任凭大人惩罚!” 子书诀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道:“把这儿打扫干净,别脏了染染的眼。” 院中几人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大人刚刚唤林妗染什么? 染染?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大人?您和林姑娘……”汤回忍不住轻声开口,其余人则是满脸期待。 子书诀双手背后,嘴角却是不自觉上扬:“我会娶她。” 话音刚落,身后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 换回女装的林妗染穿着一件白纱罗裙,上锈浅黄色菊花图案,颈间几朵小花点缀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满头青丝自然的垂在脑后。 因为林妗染还不太会梳古人的发型,只好简单的给自己编了几个小麻花辫,再系上纯白发带,在满头青丝间若隐若现。 未施粉黛的小脸儿光洁白皙,挂着甜甜的笑容。 简单干净又柔媚动人。 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一眼便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妈呀,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个世上真的有仙女儿不成?”汤绝忍不住轻声呢喃。 站在其身侧的汤焕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瞬间将其拉回现实。 汤绝不满的揉着后脑勺:“三哥,干嘛突然打我?”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吗?现在知道了?”汤焕浅笑道。 汤绝不禁狠瞪了他一眼:“那你下手也用不着这么重吧?” 正午的阳光正好,倾泻在子书诀身上将其都渡上了一层光圈。 林妗染的目光自然的落到他身上,没有古代女子的娇羞,她喜欢的大大方方,明目张胆,直接在几人的注视下大步走到子书诀面前,然后笑着问他:“大人,你看我美吗?” 欢快的言语间,林妗染原地转了一个圈。 裙摆飞扬在半空中,犹如展开的白牡丹。 林妗染置身其中,美艳的不可方物。 子书诀突然有点后悔,不该给她准备白色的衣衫,不对!是不该让她穿回女装。 真是便宜了这几个兔崽子! 他就该把林妗染藏起来,她的美只能让他来欣赏! 然而依然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林妗染并未发现子书诀快速变幻的情绪,直到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突然抓住她,然后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直接将她揽进了怀里。 一手扣在她脑后将她禁锢在胸前,子书诀警告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几人,冷声道:“看够了?看够了还不走!” 汤枭最先反应过来,双手抱拳行了个礼连忙转身离开。 汤焕拉着汤绝紧随其后。 只有汤凌还僵在原地,直到汤焕返回又拉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 冲着林妗染道了声‘抱歉’便也匆匆离开了院子。 林妗染还窝在子书诀怀中,突闻汤凌的言语满脸不解。 “他为什么跟我道歉?” 子书诀垂眸看着她,眉眼间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 只是这样的眼神却让林妗染再次面红耳赤,心跳快的厉害。 “不止他。”子书诀轻声开口,突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石门后,冷声道:“还有一个人,也要跟你道歉。” “啊?”林妗染诧异出声。 却见子书诀已经玄身蹿了出去。 石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 林妗染匆匆跑过去,却只见顾婉姝跪倒在地,子书诀就站在一旁,沉冷的眸子却不愿多看她一眼。 见是她,林妗染脸上的疑惑转瞬便被阴冷取代。 在草房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壮汉的巨斧更是让她后怕。 倾身上前,林妗染冷眼瞪着她,顾婉姝也不甘示弱的抬头,冰冷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林妗染!你还真是命大!”顾婉姝咬牙切齿:“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托你的福啊!”林妗染冷笑道:“想找人害我还不找个心狠手辣的!他不但没碰我一手指头,还喂我喝粥呢。” 林妗染笑的得意,顾婉姝却气的脸色涨红。 “林妗染!我要杀了你!” 嘶吼着,顾婉姝猛地便朝林妗染扑了过去。 林妗染早有防备,在她起身的瞬间快速后退闪身。 顾婉姝当即扑了个空,转身正欲再次上前,林妗染却动作更快的闪到了子书诀身后,只探出小脑袋得意洋洋的看着顾婉姝道:“而且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和大人确定对彼此的心意呢!要算起来,你还是我们俩的大媒人呢!” 方才他们在院中的对话顾婉姝自是听见了,眼下再听林妗染亲口说出来,顾婉姝只觉心如刀绞,恨意如杂草般疯狂生长。 “林妗染!你别得意的太早,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定不会放过你!” 眼见顾婉姝恨意浓烈,林妗染忍不住蹙起眉头。 “我倒是奇怪了,当初想害我的是你爹娘,想杀我的也是你爹娘,现在害我的还是你,就算恨也该是我恨,你凭什么?” “凭什么?”顾婉姝冷笑道:“你只是个臭乞丐!又是倭寇!死不足惜!我爹娘要不是被你连累怎么会被抓住又被人追杀?我差点被杀也是拜你所赐!现在连我喜欢的男人你都要抢,你让我怎么不恨你?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喝你的血!林妗染!你怎么还不去死!” 林妗染怔怔的看着她,真真是被她的歪理逗笑了。 被她连累? 那她又招谁惹谁了? “好啊!”林妗染冷着脸点点头,随即回头看向子书诀,轻声道:“大人,她说只要她活着就不会放过我,要不你还是杀了她吧,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顾婉姝猛地怔在了原地,全然没料到林妗染会如此说。 偏偏子书诀还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然后笑着应道:“好,那就满足她。” 第103章 解签老人 “不!我不想死!你还活的好好的,我怎么能死呢?” 顾婉姝疯癫一般嘶吼着,顾不得子书诀还在跟前,挣扎着站起身扭头便跑。 林妗染面色严肃的看着,倒是子书诀一脸玩味,冷声冲不远处的侍卫道:“把人给我抓回来,先关进柴房,等我回来再处置。” 时辰到了,他必须立刻进宫了。 “是。”侍卫领命,立刻朝顾婉姝追去。 林妗染瘪瘪嘴,虽不是真想至顾婉姝于死地,只是想吓吓她。但听子书诀说只是将她关进柴房,怎么心口就觉得闷闷的呢? 大抵是察觉到了身侧女孩儿突然失落的情绪,子书诀不禁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两下,极具宠溺。 “去换身男装。” “啊?”林妗染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让你独自留在府中我不放心,还是把你带在身边罢了。” 林妗染怔怔的看着他,脸颊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红晕。 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随即转身一路小跑回了卧房。 看着女子轻盈纤细的背影,子书诀眉眼间的神色却凝重了几分。 她长相实在太过出众,若不用男装加以掩饰,他只怕日后会留不住她。 子书诀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一个女人牵肠挂肚,甚至患得患失。 忍不住低头自嘲的笑笑,耳边却突然传来女子爽朗欢快的笑声。 “大人,我换好了,走吧。” 还是那一身熟悉的侍卫打扮。 子书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府门口侍卫已经将银鬃马牵了过来,子书诀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随即朝林妗染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干净袖长,连掌心都是干干净净的,而现在这双手的主人……是她的! 林妗染得意的将手递了过去,子书诀嘴角微扬,手上稍一用力直接将人拉到了马背之上。 “驾——” 金灿灿的阳光下,银鬃马疾驰而去。 汤绝悄悄探出头来,眼瞧着自家大人终于铁树开了花,可为什么他心里却闷闷的?还有点想哭呢? 汤焕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探头也瞧了一眼,路的尽头却早已没了人影。 “看什么呢?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做饭?你想把我们大家伙饿死是不是?” 汤焕开玩笑一般怼了怼汤绝,汤绝却突然转过身来恼怒的低吼:“会做饭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况且今天也没轮到我,你干嘛不去找他们,非要来烦我!” 吼完,汤绝转身便走,独留下汤焕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 什么情况? 不是他自己昨天自告奋勇说今天要为大家做道拿手好菜的吗? 大家伙还傻呵呵的等了他好几个时辰,现在说不做就不做了? “呵。”汤焕突然嗤笑出声:“这是翅膀硬了!欠修理了啊!” …… 净坛寺门前,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皇上虽然每年都会前往上香祈福,却都是装扮成拼命,微服私访,因此民间并不知道皇上大驾光临,仍如往常一般。 陆风和子书诀也是一身普通衣衫,一左一右护着皇上周全。 林妗染原本应该跟在子书诀身后,但刚进寺门她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物件。 那是一块儿翠绿玉佩,不知为何挂在一个解签摊子的前面 林妗染依稀记得,当初她突发急症被送进医院,临死前,她眼前就晃过这块玉佩。 但当时视线太过模糊,她并不知道这块儿玉佩是从哪儿来的,又会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眼前。 或许,这玉佩就是她返回现代最重要的媒介! 林妗染只觉得呼吸愈发急促,走近解签摊子,伸手便想去拿玉佩。 然而还未等她触碰到玉佩,一把纸扇便重重敲在了她的手背上。 “姑娘,此乃圣物,外人沾染不得,你还是别碰的好。” 林妗染抬头看向坐在摊子之后,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 眼角眉梢间的皮肉都已经松弛的耷拉了下来,将眼睛挤成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我、我只是想看看这块儿玉佩。” 一开口,林妗染才发现她的嗓音已经沙哑,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 花甲老人闻言终于抬起头细细打量起了林妗染,嗓音嘶哑的缓缓道:“这块儿玉佩已经挂在这儿多年,你到底头一个注意到它的人。” 林妗染连连点头:“因为我曾经好像见过这块儿玉佩。” 老人闻言倏而眯起了双眼,连神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默了片刻,突然将桌上的签桶递了过去:“既是如此,大抵是姑娘与老夫有缘,那便请姑娘抽上一签。” 事实上林妗染并不信算命这一套,但见老人神色严肃,一双眼紧紧盯着她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林妗染还是接过了签桶。 刚刚晃了两下,一根签便落了下来。 林妗染忙伸头去看,却只见两个大大的‘下下’字。 下下签? 老人伸手将签拿了过去。 只扫了两眼,脸上的神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他再次抬起头打量林妗染,忽而出声道:“此人非彼人,此地非彼地,诸事莫强求,若非生死难相见。” 林妗染嘴角轻抿:“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一边将签收回到签筒中,一边喃喃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你不该还活着……” 林妗染猛地怔在原地。 的确……按照实际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死了…… 她的生命早在她夜以继日的劳累中被消耗殆尽。 但老人却突然继续说道:“但你既已存在,想必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切记,日后诸事切莫强求,否则不止你,你的挚爱更会因你永坠阎罗。” 她的……挚爱…… 林妗染下意识扭头看向正殿方向。 子书诀和陆大人已经陪着皇上进殿上香了。 林妗染浑浑噩噩转身准备离开,老人却突然叫住了她,然后将那块儿玉佩顺手摘下递给了林妗染。 “这块儿玉佩与你有缘,我便将它赠与你,日后它可救你一命,但只会救你一次,切记!切记!” 林妗染僵在原地,垂头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玉佩陷入沉思, 再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面前的解签摊子和老人竟都没了踪影。 第104章 怜香惜玉 佥事府后门,因为处于偏僻巷落,并不多见百姓路过。 顾婉姝背靠大树,满脸警惕的瞪着面前的两个侍卫,嘴角仍可见红色伤痕,显然为了逃出来她已经吃过苦头。 “我们不愿跟你动手!乖乖跟我们回去,我们兄弟二人便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一侍卫冷声说道。 先前奉大人之命将顾婉姝关进了柴房,却不想她竟趁人不备偷偷割断了绳索,还偷袭了守门的侍卫逃了出来。 侍卫虽伤了她,自身却受了更重的伤,眼下正在伏神医的房中救治。 若不是大人有命要亲自惩治她,他们真恨不得将她就地处决。 顾婉姝却不甘心,自己费尽心机讨好这府上的每一个人,可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曾经她也是多少男人竞相追逐的对象!凭什么如今要被这些下人凌辱? “不可能!” 顾婉姝铁了心,高举着从守门侍卫那里抢来的利剑,直指两个侍卫嘶吼道:“我不会回去那个该死的柴房!除非你们杀了我!”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显然都没了耐心。 “那就得罪了!” 侍卫冷呵出声,遂拔出佩刀便迎了上去。 武功本就不如,现下又受了伤,侍卫只一招便将顾婉姝打翻在地。 利剑掉落在一旁,侍卫一脚踩住剑身,一手直将刀刃朝顾婉姝劈去。 被风吹起的发丝随即被割断,顾婉姝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早已吓的连求饶都忘了。 然就在刀刃距离她眉心一寸远时,府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呵。 “住手!” 锋利的刀刃猛然停住。 两个侍卫同时回头,但见汤回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汤二哥。” 汤回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目光落在顾婉姝身上却多了一丝怜悯。 越过两人,汤回最终停在顾婉姝身前,然后俯身朝她伸出了手。 顾婉姝怔怔的看着他,阳光自他背后洒下来,是那般耀眼。 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心跳再次出现,顾婉姝深吸了口气,着魔一般将手递了过去。 汤回随即将人拉了起来,微微俯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他的怀抱是那么宽厚温暖。 顾婉姝贪恋的凑近他,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大人有命要亲自审讯她,你们现在把人杀了,等大人回来要如何交代?” 两个侍卫又是对视了一眼,脸上尽显愤懑。 “汤二哥,她重伤了咱们的兄弟,这个仇不能不报!” 汤回低头看向怀中女人。 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红肿淤青,嘴角还挂着血迹,好不凄惨。 终是不忍,汤回随轻声道:“罢了,我先将她带到柴房,一切等大人回来再定。” 音落,也不等两个侍卫再说什么,汤回直接抱着人便回了府中。 柴房距离厨房不远,隐约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儿。 汤绝虽莫名心烦,却还是乖乖的跑来做饭了。 听见门外的动静,探头瞧了一眼,却见二哥竟怀抱着顾婉姝,当下便变了脸色。 将人轻柔的放在草堆上,汤回本欲起身,顾婉姝却依然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汤回眉头轻皱,垂眸看向女子:“有事?” 顾婉姝紧抿着嘴角,看着他的眼神楚楚可怜。 大概是发觉了汤回的怜香惜玉之心,顾婉姝不想轻易放过,遂哽咽出声道:“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嫁祸林妗染,还害她失了名节,一切都是我的错!可这一切的起因皆是为了我的爹娘,试问天下间哪个子女能原谅自己的杀亲仇人?事到如今,我落到她和大人的手里,我自知难逃一死,可我爹娘此生只剩我这一个亲人了,若我也死了,就没人能再去他们坟前看一看,给他们上柱香倒杯酒了。” 说到动情之处,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汤回的脚面上,让他心乱如麻。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我听他们都唤你一声二哥,我能否也这么叫你?”顾婉姝突然小声问道。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汤回再次心生怜悯。 但见他迟迟没出声拒绝,顾婉姝只当他是默认,当下便道:“二哥,求求你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保证再也不会找林妗染的麻烦,我只想下半辈子可以守在我爹娘坟前尽最后的孝道。” 说着,顾婉姝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汤回连连后退,却见顾婉姝真诚可怜,终是不忍。 轻叹了口气,汤回试探性问道:“你当真离开这里之后不会再找林姑娘报仇?” 一见有转机,顾婉姝当即来了精神,连连点头保证:“当真!若你不信我可以起誓!” 说着,顾婉姝直接举起右手,信誓旦旦道:“我顾婉姝若逃过今日一劫,来日还找林妗染麻烦,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汤回垂眸打量着她,终是点了头:“那好,我就帮你这一次。” 顾婉姝欣喜抬头,眉眼间难掩喜悦之色。 不用死她很高兴,可是汤回不太明显的维护却更让她欢喜。 回头打量了眼门外的侍卫,汤回来了注意,扭头道:“我现在出去把人支走,你出门后不要直接去后门,先到听竹苑雨字号房等我,听明白了吗?” 顾婉姝嘴角上扬,连连点头:“明白!” 汤回又深深瞧了她一眼,这才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两个侍卫早已守在门外,见他遂点头唤道:“汤二哥。” 汤回微微点头回应,顿了片刻才沉声道:“大人离府前交代要将花园的白梅树挪到碧树园去,你们再去找两个人手,现在就将树挪过去吧。” 闻言,两个侍卫颇有些为难的对视了一眼:“现在?可是她……” 人已经逃过一次,若在逃走只怕就没这么容易抓回来了。 汤回却沉声道:“我会在这儿替你们看着,安心去做便是。” 既然汤回都如此说了,二人也不好再反驳,只能抱拳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门外很快便没了动静,顾婉姝小心翼翼拉开柴房门,但见汤回朝她使了个眼色,人立刻朝后院的听竹苑跑去。 第105章 冲突 庙堂之中,一扫地老汉不停打量着来往香客,眼窝凹陷,下眼睑更是因为长期无法安然入眠而发黑乌青。 在其脚边,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正拿着沾了水的抹布,努力擦拭着已经发亮的地板,乖巧懂事的模样总是能引得香客频频侧目,投来赞赏的目光。 皇上和子书诀三人也不例外。 唯一知晓皇上身份的方丈亲自递来已经点燃的长香递给皇上。 皇上随即跪在佛前,虔诚祈祷。 些许后,见皇上睁开了双眼,陆风立刻上前接过了长香,随即插进了香炉内。 “阿弥陀佛。”方丈缓缓出声,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瞥向老汉。 老汉眉眼间立刻一喜,抬腿便想朝三人靠近,却不想门外突然闯进几名壮汉直奔老汉而去,二话不说,一脚踹翻了他脚边的水桶,两人架着老汉,一人拎着孩童的衣领,便将二人拖出了佛堂。 方丈见状立刻追上前阻止,其他僧人也是连忙追上。 宽敞的院落之中,来往香客皆被壮汉们和老汉的撕扯吓得后退数步。 孩童被拎着悬在半空,四肢无力的乱蹬着,吓得哇哇大哭。 皇上脸色阴沉,遂冷声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爷,情况尚不清楚,您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若是贼人有意也不给其可乘之机!”陆风面色凝重的劝道。 思索片刻,皇上还是点了头:“也好。” 子书诀与陆风对视了一眼,见其点了头,子书诀才双手抱拳,微微低头道:“老爷,属下先出去看看。” “嗯。”皇上沉着脸点了点头。 子书诀快步出门,陆风紧跟在皇上身侧,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佛像之后,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探了出来,小小的嘴角紧抿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皇上的背影。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外的争吵上,年纪尚小的孩童连忙跑了过来。 陆风却更快听到了身后的响声,孩童还尚未靠近,陆风的刀已然出鞘,直逼孩童面门。 孩童直接吓得跌坐在地。 看清来人,陆风脸色骤变,连忙收力,刀尖却仍指着孩童的眉心。 大抵是陆风脸色太过难看,又或许是感受到了危险,孩童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却倔强的不肯发出声音。 皇上轻拍了拍陆风的肩膀,陆风微微挪步露出了视线。 皇上居高临下打量着孩童,沉声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躲在这儿?” 孩童眼角含着泪,视线下意识挪向门外。 陆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明白了什么。 轻声问道:“你认识他?” 孩童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爷爷。”孩童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含着哽咽。 佛堂外的吵闹声更大,似乎方丈和僧人的阻拦惹怒了那些壮汉。 偶尔能听到刀棍相撞发出的声响以及不断传来的孩童哭声。 这糟乱让皇上愈加烦躁。 “罢了罢了。”皇上蹙眉不耐道:“回宫吧。” 陆风转身应道:“是。” 音落,陆风在前方开路准备护着皇上离开。 然刚走到门口,前一刻还跌坐在地的孩童却突然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皇上的一条腿。 “皇上,我知道您是皇上,您救救我爷爷和弟弟吧,那些坏人已经把我爹娘打死了,他们还想打死爷爷还有我和弟弟,您快救救我们吧。” 小小孩童声泪俱下的哭求着。 皇上下意识看向门外人群之中的几个壮汉,脸色愈发阴沉。 陆风忙俯身将孩童拉开。 皇上遂低头,沉声问道:“孩子,你别怕,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说清楚。” 孩童闻言扭头看向陆风,但见陆风也冲自己点了头,这才鼓起勇气道:“前些日子爹娘下地做活的时候遇到了一群人,他们想要我家田地,我爹娘不肯,他们就把我爹活活打死了,我娘去衙门告状,却也被他们打死了。” 孩童双眼通红,虽然年纪尚小,但这些话爷爷与他说过无数遍,早已深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皇上立刻气红了眼,却为了不吓到孩子,语气尽量保持着平稳:“孩子,那你可知那些坏人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孩童却是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爷爷知道!” 皇上和陆风同时扭头看向门外。 见自己的手下不敌武僧,领头的壮汉突然持刀冲向了手无寸铁的方丈,刀刃就抵在方丈的脖颈上,丝丝血迹很快便染红了方丈的衣领。 “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壮汉冲着一众武僧大喊道。 武僧们纷纷停在了原地,手中的棍棒还举在半空,却无人敢在轻举妄动。 其余壮汉见状立刻露出得意的笑脸。 领头壮汉将视线挪向一旁的老汉,狞笑道:“老东西,你以为躲在这儿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想杀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一样能杀了你!” 说着,壮汉扭头冲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立刻提刀上前,一脚将老汉踹翻在地,高举起利刃便要挥下。 香客们纷纷吓得尖叫闭眼。 孩童被老汉紧紧护在怀里,满是皱纹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恐惧,有的只是憎恨与不甘。 然下一瞬,壮汉手里的刀突然被一股巨力抵挡。 原本锋利的刀刃看在刀鞘上,竟直接被砍出了一个豁口。 壮汉怔怔扭头看向来人,然子书诀却未正眼敲他,稍一用力直接将壮汉逼退数丈,然后弯腰将老汉和孩童扶了起来。 刹那间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直到子书诀将老汉搀扶到一边的石阶上让其坐下,领头的壮汉才回过神来,恼怒的嘶吼道:“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天海帮的闲事,不想活了吗?” 子书诀倏而扭过头来,凌厉的目光竟让壮汉还未出口的话生生卡在了嘴边。 “天海帮?”子书诀不禁冷笑出声:“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你……”壮汉气急,冲着一众手下怒吼道:“还傻愣着干什么?给我弄死他!” 话音落,一众壮汉直接提刀冲了过来。 第106章 都带去衙门 子书诀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人群中却突然蹿出一道娇小的身影。 在众多香客惊诧恐惧的目光中直接挡在了子书诀身前,双臂大开,一双眼却无比坚定。 子书诀一愣,反应过来,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惊惧。 反手将身前的人拥进怀里,一个转身,直接踹飞了第一个冲上来的壮汉。 林妗染只感觉自己被抱着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紧紧扣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腰肢上,竟将她完美的护在了怀中。 另一个壮汉紧跟而上,子书诀眉眼间凌厉一闪,腾出一只手,用刀鞘再次挡住迎头看来的利刃,又是一脚,壮汉直接被踹趴在地,挣扎了几次都没能再站起来。 明明还要护着一个人,可他的动作依旧如行云流水一般,利索而又狠戾。 不多时,已经有一半的壮汉被放倒在地,其余壮汉纷纷僵在原地,没人敢在轻易上前。 领头壮汉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手中依旧握着利刃。 方丈始终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念着经文,似乎被挟持受伤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 连众多香客都不得不被方丈的大气凌然而折服。 见无人再上前,子书诀终于得空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女人,眉心轻蹙,柔声问道:“如何?可有受伤?” 林妗染抿着小嘴儿摇了摇头,脸颊微红:“本来想帮你的,没想到倒成了你的累赘。” 子书诀原本还因为她突然冲上来而生气,听闻此却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疼惜。 抬手在其头顶轻揉了揉,忍不住道:“罢了,以后别这么冲动,再遇到危险一定要自己先躲起来,知道了吗?” “那怎么行?”林妗染撇撇嘴,显然对他的说法极不认同:“两个人既然心意相通,那便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可能抛下你一个人!” 子书诀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无奈,只好微笑应下:“这几个小喽啰还伤不了我,你到一旁瞧着,待我先将他们解决了。” 方才的一套动作下来,林妗染自是看出了几个壮汉的高低,遂乖巧点头,然后快步走到了一旁。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林妗染全然忘了自己还身着男装,此时此刻,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似乎都有点不对劲了。 领头壮汉黑着一张脸,倒是对她们的行为并不感兴趣,只是怒喝道:“站住!” 子书诀脚步微顿。 领头壮汉立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鲜血顿时又冒出几分,一旁的一众武僧见状立刻担忧出声:“方丈!” 子书诀眉心轻蹙,终是没再上前。 “净坛寺乃皇家圣地,你在此动武岂非要与皇上作对?” 提起皇上,领头壮汉终于露出了一丝惧意,但目光触及到老汉时却又鼓起了一丝勇气,低吼道:“我等无名之辈岂敢与当今圣上作对?只是这老汉与我们有世仇,若不杀他,我们无法与列祖列宗交代。” “哦?”子书诀不禁冷笑出声:“那是何等仇怨,让你们连一个年幼孩童都不肯放过?” “这……” “他撒谎!”人群之后突然传来一道稚嫩,却满汉愤怒的童声。 香客们纷纷转身,自发为年幼孩童让出了一条路。 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直接跑到老汉身前,如同林妗染方才那般张开双臂,将老汉和孩童护在身后。 不足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是坚定和憎恨,怒瞪着领头壮汉道:“明明是你们害死了我爹娘!就算要报仇也该是我杀了你们替我爹娘报仇!” 此话一出,在场香客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领头壮汉直接变了脸色,瞪着小男孩儿怒骂出声:“小兔崽子!老子早就该弄死你!” 然趁其分神之际,子书诀果断移步出手。 领头壮汉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手腕便已经被子书诀捏住,稍一用力,痛麻感瞬间袭遍全身,手一松,长刀直接掉落在地。 子书诀紧跟着挥出一掌,正中壮汉眉心。 一声哀嚎,壮汉瞬间摔躺在地,一双眼瞪的老大,满是不甘,然挣扎了许久却都没能再站起来。 皇上和陆风随即走近。 子书诀转身冲皇上抱拳行礼:“老爷,人已擒住,还请老爷定夺。” 然话音刚落,还不等皇上出声,便忽闻一声高喊。 “赵大人到!” 众人纷纷回头,但见身着官府的中年男人骑于马上正极速奔来,其身后跟着一众官兵。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院落中众人团团包围。 赵大人下马行至人群之中,目光落到皇上身上,脸色瞬间吓得惨白,直接跪倒在地。 “微臣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在此,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话音出,周围香客和官兵纷纷下跪。 几个壮汉瞬间便吓破了胆,刀一扔,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皇上沉冷的目光扫过一众壮汉,最后定格在赵大人身上,冷声道:“将所有人都带到衙门去,朕要亲自审问!” “喳!” 直到皇上上了马车,陆风架着马车驶出净坛寺,赵大人才站起身。 吩咐官兵将人抓回去,这才转身看向还站在一侧的子书诀。 “子书大人,您可要与微臣一同回衙门?” 子书诀稍显犹豫,回头看向人群之中的林妗染。 皇上在前,她不得不随着众人一同下跪,但身为现代人的她,却觉得无比屈辱,一双手紧握成拳,嘴角紧抿,拼命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许是察觉到了子书诀的目光,林妗染遂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林妗染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点点头,用口型回道:“我自己回去即可。” 虽不放心,却也只能如此。 待官兵纷纷离去,众人才站起身继续进庙上香,只是言语间不免还在谈论方才之事。 没想到还能见到皇上真容,他们自觉无比骄傲。 只有林妗染独自坐在院角的柳絮树下,手中握着那枚玉佩再次陷入了沉思。 那个突然消失的解签老人究竟是谁? 他最后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林妗染不禁打量着那枚玉佩。 将来它真的能救她一命吗? 第107章 别打死就成 “怎么?姑娘被一人丢下了?” 身后突然传来轻浮的笑声,林妗染受惊转身,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她身后,轻轻扇动着手中折扇,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妗染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拉开了与其之间的距离。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逃跑意图,两个随从立刻上前挡住了林妗染的退路。 “怎么又是一身男子装扮?姑娘的癖好也未免奇怪了些。” 王九祥嗤笑着,扇子轻轻挑起了林妗染腰间的丝带一角。 林妗染下意识侧身躲避,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小侯爷,还请自重!” “自重?”王九祥不禁大笑出声,惊动了周围的香客。 有人侧目观察,却被随从厉声斥退。 闹剧已过,武僧纷纷退去,方丈也被扶回房中上药休息,眼下倒是连个能救她的人都没有。 林妗染心中悄悄打着算盘,眼角余光却在不停打量着周围,寻找逃跑时机。 “当日在锦绣春做头牌的可是姑娘你吧?本侯爷付了银子却没得到应有的回报,你说这笔账我是不是也该找姑娘清算一番?” 林妗染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警惕的瞪着小侯爷:“大人已经将您花的银子双倍还回了府中。” “那又如何?”王九祥冷笑着反问:“本侯爷岂是缺银子的人?本侯爷要的……是你!” 扇子转身挑起了林妗染的下颚,那嫩白径直的小脸儿一下子便撞进了王九祥的心里,再加上那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所透露出的倔强,更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她在他身下痛哭求饶的模样。 说着,王九祥扭头冲一侧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眼见随从朝自己靠近,林妗染连忙道:“小侯爷!我已经是佥事大人的人了!” 王九祥眼见瞬间闪过一抹嫌恶,逼近两步,声音都不禁凌厉了几分:“你说什么?子书诀把你要了?” 审视的目光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 虽然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极不舒服,但为了脱身,林妗染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我已经是大人的人了!您贵为小侯爷,岂可要一个残花败柳!” 这种话若是放在其他女子身上是万万说不出口的,毕竟在她们眼里命都没有名节重要。 可身为现代人的林妗染却不在乎,只要能脱身,名声算什么?大不了以后她就蒙面上街,也就无人识得了。 果然,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王九祥顿时失了兴趣。 下一瞬,竟直接挥动扇子将林妗染掀翻在地。 毫无防备的林妗染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连转了两圈,然后重重摔落在地。 头痛欲裂,全身上下更是疼的厉害。 然王九祥却仍不觉得解气,转身一边走一边厉声吩咐道:“给我好好教训她!别叫她死了就成!” “是!”两个随从低头应下,随即转身便对着林妗染拳打脚踢。 都是练家子,下手极重。 毫无内力的林妗染只能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咬牙硬挺着。 没有求饶,没有流泪,明明下唇都被咬出了血却仍一声不吭。 斜对面的屋顶上,一道身影默默注视着,眸色凝重,没人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思。 直到一只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肩头,伏焱才收起视线,再次满脸冷漠的扭头。 “你怎么在这儿?” 白羽勾唇淡淡一笑,随即俯身坐在了伏焱身侧,也朝仍在被随从殴打的林妗染看去,眉眼间尽是阴狠毒辣。 冷嗤道:“你的老相好?” 伏焱仰头猛灌了一口酒,不禁冷哼出声,随即摇了摇头。 见此,白羽脸色才稍稍缓和。 “那是……” “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伏焱淡淡道。 “既如此那便罢了。”白羽冷笑道:“原本我还想着如果她是你的旧相识,我就帮你救救她,顺便教训一下打人的两个家伙,既然你不认识,那我也懒得多管闲事。倒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吧,一直在这儿坐着也怪无聊的。” 伏焱终于扭头看向她,眉心微蹙,颇有股不耐烦的意思。 “什么游戏?” 伏焱的回应虽然冷冰冰的,但早已习惯的白羽并不介意。 低头取出袖袋中的黑色瓷瓶,得意笑道:“这是我最新研制出的毒药,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最初会浑身瘙痒难忍,五觉随之被无限放大,只是一点点声音就足以震碎其耳膜,一点点亮光便能晃瞎他的眼,不如……” 白羽狡黠的目光一一略过脚下的香客,忽的落在了林妗染身上。 两个侍从许是打累了,终于悻悻离开。 然早已被重伤的林妗染却仍躺在原地动弹不得。 香客纷纷离得远远的。 旁人不认得,但他们却认得小侯爷王九祥。 在这偌大的京城,他们最不敢得罪的就是建昌候府的人。 只有两个扫地僧本着慈悲为怀将林妗染搀扶了起来。 虽然挨了顿打,但守住了清白林妗染还是满足的,嘴角不禁上扬,却让白羽红了眼。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笑的出来?有趣!那就是她了。” 说着,白羽便站起身走到房檐边,突然扭头冲着伏焱甜甜一笑:“我们就来比试一下,看看三日内你能否替她解毒。” 音落,白羽便飞身而下,伏焱想要阻止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嘴边。 两个扫地僧将林妗染扶到了寺门口,又帮她找了辆马车,这才放心的转身回了寺庙。 车夫正欲上前扶她,另一双手却更快的握住了林妗染的手腕。 林妗染诧异扭头,便见一角色女子正笑看着她,只是那笑容却被林妗染一股冰冷的感觉。 “你……” 林妗染刚刚出声,女子却突然挥动右手,一股白烟过后,林妗染只觉得全身突然燥热了起来,然后便越来越痒。 “你对我做了什么?” 女子手一松,林妗染直接撞在了马车上,一双手死死扶着马车,咬牙怒瞪着白羽。 白羽浅笑着靠近林妗染,凑近她耳边戏谑道:“别怕,会有人来救你的,至于他能不能救的了你就看天意咯~” 第108章 十七,别多事 说罢,白羽转身便跃上了屋顶,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车夫似被吓到,一脸不安的看着林妗染:“公子,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我送你去找郎中吧?” 车夫欲上前搀扶她,但受惊之下,林妗染此时对谁都无法信任。 挣扎着后退拒绝车夫靠近,身上却越来越痒,林妗染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去抓,跌跌撞撞转身,朝着佥事府的方向走去。 身后不远处,伏焱抬步从巷中走了出来,盯着林妗染的背影许久终于抬腿跟上,却不曾发觉,路边的某家酒肆二楼,白羽锐利的眸子正经盯着他和林妗染。 方才林妗染被打时,伏焱的表情可没能躲过她的眼睛。 不相识? 她若信了便是痴呆了! 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不论是谁,只要入了伏焱的眼都该死! …… 佥事府听竹苑内。 顾婉姝躲在雨字号房中,门板欠了个缝隙,偷偷打量着门外的动静。 还好,并没有人追来。 顾婉姝刚松了口气,门板却突然被人推开。 汤回垂眸看向蜷缩在地的顾婉姝,眉眼间快速闪过一抹不忍。 “地上凉,还是快些起来吧。” 他永远是那样柔声细语,听了叫人心里暖暖的。 顾婉姝无比贪恋这抹温柔,竟期盼着他能多对自己说几句话。 瞧着男人伸过来的手,顾婉姝连忙握住。 “多谢。”顾婉姝轻声道,眼角眉梢间竟露出了小女子专有的娇羞。 汤回不动声色的将人扶了起来才轻声道:“待会儿府中之人发现你不见了,定会四处寻你,你先在这里躲着,待平息了一些了我再送你出京。” “出京?”顾婉姝下意识低呼出声,满脸洋溢着拒绝。 出京,意味着她再也不能踏进佥事府半步,再也不能靠近子书诀,最重要的是…… 顾婉姝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汤回。 她再也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了。 一股莫名的悲凉油然而生,顾婉姝咬着下唇喃喃出声:“可是……可是我爹娘都不在了,我离开京城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回家乡去吧。”汤回轻声道:“我会给你足够的盘缠,再找两个人护送你回去。日后你便好好生活,切勿再动邪念。” 音落,汤回便欲出门离开。 眼见他伸手去拉门,顾婉姝突然迫切出声:“你为什么要帮我?” 汤回脚步微顿,一手还附在门边,闻声扭过头来微微一笑:“我只是随心做事而已。” 顾婉姝一怔。 随心吗? 意思是他的心想救她,所以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对吧? 顾婉姝欢喜的想着,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汤回淡淡道:“没人会来搜我的房子,你在这儿安心待着便是。” 音落,汤回直接开门离开。 顾婉姝未说完的话只能继续埋在心底,眼睁睁看着汤回走远。 刚刚拐过石门,一道身影便拦住了汤回的去路。 汤绝冷着脸,压低声音质问道:“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汤回嘴角微扬:“当然知道。” “那你还把她藏你房间里?待会儿大人回来若是找不见她怎么办?” 汤回眉心微蹙,神色微冷道:“我自会向大人交代。” “二哥!” 汤绝气急,却又怕被其他人发现,只能冷着脸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既然你不忍心,那我去!” 说着,汤绝绕过汤回便朝雨字号卧房快步走去。 汤回连忙反手将人拦住:“十七,别多事。” 汤绝满脸失望:“二哥,难不成你真对那个阴毒的女人动了心?你就不怕她算计你再利用你吗?“ 汤回并未回应,只是拧眉看着汤绝。 许是周围的气氛太过压抑,汤绝终是无奈低吼道:“罢了罢了!但是等大人回来我会亲自向他禀明,你自己想好怎么跟大人解释吧!” 吼完,汤绝转身便走,恰好撞上两个正四处寻找顾婉姝的侍卫。 “汤二哥,十七哥,你们有没有看见柴房里的人犯?” 汤绝回头狠狠瞪了汤回一眼,并未出声,只是用力推开挡路的两人大步离开。 汤回看着他背影,终是无奈叹了口气,冲着两个侍卫道:“他小孩子脾气,你们莫与他计较。人犯不在这里,去别处找找吧。” “好,多谢汤二哥。” 眼见两个侍卫也走远,汤回原本柔和的目光忽而复杂了几分,扭头深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抬步离开。 …… 天色渐晚,衙门两旁点起了大红灯笼。 两边火把更是将公堂照的犹如白昼。 皇上端坐在正堂牌匾之下,冰冷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堂下的一众壮汉和老汉。 两个孩童被挡在了门外的人群里,不住哭喊呼唤着‘爷爷’。 皇上面色微沉,赵大人见状忙一拍惊堂木,高呼道:“安静!”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个孩子也被吓的住了嘴,只能抽噎着看着爷爷。 “堂下所跪何人?”皇上终于出声问道。 老汉立刻叩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回禀皇上,草民乃汉水村人,名叫李根,是张老爷家的佃户。” 皇上沉冷的目光转而看向那些壮汉。 一种壮汉脸色瞬间惨白,连连叩头:“回、回皇上,奴才几人乃是张老爷家的护院,今日也是奉了张老爷的命令来找李根,并非奴才几人本意,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蹙眉看向赵大人,冷声道:“张老爷?” 赵大人立刻抱拳行礼道:“回皇上,张老爷也是汉水村人,是这一带有名的富商,需要微沉去将此人找来吗?” “去找。” “是!” 赵大人领命,立刻安排人去找张老爷。 壮汉们见状对视一眼,心中多有不安。 从前替张老爷也做了多次这种事,有不听话的佃户暴打一顿也就老实了,却不想今日竟然惊动了皇上。 皇上沉冷的目光再次看向李根,沉声道:“究竟所为何事,你细细道来。” 闻言,李根流着泪重重叩了两个头,突然哭嚎出声:“求皇上为草民做主!还我儿子儿媳公道啊!” 第109章 你干的 陆风和子书诀分坐在公堂两侧,面色凝重的看着痛哭流涕的老汉。 张老爷很快便被请到堂上,一身用金线绣成的锦衣华服,在火光的映衬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其权贵的身份。 只以为是赵大人开庭,张老爷全然没放在眼里,目光轻蔑的扫过皇上和老汉,不禁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给了你那些银子还不知足?” 李根憎恨的瞪着张老爷,咬牙嘶吼:“区区几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儿子儿媳两条命,我岂能容你!” “呵。”张老爷再度冷笑出声,随即看向堂侧的赵大人,双手抱拳微微行礼道:“大人,此案先前您已经审过,李根的儿子是在田中做活时不慎摔倒致死,与旁人无关,我体恤李根人至晚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给了他五十两丧葬费,是他儿媳贪得无厌,竟闹上公堂意图索取更多音量,草民不愿,她便诬陷草民,说是草民将其丈夫害死的,甚至以死相逼!” 说到气愤处,张老爷干脆双膝跪地,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磕了个头道:“还请赵大人替草民做主,切勿让这刁民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草民麻烦。” 李根气的脸色发白,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皇上眉心紧蹙,扭头看向李根,厉声道:“此话当真?” 李根连连摇头,却因为急迫,嘴张合了半天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堂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喊声:“他撒谎!是他找人将我爹娘活活打死的!” 稚嫩的孩童无所畏惧,他只知道自己的爹娘被坏人害死了,他要为爹娘报仇。 堂内众人的视线同时汇聚道孩童身上。 只见孩童挣扎着想要推开挡在身上的衙役,小小的脸上满是坚毅。 不知为何,那一刻子书诀脑海中突然闪过林妗染的小脸儿。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一脸坚毅,连面对他时都毫无惧意。 子书诀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起身冲皇上抱拳行礼,微低着头沉声道:“皇上,这孩子怕是有话要说,张老爷一人话不可信,倒不如听听这孩子怎么说。” 皇上脸色凝重,他并不太信任孩童的言语,但子书诀都如此说了,他又不好直接回绝,只能点点头道:“也好。” 两个孩子终于被放了进来。 没了束缚,他们径直跑进李根的怀里,紧紧抱着依然颤抖不已的爷爷,满脸心疼和恐惧。 稍大些的孩童就是在佛堂中拦住皇上去路的那个。 再见皇上,他显然镇定了许多。 有模有样的叩了个头才出生道:“当日我爹和爷爷在田中做活,我和弟弟就在一旁玩耍,傍晚时分突然来了一伙人要将爹和爷爷赶走,说田地是他们的,不允许爷爷和爹再种了。” 说起当日只是,孩童仍然心有余悸,倔强的小眼神中也夹杂了泪光。 又看了爷爷一眼,孩童才鼓起勇气继续道:“爷爷被他们推倒在地受伤,爹爹便上前与他们理论,谁知才说了一句,他们便将爹爹打倒在地,随后便是一顿拳脚相加,我和弟弟上前阻拦,也挨了打。” 孩童说着,还撸起了袖管,露出了大片的淤青。 仿佛害怕皇上不信,孩童又撸起了弟弟的习惯,同样的伤痕,却更加触目惊心。 许是孩童的动作弄疼了弟弟,原本就受到惊吓的小男孩儿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孩童紧咬着下唇,强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出声:“爹爹就这样被他们活活打死了,娘亲本想来公堂为爹爹讨回公道,可回家途中却又遇到了那群人,他们二话不说便将娘亲活活打死,还将我丢进了河水中,幸而船伯伯发现了我,救了我一命。” 孩童一口气说完,最后还不忘指着张老爷大声喊道:“就是他!那些人就是他派来的!我爹娘也是被他害死的!” 皇上的目光随即转到张老爷身上。 张老爷早已不似先前那般镇定,微微泛白的脸上,连看着孩童的目光都是恶狠狠的。 皇上立刻朝子书诀使了个眼色,子书诀会意,随意起身走出了堂外。 想要知道孩童所言是真是假,只要找到他口中所说的那个船夫便一清二楚了。 脚尖点地腾空而起,不过片刻,人便已经出现在河边。 此处的船夫都是住在船上,到了夜间可看到岸边整齐排列的船舶上都点着烛火。 子书诀一间间走过,当走到某条船前时,脚步却猛地顿住。 一片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岸边,一手捂着胸口的位置,浑身剧烈颤抖着。 另一道黑影正极速朝她靠近,手伸出的瞬间,肩膀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扣住。 伏焱错愕回头,便见子书诀一脸冰冷的看着他。 伏焱倏而蹙起了眉头,心中大叫不妙。 子书诀目光左移,借着不远处船家微弱的烛光终于看清了女孩儿满是污垢和血渍的脸。 不过离开几个时辰,她不但满身狼狈还受了重伤。 “你干的?” 阴冷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连与他相识多年的伏焱都不禁心生惧意。 默默咽了口口水,伏焱摇了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是白羽下的手,不过她是因为我。” 子书诀捏着他肩头的手骤然缩紧了几分。 剧痛蔓延开来,伏焱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子书诀沉声警告:“离她远点!” 音落,子书诀用力甩开了伏焱,大步朝林妗染走近。 修长的手指略过她颈间,子书诀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厉声质问:“白羽对她下毒了?” 伏焱轻抿嘴角:“她定是认为我与林妗染相识,所以……” 不等伏焱将话说完,子书诀已经将林妗染打横抱起,正欲离开,却被伏焱挡住了去路。 “你来此处可是有要事?不如还是将她交给我吧,白羽的毒不是谁都能解的。” 子书诀不禁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女人,仅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上满是抓伤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看的子书诀心痛不已。 第110章 争辩 皇命在身,子书诀纠结许久还是将林妗染送至伏焱怀中。 朦胧中,林妗染缓缓睁开双眼,恰好看见子书诀收回手的模样。 “染染……”子书诀见状呼吸猛地一滞,双臂就这么僵在半空。 林妗染艰难扭头,便对上了伏焱垂下的凝重目光。 “是你……”一开口,林妗染才发现嗓子干哑的厉害,阵阵剧痛不断蔓延开来。 再扭头看向子书诀,林妗染眼角已然含了泪。 他居然把自己交给了伏焱,那个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林妗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双手伸向子书诀,然而他却没有接住她的手,反而是拧眉看向伏焱道:“治好她,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白羽。” 伏焱倏而抬起头看向子书诀。 他们与白羽相识多年,但白羽专心研制毒药,害人匪浅,子书诀瞧不上她,自然也敬而远之,如今倒是为了林妗染,竟不惜杀她偿命。 伏焱心中情绪不禁变得有些复杂。 这是不是代表,如果林妗染真的死了,他也会杀了他? 然而未给他更多思索的时间,子书诀深深看了林妗染一眼转身便走。 看着男人越来越远的背影,林妗染顿感万念俱灰。 还以为他们芳心互许,原来只是她自作多情。 林妗染绝望的收回手,一副视死如归的目光瞧着伏焱。 伏焱垂眸,恰好对上了她冰冷的目光,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放心,我不会再把你送去锦绣春了。” 音落,伏焱抱着她便朝不远处的渔村走去。 此处偏僻,白羽暂时不会找来,他也好安心为其解毒。 船舶摇曳,烛火将渔民的身影倒映在船身上。 他们似乎刚刚开始吃晚饭,阵阵鱼香味儿随风飘来,不时响起阵阵孩童的欢笑声。 然而很快,欢笑声便在子书诀登船的刹那消散。 子书诀一身素白衣衫,月光倾洒反射着锦缎专有的光泽,可见价值不菲。 腰间的佩刀更是浮刻着象征身份的龙纹。 俊朗的面容,一双漆黑的瞳孔却散发着寒光。 渔民夫妇忙将孩子护在身后,满脸警惕的盯着子书诀。 “你、你是什么人?”渔夫壮着胆子道:“已经收船了,今夜不能渡河了。” 子书诀沉冷的目光扫过夫妻二人中间正偷偷打量他的孩童,沉声道:“你可是周渔夫?” 周渔夫下意识与内人对视了一眼,随即疑惑点头:“是我。” “前些日子你可在岸边救过一个男童?年龄大概与他相仿。” 闻言,周渔夫只以为是男童的家人前来找麻烦的,忙语气急切的解释道:“我的确救过一个男童,他当时呛了水,我把他救醒之后他就自己走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子书诀微微蹙眉:“此言当真?” 周渔夫立刻重重点头:“当真!” “那你便跟我走一趟吧。” 周渔夫顿时变了脸色,后缩着身体:“你要带我去哪儿?” “衙门。”子书诀冷冷道:“你所救的男童爹娘均被人所杀,现下只有你能为其作证。” 许是家中有年龄相仿的孩童,周渔夫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哪怕娘子一再阻拦,他还是随着子书诀到了衙门。 公堂之上,皇上正襟危坐:“当日情况为何,你定要一五一十说清楚,若敢说谎便是欺君大罪,要满门抄斩!” 听闻此言,周渔夫直接双腿发软跪倒在地,看着李根怀中的男童道:“小民不敢撒谎,当日收船后,小民正准备去集市上采买些菜回来,谁知刚走了两步就瞧见他被浪推上了岸,我过去查看发现他脖颈和脸上都有擦伤,还好他只是因为呛水晕了过去,可小民将他救醒之后他却满脸惊恐,推开我一句话不说直接跑掉了,小民本还奇怪,只以为这孩子是撞坏了脑子,却不想是因为……” 许是考虑到男童的心情,周渔夫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男童的眼神多了一丝可怜和疼惜。 张老爷跪在另一侧,眼下有了证人,可见男童所言不假,可让其就此认罪也是万万不能的。 张老爷偷偷看向人群。 只见人群之中有一男子突然举起了一支珠钗。 张老爷顿时脸色骤变。 这朱钗他再熟悉不过,是他唯一的女儿的。 男子见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另一只手随即在脖颈前比划了一下。 张老爷浑身猛然一颤,对方的意思他已然明白。 皇上垂眸打量着他,冷声问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晋国公三个字就在嘴边,可想到那个朱钗,张老爷愣是不敢多说一句。 愤恨咬牙,张老爷突然冲着皇上磕了个响头道:“回皇上,近些年来地里的收成不错,这些佃户便想降低佣金,见我不肯便出言污蔑于我,甚至还找人前来串通,草民实在冤枉,还请皇上明察!” 子书诀倏而蹙起眉头。 还不等他出声,周渔夫却是连忙叩头道:“您、您当真是皇上?您切勿听他胡言!小民是真的救过那个男童,并非串通说谎啊!” “水边渔民千千万,怎的这位大人一下便找到了你?而且是多日前发生的事儿,怎的连细节你也记得这般清楚?岂非故意?你可知欺骗皇上可是死罪!” 周渔夫再次被吓的连连叩头:“皇上明察!小民真的没有撒谎!皇上明察啊!” 子书诀忽而逼近两步,垂眸瞧着张老爷,一字一句道:“您这意思,难不成我也与他们串通一气?” 张老爷扭头打量着子书诀,不禁哼笑出声:“这年头为了银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住口!” 堂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皇上沉冷的眸子扫过张老爷,最终定格在子书诀身上。 “先将人带下去吧。” 子书诀眉眼微沉,却也只能双手抱拳应道:“是!” 周渔夫被送出了衙门,满脸不安的看着子书诀:“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皇上会相信我吧?万一、万一皇上不信,那我娘子和女儿岂不活不成了?” 第111章 我也有证人 子书诀眉眼微沉,示意衙门口的衙役将人送走,但见周渔夫仍满脸期待的看着他,终是不忍的出声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自是无碍。” 闻言,周渔夫终于重展笑颜:“那就好那就好。” 公堂之上,张老爷还在跟李根争辩,对于杀害李根儿子儿媳一事,张老爷始终不肯承认。 李根痛苦不已,怀抱着两个孙子,满脸绝望:“张老爷!你杀人害命!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报应?”张老爷不禁哼笑出声,厉声反问道:“就算有报应也是报应在你们这些贱奴身上!居然为了坑我的田地,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杀害!简直是丧尽天良!” “你、你……” 李根指着张老爷,因为气愤而浑身颤抖。 眼见爷爷脸色苍白,呼吸愈发急促,两个孙子顿时急切了起来,不断拍打着爷爷的胸口,哭喊着‘爷爷’。 偏偏张老爷似觉得还不够,转头看向堂上的皇上,叩了个头道:“启禀皇上,李根为了栽赃草民不惜串通渔夫说谎,草民恰好也有证人,可证明李根及其儿子在事发前曾多次上门闹事,逼迫草民将田地免费给他们种,实在是恬不知耻!” “没有、草民没有……”李根声音虚弱的呢喃着。 但他的微弱声音在偌大的公堂之上却掀不起丝毫波澜。 皇上蹙眉:“证人何在?” “草民立刻派人去找!” 张老爷说着扭头看向堂外的侍从,厉声道:“快去,把孙佃户家的两兄弟请来!” “是!” 侍从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子书诀并未急着返回公堂,站在漆黑一片的院落中,冷眼瞧着侍从快速远离的背影。 陆风扭头看过来,穿过人群刚好对上子书诀的目光。 四目相对,即使未出声陆风还是明白了其中含义,随即微微点头,子书诀这才放心的运功跟了上去。 见状,李根突然呼吸艰难,整个人瘫软在地眼看就要没了气息。 陆风立刻冲门外的衙役喊道:“快去请大夫来!” 一时之间,堂外的人群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夹杂着两个孩童的哭声,整个公堂显得乱作一团。 皇上脸色阴沉的厉害,却突然发现子书诀并不在堂中,遂看向陆风厉声问道:“子书诀呢?” 陆风面色稍显凝重,眼角余光瞥了眼张老爷才朝皇上双手抱拳行礼道:“回禀皇上,子书大人似乎有所发现,已经前去追查,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闻言,皇上脸色立刻阴沉了几分,显然对子书诀的擅自行动很是不满。 陆风很想解释,又怕打草惊蛇,只能紧抿着嘴角退到一旁。 衙役很快带着大夫赶回,还好李根只是急火攻心,大夫拿了粒药丸喂其吃下很快便缓了过来。 瞧着李根年纪已大,满头白发,又刚失了儿子儿媳,皇上也是心生不忍,遂冷声道:“来人,赐座。” “是。” 衙役立刻抬着椅子走来,将李根扶了起来。 身体得到缓解,心里的痛楚又被无限放大。 陆风微眯着双眼细细打量着两人。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嘴可以说谎,但眼睛却不会。 虽然整个过程李根没能说上几句话,但其眼中满是浓浓的悲伤,周身散发出的绝望气息连见惯了世间悲凉的他都不禁动容。 若人真是他自己杀死的,是断然不会有如此强烈情绪的。 反观张老爷,一副神态轻松的模样。 这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似乎早已习惯了视人命如草芥。 别说只是死了两个佃户,就算所有的佃户都死绝了他们也未必会掉一滴眼泪。 目光不经意扫过张老爷腰间的钱袋,装的鼓鼓的,陆风突然想到了什么,遂走近两步沉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张老爷,不知张老爷可否明白告知?” 张老爷自是知道面前的人和子书诀是一伙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眼角轻佻。颇有一种瞧不起的意味,自是不想理会。 陆风见此神色不禁沉冷了几分。 见其迟迟不肯开口,再次厉声开口:“张老爷?” 张老爷不耐烦扭头,恰好对上皇上审视的目光,心下猛然一颤,只能硬着头皮冷声道:“何事?” 陆风不禁冷笑出声:“你方才说李根与其儿子多次上门威胁您将土地无偿提供给他们种植,那他们威胁您的理由是什么?难不成张老爷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李根父子二人的手里,所以他们才招来杀人之祸?” 张老爷脸色顿时闪过一抹惊慌,连瞪着陆风的眉眼间都含着警惕。 “大人说笑了,草民不过是家中多了几亩田地,能有何把病被两个贱奴握住?他们不过是以不好好种植为由,意图降低收成,好给我张家带来不可预估的损失!但我家大业大,又岂会真的在乎这几亩良田?于是并未答应他们父子二人的无理要求!却不想今日他们为了报复我,竟不惜以性命相搏!” 张老爷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高亢的声音愣是让周围众人都听了个真切。 李根满脸急切的再次双膝跪地,连连冲着皇上叩头,哭喊道:“皇上!张老爷实属一派胡言!草民一家一辈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求来张老爷家的几亩田地更是用尽了家中所有积蓄,只盼着可以满足一家人温饱即可,又怎会自断生路?况且张老爷威名在外,岂是我等下等佃户能招惹的起的?” 李根早已哭喊的声音嘶哑,听的门外众人纷纷拧起了眉头。 许是怜悯,又许是嘲讽李根太会装。 皇上并未立刻出声做出决断。 既然张老爷说有证人,他倒是很想听听那些证人是如何说的。 然此时夜色浓重的孙佃户家门口,两个侍从正将一袋银子交给二人。 “待会儿到了公堂之上,你们可知该如何说?”侍卫冷声问道。 两人立刻连连点头,垫了垫手里的银子,早已乐的合不拢嘴。 “二位爷放心,我们只会向着张老爷!定不会让那贱奴得逞!” 第112章 务必要说实话 夜幕降临,唯有路两旁的农家窗口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不时可见有农户的身影被映照在窗纸上,但很快烛火便被熄灭。 古代人的夜晚注定是寂寥的。 两个侍卫走在前头,领着孙家两兄弟快步朝远处的衙门走去。 两兄弟腰间别着沉甸甸的银袋子,一路上笑颜如花,不时探讨着该如何将这银子花出去。 做了一辈子的佃户,他们都不曾见过如此多的银子,岂能不心动。 然而下一瞬,一道黑影突然从空荡荡的街头窜出,两个侍卫还未来得及发现便被点中睡穴晕倒在地。 孙家两兄弟顿时变了脸色,两腿发软,噗通跪倒在子书诀身前。 “大侠饶命!饶命啊!我们兄弟二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佃户,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求您饶命啊!” 两人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人,只能瞧见他的黑靴上竟未沾染分毫灰尘,可见其轻功之高超。 子书诀冷眸微垂,随即将腰间的银袋子扯了下来,直接摔到了二人面前。 沉甸甸的银袋子里不但有银子还装了上百两的银票,因为子书诀的动作,银袋子敞开了个口子,刚好露出了银子和银票。 两兄弟顿时眼前一亮,这些银子不知道要比张老爷给的多出多少倍。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若是答的好,这些银钱便是你们的,若是胆敢有半句谎言,这些便是你们的下葬费。” 子书诀声音淡漠,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足够震慑面前的两人。 两兄弟连忙磕头,声声保证道:“大侠放心,您随便问!我们两兄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子书诀微眯的眉眼才舒展了几分,冷声道:“李佃户家儿子儿媳遇害一事你们可知?” 猜测了许久,两人却没料到面前之人竟是为了李根家的事而来。 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两人面上皆露出为难之色。 子书诀语气顿时凌厉了几分:“怎么?不愿说?” 言语间,子书诀微微抬起了刀柄。 两兄弟顿时吓的浑身一颤,头垂的更低,连连出声道:“不不不,不是不愿说,只是这事关张老爷,我们都是他家的佃户,万一他知道是我们把事情抖了出去,别说继续租种他家的田地,就是我们这一家老小活命都是问题啊。” 子书诀眉眼微沉:“这位张老爷时长以家眷性命威胁你们不成?” 虽然收了张老爷的银子,但面对子书诀给的数额更庞大的银子和性命威胁,二人还是开了口。 “实不相瞒,这位张老爷生性残暴不仁,不知有多少佃户命丧在他家的打手手下,还有张老爷的儿子,凡是佃户家有闺女的被他看上,不论年纪大小他定要娶回家做妾,若是不肯,他就要杀人满门。” 孙家长兄回想起曾经种种,不禁满脸惊恐,更是庆幸自己家中没有妙龄女子,自家婆娘又是个丑陋的,才没有被张少爷惦记上。 子书诀面色却是阴冷了几分,不满道:“既如此,你们也没人状告上衙门吗?” “呵。”孙家弟弟突然冷笑出声,吸引了子书诀的注意:“告上衙门又有何用?张老爷家家财万贯,别说区区一个衙门,就算我们告上宗人府只怕也没人能动他们分毫。” “是吗?”子书诀淡淡出声,语气之间却充斥着怒意。 “二弟!”孙家兄长终究还是有所顾忌,一把拽住自家弟弟,厉声警告道:“你闭嘴,大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他便是,若是张老爷真的追究起来,我一人承担!到时候你嫂嫂和侄子就要你多多照顾了!” 言语之间,似乎孙家兄长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倒是出乎子书诀的预料。 “哥!” “闭嘴!” 孙家兄长又是一声厉呵,才跪在子书诀脚前继续道:“李佃户家的事其实我们不是特别清楚,也不知道为何张老爷突然要收回租地。 原本我们以为是张少爷看上了李根的儿媳,但没想到李根儿子死后,张老爷家的打手居然将人杀了,还把他们的大儿子丢进了湖水中,不过那大儿子也是命硬,居然没死,还独自跑回了家,将他娘也被杀的消息告诉了李根。 李根伤心欲绝,还是冒死告上了衙门,却被暴打一顿,后来我听说张老爷在李根家设了埋伏,就等着他们回家后将他们全家杀了灭口。 但不知为何,李根和他的两个孙子突然就没了消息,张老爷派人在城中找了多日均未果。 没想到今夜张老爷家的打手突然找上门,说张老爷和李根对铺公堂,让我们去证实人不是张老爷杀的。” 孙家兄长一口气说完,如此一来子书诀倒是清楚了前因后果,只是这整个故事中似乎还有重要一结——张老爷为何突然要收回租地。 默了片刻子书诀才继续道:“听着,一会儿你们就跟着他们去衙门,但被问话之时务必要说实话。” “什么?”孙家两兄弟顿时变了脸色,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当着张老爷的面将他杀人的事儿说出来,那我和我弟弟全家就都活不成了啊!” “你们若是敢撒谎,你们全家现在就得死。”子书诀冷冷道。 但见两人吓的浑身颤抖,子书诀还是耐着性子补充道:“放心,只要你们说了实话,我定会护你们全家周全。” 然孙家两兄弟显然不太相信,对视了一眼迟迟不肯点头。 子书诀无奈,只好将腰间的佩刀显露在二人眼前。 虽为佃户,不曾见过什么大人物,但锦衣卫所属的绣春刀他们还是知道的。 当今朝堂,除了皇上谁敢不将锦衣卫放在眼里? 张老爷虽是一方霸主,但跟锦衣卫相比却卑微如尘埃,他们当下便定了心,连忙叩头道:“锦衣卫大人,你放心,我们兄弟二人定会实话实话!” 子书诀身形一闪,人已掩身在夜幕之中,随手掷出两枚石子打中打手的穴道,两人同时苏醒了过来。 第113章 承认 “怎么回事?”两人同时扭头厉声质问身后的孙家兄弟。 早已想好说辞的两人连忙附和道:“我们也不知道,刚才突然觉得头晕,眼前一黑就摔倒了,我们也是刚刚醒过来。” 两个打手面色阴沉的对视了一眼,显然对二人所言并不相信。 “你们是说,你们刚才也晕倒了?” 二人连连点头,表情异常诚恳。 “两位大哥,咱们刚刚会不会是中了迷烟啊?不然为什么会同时晕倒呢?” 听闻此言,两个打手立刻警觉的打量四周。 街头不知何时起了夜雾,朦胧之间可视范围正快速缩小。 一片死寂中偶尔传来两声猫叫,竟格外阴森瘆人,却不见有什么人影。 二人认定此地不宜久留,只得催促着孙家两兄弟快些走,但为了保险起见,这次他们走在了两兄弟身后。 偷偷对视了一眼,孙家兄长不着痕迹的将子书诀给的钱袋装进了胸口,这才放心大胆的朝前走去。 围在堂前的人始终不见少,许是第一次见到敢有人将张老爷告上公堂,他们都想瞧瞧是李根惨死,还是一向无法无天的张老爷低头认输,也好给曾经受过无数窝囊气的自己出口恶气。 听到身后传来的凌乱脚步声,人群自发让出了一条路。 两个侍卫带着孙家兄弟走进了公堂,冲着自家老爷恭敬行李道:“老爷,人带来了。” 张老爷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孙家兄弟二人挂在腰间的钱袋,上面绣的荷花图案是他张府的象征,看来二人已然被安排妥当。 张老爷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 两人立刻双手抱拳,又朝堂上的皇上和堂侧的赵大人行了个礼,这才退出了正堂。 “大胆,见到皇上居然还不下跪!”赵大人立刻怒斥出声。 孙家两兄弟顿时吓破了胆,噗通跪倒在地。 什么?他们没听错吧? 坐在堂上的居然是当今皇上? 幸好他们刚才一直低着头,若是冒犯了龙颜,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草民、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罢了。”眼见二人浑身颤抖的厉害,皇上眉心微蹙道:“站起来回话。” “是!草民遵命。” 虽然站起了身,但二人双腿却颤抖的厉害,头始终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看一眼,堂上这二人你们可认得?”皇上沉声道。 孙家两兄弟立刻朝左右扫了两眼,随即出声道:“草民二人认得,他们是张老爷和张老爷家的佃户李根。” “那你们二人又是何人?” “回皇上的话,我们都是张老爷家的佃户。” 闻言,皇上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人没找错便好。 “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也该知道李根儿子儿媳被杀一事,现在朕要你们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敢有半句假话,定当以欺君之罪论处!” 皇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威慑力十足。 二人再次噗通跪倒在地,连连出声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当日之事是……”孙家兄长率先出声,扭头看向左侧的张老爷,但见张老爷满脸得意,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然下一瞬,却见孙家兄长突然指着张老爷大声道:“是张老爷家的打手将李根的儿子和儿媳活活打死的!他们还将李根的孙子扔下了湖,企图将人活活淹死!” 张老爷脸色骤变,扭头不敢置信的瞪向孙家兄长。 堂外的两个打手也是变了脸色,下意识便想闯进堂来,却被衙役拦在了门外。 两个打手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着衙役,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刀,仿佛随手都会动手。 张老爷正欲出声,孙家弟弟却紧跟着附和道:“没错!皇上,草民和兄长当日亲眼看见是张老命命令手下将拒绝将田地归还的李家儿子活活打死,随后还威胁我兄弟二人,若是敢说出实情,便叫我二人不得好死!” “还有这些银子……”孙家兄长忙将腰间的钱袋子拽了下来,双手高举。 一旁的衙役见了,立刻上前接过钱袋递给了皇上。 看着钱袋内满满当当的银子,皇上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 但听孙家兄长继续道:“刚刚孙老爷家的打手突然找上门,给了我们这些银子,让我们到了公堂之上要一口咬定是李根为了田地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可、可如今审案的竟是皇上您,就算给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跟皇上撒谎啊。” 孙家两兄弟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堂上堂外众人不得不信其所言,当下看张老爷的眼神都变得憎恨起来。 皇上更是阴沉着脸,可还不等皇上开口,堂下的张老爷却是按捺不住了。 猛然扭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兄弟俩,眼中的怒意和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孙家两兄弟心生惧意,下意识撇开头,却刚好对上堂外子书诀的阴冷目光。 虽先前未曾看到其长相,但那一身衣着以及配在身侧的绣春刀却足以证明他就是方才那人。 心中似有了底气,孙家兄长深吸了口气,回瞪向张老爷,磕了个头才道:“张老爷,我们这些佃户对您来说虽然是个奴才,但我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生命同样珍贵,还请您多多原谅。” 音落,孙家两兄弟便跪在了皇上面前,头始终深埋着,不曾再开口。 张老爷气结,不住的点着头:“好、好啊!真是墙倒众人对,连你们都敢跟我作对了!” “放肆!”陆风适时出声呵斥张老爷:“皇上面前,岂敢大声喧哗?” 张老爷强忍着跪倒在地,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皇上,事已至此,草民无话可说!不错,当日草民去收地,可这李根一家不识好歹,竟说什么也不肯,不但出言顶撞草民甚至还试图用武力反抗,草民也是以求自保才错手杀了他儿子,至于他儿媳,更是告状无果后跑到草民府上来公然威胁索要钱财,草民才忍无可忍杀了她!一切皆因李根一家咄咄逼人!还请皇上明断!” 第114章 刨地 夜雾逐渐浓重,几个黑衣蒙面人悄悄潜入了耕地。 瞥了眼地中刚刚栽下不久的秧苗,冷着脸拿下了背上的粗镐。 沿着耕地转了两圈后才在一处停住,随即一镐便挥了上去,秧苗瞬间被连根刨出,紧跟着是更多的秧苗被摧毁。 不过片刻,耕地便已狼藉一片,几个黑衣人脚下却已经出现了一个深坑。 迟迟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东西,黑衣人显得有些急躁。 “动作快点,若是被人发现了,小心自己的脑袋!” 其余人点点头,目光愈发凝重,刨地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刚刚农作结束的几个佃户扛着锄头正巧路过,瞧见夜色中的几人顿时变了脸色。 许是知道种地的不易,这一茬庄稼几乎就是他们一年的生活保障,所以他们对秧苗格外珍重,哪怕不是自家的,也瞧不得如此被糟蹋。 “喂!你们干什么呢?” 几个佃户同时大喊出声,举着锄头便跑了过来。 黑衣人们眼看势头不对,对视了一眼,盘算着是否要撤。 可还不等出声,粗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咚’的闷响。 几个黑衣人同时面上一喜,连忙弯腰双手并用的将周边的泥土扒开。 很快,一个银制的箱子便露了出来。 “找到了!”黑衣人欣喜不已,瞥了眼马上要跑至跟前的农户,眉头紧锁,厉声道:“撤!” 他们今夜的行动只是为了找箱子,不能节外生枝。 可黑衣人却低估了佃户们的怒意。 明明已经跑出了庄稼地的范围,几个佃户却依旧在身后穷追不舍。 黑衣人愈发暴躁,转身止步,随即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利刃劈下,佃户手中的锄头直接被砍成两半,整个人更是被震的摔倒在地。 还不等爬起,黑衣人的刀便再次挥下。 佃户下意识闭上双眼,然而刀却迟迟未落在他身上。 诧异睁开,却见一陌生男子挡在其身前。 一手举着的佩刀还未出鞘,刀刃看在刀鞘上,愣是连一个豁口都没能造成。 汤回扭头看向佃户,语气依旧温文儒雅:“有无受伤?” 佃户下意识摇头。 其余几个佃户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搀扶了起来。 汤回这才放心道:“那便退远点,免得误伤了你们。” 几个佃户倒是听话,连忙后退数丈。 有了空间,汤回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几个黑衣人。 “此事与你无关!别多管闲事!” 许是看出了面前之人不好惹,黑衣人并未急着动手,反而是冷声警告。 汤回嘴角紧抿,淡然的脸上始终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在下不过恰巧路过,不能见死不救,不知这几位大叔如何惹怒了几位,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就这般算了?” “算了?”黑衣人不禁冷哼出声:“那可不成!他们追了我们许久,我们若不逃回公道,岂不让人看了笑话?” “哦?”汤回不解:“那他们为何要追你们?” “这……” 黑衣人一时犯了难。 身后的黑衣人闻言更是将银制箱子直接藏到了身后。 佃户们瞧见了其动作,忙出声道:“大侠!我们几个都是张老爷家的佃户,而这几个人居然趁着夜色无人,去田间搞破坏,一大片田地都被毁了!我们几个实在看不过才追上来想讨个说法,谁知道这人上来便要杀人!” 汤回听着,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拧眉看着黑衣人:“可是如此?” 眼见暴露,黑衣人也不想再做狡辩。 反正他就是一个人,又能奈他们如何? 黑衣人如此想着,便也有了底气,虽冷声道:“是!这田地本身就是我们家老爷的,我们想刨哪块儿地就刨哪块儿地,谁又阻止得了?” “你们家老爷?张老爷?”汤回冷声问道。 黑衣人索性扯下了脸上的面巾,随即将腰牌扯了下来举到了汤回面前,冷笑道:“不错!我们几个都是张老爷府上的人,你得罪了我们老爷,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自家大人陪伴皇上去了衙门的事他是知道的,如今却没想到张老爷家的打手居然夜半时分来刨地。 汤回没再理会他们,反而是看向几个佃户问道:“你们可清楚他们刨的是谁家的地?” “李根家的。”一佃户毫不犹豫道:“原本他也是跟我们一起劳作到此时的,但前些日子他家出了事,儿子儿媳先后惨死,很快他和两个孙子也没了下落,所以这田地也许久无人打理了!不然不用我们几个,李根就先跟这群混蛋拼命了。” 果然! 汤回笑道:“几位放心,今日这事既然被我碰上了我定会管到底,还请几位先行回去吧。” “可是你……”佃户们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汤回却笑的一脸轻松:“区区几个蝼蚁,还伤不了我,放心便是。” 听他如此说,几个佃户终于点头离开,只是一步三回头,满脸的担忧倒是看得汤回心中暖暖的。 耳畔却传来黑衣人不屑的嗤笑声:“蝼蚁?好啊,今日我们哥几个便要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蝼蚁!” 话音落,黑衣人迅速抽回利刃又快速挥出。 然而他的动作落在汤回眼里,却更像是慢动作。 只见汤回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人已快速后退,然后趁着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又迅速举刀冲上前。 刀鞘正中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双眼瞬间瞪大,整个人直接被震飞数丈之远。 眼见不是对手,其余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同时抽刀便朝汤回冲了上去…… …… 衙门。 “皇上,臣从一开始便有个疑问想请张老爷解答。”子书诀突然走进堂中,站在李根前头,抱拳行礼道。 皇上依然对他先前擅自离开之事介怀,此时脸色并不好看,但众目睽睽之下,皇上还是不情愿的点了头。 得到允许,子书诀这才转身看向张老爷,从怀中抽出了一纸契约举给其看,沉声道:“张老爷当日已经收了银子签了契约,为何突然反悔要收回租地?” 第115章 不打自招 此话一出,公堂之上的气氛忽而低沉了几分。 张老爷眼神也随之变得惊慌,更是撇开头不肯与子书诀对视。 他这般心虚倒是让子书诀不得不猜测其背后还另有其人。 “田是我的,我想收回便收回,还要什么理由?”张老爷低吼道。 子书诀嘴角微勾,不禁冷哼出声:“只怕是有什么不得不收回的理由吧?” 张老爷猛然回过头,恰好对上子书诀深邃的眉眼。 他满脸自信,仿佛在无声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张老爷心里不禁又慌张了几分。 倒不是真的怕了子书诀,而是怕自己背后之人被抖了出来,那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只怕…… 思及此,张老爷狠了狠心,咬牙低吼道:“说与你们也无妨,他李根家种的是位置最好的田地,眼下我女儿即将出阁,我准备将这块地当做嫁妆赠与我女儿,有何不可?” “哦?”子书诀扭头看向堂外的张家打手,冷笑道:“你们都是张家的人,那你们定是知道你们家小姐要成亲的事了?敢问你们家小姐嫁的是哪户人家?姓甚名谁?家中排行第几?” “这……” 两个打手瞬间愣在了原地,下意识对视了一眼,愣是半天没吭出声来。 “他们都是我家护院,从不进后院,怎会知道我女儿之事?” “放肆!” 张老爷忍不住再次大吼出声,却又被陆风呵斥。 眼见皇上脸色愈发阴沉,张老爷悻悻然闭了嘴,终是不敢再出声。 子书诀却并未理会他,只是径直走向两名打手,锐利的眉眼紧盯着左侧打手,厉声质问:“你当真不知道?” “我不、不……” 在这样的眼神威胁下,打手愣是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子书诀不禁冷笑着提醒:“堂上所坐的可是当今圣上,你若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谎,不但要受凌迟之刑更会满门抄斩,你可要想清楚。” 子书诀声音不大却威胁力十足。 打手原本坚定的目光瞬间松动了几分。 “小姐她……” “皇上和众位大人面前,你可想好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打手刚刚出声,张老爷便冷声警告。 子书诀立刻扭头:“张老爷何故如此紧张?” “你!”张老爷怒瞪着子书诀,若不是顾及着堂上的皇上,他真恨不得立刻派人杀了他。 子书诀淡漠一笑:“张老爷切勿动怒,否则倒是有点不打自招了。” 张老爷微眯起双眼,冷声质问:“看来子书大人是势要治我的罪了!” “张老爷此言差矣。”子书诀转身朝皇上行了个礼,微微低头道:“皇上在此,怎轮得到我治您的罪?在下不过是想将事情弄个清楚而已。” 张老爷终是没再开口,只是眉眼间的警告意味愈发浓厚。 子书诀并未搭理他,只会转而又看向打手:“你刚说小姐怎样了?” 打手偷偷打量了眼张老爷,恐惧之下忙低下头小声道:“小姐、小姐尚未许配人家……” 打手的声音越来越小,奈何周围围观的百姓也在此时都噤了声,因此堂上众人都听了个清楚。 “放肆!”皇上怒而一拍桌面,指着张老爷怒斥道:“你可知欺君该当何罪?” 张老爷瞬间慌了神,身上发软,直接趴倒在地不断叩头。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 然而此时的皇上显然已没了耐心,种种迹象皆表明张老爷并未善类。 一旁的李根怀抱着自己的两个孙子,咬牙切齿的瞪着张老爷,此刻心中终于稍稍宽慰了些许。 “说!究竟为何要收回耕地?” “这……”张老爷脸色苍白,为难的看向一侧的赵大人。 此时他同张老爷一样,脸色同样难看异常,眉眼间满是担忧。 子书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赵大人一眼,忽而出声道:“皇上问话,张老爷一直看赵大人是何意?” 赵大人浑身猛然一颤,下意识抬起头瞪向子书诀,脱口而出道:“子书大人怎可出言诬陷下官?” 此话一出,皇上和陆风的脸色瞬间变幻了几分,再看向赵大人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审视。 赵大人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即前行两步跪在了皇上面上:“下官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是失言,还是心中所想?”子书诀淡淡出声。 赵大人埋着头,察觉到周围几道视线都聚集到自己身上,眼底神色快速变幻思索着什么。 堂外再次传来喧哗声。 子书诀转身,但见汤回押着几个黑衣人快步走了进来。 面巾都被撕下,露出了一张张可怖狰狞的脸庞。 目光相对,张老爷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属下参见皇上,陆大人。”汤回单膝跪地行礼,随即抬头看向子书诀道:“大人,属下在张家田地附近抓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 汤回说着,将那个银制箱子递了过去。 子书诀抬手接过,转身又交给皇上身旁的太监。 这种田野之间竟然藏着如此精致奢华的银箱子,显然不太正常。 太监将箱子摆在桌上,正面朝着皇上,正要打开,陆风却突然出声阻止。 “公公稍等!” 太监手上动作顿住,扭头,不解的看向陆风。 陆风立刻双手抱拳行礼道:“皇上,这箱子来历不明,不知里面是否藏有暗器等,还是让微臣来开吧。” 皇上思索了片刻,随即点头。 太监这才将箱子又举到了陆风面前。 箱子上并没有挂着明锁,陆风查看了片刻,随即将绣春刀拔出。 锋利的刀刃从箱口缝隙间缓缓划过,随着‘咔哒’的声响,箱盖随即弹起了个缝隙,顿时大片白烟溢了出来。 堂外的人群开始慌乱,纷纷后退生怕中了毒烟。 陆风一手捂住口鼻,一边挥刀将箱子辟出了堂外。 几个黑衣人见状对视了一眼,突然挣脱绳索,朝着最近的汤回便攻去一掌。 趁着汤回躲闪的功夫,几人迅速冲到张老爷跟前,将人扶起直接窜出了公堂。 第116章 下旨 “护驾!快点护驾!” 公堂之上只闻赵大人的呼喊声,陆风一个箭步冲至皇上身前,一手始终握在刀柄上,只待有人靠近立刻拔刀抵抗。 “陆大人,您保护皇上,我去追!” 话音落,子书诀已经脚尖点地飞出了堂外,汤回立刻跟上。 李根早已吓得跌坐在地,将两个孙子紧紧护在身下。 幸而黑衣人们只是带走了张老爷,并未对堂上其他人动手。 两个打手见状便要逃,衙役却已经冲了过来,几番交手下来便已将人擒住。 百姓皆已散去,公堂显得安静了许多。 看着被押着跪在堂下的两个打手,皇上脸色黑如锅底。 “刚刚将人劫走的黑衣人是什么来头?”皇上冷声问道。 已然被擒,再加上不久前刚出卖了自家老爷,两个打手很清楚自己就算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索性咬牙叩头道:“回皇上的话,那些人是我家老爷雇佣的江湖高手,一些我们处理不了的人和事便会交给他们去办。” “那他们要带你家老爷去哪儿?” 两个打手思索了片刻才道:“城外的蓬莱客店,我家老爷是那儿的常客,与其女掌柜更是关系亲密,想来,老爷去那儿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皇上眉目一凌,立刻冷声吩咐:“带人去追。” “遵旨!” 赵大人领旨带人离开,脸上的表情在出门的一刻瞬间轻松了些许。 幸好黑衣人及时出现劫走了张某,否则再纠缠下去,只怕他也难逃干系了。 不敢再耽搁,赵大人翻身上马,亲自带人朝城外奔去。 空无一人的官道之上只剩下马蹄飞溅的声响。 “糟了!那个盒子……”陆风突然低呼出声。 皇上这才发现,刚刚被一刀劈到庭院中的银子盒子竟也被那些黑衣人带走了。 “皇上!”陆风转身,双手抱拳行礼,头微低着,低沉的嗓音倾诉着自己的担忧。 皇上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沉声道:“此次出宫实为祈福,并未带太多护卫,此处既离佥事府不远,你便派人去佥事府传旨,命他们立刻前往蓬莱客店,务必要将人和盒子给我一并带回来!” “遵旨!” 陆风应了一声,立刻抬腿出门,冲着门边的衙役交代了两句,眼见他快步走向大门口,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缓解。 …… 佥事府。 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床榻之上的小人儿立刻不安的蹙起了眉头。 汤枭原本温润的眉眼顿时凌厉了几分,闪身到门前开了门。 可还不等质问出口,便见汤绝满脸不安,语气焦急道:“大哥,大人还未回来,二哥去找小厨娘也没了消息,咱们要不也出去找找吧?或者去衙门瞧瞧,也许二哥和小厨娘直接去找大人了呢?” 汤枭闻言脸色不禁凝重了几分。 抬头扫了眼天边的月色,正欲开口,一个护院却匆匆跑了过来。 “汤大哥、十七哥,圣旨到!” “圣旨?”汤绝不禁诧异的惊呼出声:“大人不是陪皇上在衙门审案吗?怎么又会突然下一道圣旨到府上?” “属下不知!” “罢了,先去看看。” 汤枭淡淡道,离开前却还是不放心的看了眼床榻之上已然昏睡不醒的姑娘。 大夫说她的伤有些重,又是伤到了脑子,不过吃过药又休息了这么久按理说早该醒了。 一边大步超前走着,白日里大夫前来诊脉的一幕却又闯入了脑海。 犹记得大夫诊治之后满脸愁容的摇了摇头,告知他危真儿的伤已无大碍,而她迟迟无法醒过来并不是因为伤,而是她自己不想醒。 也许她是做了个美梦,梦中的父亲还活着,待她如珍宝,那样的幸福她实在无法舍弃。 可大夫却说,这是她毫无求生欲的表现。 汤枭倏而眯起了双眼,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只是一想到她为了她爹,为了其他毫不相干的人竟然想放弃生命他就气的几乎发疯。 失神片刻,再回过神来才发现带着圣旨的公公已经到了跟前。 “众位汤侍卫可都来齐了?”尖细的嗓音听得汤枭几人很是嫌恶,眉心忍不住蹙起,只想快点接旨然后将其赶走。 “回公公的话,有几位兄弟外出办事尚未归来,目前府中只有属下和老五、十七。” 公公闻言这才朝众人扫了一眼,但见汤凌和汤绝都单膝跪在了脚前,这才满意的宣读起了圣旨。 “皇上有旨,命佥事府上所有汤卫立刻赶到城外的蓬莱客店追捕张某及其手下,夺回银制箱,钦此!” 圣旨很简短,公公将圣旨重新卷好递给汤枭,沉声道:“赵大人带着衙门的人已经先一步赶去了,你们也快些行动,若是叫人跑了便等着皇上下旨降罪吧!” 音落,公公便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府门,看的汤凌和汤绝满心火气。 “他算什么东西?居然对咱们吆五喝六的?”汤凌忍不住厉声道。 汤绝立刻附和:“就是,听听那公鸭嗓,真是听多了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行了。”汤枭适时打断了两人的抱怨,看了眼打开的府门沉声道:“别耽搁时间了,立刻出发吧,万一误了皇上的事,只怕最后遭殃的还是咱自家大人!” 此话一出,汤凌和汤绝都认同点头。 皇上对自家大人有意见满朝皆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功未必会赏,但有过,皇上定不会轻饶了他。 两人立刻返回住处准备兵器,汤枭却是返回到了危真儿的房间。 略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按在她紧皱的眉心上,稍稍用力便为她抚平了眉心。 目光忽而下移,明明病了许久,可那张樱桃小嘴儿却依然红润光泽,想熟透了的苹果,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然而,直到指腹传来了那抹柔软温热的触感,汤枭才猛地回过神来,触电般的收回了手,人也弹跳而起。 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对一个姑娘…… “我真该死!”汤枭忍不住低声咒骂,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第117章 不准你抱她! 夜,是那般静。 耳畔只有潺潺流水声。 天气变暖,柳树枝头绿叶洋溢着生机。 林妗染平躺在河边的巨石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夜空,身上的剧痛仿佛已经麻木到没了知觉。 子书诀转身离开的背影犹在眼前,林妗染突觉极度委屈,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伏焱正坐在一旁,往火堆里扔着干柴。 火堆上架着一个炉子,药香味儿弥漫在空气中,竟将周围的蚊虫都驱散了开。 泪水在月光下反射着白光,伏焱瞥了一眼,终是不耐道:“你的伤我都帮你处理过了,也给你上了药,还哭什么?” 林妗染没有任何动作,许久才沙哑着嗓音喃喃道:“你不是恨我入骨吗?为什么还要救我?趁机杀了我不是更好?” 伏焱添柴的动作微微一顿,面航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明明恨不得杀尽天下倭寇,可面对林妗染却是始终下不了手。 每次心中浮起这般疑问,他便规劝自己,他只是为了子书诀,为了他的兄弟。 “别急。”火光照亮了伏焱冷削的侧脸,冰冷的声音更是没有一丝温度:“若你他日胆敢为非作歹,或做出任何伤害我兄弟之事,我定不会饶你。” “呵。”林妗染冷笑一声,随即闭上双眼不再理会他。 伏焱也未在开口,只是默默熬着药。 林妗染不说,但他却清楚白羽给她所下的毒并非寻常之物,此刻她的五脏六腑整备毒素侵袭,定是疼痛难忍。 他一时之间还无法配出解药,只能先熬些止痛补气的药给她喝了,吊住她最后一口气,然后将她带回佥事府慢慢想办法。 苦涩的药香味儿愈发浓厚。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伏焱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干柴,起身正要将药倒出来,耳畔却突然飘起一股异风。 伏焱双眼瞬间眯起,快速转身的同时抽出腰间折扇挥了出去,刚好缠住了对方挥来的长鞭。 惨白的月光下,白羽嘴角挂着狞笑,微眯的眸子冷冷扫过林妗染最后定格在伏焱身上,冷声质问:“你不是说与她并不相识吗?“ 伏焱不耐烦蹙眉:“是不熟。” “可我方才见你一路抱着她,可不像陌生人。” 说着,白羽顿发内力收回长鞭,转而抽向林妗染。 听到响动的林妗染早已睁开了双眼,亲眼看着一身白衣的白羽立在火堆前,连看着那药罐的眼神都是冰冷狠戾的。 然而在白羽将长鞭朝她挥过来之际,林妗染并没有半点惧意。 许是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时日无多,再加上子书诀的冷漠决绝,死对她来说,不过是早晚之事。 却没想到伏焱快速闪身到她面前,再一次将长鞭拦了下来。 “赌局才刚刚开始,你这是要耍赖认输了?”伏焱冷笑反问。 白羽面色一僵。 他们之间的赌局已经经历过数次,从前她从没有这般在意过,因为她选中的那些女子或相貌丑陋或已许配人家,可这次不同。 她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叫花子,可以随便被任何人欺负的那种。 可当她看清她的正脸,看着伏焱一路抱着她,给她清洗又给她上药,她居然嫉妒的发狂。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比她漂亮的女子出现在伏焱身边,哪怕这个女子是他兄弟的女人也不行! “输就输了。”白羽同样冷笑回应道:“与你的赌局原本从一开始就是我输了!” 厉声低吼,白羽忽的腾空而起,锐利如鹰的眉眼死死盯着林妗染,咬牙道:“就算是输,她也非死不可!” 长鞭直击林妗染。 她本就身受重伤又中了毒,若再被抽上两鞭只怕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她。 伏焱面色猛地一沉,也不再手下留情,玄身跃起的同时,一手握住鞭身,一掌随即击中了白羽的左肩。 白羽忍不住闷哼出声,眼角眉梢之间尽是悲痛。 “你居然为了她对我出手?”白羽不可置信道。 伏焱稳稳落地,随手甩开了白羽的鞭子。 重力之下,白羽被甩的一个冽哧,眼角含着泪,却倔强的迟迟不肯落下来。 伏焱眉心紧蹙,终是将自己忍了多年的话说出了口。 “这几年来,你时常找我比试,因此残害了不知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到了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错?我哪里有错?”白羽厉声反问:“她们或命运不济或重病缠身,本就是不能久活之人,死之前不过是被我稍稍利用了一下,又有何不可?” 伏焱拧眉审视着白羽,猛然意识到自己多年来的纵容对那些无辜之人究竟有多残忍。 狠了狠心,伏焱转身语气坚定道:“你听好,今日赌局是最后一次,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音落,伏焱便没再理会她,俯身将汤药倒了出来端到林妗染面前,却见林妗染恶狠狠的瞪着他,嘴角紧抿不肯张口。 伏焱的耐心逐渐被耗尽,索性转身坐在了巨石上,将林妗染扶起靠在自己身前,一手环过她的肩膀捏住了她的脸颊两侧,稍一用力,林妗染便被迫张开了嘴,无助的发出唔唔声。 这个过程对林妗染来说是痛苦的,可落在白羽的眼中却是那般的暧昧,白羽嫉恨的发疯。 “伏焱!我不准你抱她!” 白羽扬起鞭子,气势汹汹的就要再次动手。 伏焱却并未理会,自顾自的将药喂进林妗染嘴里,沉声警告道:“你若是再不喝,我就让子书诀亲自来喂!” 许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抗拒,伏焱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得意之色。 僵持了许久,林妗染还是乖乖喝了药。 白羽气的全身颤抖,再也控制不住挥鞭上前。 然伏焱却并未动弹分毫,只是稍稍挥手便击退了白羽的鞭子,头也不回的厉声道:“滚!” “伏焱!”白羽无助的摇着头,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我们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贱女人?” 林妗染倏而蹙眉。 他们之间的纠葛她并不想理会,但是平白挨骂多少还是让她有些不爽。 抬头,恰好对上伏焱清冷的眸子,林妗染厌恶蹙眉,不禁喃喃道:“男人果然每一个好东西!” 第118章 葵花醉 伏焱不满的瞥了林妗染一眼,见碗中的药见了底便毫不留情的将其甩下。 毫无防备的林妗染重重摔在巨石上,背后一片刺痛,忍不住拧眉怒瞪着他。 若不是中了毒四肢无力,她真想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林妗染尚未缓过劲儿来,耳边便再次传来白羽冷嗤的嗓音:“好,既然你一心要护着她,那我便给你个机会。” 音落,白羽突然挥动手中长鞭扫过林妗染的面前。 林妗染只感觉一股花香突然萦绕在鼻息间,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白羽就已经收手快速后退。 伏焱脸色紧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在压抑着什么。 下一瞬,白羽手中的长鞭又扫过伏焱面前。 花香更是浓郁,几乎是瞬间伏焱就反应了过来。 厉声呵道:“葵花醉!” 白羽狞笑着点头:“不错,就是葵花醉!曾经那些想要勾引你的女人都拜倒在了葵花醉之下……” 说着,白羽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脸颊已经开始泛红的林妗染,哼笑道:“如今你既然喜欢上了她,那我便满足你一次,但你记住,我只允许这一次!明日太阳升起之后若这个女人还活着,我定会亲手送她上西天!” 音落,白羽转身便跃上了树梢,很快便消失在残月之前。 伏焱下意识想要追上,但刚一运功便觉得浑身燥热。 葵花醉是目前江湖上最烈的春药,无法可解,若是不同房只会全身燥热充血,最后血管爆裂而亡。 林妗染艰难的挪动着身子。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迷迷糊糊之间,她只看见伏焱正朝她不断靠近,同样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以及逐渐迷离的双眸,林妗染猛地明白了什么。 “不、不行。”林妗染艰难出声,全身似有千百只蚂蚁在爬,折磨的她几乎发疯。 “伏焱、伏、伏焱!”林妗染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更加模糊了视线:“别过来……你别过来……” 然而在葵花醉的影响下,林妗染的声音是那么的软糯迷惑,直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伏焱忍不住伸出手,拽住她腰间的衣袋用力一扯,外衫顺势被拽开。 “伏焱!你醒醒!你看清楚我是谁!”林妗染无助的哭喊,双手无力的推搡着,然伏焱就像没了理智一般,粗暴的扯下她的外衫,指尖随即又伸向了她的内衫。 夜幕下,几道黑影飞速闪过,瞧见不远处的火光时只是脚步微顿便立刻转变了方向。 紧跟着又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妗染艰难扭过头,冲着声响处用力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出声:“救命!谁能救救我!” 子书诀正欲玄身而起的动作猛然顿住。 眼见黑衣人跑远,衙役们姗姗来迟,子书诀立刻指了指黑衣人逃离的方向厉声道:“追!我随后就到!” “是!” 众多衙役领命,拔腿便追了上去。 子书诀却是迅速调转方向朝火光处奔去。 刚刚那不是幻觉,那就是染染的声音! 不过片刻的功夫,子书诀就已经行至火堆前,恰好对上林妗染眼角的泪光,而伏焱正失控的撕扯着她的衣衫。 声声低吼从他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子书诀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伏焱的一侧肩头将人用力朝后拽。 伏焱下意识回头,被打扰让他无比暴躁,药物影响下,他根本认不出来人是谁,只想摆脱他,然后快点解决身上的折磨。 几乎是瞬间,伏焱便一手握拳反手朝子书诀攻去。 林妗染的眼泪早已灼痛了子书诀的心,看着她狼狈痛苦的模样,子书诀更是心如刀绞。 此刻怒火冲顶,想也不想的便握住了伏焱攻来的拳头,力气之大,伏焱挣扎了几下,愣是没能将手抽回来。 “我警告过你!”子书诀垂眸冷冷出声,眼底杀意乍现:“为什么非要触碰我的底线?嗯?” 冷哼着,子书诀骤然将伏焱甩了出去,一掌击飞,紧跟着便拔出佩刀迎了上去。 在伏焱摔躺在地的同时,刀尖也指向了他的眉心。 子书诀眉眼间尽是冰冷凌厉,正要挥下,一道身影却突然从林间冲了出来。 长鞭缠上刀身,用力将刀刃甩到了一旁。 趁着子书诀收刀的片刻,白羽已经飞身挡在了其身前。 “是你?”子书诀眉心微皱,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女人的嫌恶。 白羽倒也不在乎,微微勾了勾嘴角,冷哼道:“对,是我,当初没一刀杀了我,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子书诀回头又看了眼林妗染。 见她正艰难的将衣服穿好,满是潮红的脸颊挂着泪痕,头发凌乱,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子书诀咬咬牙:“你给他们下了葵花醉?” 白羽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两声。 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伏焱。 刚刚子书诀那一击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虽不至于要了伏焱的命,但必定是极重的内伤。 然即使是这样,体内的葵花醉之毒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白羽咬咬牙道:“没错!伏焱喜欢她,我不过是成全他们罢了!” 喜欢? 仿佛被触到了逆鳞,子书诀骤然挥刀。 白羽甚至还未看清她的动作,肩膀就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刀。 血腥味儿很快蔓延开来。 “佥事大人还真是狠心啊,对一个小女子也能下得了这么重的手。”白羽一边冷哼着,一边用手指擦去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然后递到嘴边舔舐了两口。 那妖娆妩媚的模样任是个男人瞧了都忍不住有了反应。 然子书诀就像没看到一半,脸色甚至比一开始还要阴沉。 “带着他滚!”子书诀微微转身,他真是连一眼都不想再多瞧她们:“否则我立刻杀了你们!” 白羽自知不敌子书诀,只好扛起伏焱离开。 只是走前,她还是‘好心’提醒道,葵花醉唯一的解药,便是同房,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虚了? 体内的毒素还未清干净,此刻的他们依然动弹不得。 眼见彭三娘把玩着匕首朝自己靠近,黑衣人脸色紧绷,拧眉瞪着她。 “你们在张府能挣多少俸禄啊?” 黑衣人不知她为何如此问,但感受着刀刃划过喉咙的触感,还是下意识出声道:“三钱。” “才三钱?”彭三娘一脸诧异的惊呼出声,随即扫了眼坐了满地的黑衣人,嗤笑道:“这样吧,我给你们月银五钱,今日起你们便留在我蓬莱客店,为我所用,如何?” 黑衣人脸色瞬间一沉:“你是想让我们背叛张老爷!” 彭三娘不禁哼笑出声:“人都死了,背不背叛又何妨?还是说,你们为了那区区三钱银子,已经做好了陪他一起下地狱的准备?” 不等为首的黑衣人出声,身后却突然传来其他黑衣人的低呼声。 “我愿意留在这儿!” 彭三娘悄眸微抬,莞尔一笑:“真的?” 那个黑衣人立刻点头,为了表忠心更是直接拽下了腰间的张府令牌,随手丢出了窗外。 见此,其余黑衣人也纷纷摘下腰牌扔到了一旁。 “我也愿意留下!” “我也愿意!” 越来越多的人出声附和,彭三娘满意的勾起嘴角,这才转头看向还站在房中的赵大人。 “你的人快到了,还是下去接一下吧。” 赵大人脸色紧绷,显然还不太放心。 但看彭三娘一脸自信,终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玄身又跃出了窗外。 那汤回毕竟是佥事府高手,他也是一路抄了近路才能提前赶到这儿,眼下确实不能再耽误了。 身影刚刚掩到木桩后,汤回便疾步冲了过去。 赵大人不禁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撞上了。 厢房中。 为首的黑衣人终是也点了头。 他们本就是江湖游客,拿钱办事,确实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丢了性命。 见此,彭三娘立刻掏出了腰间的解药扔给了他们。 “柴房有间密室,你们先躲进去,待我解决了追兵自会放你们出来。” 吸了解药,身上立刻恢复了力气。 黑衣人们纷纷玄身而起。 听了彭三娘的话虽心中还有疑虑,但眼下外有追兵,他们确实也无其他选择,只能乖乖跟着彭三娘进了柴房。 刚刚走出来将柴房门关好,耳侧便传来响亮的敲门声。 追兵手里的火将偌大的大厅照的灯火通明。 彭三娘理了理肩头的薄纱,这才扭着纤细的腰肢走过去开了门。 火光映照着女人娇媚的脸庞,配上妖娆的笑脸,着实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追兵们心中暗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唯有汤回一脸冷漠,清冷的眸子越过彭三娘扫了眼空荡的大厅,沉声道:“您可就是这蓬莱客店的掌柜彭三娘?” “呦,小哥生得如此俊俏。”彭三娘立刻身子骨一软朝汤回靠了过来。 然汤回却是反应更快,脚下微挪,完美的躲过了彭三娘。 扑了个空彭三娘显得有些不悦,但嘴角依旧挂着笑意,满眼哀怨的瞥了汤回一眼:“真是没有情趣。” 汤回不悦蹙眉,真真是厌恶极了女人说话的语气,声音不禁也冰冷了几分:“如果阁下就是彭三娘,还请行个方便,我乃佥事府汤卫汤回,奉命前来捉拿逃犯。” “捉拿逃犯?”彭三娘故作诧异的将汤回上下打量了一眼,又扫了眼他身后的追兵,柔软的身体倒是直接靠在了门框上,抬起的一条腿踩在了对面的门框上,薄纱缓缓滑下,露出了白嫩的肌肤。 站在最前的几个追兵立刻撇开了脸,汤回更是转身看向别处,脸色又是阴沉了几分。 “那可不行,我这客店呐前两日刚被人折腾了一番,连窗扇都给我打碎了,我这刚刚装好,客人都少了不少,你们若再进去一闹,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汤回眉头紧蹙:“我瞧着您这儿灯笼都灭了,也不像有客人的样子,再者,我们只是进去搜查一番,定不会打扰到旁人,还望掌柜的通融通融。” “想让我通融啊?”彭三娘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意,魅惑的狐狸眼紧盯着汤回,藕臂忽的缠上了汤回的脖颈,凑近其耳畔,吹着热气道:“我倒是可以通融,只是这位小哥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何要来我这儿搜查?这偌大的城外,可不止我一家客店吧?难不成,是小哥知道这客店是我的,特意来找小女子麻烦不成?” 鼻息间充斥着女子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汤回只觉难闻,连头都隐隐作痛了起来。 立刻挪动脚步甩开了彭三娘,转身厉声道:“掌柜的又何必装傻?张老爷与您乃是至交,眼下他身犯数罪潜逃出京势必要来寻你,掌柜的一直阻拦不许我们进去搜查,难道是心虚不成?” 彭三娘盯着汤回看了片刻,突然收回手脚哈哈大笑了两声。 “张老爷?至交?小哥可是在这儿信口雌黄?小女子可是连你说的是谁都不清楚,又何来心虚一说?既然你们想搜,那便进去搜好了,只一样,不可惊动我的客人,更不准碰坏什么东西,不然,可别怪我进城去告你们!” 音落,彭三娘握住门板稍一用力,木门直接被推开。 汤回看也不曾再看其一眼,率先走了进去,追兵紧随其后。 彭三娘不着痕迹的抬头扫了一眼,刚好看见店小二冲她点了点头,彭三娘嘴角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意。 长腿一抬,直接坐在了木凳上,笑颜如花的看着追兵四下翻找。 忽而大声道:“你们可要搜仔细了,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可经不住你们三天两头的来找麻烦。” 汤回并未理会其,锐利的眉眼上抬,刚好看见小二转身离开的背影。 脸色微沉,脚尖轻点,人已经轻松跃上了二楼。 彭三娘的视线下意识跟了过去。 却见汤回已经举刀将小二拦了下来。 即使刀还在鞘中,小二依旧被吓白了脸色。 “差、差爷,您这是做什么?” 汤回冷眼瞧着他,冷声问道:“你躲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死了 小二偷瞄了眼还坐在楼下的掌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小、小的只是想去掌两盏灯来给各位差爷照亮。” 汤回目光下移,果然瞧见小二手里握着两根红烛。 但精明如他,自是不会轻易相信。 忽然,汤回注意到小二的麻衣一角竟沾了血迹,随即伸手去触,指尖瞬间被染红。 那血竟还未干,必定是刚刚沾上的。 汤回双眼微眯:“这血是哪儿来的?” “这……” 小二脸色瞬间变得惊慌,连带着双手都开始轻颤,下意识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厢房门。 汤回已然意识到了什么,脚尖轻点,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跃到了门前。 刚刚推开门板,一股血腥味儿便迎面扑来。 追兵见状也连忙跟了过来。 “立刻通知赵大人!”汤回厉声吩咐。 追兵点头应道:“是!” 房中未点灯,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人浑身是血的躺在地板中央,脸部全部被利刃划烂,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挂在腰间的金色令牌却格外显眼。 是张怀安! “把小二带过来。”汤回头也不回的沉声道。 两个衙役立刻将小二押了过来,小二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已,看样子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目光始终瞥着周围,不敢去看屋中的张怀安。 汤回目光微凌:“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立刻摇头,脚步下意识后移,却被两个衙役又推了回来:“小、小的不知。” “不知?你方才不是一直在楼上?衣角还沾了血,岂会不知?” “小的……”小二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角。 在火光的映照下,那血液的颜色更加鲜明。 “这、这不是在这儿沾到的,不是人血。”小二连连摇头,随即扭头指了指楼下角落的厨房方向道:“你们来之前我正在里面剁肉,血一定是那个时候溅上的!” 闻言,汤回扭头冲一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衙役会意,立刻下楼去查看,刚好和正走上楼的彭三娘打了个照面。 “出了何事?”彭三娘故作一脸诧异道。 衙役目光闪了两下,却并未理会,越过其快快步下楼。 倒不是有多厌恶她,只是她的穿着太过清凉,长得又过于妩媚,只一眼他便怕自己会沉迷其中,偏偏汤回还盯着他,若是真犯了错只怕回去免不了要挨顿板子。 衙役嘎巴嘎巴嘴,只能将其忽视。 看着衙役逃也似的背影,彭三娘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再扭过头走上来时,却又恢复了一脸的惊恐不安。 目光自然的落到了小二身上,语气急切道:“东厢房怎么了?都围在这儿做什么?” “掌柜的,死、死人了。”小二连忙回道。 “什么?” 彭三娘一脸惊诧,疾步走近,探头朝里一看顿时惊呼出声:“天呐!这不是张老爷吗?怎么会这样?” 说着,彭三娘扭头冲着空荡的大楼喊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在我铺子里杀人?这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我这铺子还开不开了?” 汤回双眼微眯,嘴角挂着冷笑瞥了她一眼:“掌柜的当真不知?” “确实不知啊。”彭三娘一拍大腿:“我若是知道他死在了我这儿,又怎会轻易让你们进来搜查?这不是惹祸上身吗?” 眼瞧着彭三娘一副愤恨不已的模样,汤回只好冷声道:“既如此,那便请掌柜的和小二在楼下稍等片刻,待我请仵作来检验一番,稍后还要询问二位一番。” 闻言,小二下意识看了眼彭三娘。 只见彭三娘立刻点头应道:“好好好,我们在楼下等着便是。” 先前下楼查看的衙役很快跑了回来,凑近汤回耳边小声耳语了两句。 汤回面色如常,倒是看不出衙役说了什么。 音落,汤回才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带掌柜的和店小二去楼下稍坐片刻。” “是!” 衙役应了一声,立刻走到彭三娘面前,撇开眼冷声道:“掌柜的请。” 彭三娘似乎被衙役刻意躲闪的模样取悦,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转身时故意将袖口的薄纱扫过衙役的脸庞。 阵阵沁香袭来,衙役顿时红了脸,但接触到汤回警告的目光时立刻便收敛了心神。 刚刚走下楼梯,便见赵大人带着衙役和仵作快步走了进来。 衙役立刻双手抱拳行礼:“赵大人!” 赵大人微微点头,朝楼上扫了一眼:“汤侍卫可在楼上?” “在。” 经过彭三娘身边时,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去看对方,就像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看见疾步上楼的几人,汤回眼底的神色顿时沉冷了几分,状似无意道:“赵大人脚步倒快,在下正想派人去请仵作来。” 赵大人嘴角不禁抽动了两下,连忙道:“我听衙役报告说张老爷死在了此处,便立刻让人去将住在附近村落的仵作先生请了过来,若再进京去请,岂不是耽误了?” 汤回微微点头:“赵大人所言甚是。” 见汤回不再说什么,赵大人这才吩咐身后的老者道:“快进去瞧瞧吧。” 老者举起双手行了个礼,并未言语,只是转身径直进了厢房。 即使门窗大开,血腥味儿依旧刺鼻。 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凝重,放下肩头的箱子,从里面取出工具便开始验尸。 赵大人和汤回都在门口等着。 忽听楼下又有人走了进来。 汤回探头看去,只见汤枭几人正快步走上楼来。 “大哥。” 汤枭点头:“如何?” 只简单两字,汤回便已心中明了,目光扫了眼一旁的厢房,沉声道:“人死了。” 说着,汤回又垂眸扫了眼还坐在楼下正中央的彭三娘:“据掌柜和小二所言,他们并不知晓张老爷在厢房中,也不知是何人杀了他。” 汤枭顺着汤回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彭三娘身上时瞬间沉冷了几分。 一时之间无人再开口说话,也无人注意到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西厢房中,一道身影正快速闪过。 “子书诀……” 林妗染忍不住呢喃出声,一双手更是死死勾住了子书诀的脖子,身上的燥热让她几乎发狂:“我好难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先带回去 “乖。”子书诀难得的柔声安慰,俯身在其额头落下一吻,唇舌间满是她额头香汗的气息。 阵阵清凉从他的吻处蔓延开来,林妗染舒服的弓起了身子,然他的吻只是蜻蜓点水,林妗染下意识想要朝他靠近,子书诀却已经直起了身子:“等我,我很快回来。” 言语间,子书诀狠心拽开了林妗染的双臂,随手再次点了她的穴道。 帮她盖好被子,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满头的密汗上。 走到一侧投了凉毛巾,敷在她额头行,看着她满颊潮红,终是不忍转身离开了厢房。 林妗染怔怔看着房顶,阵阵热潮袭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脑袋早已浑浊一片,她只知道自己又被子书诀丢下了。 夜风吹过,瞬间的冰凉却无法让林妗染缓解半分。 虚掩的窗扇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一道身影飞快闪了进来,脚跟轻轻落地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门外,汤绝注意到子书诀迎面走来,视线在半空相撞,汤绝立刻领会了其中之意。 微微点头,随即接替子书诀守在了西厢房门外。 只晓得没有旁人进去,却未发觉房中的窗扇还在微微摇摆。 房中,仵作小心翼翼搬动着张怀安的脑袋,脖颈处的剑伤清晰可见,血早在其身下汇聚成泊。 仵作尽量垫着脚点,不去碰到血迹。 许久才收起工具,起身走出了屋外,冲赵大人和子书诀拱手行礼道:“此人是被一剑割喉而死,不过死前他似乎遭受了凌迟酷刑,刀伤多达百处,全身几乎看不到完整皮肉,想来定是与其有深仇大恨之人才能下此毒手。” “深仇大恨?”赵大人呢喃着,第一个想到了李根,随即眉头紧锁道:“莫不是李根还有帮凶?趁此机会下杀手报仇?” 子书诀面色清冷,闻言只是淡淡道:“他若真有此帮手,儿子儿媳也不会惨死,无处伸冤了。” 赵大人被说的一时语塞,脸色红白快速变幻着,却终是没再出声。 一旁的汤回却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赵大人,抬手行礼道:“赵大人,属下有一事心有疑虑,不知……赵大人可否为属下解答一二。” 赵大人眸色不禁沉冷了几分,但碍于子书诀也只能点头应道:“你问便是。” 汤回这才轻声道:“赵大人奉命追捕张怀安,明明带着衙役冲在最前头,怎的忽的就没了踪影?反倒是让属下抢了先?方才我让衙役去寻您,您却说才到半路,还去请了位仵作来?不知,您可是在路上遇到了何事?” 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 赵大人冷着脸并未立刻出声,反倒是始终跟在赵大人身后的衙役往前走了一步,拱手行礼道:“回汤侍卫的话,我家大人路上遭遇了黑衣人袭击,为了不耽误追捕,因此让其他人先追,自己则留下与黑衣人周旋,因此才耽误了。” “哦?”汤回立刻追问道:“可这一路上属下并未见到赵大人和黑衣人,难道属下与赵大人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这……”衙役怔楞了一瞬。 正为难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赵大人却是冷笑道:“汤侍卫有所不知,这城中通往蓬莱客店实有一条近路,只是需要穿过数个村庄,因此很少有人知晓,我也是想早点将人抓住好回去向皇上复命,却不想竟被埋伏。” 言语间,赵大人还故意露出了袖口下的刀剑伤,随意缠上的布料竟已被鲜血浸透。 见此,汤回立刻低头俯身道:“既如此,是属下冤枉赵大人了,还请赵大人恕罪。” “无妨。”赵大人却一脸大度的摆摆手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村口瞧瞧,黑衣人的尸体还在那儿,我本打算一会儿回去时再派人去处理的,若是等天明被那些村民瞧见,怕是要引起恐慌了。” “赵大人所言极是。”汤回出声附和。 闻言,赵大人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转而又看向一侧的仵作:“辛苦了老先生,那你可看出他是什么时辰死的?” “尸体尚有余热,应该不超过两盏茶的功夫。”老仵作沉声回道。 两盏茶的功夫,那刚好是他在路口与黑衣人厮杀的时候。 “先将尸体和他们都带回北镇抚司。”子书诀淡淡道,目光看似随意的扫过楼下的彭三娘和店小二。 子书诀的声音不大,但此刻楼内一片死寂,彭三娘自是听了个满耳,立刻站起身不悦道:“大人,这人虽说是死在我店里,但我们确实不知情,您又何苦为难我这一介女流呢?明日我还要开门做生意,您这样一来,岂不是逼着我丢了营生?” 子书诀却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掌柜的若是无辜,天亮前自会放你回来,安心便是。” “你!”彭三娘还想再说些什么,子书诀却已经不耐烦转身。 见状,汤枭立刻找回几个兄弟进屋抬尸体。 赵大人眉头紧锁,绞尽脑汁想自己将彭三娘带走,但目光接触到子书诀满是警告的眉眼时终是没敢开口。 罢了,还是等回去再从长计议。 眼瞧着汤焕等人押着彭三娘和店小二出了门,子书诀这才转身走向西厢房。 “如何了?” 汤绝紧抿着嘴角点点头:“大人放心便是。” 子书诀微微点头,抬手正要去推门,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光洁的眉心倏而蹙起。 汤绝敏感察觉到了大人周身气压的变化,一脸不解的愣在原地。 直到子书诀一把推开门,下意识朝房中看去,却诧异发现床榻之上竟然空无一人。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守在门口,确实没人进来过!”汤绝惊慌出声。 子书诀却是快步走到窗口,锐利的目光投向冷寂的街头,刚好看到一抹黑影扛着什么人快速跑远。 没有片刻迟疑,子书诀直接玄身跃出窗外,飞快追了上去。 汤绝脸色阴沉,也连忙跟上。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着实是活腻歪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混蛋王八蛋! 空无一人的竹林深处,可见一用竹竿围出的小院,院中央是一桌茅草屋,窗扇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不时发出吱吖的声响,暖黄色的烛光却将不大的房屋照的通明。 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摆着一架琴,白羽正坐于琴后,修长的指节在琴弦间不住跳动,悠扬的琴声回荡在房中,正回荡在幽寂的竹林间。 不远处的树梢上伫立着几只鸟儿,听闻琴声,低头衔了衔羽毛。 土炕之上,伏焱盘腿打坐,通红的脸颊之上遍布细汗。 即使他拼命克制,体内任由一股邪气再乱窜,几乎要至他于走火入魔的境地。 眉心愈发紧蹙,就算有琴声相辅竟也无法压制分毫。 一曲毕,白羽扭头看向伏焱,伏焱恰好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脱力朝后摔躺而去。 “伏焱!”白羽一惊,连忙起身上前。 将人搀扶起来,白羽不禁愤而咬牙:“你这是何苦呢?我就在这里!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我就不行?” 听闻吼声,伏焱强撑着睁开双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许是常年练毒,加上她所练的邪功,白羽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没有血色的白瓷娃娃。 四目相对,伏焱眼底闪过一抹柔软,但速度太快,白羽甚至还来不及捕捉便被伏焱一把推开。 冰冷的目光深深刺痛的白羽的心。 “你?你算什么东西?我就算是去花街柳巷,也不屑碰你分毫!” 自知无法抵抗药力,伏焱索性起身跌跌撞撞起身朝门口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抓住。 紧跟着一道白影闪到身前。 伏焱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唇齿间覆盖了一抹柔软,紧跟着大脑便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那抹柔软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就连身上的烦躁难耐都消退了几分。 他只怔楞了片刻便抬手紧紧回抱住了身前的人影,原地转身,双双栽倒在土炕之上。 长臂一挥,彻底抛开了阻碍。 白羽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看着近在迟次的脸庞,嘴角难得的溢出一抹笑意。 十几年了,这似乎是她唯一真心欢喜的一晚。 手臂轻抬,暗器随即被射出,刚好熄灭了烛光,整间茅草屋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了微弱的光芒。 “就算你不爱我,你也只能是我的。”白羽凑近他耳畔轻声呢喃着,然而此刻的伏焱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 月过柳梢,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黑衣人终于止步,将肩上的林妗染轻轻放了下来,让她靠在树干上。 冰凉的指尖不经意触到女孩儿滚烫的肌肤,黑衣人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眉心紧锁的盯着她。 但见她意识迷乱,眼角挂着泪痕,黑衣人瞬间便明白她是中了毒。 怪不得一路扛着她就觉得不对劲。 黑衣人随即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瓷瓶,拔出木塞,递到林妗染鼻息间让她嗅了嗅。 见她气息稍稍平稳了些许,这才将瓷瓶重新收好。 正欲将人打横抱起离开,却忽闻身后疾速靠近的脚步声。 黑衣人反应极快,几乎在刀尖抵上自己后颈的瞬间便闪身躲开,站在树影下,同样冷眸的回看着子书诀。 子书诀一手持刀,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冰冷。 汤绝同样手持长刀,满脸警惕的瞪着黑衣人,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并未言语,只是目光不由得又落在了林妗染身上。 看来今夜是带不走她了。 轻叹了口气,黑衣人突然转身一跃离开。 汤绝一惊,回头看了子书诀一眼随即便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子书诀这才收起佩刀,俯身靠近林妗染。 将其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并未受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帮她把脉之后,却发现她体内的葵花醉竟然被解了。 子书诀倏而眯起双眼,深邃的眉眼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人却先一步将林妗染打横抱在了怀里。 “嗯……” 昏昏沉沉之间,林妗染忍不住嘤咛出声。 身上舒服了,意识也在慢慢回笼。 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在空中飞一般。 缓缓睁开双眼,却突觉夜风刮过脸颊的阵阵刺痛。 林妗染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直到在一片夜幕中她看清了子书诀的侧脸。 不对! 她是真的在半空中飞,只不过是子书诀抱着她在飞! 她是做梦了? 他不是将她丢给伏焱就离开了吗? 许是察觉到了那股炙热的视线,子书诀终于垂眸扫了她一眼,但只是一眼,他便再也没有理会她。 原本控制住的情绪再次崩溃,林妗染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放我下来!混蛋王八蛋!你放开我!” 女孩儿挣扎的厉害,子书诀忍不住微微蹙眉,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却迟迟不肯放手。 直到进了佥事府,子书诀直奔碧树园。 一脚将卧房门踹开,直接将人扔到了床榻之上。 林妗染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有些吓到了。 该生气的应该是她不是吗?他凭什么发火? “你刚刚说我什么?”子书诀脊背笔直的立在床边,垂眸看着林妗染。 月光洒下投下一片阴影,林妗染一时之间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想到先前的一幕幕,林妗染还是委屈至极,忍不住哭喊出声:“我说你是混蛋王八蛋!你不是把我丢给伏焱了吗?还回来找我做什么?让我直接死了不好吗?唔……” 然而话还未说完,男人却突然俯身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林妗染惊诧的瞪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竟忘了反应。 直到察觉到她呼吸开始不畅,子书诀才不舍的放开她,垂眸之间,林妗染才诧异发现他竟满眼都是懊悔和歉意。 “对不起。”子书诀突然喃喃道:“将你交给伏焱并非我本意,当时皇上还等我回去复命,实属无奈。” 他是在向她解释? 林妗染嘴角紧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回应。? 第一百二十五章 罢了 日过柳梢头,凶手死了,似乎连天都格外晴朗了些。 李根领着两个孙子来给儿子和儿媳烧纸钱,等不及的想要将这好消息告知他们。 陆风陪同皇上前来探望。 听闻脚步声,李根回头吓了一跳,匆忙跪下磕头。 “草民参见皇上。” “罢了,起来吧。” 皇上摆摆手,示意李根起身,李根却仍跪在原地,眼角含了泪。 “草民不敢,草民叩谢皇上为草民儿子儿媳平冤,若不是皇上,他们定要白死了。” 皇上静静听着,面上却是一片冰冷。 待李根话音落,皇上才冷冷道:“既如此,那你可否告知我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告御状?” 闻言,李根猛地愣在了原地。 皇上一手背后,缓步行到墓碑前,漆黑深邃的眉眼扫过简单而又廉价的供品。 陆风还站在原地,看着李根的目光颇为复杂,有同情,也有怀疑。 “皇上,您这话草民听不懂。”李根深埋着头,小声呢喃道。 皇上不禁冷哼出声:“你一个普通佃户,先不说如何知晓朕出宫祈福的日子,光是告御状这一点,没有高人指点,你可想的到?” 皇上并不介意为其平冤,但这幕后之人竟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不得不让他多了一份疑虑。 李根连忙跪着掉个方向,冲着皇上又叩了两个头,这才声音颤抖道:“回、回皇上的话,草民、草民也不知道是谁。” 皇上听闻此言倏而蹙起了眉头。 “此话何意?” 李根说,当儿媳也惨死之后,他也试图去衙门告状,却同样遭到了一顿毒打,还好捡回了一命。 看着两个年幼的孙子,李根也萌生了轻生的想法。 可就在他吊死的前一刻,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救下了他,还告诉他皇上会在三日后出宫去净坛寺祈福,让他提前混进寺庙做个清扫之人,如此才有机会接近皇上。 终是一死,李根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进了寺庙。 还好主持是个心善之人,得知了李根家的惨状便欣然答应,还在祈福之日特意让他留在佛堂中清扫,好等皇上的到来。 谁知当天一早,黑衣人又来寻了他,告诉他张怀安一定会派人前来阻挠,让他提前教他的大孙子藏在佛像之后,并将自己的冤屈向皇上诉说,这才有了后来一幕。 音落,不知皇上,连陆风心中也多了一丝疑虑,他们同时猜到了一个人。 空无一人的河边,微风吹动柳枝,不时发出瑟瑟声响。 皇上一身素衣,双手背后行在前头,陆风手持佩刀随行。 “那件事你已经追查了多年,可有线索了?”皇上突然冷声问道。 陆风眉眼一沉,微微低头道:“臣无能,还未查出子书诀身世。” 闻言,皇上突然轻叹了口气:“此等来历不明之人,将锦衣卫交给他究竟是不是明智之选?” 陆风一怔,却并未急着替子书诀说话。 当年子书诀凭一身高强武艺和狠绝,在众多锦衣卫中脱颖而出,一举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皇上便命他秘密调查其身世。 可不知为何,他调查多年,竟一点线索都没有。 而子书诀口中出生的村庄也早在多年前被倭寇屠戮殆尽,倒是连个能盘问的人都没有。 身份不明,皇上终究心有芥蒂。 再加上张元一事,陆风已经从皇上眼中隐隐看出了杀意。 “皇上,属下会继续追查。” “不必了。” 陆风刚刚出声便被皇上摆手拒绝。 眉眼深邃,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丝毫情绪,倒是让陆风无法揣测其心意,只是一脸不解的看着皇上:“皇上,那您的意思是……?” “去查李根口中黑衣人的来历。”皇上说:“三日之内,我要看见这个人站在朕面前。” 陆风立刻双手抱拳行礼:“遵旨!” …… 正午的阳光太过刺眼。 伏焱不悦拧眉,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却是一张绝美却毫无血色的脸庞。 惊慌之下,整个人直接弹跳到地上,随手抓起地上凌乱的衣衫便往身上套。 响动终是惊醒了土炕之上的人儿。 白羽缓缓睁开眼,瞧见伏焱的动作,脸上倒是没有太多诧异。 “对不起。” 伏焱穿戴整齐,撇开头言语一句转身便想离开,身后却传来白羽轻飘飘的嗓音:“都说男人无情,我还不信,如今倒是不得不信了。” 伏焱脚步猛地顿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昨夜我中了毒,不管发生了什么,皆非我本意。” 白羽看着他绝情的背影,心下却是一片冰冷。 伸手将地上的衣衫一件件捡起,动作缓慢的穿上。 伏焱倒是始终站在原地。 直到察觉到女子站定在自己身后,伏焱才终于有了动作。 却是往前一步又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见此,白羽不禁冷笑出声。 “伏焱,你知道吗,昨晚若不是我将你强行带走,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林妗染。” 伏焱双眼猛然瞪大,转身不可置信的瞪着白羽:“你说什么?” 看着他惊恐的模样,白羽却是忍不住勾唇笑出了声:“当时子书诀就在一旁,你若是意识清醒,看见他当时的表情定会笑出声来,真是好玩儿极了!” “白羽!”伏焱愤恨咬牙,猛地掐住了白羽的脖子,脚步逼近,直接将人死死按在了土炕上,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白羽的脸色双眼可见的涨红。 呼吸愈发急促,白羽却始终未还手,只是冷冷的看着伏焱,一字一句的冷哼道:“你差点睡了自己兄弟的女人,伏焱,你还有脸回去找他吗?我若是你,我这辈子怕是也无颜见他了!” 伏焱死死的瞪着白羽,眼下的怒火似乎恨不得将她燃烧殆尽。 但在最后一刻,他还会松开了手。 直起脊背转过身冷冷道:“罢了,若是如此能让你觉得开心,不回去也好。” 音落,直接大步离开了草房。 白羽瘫坐在抗边,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完璧之身 男人俊朗的面孔就悬在她头顶,漆黑的瞳孔间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林妗染突然有了一种他的眼中只有她的错觉。 唇齿间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薄唇上的温度,林妗染倏而红了脸,目光羞涩下移,触到自己凌乱的衣衫时猛然想起了什么。 连连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床头,林妗染一边抓起旁边的棉被盖住自己一边惊恐出声:“我、我不是中了那个什么该死的葵花醉吗?” 说着,林妗染低下头又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 身上的灼热感已然褪去,意识也清晰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的毒已经解了?那…… “是谁?”林妗染一双大眼里蓄满了泪,记忆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伏焱的脸。 他也中了葵花醉! 然而她依然不死心,看着子书诀的眉眼间充斥着一丝期盼。 子书诀垂眸看着她,心疼不已。 不顾林妗染的反抗,将人用力拥进怀里。 下颚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眸色倏而凌厉了几分,眼前快速闪过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能在他眼皮子地下溜走,可见轻功不一般。 可如此高手为什么要劫走染染?还给了她解药? “放心,你服了解药。”子书诀低哑出声。 林妗染一怔,连忙抬头看向子书诀菱角分明的侧脸,小心翼翼的再次问道:“你、你说什么?” “你服了解药。”子书诀低头回看着她,四目相对,那一刻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你还是完璧之身,安心便是。” 虽然这副身体刚刚十六岁,但生活在现代的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纵然从来没有过男人,但作为一个成年人还是能察觉出身体的异样。 尝试着动了动双腿,除了皮肉伤传来的疼痛外,双腿之间果然没有任何异常。 都怪她,刚才只顾着伤心,都忘了这茬。 彻底放下心来,心情也随之晴朗了不少。 见她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子书诀才稍稍放开了她。 目光触及她袖口下的手腕,大片的红肿格外显眼。 “为何不说?” 子书诀突然问道,林妗染怔楞了一瞬,接触到他的目光,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她身上的伤痕。 瘪了瘪嘴,林妗染也着实是委屈。 “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毕竟是小侯爷,就算是大人您又能耐他何?再说了,挨一顿打保住清白,也值了。” 闻言,子书诀眉眼瞬间阴冷了几分,只是那份愤怒之下,隐藏着的却是对林妗染浓浓的疼惜。 当晚在河边他看见她的满身伤痕后便立刻派人回了净坛寺调查。 得知他随皇上离开后,王九祥便找上了林妗染。 当听到林妗染亲口说并非完璧之身后便恼羞成怒派人暴打了她一顿。 子书诀一字一句的记在心上,却不想林妗染见了他竟一字不提,仿佛挨打的人并非是她一般。 “放心。”将她拥在怀里,子书诀轻声承诺:“从今日起,没人能再伤你分毫。” 君权天下,就算子书诀是万人之上,可只要在一人之下就不可能保她一世周全。 这道理林妗染懂。 可听他这么说,林妗染就是忍不住相信了。 忍着疼痛感回抱住他的腰身,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林妗染只觉得无比安心。 “对了,大人,伏焱呢?”林妗染突然出声问道:“还有那个给我下毒的女人。”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子书诀说:“放心,凡是敢伤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妗染忍不住甜甜一笑,再次扑进他怀里,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温柔与深情。 门外却在此时传来敲门声。 两个侍卫站在门外,一脸惊恐不安的低着头。 “大人。” 子书诀扭头瞧了一眼,只得扶着林妗染躺好,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才道:“你先休息,我已经让汤焕去请大夫了。” “好。”林妗染乖乖应道。 子书诀嘴角微扬,抬手在她额前摸了摸,这才转身出了门。 两个侍卫早已吓得浑身颤抖,见子书诀走了出来直接跪倒在地。 “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让犯人跑了,还请大人责罚。” 子书诀眉心轻蹙,一手背后缓步靠近。 “何时跑的?府中可都搜过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虽心中恐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昨日您与林姑娘刚离开不久,犯人便没了踪影,属下几人已经将府中各处和府外都寻了几遍,均未发现其身影,想来……怕是已经逃出城了。” 子书诀眉眼倏而一沉,但见汤回迎面走来,遂沉声道:“继续找,若找不回来,这府中你们也不必再待下去了。” 佥事府中不留无用之人,这是长期以来的规矩。 两个侍卫立刻叩头应道:“是!大人!” 音落,两人不敢再多做停留,快步转身离去。 干净儒雅的庭院里,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子书诀立于树下,微风拂面,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就像她身上的味道。 永远那么清香宜人。 听闻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子书诀原本温柔的眉眼瞬间便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清冷。 “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子书诀淡淡应道:“辛苦了。” 汤回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大人,她不过是枚弃子,您确定如此做能将人引出来?” “她就像是毒针上淬的毒,就算针已经拔掉,毒素却一直埋藏在体内。想要安稳活下去,他就必须将毒素逼出体外。”子书诀淡淡道。 对建昌候来说,顾钰海夫妇就是那根针,而顾婉姝赫然就是那毒药,他断然不会让她安稳活下去。 汤回点头:“属下明白了。” 过了正午,有侍卫陆陆续续返回听竹苑歇息。 顾婉姝躲在雨字号房中,透过狭窄的门缝不停朝外张望着。 还好,正如汤回所说,他的房间没有人来,她倒是安心了不少。 募的,她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走近,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顾婉姝连忙站直身子,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角,待门被打开的刹那立刻笑脸迎了上去:“你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动心了 汤回点点头,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她。 阵阵香味儿飘来,顾婉姝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脸颊绯红的看了汤回一眼,便一把夺过食盒大快朵颐了起来。 汤回淡淡扫了她一眼,将门关严,这才转身走到桌旁也坐了下来。 “大人已经知晓你不见了,现下正派人四处搜查。” 顾婉姝心一惊,往口中送餐食的动作也随之顿住。 抬头看向汤回,眼中满是恐惧:“那怎么办?就算我躲在这儿也迟早会被发现的。” 汤回微微低头拽下腰间的钱袋放到了桌面上:“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夜未时会有船送你出京,随便找个安静之处留下,这些银钱足够你寻个营生过活。” 顾婉姝怔怔看着那圆滚滚的钱袋,还未触碰就已能想到其重量。 眼眶忍不住湿润,咽下口中的饭菜,顾婉姝终于抬头看向汤回:“多谢,只是你这么帮我,我无以为报。” 汤回却是满不在意的起身:“既然帮了你,便没想过要任何回报。” 言语间,汤回已经行至门前,清冷的嗓音再次传来:“我去给你准备一些服饰和食物,以备不时之需,你吃完后可以睡一会儿,养足精神。” 音落,汤回伸手便要去开门,然一双藕臂却突然从身后还住了他的腰身。 汤回动作猛地一顿,双眸同时瞪大。 专属于女子的体香幽幽传来,汤回一时有些心乱。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般关心过我。”顾婉姝脸颊贴在汤回笔直的脊背上,贪婪的感受着他的体温,口中喃喃道:“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汤回微垂的眉眼倏而抬起,脸上的惊慌肉眼可见。 拽开顾婉姝的双臂,汤回连退了数步拉开了与之之间的距离。 “顾姑娘,我帮你绝非别有所图,你莫要误会。” 顾婉姝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竟莫名有些失落。 闻言,不禁轻笑出声:“我自是知道,你若别有用心,我也不会……” 顾婉姝羞红了脸,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汤回眉心微皱,语气也不禁低沉了几分:“你安心在此休息吧,时辰到了我会来叫你。” 说罢,也不等顾婉姝再开口汤回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顾婉姝透过门缝看着汤回的身影越走越远,一颗心再次空空荡荡的。 顾婉姝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想看见他,想听他说话,想触碰他。待他离开了又会空虚难耐。 顾婉姝突然又有些后悔答应他离开京城了。 若是能留在这儿,她岂不是每日都可以看见他? 藏在他的房中与他长相厮守…… 目光不由得落到桌上的食盒和钱袋上,顾婉姝嘴角忍不住上扬。 心烦意乱的汤回疾步行到府中花园的中央才停下来,明明内力深厚,此刻却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甚至连有人靠近都未曾察觉。 直到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汤回才猛地转过身来,但见汤绝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二哥,你不对劲。” 汤回双眼微眯,语气还有些沉重:“什么意思?” 汤绝左右扫了一眼,见周围没有旁人这才凑到汤回耳边小声道:“你和大人的计划我都知道了。” 汤绝嘎巴嘎巴嘴,一脸委屈道:“我原本是想来跟你道歉的,毕竟先前我冤枉了你,可现在啊……我觉得我不用道歉了。” 汤绝一边说一边眼光异样的打量着汤回。 汤回脸色愈发阴沉,原本淡然的眉眼间此刻却散发着怒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低沉暗哑的嗓音让汤绝有些心虚,抿了抿嘴角,这才小声道:“二哥,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对那个姓顾的动心了?” 仿佛是一层窗户纸被捅破,汤回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与顾婉姝相处的种种似乎还历历在目,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几分,汤回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胸口。 然他这个动作却让汤绝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果然对她动心了!”这一次,汤绝的语气明显坚定了不少:“二哥,你一定是疯了!那顾婉姝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你可别忘了,先前小厨娘都被她给卖了,下一个被算计的就是你了!” “住口!”汤回烦躁的打断了汤绝:“我自有分寸。” 音落,直接绕过汤绝便大步离开。 汤绝看着其背影,不甘的嘟囔道:“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哥往火坑里跳,我管不了你,总有人能管的了!” 说罢,汤绝直接朝相反反向的院落跑去。 …… 汤枭缓步走道门边,抬起的手却迟迟没有敲下去。 眼前一遍遍闪过危真儿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红嫩的薄唇。 呼吸急促间,汤枭转身便欲逃走,却被匆匆赶来的汤绝撞了个满怀。 汤枭下意识后退半步,伸手将人扶住。 汤绝揉着酸疼的鼻子,哀怨的瞪着他:“大哥!你好好的干嘛突然转身?疼死我了。” 汤枭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那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也不出声?若不是我及时收力,你现在怕是已经躺下了。” “我这不是着急吗。”汤绝不满的嘟囔道。 “好了,什么事,说吧?” 言语间,汤枭特意往前走了几步,万一危真儿还在睡,他不想吵到他。 汤绝也不觉有他,乖巧的跟了上去,满脸担忧道:“我是为二哥来的。” “老二怎么了?” 汤绝又是左右一番打量,拉着汤枭的手臂,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我发现二哥对顾婉姝动心了!大人还指望着通过顾婉姝抓住建昌候的把柄,万一二哥儿女情长坏了大人的事可怎么办?” 见他说的一脸认真,汤枭却是不太相信:“老二向来是兄弟几个中最沉稳的,断不会出此差错。” “大哥,你别傻了!”汤绝忍不住低呼道:“咱家大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从前那是多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啊,你见大人对谁那般笑过?可如今你再看,大人面对小厨娘的时候,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只为搏美人一笑!反正,我就是不放心!万一二哥真的犯了傻,大人不会饶过他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魇 怎么这么黑? 林妗染猛然睁开双眼,忽而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去的双手突然触碰到了什么。 定睛一看,竟是一扇门。 等等! 这不是她家的门吗? 还不等林妗染反应过来,门锁处突然传来咔哒的响声,紧跟着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黑影垫着脚跟走了进来。 林妗染目光下意识下移,率先看见的就是黑衣人握在手中的砍刀。 “不行!”林妗染心中警铃大作,扭头便朝屋中大喊着爸妈。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周围的黑暗渐渐褪去,屋中的陈设也逐渐清晰。 她就站在自家的客厅里,而此时挂在电视上头的钟表正指在午夜十一点的位置。 黑影已经进了门,只是帽檐压的极低,林妗染根本看不清其模样。 但他似乎对她家很熟悉,竟径直朝主卧的方向走去。 林妗染紧跟着,还未走近门口便听见了妈妈微弱的啜泣声和爸爸无奈的安抚声。 林妗染心脏揪疼,想要提醒他们,可不论她怎么喊,房间里的爸妈就是听不见。 眼见黑衣人已经握住了门把,林妗染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飞身扑了上去。 然而她却直接穿透了黑衣人的身体,摔趴在地,耳边紧跟着传来妈妈惊恐的呼喊声。 “啊——” “你是谁?”爸爸立刻起身将妈妈护在身后,只是房间之中他甚至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找不到,只能警惕的瞪着黑衣人。 黑衣人提着砍刀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低笑两声:“林伯父,伯母,我前两天刚来看过你们,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这声音林妗染无比熟悉。 惊愕抬头,只见黑衣人缓缓摘下了头顶的帽子,露出了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姜哲! 她的助手! 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市刑警队后,她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为什么?他为什么…… 林妗染想不通。 却见姜哲狞笑着走到床边拿起她的照片,满眼的憎恨,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她,因为你们的女儿!我爸到死都背着强奸杀人的罪名!你们知不知道我爸死后我跟我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管我转学到哪儿,都有人在我背后骂我是罪犯的儿子,他们往我的饭菜里吐口水,扔我的书包,往我床上泼水……” 姜哲越说越激动,整个人站在原地不住的颤抖。 过往种种如同梦魇一般快要将他折磨疯了。 “我妈也被周围的邻居歧视,没人肯雇佣我妈做工,我们母子俩到了最后甚至连一棵青菜都买不起!这都是拜你们女儿所赐!” 姜哲怒吼着,将照片狠狠扔到地上摔的粉碎,却还是不满足,又抬脚狠狠在上面碾压。 林母无法忍受自己女儿的遗照被如此对待,哭喊着就要扑过来,却被林父拦住,用力禁锢在怀中。 然而林母的痛苦却似取悦了姜哲,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狞笑道:“不过幸好,我忍过了那些折磨终于成了一名实习法医,名正言顺的来到了你们女儿身边,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她的吗?” 姜哲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剜着林父林母的心。 她们双眼猩红的瞪着姜哲,却因为他手里的砍刀不敢轻举妄动。 姜哲却似又陷入回忆中,干脆坐在床边,翘起的二郎腿却刚好挡住了通往门口的路。 “我每天都会往她的水杯里放一点致幻药物,她毫无察觉,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下去,然后计算着日子。等到量足够多了,再故意推给她大量的工作,让她几天几夜无法合眼。” 姜哲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笑意都无法掩盖。 “药效发作的时候,她就会产生幻觉,大脑神经在疲惫的状态下受到剧烈刺激从而导致猝死。”姜哲再次扭头看向林父林母,嗤笑道:“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林妗染的尸检就是我做的,所以没有人知道她长期服药的事哦~哈哈哈哈哈。” 这得意而又兴奋的笑声深深刺激着林父林母。 原来女儿的死并不是意外,竟是被眼前这个看似单纯善良的魔鬼给害死的! 林父恨得咬牙,但为了怀中的妻子也只能极力忍耐。 将脚边的玻璃碎片踢开,姜哲开始把玩手中的砍刀,白炽灯的光芒映照在上面,反射着慑人的寒光。 林父见状,偷偷握了握林母的手,眼角示意她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林妗染紧张的看着,紧握的双手间似乎渗满了细汗。 想要保护父母,可她的双手只会一次又一次的穿过姜哲的身体。 “只要再杀了你们,我的仇就算是彻底报了,我爸妈在天上也能瞑目了。”姜哲自顾自呢喃着,骤然扭过头来,双目间满是杀意。 林父脸色骤变,在姜哲起身靠近的同时,忙将林母朝床头推去,低呵道:“快报警!” 眼见林母要去拿手机,姜哲顿时红了眼,举着砍刀就扑了过去。 “妈!”林妗染大喊出声。 幸而林父反应极快,及时拉住了姜哲,林母才得以拿起手机,从床上爬过去,一路跑进了卫生间。 林父还在跟姜哲拉扯,见状连忙提醒道:“把门反锁!” 听见咔哒的声响,林父才稍稍放下心来。 姜哲却慌了神,猛烈拉扯间直接一刀砍在了林父的肩膀上。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林妗染喊叫着冲过去,却毫无作用…… …… 月过柳梢头。 门外忽而传来脚步声。 子书诀微微抬头,但见伏焱面带银色面具走了进来,直到行至桌前才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未出声,周遭的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烛火跳动,突然发出噼啪的声响,伏焱这才将手中的瓷瓶搁置到桌面上。 子书诀疑惑蹙眉。 但听伏焱淡淡道:“林姑娘中了毒,这药可以暂缓她毒发的时间。” 前一刻还安稳坐在桌后的男人直接蹿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你说什么?” 伏焱深吸了口气:“除了葵花醉,白羽还给她下了另一种毒。此毒会让人被梦魇所困,生不如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拖延时间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在门外响起。 “大人!” 一个侍卫急匆匆走了进来,双手抱拳行礼道:“碧树园出事了……” 话音未落,子书诀已经飞身出了门。 伏焱怔怔看着还留在桌面上的瓷瓶,眉头紧锁,迟疑了片刻,还是抓起药瓶追了上去。 还未走过石门,便听见了汤绝的喊声。 “小厨娘?你怎么了?你开门呐!小厨娘!” 子书诀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脚尖轻点,人已经跃过石门稳稳落在了汤绝身后。 “何事?” 汤绝闻声回头,正要出声,一旁的汤焕却靠近两步率先开口道:“方才我与十七经过此处,就听林姑娘在房中尖叫连连,可不管我们怎么敲门,她就是没有反应。” “不要——” 汤焕话音未落,房中又是一声尖叫传来。 几个大男人同时变了脸色。 子书诀立刻上前两步,一掌直接将门劈开。 只见林妗染还躺在床榻之上,只是一双手正毫无目的的四处乱抓,口中不断哭喊着,一双眼却是紧闭,怎样都不肯睁开。 “染染?醒醒!染染?”子书诀将人扶起唤了几声,可林妗染就像听不到一般,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梦中无法自拔。 伏焱此时走了进来,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没用的,一日不服解药她便会一直沉浸在梦魇中,直至精力耗尽而亡。” “是梦魇?”汤绝小声呢喃着,突然扭过头瞪着伏焱,沉声道:“伏神医,您怎么知道小厨娘是梦魇?难不成……” “没错。”伏焱毫不隐瞒的点了头:“她的毒,是白羽挡着我的面下的。” “那您为什么不阻止她?”汤绝下意识质问出声,听着林妗染的哭喊,他只觉得无比心疼。 伏焱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抬腿走到床畔边,再次将药瓶递了过去:“每日一颗,可以让她暂时摆脱梦魇,睡得安稳一些。” 虽然无法醒来,但好歹精力不会消耗过快,他也好有更多的时间调配解药。 然子书诀看着那药瓶却迟迟未伸手去接。 汤焕和汤绝在一旁瞧着,急得不行。 “大人,您快给小厨娘服下啊。”汤绝终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换来的却是子书诀一记眼刀。 汤绝吓得的一激灵,连忙闭嘴也不敢再开口了。 伏焱垂眸看着子书诀,自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嘴角紧抿出声:“放心,这是我与白羽之间的事,定不会再将林姑娘牵扯其中,待她身上的毒解了,我自会离开京城,永不再出现。” 子书诀始终沉着脸,闻言终是抬手将药瓶接了过去。 倒出一粒药丸喂林妗染服下,很快林妗染便安稳了下来。 挥舞的双手终于垂下,也不再哭喊,只是眉头依旧紧锁,脸上满是汗珠。 “去打盆水来。”子书诀沉声道。 “是。”汤焕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伏焱却是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俯身抓起了林妗染的手臂。 子书诀倏而蹙眉:“做什么?” 伏焱闻声抬头,不禁苦笑出声:“我需要她的血来做药引。” 虽不情愿,但看着林妗染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子书诀终是默许了。 眼瞧着鲜红的血液落入伏焱的瓷瓶中,忽而冷声道:“你与白羽的恩怨我自是清楚,只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子书诀抬眸看着伏焱准备离开的背影,冷声警告:“若白羽再出现在染染或者我的面前,我定会杀了她。” 伏焱眉头轻皱了一瞬,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白羽躺在土炕之上,满眼哀怨看着他的模样。 终是没出声,伏焱随即大步离开了厢房。 汤焕很快将水打了回来,投了毛巾,刚刚走近却被子书诀抬手拦下:“交给我就好,你们都出去吧。” “大人?”汤焕诧异出声:“您也许久未合眼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片刻,这儿就交给属下和十七吧。” 汤绝闻言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大人,让属下和三哥来照顾小厨娘吧。” “不必。” 子书诀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动作轻柔的帮她擦掉脸上的汗珠,子书诀突然沉声道:“据说古香斋新训练了一批奴才,你们带着我的令牌前去,挑两个机灵点的回来,会点手脚功夫的最好。” 汤焕和汤绝皆是一脸诧异。 “大人,那古香斋训练的可都是女婢,您……” “不然让你们留在这儿伺候染染吗?”子书诀突然扭头冷冷打断。 汤焕吓得连忙噤声:“是大人!属下立刻去办。” 音落,两人逃也是的离开了厢房,出门后还不忘将门板关好。 汤绝一路闷闷不乐,汤焕瞥了他一眼。 多年兄弟,就算他不说,他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忍不住提醒道:“林姑娘未来是要做夫人的,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汤绝一怔,扭头扫了汤焕一眼,心虚的低吼道:“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歪心思!” 音落,也不等汤焕再说什么便加快了脚步,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路口。 汤焕无奈的轻叹了口气,终是踮起脚尖追了上去。 古香斋是专门为宫中训练女婢之地,但也有不少达官贵人会来此处挑选奴婢为己用。 汤焕和汤绝拿着令牌进去,立刻便有管事的姑姑笑着迎了上来。 “呦,这不是佥事府的两位汤卫吗?不知光临舍下所为何事?” 汤绝扫了姑姑一眼,这等只会阿谀奉承之人他是断断瞧不上的,语气也不禁有些恶劣:“来你这儿自是为了买女婢了。” 姑姑一怔,随意笑着在汤绝的胸口拍了拍:“这位汤卫可别说笑了,谁不知道子书大人最不喜女婢,偌大个佥事府更是连个女婢都没有。” “谁有空与你说笑?”汤绝嫌恶的后退了两步,冷脸道:“赶紧把你这儿最好的女婢都叫出来。” 眼瞧着他们不像是说笑,姑姑终是认真了几分。 “两位汤卫真是来买女婢的?” “正是。”汤焕出声应道:“快把人都叫出来吧,莫在耽误工夫,若大人怪罪下来,只怕你我都担待不起。”? 第一百三十章 互生情愫 悬崖顶。 一身夜行衣的男人曲起一条腿坐在树下。 树梢被风吹动不断发出瑟瑟响声,两只鸟儿落在树杈上,吱吱叫声终是引得男子不耐蹙眉。 下一瞬,男人直接抬手射出两枚毒针。 鸟儿应声掉落在地,只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男人缓缓睁开眼,月光倾洒而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刚好停在男人脚边。 “公子。” 低沉却清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男人却是连头都不曾抬起,只淡淡出声道:“如何了?” “奴婢都调查清楚了。”女子微低着头,语气恭敬道:“林姑娘与公子失联后便被一伙江湖大盗欺骗还被下了毒,是指挥佥事子书诀救了林姑娘,但林姑娘醒来之后便忘记了从前之事,眼下林姑娘就生活在佥事府中,而且……” 唐霖倏而蹙眉,俊逸的脸庞在惨白的月光下冷硬了几分。 “而且什么?有话说便是!”唐霖已经愈发没了耐性。 女子咬了咬牙,还是老实交代:“林姑娘似乎已经与子书诀互生情愫,方才府中的两个汤卫还去了古香斋,据说是为林姑娘挑选贴身女婢。” 唐霖微眯的眉眼陡然瞪大,起身便要离开,女人的呼喊声却及时传来:“公子!林姑娘现在不记得您,您现在过去只怕会打草惊蛇,若万一因此暴露了林姑娘的身份,只怕她与公子您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唐霖闻言僵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不住颤抖着,忽的苦笑出声:“与子书诀互生情愫?那我当如何?” 嘶吼声回荡在山涧间,唐霖猛然抽出腰间佩剑,纵身划去,身后的树干顿时被齐齐切断,倒地的轰鸣声惊起了林间无数飞鸟。 女子脸色凝重的看着,目光触及唐霖时却多了一丝心疼。 …… 乘着夜色,汤绝和汤焕驾着马车带着两个女婢朝佥事府奔去。 相比平时,今夜的院中明显寂静了不少。 大多数侍卫都被撒出去搜寻顾婉姝了,只剩下几名汤卫守在府中。 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汤绝从轿中扶了出来,看着威严的府门,均吓得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别怕,小厨娘人很好,只要你们好生伺候,自不会亏待你们。” “是。”两个小姑娘俯身行礼,乖巧应道。 房中,服了药的林妗染虽没再说梦话,但额间始终满是冷汗,即使子书诀不断换水投毛巾帮她擦拭,依然起不到丝毫作用。 听闻敲门声,子书诀不耐出声:“进来。” 房门随即被推开,汤焕和汤绝率先走了进来,两个小姑娘低着头跟在其后。 “大人,人带回来了,姑姑说她们是这一批训练的女婢中最机灵的,为人也老实,留下来照顾林姑娘再合适不过。” 然子书诀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两个小姑娘长得算不上标志,却干干净净的,倒也算是顺眼。 “叫什么名字?”子书诀冷哼问道,目光却已收回落在林妗染身上,帮她擦汗的动作更是不曾停过。 两个小姑娘立刻双膝跪地,低着头小声道:“回大人,奴婢名叫春芽。” “奴婢兰七。” “去换盆水来。” “是!” 春芽和兰七闻言立刻起身,一个去端水盆,一个拿起了旁边的面巾。 “大人,让奴婢来吧。” 子书诀迟疑了片刻,还是起身让出了床畔位置。 兰七立刻凑上前去,相比于子书诀慌乱的动作明显要轻柔细心不少。 见此,子书诀也终是稍稍放下心来。 “从今日起,她就是你们的主子,她若出了半分差池,我定要你们加倍偿还,可听懂了?” 兰七手上一抖,连忙再次双膝跪地,叩头道:“奴婢明白!” 走出门,春芽也刚好端着新换的水回来。 冲子书诀弯腰行礼后便匆匆进了厢房。 天边残月如钩,时辰差不多了。 “先去准备吧。”子书诀沉声道。 汤焕和汤绝脸色顿时严肃了几分:“是!” 应了一声,两人转身快步离去,只是迈出石门前,汤绝还是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 可刚停顿片刻,汤焕便立刻抬手扣住其后颈,押着人离开。 子书诀自是注意到了,却并未说什么。 沉冷的眸子却是看向了不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树梢。 一道黑影随即从树上蹿了下来,稳稳落在子书诀身后。 “大人。” “守在这儿,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明白。” 汤鬼应了一声,又是玄身便没了踪影。 子书诀转身,但见春芽和兰七还算尽心,这才脚尖轻点,不过眨眼的功夫人便已消失在围墙后。 林间草屋内,不断跳跃的烛光将男人欣长的身影倒影在窗扇上。 子书诀缓步走近,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微弱的声响。 屋中人立刻警觉的蹙起了眉头。 紧闭的木门突然被一股劲力撞开,但见一人影飞速蹿出。 子书诀又抬起的脚还未放下,折扇就已经抵在了他的颈前。 看清来人,伏焱面色一僵,随即不禁嗤笑出声:“怎么?亲自来盯着我配药才放心不成?” 子书诀并未理会他,倒是直接越过他进了草屋。 草药味儿迎面扑来,子书诀眉头轻皱,行至桌前,但见茶碗里的鲜红液体已然没了大半。 伏焱跟着走了进来,重新坐到桌后冷声道:“放心,这是我与白羽的赌局,为了赢也断不会让林妗染死了。” 子书诀抬眸扫了他一眼,这话他是信的,只是…… “两个时辰前,在城外的蓬莱客店有一黑衣人将染染劫持,还给她服了葵花醉的解药。” 子书诀语气淡淡,仿佛再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眉眼间却是不停打量着伏焱。 伏焱手上动作微顿,眼底倒是浮现出了一丝兴趣。 “哦?这葵花醉可是白羽得意之作,连我都还未配的其解药,这黑衣人是何来头?” 子书诀玄身坐在他对面,淡淡道:“不知。” 伏焱再次轻笑出声:“怪不得你会特意跑一趟,但只可惜,那黑衣人并不是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中相搏 子书诀垂眸打量着他,但见他继续调配着解药,突然起身便欲朝门外走去。 “去哪儿?”伏焱终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子书诀嘴角轻抿,冷声道:“石庄。” 伏焱倏而蹙眉:“你要去找白羽?” “既然你不知,那我只好去问她了。” 音落,子书诀抬腿便出了门,双手背后,扫了眼天边的残月便运功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伏焱低沉的嗓音:“没用的,她自己都不曾配制解药。” 子书诀脚步微顿,却未回过头来。 连制毒之人都没有解药,那黑衣人到底是何来头? 独自走在冷寂的林间,一片树叶突然从眼前刮过,耳边随即传来细微的飒飒声响。 子书诀眉眼微眯,在利剑刺过来的同时微微偏头便躲了过去,随即玄身飞起一脚,来人立刻收剑,连退数步才堪堪躲过了子书诀的攻击。 立在属下,身后树枝上的嫩叶被他震的落下几片,划过剑刃时顿时被一分为二。 子书诀单手背后,脊背笔直,冷眸打量着来人。 一身黑衣,脸上更是带着黑面巾看不清模样。 但手中那把利剑子书诀却识得。 “先前将你追丢了还甚觉可惜,不想你竟送上门来。” 子书诀低声言语,眉眼间厉声闪过,人已经先一步朝黑衣人冲了过去。 唐霖眉心紧蹙,立刻举剑迎了上去。 剑与刀鞘相撞,发出嗡鸣响声。 唐霖只觉心中愤懑。 又是一记重击,唐霖再次被震退,利剑划破半空发出的声响格外骇人。 拧眉看向子书诀,唐霖忍不住低吼:“为什么不拔刀?” 子书诀立在原地,眉眼沉冷却并未出声。 唐霖再次举剑,被忽视的感觉让他愤怒不已:“瞧不起我吗?” 子书诀却依旧眉眼清冷,闻言,终于淡淡道:“只是还你个人情罢了。” 唐霖微微一怔,忽而想起自己先前为林妗染解毒一事。 女婢的言语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林姑娘似乎已经与子书诀互生情愫’ 互生情愫? “她欠我的人情,不需要你来还!” 唐霖怒吼着,将剑尖直指子书诀。 此话一出,子书诀却是黑了脸,意识到了什么:“你认识染染?” “呵!”唐霖不禁冷笑出声:“染染也是你叫的?” 音落,不等子书诀再开口,唐霖已经安耐不住冲了上去。 利剑直朝着子书诀头顶劈去,然而还未靠近,子书诀却动作更快的闪身到了唐霖身后。 刀鞘挥出的瞬间,唐霖察觉到身后的气息迅速闪身躲避。 两人就如此在林间你来我往,周围树干上的嫩叶不断被打落。 脚跟落地,子书诀眉眼间已然尽是杀意。 “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子书诀缓缓将刀抽出刀鞘,刀身反射着寒光,唐霖不禁冷哼出声:“谁让你客气了?” 然而意料之外的,再次交手,还未出两招唐霖便被一脚踹翻在地。 脊背重重撞上树干,口中顿感腥甜,偏头,直接呕出了一口鲜血打湿了面巾。 子书诀轻轻落地,提着刀缓步走近。 “说,你是谁?为何会认识染染?” 冰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子书诀垂眸看着他,眼底的杀意格外明显。 偏偏唐霖最不怕死,眉眼轻佻,虚弱的靠着树干嗤笑道:“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 子书诀骤然握拳,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刀。 唐霖笑的得意,脸上没有丝毫惧意,甚至不怕死的继续说道:“你以为染染真的喜欢你吗?她不过是忘了过去,等她想起了一切,你在她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哈哈哈……” 唐霖肆意的笑声回荡在林间,乱了子书诀的心神。 “找死。” 子书诀淡淡出声,举刀便挥了过去。 然一道身影突然从林间蹿出,直接挡在了唐霖身前。 只觉得一股温热喷溅在了他的脸上,唐霖惊诧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脸上的血色正快速褪去,面巾之上一双好看的眉眼正满是担忧的看着他。 “青宁!”唐霖不禁低呼出声,看着轻飘飘落下的身体,下意识伸手去接。 青宁顺势跌落在他怀中,抽搐了两下,直接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公、公子。”青宁艰难出声,一双手更是紧紧拽着唐霖的袖口:“别冲动。” 唐霖眉头紧锁,一双手搭在青宁的肩头不断用力。 察觉到他的不甘,青宁只得艰难转过身来看向子书诀,身子却还是倔强的挡在唐霖身前。 “大人,我家公子刚刚失去了所爱之人,当日恰好见到了贵府的林姑娘,林姑娘不但与我家夫人长相相似,甚至连名字都相同,因此我家公子才会失了理智前来与您决斗,还望大人看在我家公子痴心一片的份儿上,饶了他吧。” 青宁说的诚恳,然这话落在子书诀耳中却没几分可信度。 “哦?”子书诀淡淡出声:“可方才他口口声声提到失忆一事,难不成你家夫人也失过忆不成?” 青宁咬了咬牙,虽明知面前的男人不好骗,但为了自家公子也只能尽力一试:“正是,若不是因为这种种巧合,我家公子又怎会认错人,执着到不惜以命相搏呢?” “青宁!” 耳边传来唐霖不耐的低吼声。 青宁连忙转头说道:“公子!您醒醒吧!夫人已经不在了,您若再执迷下去只会害了自己!” “闭嘴!” “公子!啊——” 青宁还想再说什么,唐霖却突然出掌直接击中了青宁的后肩,尖叫出声,整个人顿时被击飞数丈,重重落地。 脸上的面巾被风吹落,露出了一张白净却散发着女性成熟魅力的脸庞。 瞧着两人这一幕,子书诀反倒没了杀他的念头。 若真动了手,他只觉得会弄脏自己的刀。 “我不管你们是何来头,也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你们若安然度日也就罢了,若对染染有任何不利,我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音落,子书诀直接收刀转身离开,独留下唐霖还僵坐在原地,眼角含了泪,痛苦不已。 染染…… 他的染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克制 佥事府。 时机已然成熟,汤回刚回到房中却发现顾婉姝仍呆坐在床畔,甚至连包袱都还未整理好。 “你在做什么?该走了。”汤回蹙眉催促,走过去便欲帮她整理包袱。 然手刚刚触到包袱一角便被顾婉姝握住。 借着火红的烛光,顾婉姝那张白皙稚嫩的小脸儿更是美艳动人。 汤回扭头瞧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匆匆别开脸,沉声开口:“船已经在河边等着了,我们动作要快些。” 闻言,顾婉姝抿了抿嘴角,眼中居然蓄了泪。 “这一别,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汤回捏着包袱的手一顿,全然没想到顾婉姝会有此一问,默下声来,却好似已经给出了回答。 顾婉姝微微低头,抓着他手腕的手却是不断用力。 “可是……可是我……”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 汤回匆匆打断了顾婉姝,将包袱系好提在手上,反手握住顾婉姝的手腕便拉着她要朝门口走去。 然顾婉姝却是突然用力,更是两只手紧紧拉住了他。 汤回不明扭头,却还来不及出声,只感觉唇上一片柔软。 清明的双眸陡然瞪大,汤回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全然没料到她竟如此大胆。 心跳不自觉加快,全身就像过了电一般麻酥酥的。 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想要回抱住面前的人儿,然而理智却在不断提醒他克制。 虽然没得到回应,但面前的男人也没有将她推开。 顾婉姝心中不免窃喜, 没有拒绝,这就代表他也是喜欢她的吧? 顾婉姝天真的想着,心中更是欢喜。 双臂环上他的脖颈,正欲加深这个吻,面前的男人却突然动了。 双肩被握住,汤回稍稍用力便将人从面前拉开。 垂眸看着面色潮红的女子,汤回只觉得一颗心竟不受控的抽痛起来,面上却是一副怒状:“顾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顾婉姝眼角含泪,含情脉脉的回看着他:“你不喜欢我吗?” “我……”汤回一时语塞。 想说不喜欢,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然而他的为难落在顾婉姝眼里,却更像是一种默认。 眼泪终于不受控的顺着眼角滑落,顾婉姝忍不住哭着控诉:“你既然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一次次对我好,让我感受到从没有过的温暖?为什么偏偏要在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又告诉我你从没有喜欢过我?” 因为整个院子住的都是汤卫和侍卫,顾婉姝并不敢大声哭喊,然而她的压抑落在汤回眼中,却更让他怜惜。 他从没有对哪个女子有过这种感觉。 看着她无助的哭泣,他很想将她拥进怀里安慰,可再想到身上的使命,却也只能咬牙忍耐。 背过身,汤回无奈的沉声开口:“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却已经给了顾婉姝回答。 顾婉姝僵在原地许久,突然一把抢过汤回手中的包袱,不管不顾的冲出了门外。 幸好提前安排妥当,并没有侍卫在此时出现。 按照先前的部署,顾婉姝很快便找到了汤回提过的那个侧门。 离开前,终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听竹苑的方向,见汤回在不远处跟着自己,那颗几乎痛到麻木的心竟有泛起了镇痛。 一路尾随着到了河边,见顾婉姝上了船,船夫撑着浆缓缓飘远,两道熟悉的身影才从树后闪了出来。 瞧着汤回失魂落魄的模样,汤绝忍不住撇撇嘴道:“二哥,别忘了你跟我说过的话。” 汤回闻声回神,瞥了汤绝一眼冷声开口道:“就你废话多,还不赶紧跟上!” 一反从前的谦和,此刻的汤回犹如一头处在暴怒边缘的狮子, 汤焕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拍了拍汤绝的肩膀道:“行了,让二哥静静,咱们先跟上去。” 许是看出了汤回此时情绪不佳,汤绝终是没敢再开口,乖乖跟着汤焕跳上了岸边的另一条船。 …… 城中一处酒馆。 早已过了打烊时辰,偏偏有几桌客官就是不肯离开。 小二又端了两壶酒过去,这才凑到柜台前,打着哈欠小声对柜台后的掌柜抱怨:“掌柜,这都快申时了,我家中的老母亲和老父亲还未吃饭呢,要不我先回去,待他们吃了东西再赶回来可行?” 掌柜的闻言却是冷冷扫了其一眼,冷哼道:“想的美!我雇你的时候也是讲好了的,有客在你就不能走,怎么?难不成今日的工钱不想要了?” “要要要!自然得要!” 小二连连赔笑点头。 谁让这位是自己的财神爷呢! 得罪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养活家中年迈又病重的双亲。 “小二!再来壶酒!” 话音还未落,突然又有一道女声传来。 “马上就来!”掌柜的立刻笑着应了一声,再扭头看向小二时有恢复了那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冷哼道:“还不赶紧去拿酒!” “好嘞,马上就去!” 虽然心中恼怒,但小二也只能赔着笑脸屁颠屁颠的去拿酒壶。 这一桌只有个女客,自打进了店便一直要酒喝,眼下不算小的桌面上已经摆满了酒坛子。 又帮女客倒满酒,小二终是忍不住出声劝道:“姑娘,您已经喝了很多了,还是别喝了。” 白羽端起酒碗,闻言忍不住打量了小二两眼。 虽然年轻尚小,但长得倒是挺俊俏。 白羽不禁哼笑出声:“我不喝,那你喝?” 说着,白羽直接将酒碗递到了小二嘴边:“喝啊。” “这……”小二看着酒碗犯了愁。 他根本不会喝酒! 然而还不等小二接过酒碗,另一只手却更快的将酒碗夺了过去。 白羽和小二同时扭头,但见另一桌的男子已然站在了跟前。 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后,男子色眯眯的看着白羽道:“小娘子,怎的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说着,男子又轻蔑的扫了小二一眼,嗤笑道:“这小娃娃顶什么用?小娘子若想找人陪喝酒,我来陪你便是!” “你?”白羽突然哼笑两声:“你算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甘的兰七 男子锦衣华服,看起来似来头不小,看着白羽时也是一脸高傲的模样,可落在白羽眼中其与跳梁小丑却没什么分别。 白羽话音刚落,隔壁桌却是传来一声暴怒。 另一男子拍桌而起,怒吼道:“哪里来的小贱人!竟敢对我朋友不敬!” 白羽眉眼微眯,手中酒杯突然飞出,正中说话男子眉心。 不料酒杯未碎,男子却被击出了数丈之远。 身体重重撞上窗扇,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哼,人便晕死过去没了知觉。 站在白羽跟前的男子见状顿时慌了神,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白羽浅笑着扭过头来道:“想喝酒是吗?” “我……”男子一时竟不敢开口。 白羽抬手快速扫过杯面,随即将酒杯递了过去,冷笑道:“这酒是我亲手斟的,你便喝了吧。” 白羽方才的动作极快又不显眼,然而看着还趴在地上的朋友,却始终没有去接酒杯的勇气。 白羽却是愈发没了耐心:“喝!不喝我立刻杀了你!” 男子被吓的浑身一颤,连忙抬手接过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羽瞧着,嘴角的笑意愈发森冷。 …… 佥事府碧树园中。 春芽已经换了几盆水,然而林妗染的体温却一直降不下来,甚至开始说一些她们听不懂的话。 昏昏沉沉间,林妗染只感觉自己一会儿置身火炉,一会儿又置身冰窖。 百般折磨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救护车拉走。 姜哲身中数枪终是倒在了血泊中。 她的照片还扔在一旁,姜哲一双眼瞪的老大,刚好冲着她照片的方向。 林妗染似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敢和憎恨。 她终于想起来了。 大学刚毕业加入刑警队尸检科的那年,她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便是一起强奸杀人案。 女死者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巧合的是,她与林妗染就读在同一所高校,只是专业不同,所以并不相识。 但同是校友,林妗染便格外上心,更是主动要求参与尸检。 却不想尸检当日,当时的在职法医因突发疾病被送去医院抢救,为了不错过破案的黄金四十八小时,林妗染临危受命,第一次从助手变成了主验尸官,却不想整个验尸过程竟格外顺利。 林妗染不但从死者的指甲内提取到了皮屑组织,更是在死者的下体提取到了精斑。 经过dna化验,皮屑与精斑属于同一人,也就是姜哲的父亲,姜明成。 林妗染欣喜不已,第一时间将报告交给了办案人员。 办案人员立刻前往抓捕,却不想姜明成见到警察就逃,甚至不惜袭警。 一名刑警被连捅两刀,重伤流血不止,其余刑警被逼无奈,只能开枪将其击毙。 这个案子到此便也就算结了。 林妗染却怎么都没想到,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姜明成的儿子竟然也进了刑警队,还借着实习生的身份潜伏在她身边,就为了将她这个‘始作俑者’置之死地,甚至光她一人死还不够,还要她的父母来陪葬。 那一瞬间,林妗染突然开始怀疑这个世界。 她一生的追求便是要替枉死之人讨回公道,可现在呢?因为她,她的父母不但要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更是被她拖累,差点成了犯罪分子刀下的亡魂。 她替别人讨回公道,是又能替她和她的家人讨回公道? 那她的追求她的信念究竟还有何意义? 两滴清泪突然瞬间眼角滑落,正在为她擦拭额头冷汗的兰七一惊,忙出声唤道:“姑娘?姑娘?您醒了吗?” 然而不管兰七如何呼喊,始终未得到回应。 见此,兰七不由得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道:“方才听大人和那些侍卫的意思,这姑娘似乎中了毒,万一、万一她永远醒不过来,那咱们两个可怎么办?” 春芽正在投布巾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轻皱,扭过头来到:“别说这种话,大人既然将咱们买回来了,那咱们就是姑娘的人,自是要好生照顾姑娘。” “照顾?”兰七突然冷哼两声,直接不耐烦的将布巾扔到了水盆中。 溅起的水花落在春芽的脸上,春芽抬手擦了擦,满脸无奈的看着兰七。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等死的人有什么好照顾的?”兰七起身走到窗边,全然不顾先前子书诀的吩咐,直接将窗扇推开。 冷风倒灌进房中,春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忙走到床边将棉被扯过来给林妗染盖好。 “你在干什么?赶紧把窗扇关上,万一姑娘着凉了怎么办?” 兰七闻言扭过头来,却是不屑的冷嗤道:“哎呦你怕什么?就算是着凉她会说吗?再说了,现在这院子里除了她就只有你我,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 “你!”春芽气急,偏偏软糯的性格又让她不敢与兰七撕破脸,只能尽量将林妗染身上的被子掖的严实一些。 兰七却懒得搭理她。 在古香斋许久,春芽是什么性格脾气她最清楚不过,自是不担心。 抬头看向天边的残月,那残月下方便是她心心念念的皇宫。 想到再过几日宫中便会来人挑选奴婢进宫,兰七就恨的牙根痒痒:“我爹娘散尽家财将我送进古香斋,是盼着我有朝一日能进宫服侍皇上的,万一运气好能被皇上看中,哪怕是做一个小小的官女子,也足以令我家门楣生辉,如今倒好,竟然被带到了这儿,别说做官女子,就算连见皇上一面都不可能了!” 兰七越说越恨,扭头看着床畔的眼神更是恨不得林妗染立刻死掉的模样。 春芽自是也知道她的‘雄心抱负’,但还是忍不住劝道:“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我们伺候好林姑娘,这佥事府未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为了让兰七踏下心来,春芽一边帮林妗染擦拭着额头一边笑道:“我方才看过了,这府中果真如传言那般一个女婢都没有,如果我们能留下来,将来的日子定不会难过,而且,大人生的俊逸非凡,能跟在他身边,就算死我也愿意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退回去 “此话当真?”兰七还有些不太相信。 春芽却重重点头:“真的!我方才去换水已经打探过了,这府中除了姑娘,只剩你与我了,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你还怕日后没有立足之地吗?” 兰七眉头紧蹙的思索着。 就算她再不甘心,这宫也是进不去了,倒不如留在这佥事府中。 况且正如春芽所说,见过无数显贵,倒没有一个能比的上大人。 做不成官女子,若能做大人的侍妾那也是好的。 兰七心中快速盘算着,却全然未注意到正因为她开了窗,两人的对话竟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树上之人的耳中。 汤鬼勾唇冷笑,将刀环抱在怀中,翘着二郎腿,目光却是越过兰七和春芽落在了林妗染的身上。 但见她脸色愈发苍白,看来是伏神医送来的药快要失效了。 “啊——不要!不要!走开!” 子书诀刚刚走过石门,便听房中传来林妗染的哭喊声。 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人已经先一步闯进了房中。 兰七和春芽见此连忙跪倒在地,语气惊惧道:“大人,您回来的正好,姑娘方才突然尖叫不止,不管我们怎么唤她都没有反应。” 子书诀并未理会二人,越过她们便朝床畔走去,然而一双手却突然握住了他的脚踝。 子书诀蹙眉低头,但见兰七跪趴在地上,紧紧握着他的脚踝劝道:“大人,姑娘现在神志不清,方才还抓伤了奴婢与春芽,您还是先不要靠近的好,以免也别抓伤。” 说着,兰七还故意撩起了袖口,露出了几道血粼粼的伤痕。 好似生怕子书诀不信,兰七转身又去撩春芽的袖管。 但见血痕,子书诀双眼微眯,冷冷瞧着春芽道:“这伤确实是林姑娘抓的?” 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住紧握,掌心中早已满是冷汗。 春芽低着头,根本不敢与子书诀对视。 但想起兰七方才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这……奴婢……确、确实是被姑娘抓伤的。” 子书诀眉眼间的神色顿时阴冷了几分,顺势坐在床畔将林妗染不住颤抖的身体拥进怀里,冷声道:“既如此,你们便先下去将伤口处理一下吧。” 以为子书诀相信了自己的话,兰七格外高兴。 浅笑着应了一声转身便拉着春芽要走。 然而两人刚刚走到门边,便听子书诀冷声道:“之后你们便可以返回古香斋了,不必再回来伺候。” 兰七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敛起便僵在了嘴角。 春芽更是一脸惊恐。 谁人不知,出了古香斋大门的女婢若是被退了回去,那这一辈子就只能留在古香斋中做一个端茶倒水的佣人,甚至连奴婢都不如。 不! 她不能回去! 绝对不能! 兰七在心中咆哮着,猛然转身跪倒在地。 见状,春芽也终于反应过来,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大人,可是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好?您说,奴婢们一定改!只求大人千万别将奴婢们退回去。”春芽连连磕头,语气中都夹杂了哭腔。 兰七也连忙出声附和:“是啊大人!古香斋的规矩,被带走的奴婢断没有被退回之理,若大人当真不能留下奴婢与春芽,那奴婢二人唯有一死。” 子书诀懒得再理会她们,察觉到怀中人的痛苦,立刻将怀中的药丸取了出来喂与林妗染服下。 兰七和春芽还不甘的求着饶,两个侍卫却走了进来直接将人拖拽了出去。 厢房中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 子书诀抚摸着林妗染被冷汗打湿的秀发,将人轻柔的又放回到床榻之上,又帮她盖好被子。 门口却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子书诀不用抬头便知来人是谁。 “不过是两个想要攀龙附凤的小丫头,大人放心便是。” “人当真是染染抓伤的?”子书诀突然沉声问道。 汤鬼迟疑了片刻才道:“是,也不是。” 子书诀扭过头来,眉眼间尽是沉冷。 汤鬼继续道:“方才林姑娘深陷梦魇,伸手乱抓之时,兰七正在身侧。但梦魇之中的人并无多少力气,若说抓伤也只是皮外伤罢了,许是想向您邀功,二人才将伤口又抓深了几分。” 兰七与春芽的小动作落在汤鬼眼中只觉得可笑,但既然大人问了,他自是要如实回答。 “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 汤鬼应了一声,转身出门便没了踪影。 子书诀垂眸看着女孩儿苍白的容颜,似乎与她相识后她便整日活在危险与伤痛中。 子书诀甚至开始怀疑,将她留在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 漆黑的河面仿佛看不到尽头。 顾婉姝抱着包袱坐在船舱中,脑海中满是与汤回之间的种种。 一颗心揪的生疼,眼泪终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伤心之余,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嗓音:“如此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一个人偷偷躲在这儿落泪呢?真是叫人心疼死了。” 顾婉姝猛然站起身,一手抽出佩剑,警惕的打量着周围,随即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船就停在河中央,前一刻还在撑船的船夫此时却没了踪影,整条船只剩下她一人,显得空空荡荡的。 “船夫!船夫你给我出来!”顾婉姝不安的嘶吼着,然茫茫夜色只回荡着她的喊声。 下一瞬,船体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 顾婉姝急忙站稳脚跟,察觉到身后不一样的气息连忙转身,却见一肥头大耳,双手握着铁锤的壮汉就站在舱顶笑看着她。 “小美人儿,人就在这儿呢,你就别乱喊了,哈哈哈……” 壮汉邪笑不止,顾婉姝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船舱,却见渔夫手握利剑,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顾婉姝连忙举剑指向两人,脸上强壮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伪装成船夫骗我来此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渔夫逐步靠近,盯着顾婉姝的目光冷若寒冰:“你以为没了佥事府的庇护,你还能活着离开京城吗?” 话音落,船夫直接举剑便刺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后悔了 顾婉姝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冷着脸,持剑迎了上去。 两人从船板一路打到舱顶,但对方武功明显要更胜一筹,半盏茶的功夫后顾婉姝便已经隐隐败下阵来。 然而手握铁锤的壮汉还只是在一旁笑眼瞧着,并未插手,仿佛在其眼中顾婉姝就是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 顾婉姝喘着粗气,警惕的盯着两人,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们是建昌候府的人?”顾婉姝沉声问道。 壮汉依旧没出声,反倒是伪装成船夫的杀手掩嘴浅笑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 扫了同伴一眼,杀手才继续道:“我们的确是建昌候府的人,先前大人派出了那么多人想要取你性命,都被佥事府那些人坏了好事,原本大人还为难该如何从子书诀眼皮子底下解决你,倒不想你竟自己送上门来。” 杀手越说越兴奋,看着顾婉姝的眉眼间都闪着光亮,握着利剑的手跃跃欲试,似乎恨不得立刻了结了她。 极怒之下,顾婉姝胸膛上下起伏着:“为什么?我已经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我不放?” “有一句话你没听过吗?”杀手狞笑着靠近,一字一句道:“只有死人的话才可靠!” 话音落,杀手毫不犹豫的挥剑再次冲了上来。 顾婉姝脸色骤变,苍白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汗,再次挥剑抵挡才发现对方的力气大了不少,显然方才对方是隐藏了实力的。 方才她都不是对手,更别提现在了。 顾婉姝紧咬牙关,终是在再次接剑的时候被击飞了出去,半边身子都翻出了船板,指尖触到冰凉的河水,一股从未有过的死亡恐惧瞬间弥漫开来。 顾婉姝大口喘息着,双眼瞪大看着渔夫杀手一步步逼近,冰冷的刀刃缓缓凑近她的喉咙。 “真是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儿,要不是大人吩咐上船后立刻了结了你,我们兄弟二人还真想跟你好好乐呵一夜。哈哈哈……” 闻言,一旁的壮汉也不禁淫笑出声。 顾婉姝只觉得刺耳,额头青筋暴起,藏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那一刻,顾婉姝的脑海中全是汤回俊朗可靠的脸庞。 她突然有些后悔。 为了顶替林妗染做那些傻事,导致子书诀非对付她不可。 如果……如果她肯安于现状,是不是就能留在佥事府上,和汤回共度余生? 眼泪不自觉滑落,顾婉姝缓缓闭上了双眼。 然而下一瞬,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一股劲风从面前滑过,身上却没有丝毫痛感。 诧异睁眼,发现面前竟多了一个人。 挺拔的身子,熟悉的侧脸,月光洒在其身上,仿佛渡上了一层光圈。 “汤、汤回……”顾婉姝眼眶酸疼,忍不住呢喃出声。 汤回闻声回头,目光深邃的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又转身看向壮汉和船夫。 前一刻还满脸戏虐的两人此时倒是多了一丝慌张,握紧了手中武器,拧眉瞪着他。 “你、你是佥事府的汤卫?” 汤回面色一片淡然,手中的绣春刀提高了几分:“你既知道我是谁,定也知道我此行目的。” 渔夫脸色猛然一沉:“这么说,你今日定要护她周全了?” “不止。”汤回淡淡道:“我家大人说,两位远来是客,定要请回府中做客,所以还要麻烦二位与我走一趟才行。” “我呸!” 一旁的壮汉终于忍不住偏头啐了一口,怒喝道:“你们家大人算什么东西?也配请我们?”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身影飞速闪来。 壮汉甚至还未察觉,左脸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直接被打偏了过去,脚下更是一个冽哧,差点栽进河水中,幸而船夫反应快,及时拉了他一把。 扭过头来,壮汉一脸恼怒的瞪着面前之人。 汤绝晃了晃手腕,嘴角挂着一抹嘲笑:“你又算什么东西?嘴巴吃屎了吗?怎么这么臭?” “你!”壮汉怒不可遏,抡起铁锤便朝汤绝挥了过去。 汤绝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在铁锤挥过来的同时迅速运功原地跃起,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跃到了壮汉身后,随即飞起一脚,壮汉再次被踹了个冽哧。 然还不等他站稳脚跟,身前便又多了一道身影,惊诧的功夫,胸口突然被击中,本就笨重的壮汉又冽哧着朝后退去。 船夫想要拉住他,然力气不足,刚拽住壮汉,整个人竟也被带了过去。 汤焕从半空玄身稳稳落在了船板上,扭头看着壮汉和船夫的目光明显透着杀意。 胆敢说他家大人的不是,当真是找死! 两人好不容易稳住脚跟,看着船上突然多出的三个人,不禁冷哼出声:“还以为我们兄弟二人伪装的够好,原来早已露了相。看来今日想要杀她只能连你们一起杀了!” 渔夫语气淡淡,一副完全没把三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汤绝闻言冷笑道:“那就试试看!” 话音落,四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 汤回已经试探过两人虚实,自知他们不是汤焕二人的对手便也没有动手。 回头看向顾婉姝,汤回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顾婉姝还处在死亡的恐惧中,刚刚站起身便控制不住的扑进了汤回的怀里。 “你来了,你真的来救我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经历过死亡,顾婉姝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内心。 此时此刻,她只想将自己的心意都告诉汤回。 然而汤回只是任她抱着,安静的听着,没有任何回应。 沉浸其中的顾婉姝却并未发现异样,依旧自顾自的呢喃着:“汤回,我不想逃了,我回去向子书大人请罪,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你们,只求能留在佥事府,能留在你身边!我不想离开你!再也不想离开了!” 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竟是壮汉的铁锤被汤焕打落,直接砸穿了船板。 壮汉随即也摔趴在船板上,汤焕一脚踩在其背上,眉眼间尽显冷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不过是个棋子 汤回和顾婉姝下意识扭头看过来。 下一瞬,船夫也被踹了过来,刚好落在壮汉身上,顿时不禁痛呼出声,但还不等二人起身,汤焕便又一脚踩了上去。 “建昌候府的杀手?嗯?”汤绝晃到两人面前,满脸嘲讽:“真是不堪一击!” 壮汉和船夫努力仰着头,满脸愤恨,然而技不如人,也只能被踩在脚下侮辱。 目光触及到紧靠汤回的顾婉姝时,两人倒是一脸嘲讽。 “丫头,你真以为他们是来救你的?”船夫嗤笑着瞥了汤回一眼:“你不过是被他们利用的棋子罢了!” 顾婉姝面色一怔,下意识出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汤回只是在一旁站着,任凭顾婉姝拽着他的手臂,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汤焕和汤绝对视了一眼,旁人不知,但他们却是清楚的,汤回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若让顾婉姝知道他们的行动,只怕…… 两人颇为担心的扫了汤回一眼。 顾婉姝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两步窜到船夫跟前,厉声质问道:“说啊!你到底什么意思?” 船夫偏头冷笑出声:“你当真以为你能从佥事府逃出来是幸运?你是被人设计了笨蛋!他们故意放了你,再传消息回建昌候府,好引出我们兄弟二人,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我们,是建昌候府!” 如同被人当头一棒,顾婉姝脚下踉跄了两步跌坐在船板上。 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起身,扑到汤回面前紧抓着他的衣襟哭喊:“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是在利用我?” 汤回并未回应,却更像是一种默认。 “那、那你关心我,给我准备衣裳,又给我拿来那些食物,都是……都是假的?” 顾婉姝的声音已经含着哭腔,不敢相信的瞪着汤回,通红的双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汤回垂眸看着她,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竟意外的有了丝丝抽痛感。 面对顾婉姝的质问,他却依旧选择了沉默,这让一旁的汤绝有些看不下去了。 两步凑近,一把拽开了顾婉姝。 “你够了没?我二哥好心救你,你倒是想把他推河里去是不是?” 顾婉姝偏头冷冷扫了汤绝一眼,忽而厉声道:“是!我不但要将他推下河,如果可以我还想杀了他!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汤绝怒红了脸,猛然伸手便掐住了顾婉姝的脖子,稍稍用力,竟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窒息感弥漫开来,顾婉姝双脚无力踢踹着,双手死死拽着汤绝的手臂,然而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汤绝目露杀意,冷哼道:“好啊,既如此那我便先杀了你!也免得你将来成了祸害!” 言语间,汤绝手中力道不断加重,顾婉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涨红,额头更是爆起了青筋。 就在被掐死的前一刻,汤回还是出手阻止了汤绝。 “十七,放手。” “二哥?”汤绝扭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汤回。 却见汤回阴沉着脸,再次厉声道:“放手!” “算了吧十七,二哥的事儿,你还是让二哥自己处理。”汤焕在一旁也忍不出轻声劝到。 汤绝犹豫了片刻,还是松了手,随即将顾婉姝甩到船板上。 脊背撞上舱门,疼的厉害。 顾婉姝眉头紧蹙,双手捂着胸口猛烈咳嗽着。 汤回还是俯身凑上前,英俊的眉眼微垂,淡淡出声:“对不起。” 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汤回着实是心中有愧的。 然顾婉姝只是冷眼瞧着他,满脸的泪水再次刺痛了汤回的心。 “我只想问你一句。” 汤回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婉姝哽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或者……我有没有在你的心里存在过哪怕一刻……” 顾婉姝的眼中满是期待,汤回迟疑了片刻,终究是点了头:“有。” 这个答案是出乎预料的。 顾婉姝怔楞了一瞬,不禁破涕为笑,只是那笑容却多了抹苦涩。 点点头,顾婉姝手撑着船舱缓缓站了起来。 汤回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被顾婉姝微微闪身躲开了。 “我知道了。” 又瞥了眼壮汉和船夫,顾婉姝扭头看向汤焕,轻声道:“带我回去吧,你家大人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他,算是……让我体会到难得的温暖的报答,虽然是假的,但我依然感激。” 汤焕闻言下意识看了汤回一眼,但见他脸色阴沉的厉害,生怕再另生枝节,连忙出声应道:“好!” 随即又看向一旁仍愤懑不已的汤绝:“十七,你送顾婉姝回府,我和二哥将这俩押去北镇抚司。” “我?”汤绝下意识低呼出声:“为什么是我?我才不要!” 想起她重伤小厨娘的事儿汤绝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小厨娘几次都差点命丧黄泉,他没杀她已经给足了二哥面子,现在还让他护送她回府?简直是开玩笑! 汤焕无奈叹了口气:“那你和二哥去,我送顾姑娘。” 汤绝刚想应下,扭头却瞧见汤回阴沉的脸色。 相识十几年,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汤回露出这种表情,一副恨不得杀光所有人的模样。 汤绝瑟缩了下脖子,终究还是畏惧了。 “算了算了,还是我送吧,那个……二哥,你和三哥路上小心哈!” 音落,也不等汤焕再出声,汤绝已经提着顾婉姝的肩膀飞向了岸边,口哨声响,一匹骏马从林间蹿了出来。 顾婉姝先骑了上去,汤绝虽面露嫌恶,终究还是也跃了上去,随即便消失在夜色中。 汤焕扭头瞧着,脚下却突然传来嘲笑声。 “哈哈哈……原来堂堂佥事府的汤卫也会为情所困!怎么样?爱上犯人之女的感觉不好受吧?” 船夫话音刚落,壮汉便立刻嗤笑着附和道:“也难怪,听说你们府上连个女婢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个稍有姿色的,可不是要动心?哈哈哈……” 汤回眉眼立刻阴沉了几分。 走近,垂眸打量着两人,突然抽出绣春刀迅速划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了了心愿 痛苦的尖叫声瞬间划破了夜空。 两滴血滴随即飞溅到船板上。 汤回面无表情的将刀收好,这才出声道:“走吧。” 汤焕点头,弯腰将人拎了起来。 只见两人脸颊处均多了两道刀伤,血流如注,稍稍动嘴便会扯动伤口,剧痛难忍。 方才还笑的欢的两人,现在倒是只能怒瞪着汤回,不敢再造次,被推搡着将船驶向了岸边。 …… 佥事府。 床上的人儿突然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熟悉的帷幔,鼻息间萦绕的也是熟悉的桂花香。 缓缓扭头,床畔却是空无一人。 察觉嗓子干痒的厉害,危真儿终是撑起身子想要去倒杯水喝,然刚动了一下却立刻扯到了伤口,剧痛顿时蔓延开来,危真儿忍不住低呼出声,却惊动了门外恰好经过的侍卫。 门口随即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侍卫稍显急迫的声音:“危姑娘?可是你醒了?危姑娘?” 危真儿扭头看去,强忍着剧痛应了一声:“是、是我。” 许是侍卫的力气太大,门板竟被直接敲开,入目却是翻倒在地的危真儿。 侍卫立刻上前将人扶了起来:“没事吧?” 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危真儿突然被人如此关心,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低着头小声道:“我、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口干,想喝杯水。” 侍卫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圆桌:“我帮你倒,你伤还未痊愈,汤大哥吩咐过,定要你好生休养才行。” “汤大哥?”危真儿试探着小声问道。 侍卫点头:“不错,汤大哥特意交代让我们哥儿几个多多注意你房间的动静,你一醒便立刻通知他。” 说着,侍卫已经倒了水来。 看着危真儿喝下,又将杯子接了过去:“你好生躺着,我这就去通知汤大哥。” 音落,也不等危真儿再开口便转身快步离去,还不忘帮她将房门关好。 汤枭正在前院等消息,前些时候撒出去的人都撤了回来,戏演完了,只差这最后的收场了。 身后却突然传来侍卫的呼喊声:“汤大哥,危姑娘醒了。” 汤枭心头轻颤,犹豫了片刻还是吩咐道:“你在这儿守着,老三和十七一回来立刻通知我。” “是!” 侍卫应下,见汤枭快步朝后院走去这才走向大门口。 房内,危真儿坐在床畔边,双手捧着茶杯小口抿着。 嗓子实在干涩的厉害,温水滑过才舒适了些许。 门外忽而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危真儿下意识抬头看去,门板却已经被推开,汤枭大步走了进来。 直到瞧见心中的人儿安然无恙的坐在那儿才终于安下心来。 “汤大哥?”危真儿沙哑出声,眼角瞬间湿润了几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无比委屈,心中酸楚,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汤枭顿时又慌了神,连忙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危真儿。 “怎么了?哭什么?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危真儿摇了摇头,一双小手可怜巴巴的拽着汤枭的衣角,哽咽出声:“没有。”  “别哭。”汤枭手脚笨拙的想要帮她擦干眼泪,然而指尖刚触到她的脸颊,那股温热和柔软让他立刻触电般收了回来。 可下一瞬,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背,然后将他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侧脸上。 汤枭诧异垂眸,恰好对上女孩儿干净清澈的眸子。 某种异样的情愫迅速在两人心头蔓延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两人才回过神来。 汤枭略显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你、你先歇息,我有空再过来看你。” 扶着危真儿躺好,汤枭这才转身离开。 可刚走到门口,危真儿沙哑的嗓音便再次传来:“汤大哥,林姑娘在哪儿?” 汤枭闻声脚步顿住,转身,眉头轻蹙问道:“你找她做什么?将你伤成这样的人可是她?” “你说林姑娘?”危真儿低呼道:“不是啊,那天我的确是去找林姑娘的,我是想问问她关于杀害我爹爹的杀手的事,但她当时并不在房里。” 汤枭默了片刻,薄唇紧抿:“是顾婉姝?” 危真儿咬了咬下唇,眉眼间迅速闪过一抹恐惧。 但看着汤枭,她还是鼓起了勇气,点了点头:“当时,我见林姑娘不在便想离开,却突然听见房中有异响,谁知竟看见顾婉姝从帷幔后走了出来,她见到我立刻就冲了上来,我想逃,但是我……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流浪多年,她只跟着一起乞讨的一个老人家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勉强够自保而已。 但即使是顾婉姝这样的普通高手,她依旧望尘莫及。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汤枭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放心,我自会帮你讨回公道。” 危真儿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点了点头。 见汤枭又要走,还是忍不住试探出声:“那害死我爹爹的人……” “已经死了。”汤枭说:“你爹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还是别参合的好,那个杀手已经被灭了口,至于其背后之人,大人自会调查清楚。” 听他如此说,危真儿才稍稍安心了些。 “好。” 厢房门开了又关,危真儿看着空荡荡的卧房,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经和爹爹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虽然从没有给过她名分,但他是真的认了她这个女儿。 不但给了她陪伴,更给了她这辈子从没有过的温暖和亲情。 所以父亲死后,她一心只想找到兄弟替父报仇。 之所以心甘情愿来到佥事府,也是为了得到关于爹爹案子的消息。 如今得知杀手已死,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缓缓闭上双眼,危真儿再次熟熟的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汤枭却是直奔前院大厅。 汤绝已经带着顾婉姝先一步返回,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女子,汤枭手中的刀有些蠢蠢欲动。 “大哥。” 汤枭微微点头:“人可抓到了?” “抓到了。”汤绝瞥了顾婉姝一眼才继续道:“二哥和三哥已经将人押去北镇抚司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利用 从茅屋回来之时,伏焱又给了子书诀一粒安神药。 眼瞧着林妗染再次深陷梦魇,子书诀只能再次喂她吃下安神药,见她气息逐渐平稳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两个女婢被打发走了,子书诀只能叫来两名侍卫守在门外。 “有任何动静及时通知我。” “是!” 不放心的又瞧了眼床榻之上的人儿,子书诀这才大步离开。 建昌候办事一向拘谨。 先前他虽然有意利用顾婉姝引蛇出洞,但他并未抱有太大希望。 如今不但抓了杀手,杀手还能明确指出指使人正是建昌候,子书诀隐约觉得这其中必定有诈。 行至前院大厅,顾婉姝已经跪在了那里。 原本明艳的脸庞此刻倒是无比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起来吧。”子书诀淡淡道,随即冲一旁的汤绝道:“看座。” 虽不情愿,但大人都发了话汤绝也只得照做。 给顾婉姝搬来了木椅,又扶着她坐下,这才嫌恶的甩开手,语气不善道:“先前在船上你不是说要将所有事都告诉大人吗?此时你倒是可以说了。” 顾婉姝冷冷瞥了汤绝一眼,这才将目光有投向子书诀,片刻后却是突然嗤笑出声:“我原本以为子书大人一身正气,光明磊落,不想竟也是个阴险小人。” “说什么呢你!”汤绝顿时厉声呵斥,扬手便要抽过去,幸而汤枭及时将人拦下。 “大人还在这儿,别冲动。” 汤枭虽嘴上劝着,但眼底的杀意却是蠢蠢欲动。 子书诀自是注意到了,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并未出声,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顾婉姝。 许是被他眼底的轻蔑刺痛,顾婉姝忍不出大吼道:“你利用一个女人的感情去排除异己,不觉得自己太过无用了吗?我若是你,定找个树洞缩起来,再不出门半步。” 听闻此,汤绝终是再也安耐不住,用力甩开汤枭,几步蹿到顾婉姝身前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大人何时利用了你的感情?若说利用,难道你没有利用我二哥的感情来自保吗?若不是我二哥对你动了情,你当真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 此话一出,子书诀和汤枭均变了脸色。 汤枭更是一把拽过汤绝,沉声道:“你说什么?老二和她?” 汤绝紧抿着嘴角点了点头:“我和三哥都看的出来,二哥确实动了情,方才在船上就因为她,二哥都差点对我动手!” 现在想起二哥当时的眼神汤绝还心有余悸。 汤枭却是僵在了原地。 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差点害死他心上人的蛇蝎女子,他该如何? 子书诀淡漠的将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底。 见他们都不再吭声,这才缓步走近顾婉姝。 漆黑深邃的眉眼落在她身上,顾婉姝只觉得有一股无名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心慌。 “你几次三番利用伤害染染,我不过才回报了你万分之一,你就接受不了了?” 清冷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 顾婉姝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微仰着头看着子书诀。 那张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实在妖冶的过分。 顾婉姝下意识红了脸:“我……我……” “你故意在染染的卧房中重伤危真儿,试图嫁祸,最后还差点杀了染染,只凭这一点,我便可立刻将你凌迟处死。” 凌迟…… 顾婉姝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不已,连连摇头道:“不、我没有,我没有打伤危真儿,也没有害林妗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 “真儿已经醒了。”汤枭突然出声打断了顾婉姝,眉眼冰冷道:“她什么都说了。” 顾婉姝猛地僵在原地。 她明明下手那么重,她居然没死? “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我!”顾婉姝不相信。 汤枭却是冷声道:“当日,你买通了看守暗房的侍卫,毒杀了那几个想要杀你的刺客,随后你又故意将装有天罗丹的锦囊藏进林姑娘的房间,却不想被真儿撞见,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对她下了杀手,事后还将林姑娘的衣物碎片和天罗丹的粉末塞进她手中,试图栽赃嫁祸。我不得不说,你此计甚妙,只是你千算万算都未算到真儿福大命大,居然逃过了这一劫。” 顾婉姝双眼瞪的老大,满是不甘和愤怒。 但听汤枭说的如此详细,自是清楚危真儿果然没死。 她恨! 早知道当日她就应该也灌她喝下天罗丹! 汤枭对此却是愤恨不已:“因为你,我差点就冤枉了林姑娘。” 天晓得,当他看见危真儿生命垂危之际,要不是林妗染没了踪影,他真的恨不得立刻杀了林妗染为她报仇。 话音刚落,汤回和汤焕便也快步走了进来。 冲子书诀行礼后,汤回便将目光落在了顾婉姝身上。 四目相对,顾婉姝连忙低下了头。 方才汤枭的话他一定听见了,他又怎么会喜欢一个满腹心计的女子? 顾婉姝脸色涨红,终于紧咬着下唇道:“是!那些刺客是我杀的!危真儿是我伤的,我也想直接杀了林妗染,可是……可是是他们先要杀我,是林妗染先害死我爹娘在前,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的就不可以?” “自是不可!”汤绝立刻出声道:“他们若真杀了人自有官府审判,怎么也轮不到你!” “够了。” 子书诀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 顾婉姝和汤绝下意识扭头同时看向子书诀。 垂眸看着仍不知悔改的顾婉姝,子书诀淡淡问道:“建昌候府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闻言,顾婉姝又开始了迟疑。 汤焕见状,只得蹙眉道:“顾姑娘,你别忘了先前在船上说过的话,这次我们救得了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你当真还要替他们隐瞒吗?” 虽是利用,但他们也确实救了她的性命,而且不止一次。 顾婉姝忍不住看了汤回一眼,但见他神色凝重,又想起汤绝先前说的话。 他对她,当真是有情的吧? 深吸了口气,顾婉姝缓缓闭上双眼淡淡道:“好,我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立刻进宫 黑衣人一路飞奔进府,撞开挡路的丫鬟奴才闯进了大厅。 建昌候王庆和王九祥正在用晚膳,突然被打扰,两人脸色都不禁阴沉了几分。 “何事如此慌张?”王庆不满的厉声质问。 黑衣人直接跪倒在地:“大人,刚刚传回消息,刺杀再次失败,人已经被抓进北镇抚司了,顾婉姝也被带回了佥事府,只怕……” 黑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意思已经很明显。 救命之恩,顾婉姝必定会全盘托出。 万一子书诀将人带到皇上面前,只怕…… “废物!还敢说自己是一流杀手!”王九祥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怒呵道,随即起身便要往外走,口中吩咐道:“立马抽调人手随我去佥事府抓人,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人带回来!”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安排人手,然刚走到门边便被王庆出声唤住。 “眼下佥事府必定守卫森严,你们就算去了怕是也讨不到甜头。” “那咱们就干等着吗?”王九祥不甘心:“爹你放心!就算不能将人带出来,我也一定想办法让她永远闭嘴!” “胡闹!”王庆没好气儿的瞪了王九祥一眼,随即看向黑衣人道:“备车,我要立刻进宫。” “是大人!” 黑衣人转身快步离开,王九祥还站在原地阴沉着脸:“爹,这个时辰姑姑怕是已经歇息了,您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的上,再者,万一皇上在那儿,那您……”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若当真让顾婉姝见了皇上,盐运路线图一事真相大白皇上必定龙颜大怒,若再因此牵连出其他事情,只怕他王家上下都难逃一死,就连贵妃娘娘也逃脱不了干系。 “徐阁老可有消息了?”王庆沉声问道。 王九祥抿了抿嘴角:“已经在梅山附近发现了其踪迹,孩儿正打算明日一早前往。” “你现在就去。”王庆道:“若找到人,一定要尽快押解进京,咱们的计划不能再拖了。” 王九祥立刻点头:“我明白爹,我现在就去。” 言语间黑衣人已经备好了马车,王九祥率先跃上马背呼啸着扬长而去,一众侍卫紧跟在后。 直到他们消失在路拐角,王庆才安心的上了马车,脸色凝重的开口:“走吧。” …… 入了夜,宫中各处都点上了火红的灯笼用来照明。 王贵妃的宫中更是挂满了灯笼。 宫中人人皆知贵妃娘娘不喜昏暗,唯有这明亮才能叫她欢喜。 公公早早便来传话说皇上今夜要来此处,王贵妃开心不已,不但将妆容画的更加精致,更是换上了皇上最喜欢的大红色罗裙。 站在宫门前翘首盼望皇上之际,掌事姑姑却踮脚靠近,小声道:“娘娘,建昌候府中来话,建昌候大人有急事想求见娘娘。” 王贵妃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偏头瞪向掌事姑姑:“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你去告诉他,今夜皇上要在本宫处歇息,不方便见他,让他先回去。” “可是建昌候大人说事关九族生死,务必请娘娘见他一面。” 听闻此言,王贵妃终究还是迟疑了。 皇上的龙撵很快出现在红灯笼下,王贵妃立刻又换上了那副巧笑盼兮的模样迎了上去。 “皇上,臣妾恭迎皇上。” 言语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皇上今夜的心情看似也不错,伸手将王贵妃搀了起来:“爱妃不必多理。” 皇上如此体贴,倒是让王贵妃欣喜不已。 可是想到建昌候的话,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咬牙。 面上却依旧挂着美艳的笑容:“皇上,臣妾亲手炖了极品燕窝,皇上要去尝尝吗?” “难得爱妃一片心意,朕自当好好品尝。” 说话间,皇上爱抚着王贵妃娇嫩的手背,眼底间满是喜爱之情。 王贵妃立刻伴着皇上回了宫。 经过掌事姑姑身边时,王贵妃悄悄冲其使了个眼色。 掌事姑姑李立刻会意,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去。 偏僻的小门前,王庆还在苦苦等待,见掌事姑姑出来忙快步迎了上去。 “如何?贵妃娘娘可有时间见我?” 掌事姑姑欠身行了个礼,颇为无奈道:“回大人的话,皇上正在娘娘宫中用晚膳,只怕一时半会儿您是见不到娘娘了,不如您先回去,明日再来?” “不行!”王庆却是想都不想便拒绝道:“到了明日只怕就来不及了!” 只要顾婉姝将所有事和盘托出,明日一早子书诀便会立刻带其进宫,只怕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可是……”掌事姑姑也是为难。 王庆却沉声道:“无妨,我就在此候着,什么时候娘娘方便见我了,你再来通传我便是。” “那好吧。”掌事姑姑终是点了头:“也只能如此了。” 相比于屋外的寒冷,贵妃娘娘的宫殿之中倒是暖如闷夏。 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小菜,尤为那道极品燕窝最为显眼。 王贵妃献宝似的端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您快尝尝味道如何,臣妾可是已经炖了三个时辰了呢。” “哦?”皇上心情大好的笑道:“那朕可真要好好尝尝了。” 一口燕窝下肚,皇上连连称赞,引得王贵妃又是一阵满足的笑声。 瞥了眼窗外的月色,王贵妃终是试探性的开口道:“皇上,明日就是藩国使臣觐见的日子了,宫中各处都已打点妥当,只是皇后身患顽疾,怕是无法伴驾。” “皇后又病了?”皇上诧异出声。 王贵妃脸色颇为凝重的点了点头,担忧道:“太医说皇后这病来得及,多半是抑郁所致。不如皇上今夜就去陪陪皇后娘娘,也好令其宽心,若是身体能恢复一些,倒也不耽误明日大事,免丢我朝脸面才是头等大事。” 王贵妃说的条条在理,皇上默了片刻忽而轻声道:“可是朕今夜翻的是你的牌子,你当真如此大度?” 王贵妃怔楞了一瞬,随即莞尔一笑:“臣妾只要皇上心里惦记着臣妾就好,凡事,自然还是要以皇上和大局为重。”? 第一百四十章 秘见 王贵妃的体贴立刻引得皇上欢心。 掌心温柔的抚过王贵妃娇嫩的脸颊,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既如此,那朕就先去看看皇后,明日一早再来陪你用早膳可好?” 王贵妃娇笑着倚靠在皇上肩头,软糯出声:“好,臣妾一定等着皇上。” 明亮的院中,王贵妃跪送皇上。 直到龙撵消失在宫门口,王贵妃脸上的笑容立刻散去。 扭头看向身后侧的掌事姑姑沉声道:“你去把他们带进来吧,小心点,莫要叫人发现。” “是,娘娘。” 掌事姑姑应了一声,随即一路小跑从侧门离开。 王庆披着黑色斗篷,大大的黑帽遮挡住了整张脸,亦步亦趋的跟在掌事姑姑身后。 “娘娘近日因立太子一事心烦得很,大人待会儿说话定要注意些,莫要引得娘娘更加烦心才好。” 想起近日来娘娘食欲不振,还因一点小事就处死了两个宫女的事情,掌事姑姑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王庆心下了然,自是点头应道:“多谢姑姑提醒,我自当注意。” 掌事姑姑一路引着王庆到了王贵妃宫中,一直行到角落的一间厢房前才停了下来。 厢房门口守着两个婢女,都是王贵妃的心腹。 掌事姑姑将手中的灯笼放低了些才道:“大人,娘娘就在里面等您,您快些进去吧,还是老样子,一盏茶的功夫后奴婢再来送您出去。” “有劳姑姑了。” 婢女随即将房门推开,见王庆走了进去又立刻关上。 掌事姑姑左右扫了一眼,见无旁人经过,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交代道:“你们两个守在这儿,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叫我。” “是,姑姑。” 闻言,掌事姑姑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这宫中还有多名宫女奴才,眼下虽然王贵妃正得圣宠,但难保有人见钱眼开做出背信弃主之事,她身为掌事姑姑,自然是要守在正殿之中才不会引人怀疑。 待身后的房门关闭,王庆才急急摘下了帽子。 但见王贵妃正坐在烛光旁,抬眸看向他的目光冰冷而骇人。 “姐姐。”王庆忍不住轻唤出声,随即噗通跪倒在地:“弟弟眼下有难,还请姐姐出手相助!” 王贵妃眉头紧锁,对她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弟着实头疼。 “到底出了什么事至于让你漏夜进宫?你可知皇上已经多日未进后宫,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本宫这儿,却因为你,本宫要亲手将皇上推去皇后那儿!” 王贵妃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发泄着自己的怒意。 王庆顿时头埋的更低,直接扣了两个响头才继续出声道:“盐运路线图被盗一事,眼下最后一个知情人已经落在了子书诀手里,臣弟几次派人刺杀都失败了,如今,只怕她被吓破了胆,要对子书诀和盘托出,到时子书诀定会带其入宫见皇上,万一、万一臣弟被牵扯出来,别说王家上下几百口,就算是娘娘您怕是也不能独善其身呐!” 闻言,王贵妃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满脸诧异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居然还没将她解决掉?” “臣弟……” “罢了。” 王贵妃一摆手,冷声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先回去吧。” 王庆还想说些什么,王贵妃却已经开门率先出了门,头也不回的冷声吩咐道:“叫掌事姑姑来送达人出宫。” “是,娘娘。” 两个女婢同时应道,一个扶着王贵妃回正殿,一个去叫掌事姑姑。 王庆还站在原地,看着王贵妃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却是稍稍宽慰了些许。 只要姐姐愿意出手帮他,那他一家便还有活路。 再往前走便是正殿,王贵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即沉声道:“本宫有点胸闷,你回去把本宫的暖香炉取来,这大好的夜色,若不好好观赏一番倒是浪费了。” “是。” 女婢应道,抬腿正欲离开,却听王贵妃又吩咐道:“再将本宫珍藏的好酒取出来两坛。” “是,娘娘。” 池水中央的凉亭之上飘荡着柳枝。 王贵妃将酒坛摆好,随即将一个酒坛的封盖打开,酒香味儿顿时弥漫开来。 王贵妃满意一笑,眼角余光已经注意到不远处飞快靠近的黑影。 不过眨眼的功夫,手中的酒坛便已经被人夺了过去,随即耳边便响起‘咕咚咕咚’的声响。 扭头,但见一身着破衣烂衫,头发凌乱的男子正大口灌着酒。 “味道还不错吧?这可是本宫珍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你若是喜欢,本宫那儿还有十几坛,都可以送给你哦。”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男子意犹未尽的看向王贵妃,眼底满是对香酒的期盼,却迟迟不肯开口。 王贵妃倒也不介意,只是又举起了一个酒坛,浅笑道:“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这些酒都给你,如何?” 男子迟疑了片刻。 许是酒香味儿太过诱人,终究还是扑上来一把将酒坛抢了过去。 一边大口灌着酒,一边语气生硬道:“什、什么忙?” 王贵妃见状心头大喜。 他如此,便是答应了。 王贵妃立刻从怀中抽出了一副画像:“画中人是本宫的仇人,如今就藏身在佥事府中,我要你去把她杀了。” 男子抽空瞥了眼画像中女子。 年纪轻轻,长得甚是标志。 但与手中的香酒比起来,却不足挂齿。 男子几乎没有迟疑的点了头:“好。” 王贵妃立刻扬起嘴角:“佥事府中侍卫虽少,但个个都是高手,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只身前去只怕很难刺杀成功又全身而退,不如多找几个帮手。” “不。”男子仰头又干了一桶酒,这才沉声道:“人多反而碍事,我一个人足矣。” 而此时的佥事府中却是灯火通明。 顾婉姝脸上满是泪痕,将建昌候找上自己父亲,又以自己为性命相要挟一事都说了出来。 当时她真的以为爹娘是真心待她,真心想救她,如今回想起来才明白,他们看中的不过是路线图背后的财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承认吧,你已经动心了 子书诀缓步起身,走到顾婉姝身前轻声问道:“你可愿随我进宫,将所有事说与皇上?” “我……” 顾婉姝再次陷入了迟疑。 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的汤回。 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眼底更是平静无波。 顾婉姝不禁苦笑两声,明知这一去生死难料还是点了头:“好,我去。” 汤回眸色猛然一沉,随即扭过头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 “先带顾姑娘下去休息。”子书诀轻声吩咐,转身的同时若有所思的看了汤回一眼。 …… 昏昏沉沉间,林妗染看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塑钢门。 越是靠近那道门就越是清晰,也愈发熟悉。 是刑警队的尸检科! 林妗染欣喜不已。 自从勘验箱里的东西被她一点点消耗后,她就一直期盼着能再回到这儿好补充一番。 推门进去,所有东西果然摆放在原位,甚至先前被她拿走的东西也被悉数补上。 林妗染率先走过去寻了把全新的解剖刀,然后是各种药剂。 目光一一扫过药瓶上的标签,当看到一瓶标记着癔症特效药时林妗染猛地停了下来。 虽然她一直深陷梦魇之中,但她的意识却是清楚的,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做梦,现实中的自己其实一直在昏睡。 说不定这药能治好她的嗜睡症。 林妗染如此想着,连忙将药瓶塞进了勘验箱里。 但随即又犯了难。 她现在根本醒不过来,也就意味着就算她将药物带到了古代,也无人能发现并给她服用。 除非……她能进入子书诀的梦境,并且说服子书诀给她喂药。 但很快林妗染就放弃了。 能在梦中取物已属不可思议,现在还想入梦?怎么可能! 林妗染颓废的想着,甚至连找药剂的热情都消退了不少。 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林妗染猛地抬起头搜寻着声源的方向。 “染染?” 这声音……是子书诀? “子书诀,是你吗?你在哪儿?” 一股从未有过的欣喜感油然而生。 前一刻还失落的心情顿时又充满了希望。 林妗染四处寻找着,口中更是不断呼喊着子书诀的名字。 “子书诀……” 林妗染突然呢喃出声,一双手更是伸向半空四处乱抓着。 子书诀不禁愣在原地。 她居然在睡梦中叫他的名字? 一道身影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子书诀闻声抬头,看见来人,眸色不禁低沉了几分。 惨淡的月光透过敞开的门缝洒了进来,将来人周身都渡上了一层光圈。 微垂的眉眼落在床畔上的人儿身上时,不禁低沉了几分。 脑海中不自觉回响起先前的情景,伏焱自觉心中有愧,可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也在此时迸发了出来。 “我是来送解药的。” 伏焱淡淡开口,随即从胸前掏出了一个瓷瓶扔给了子书诀。 瓷瓶内只有一颗药丸,是他连夜研制的成果。 “给她服下,明日一早便没事了。” 子书诀打量着掌心的药丸,在伏焱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出声道:“从今日起,你我互不相欠,若无要事,这碧树园你便不要再来了。” 伏焱眉眼微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好。” 话音落,人便一跃上了屋顶,随即便没了踪影。 阴影中的树干之上,汤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冷冰冰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直到院外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汤鬼倏而眯起了双眼,微微起身紧盯着黑影奔去的方向。 东南方…… 顾婉姝住的院子? 汤鬼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飞蹿下树,几步便进了门。 “大人。” 子书诀刚刚喂林妗染服下解药,还未见效果便听见了汤鬼的声音,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何事?” “有人闯进来了。”汤鬼道:“看样子似乎是冲着顾婉姝来的。” 子书诀给林妗染擦拭嘴角的动作微微一顿,默了片刻才出声到:“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汤鬼点头。 原本他的任务便是护林妗染周全,除了子书诀旁人的性命他倒是真的不在乎。 临窗下,顾婉姝安静的坐在那儿,跳跃的烛火将她孤独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上。 不远处的亭子下,汤回独自坐在那儿,石桌上已经摆了两个空酒坛。 扭头看了眼窗纸上的身影,汤回随手又开了一坛酒,仰头便喝了起来。 一双手却突然握住了酒坛,随即用力抢走。 “够了!别喝了!” 汤回微微抬头,便见汤枭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大哥,我没事。”汤回轻声道,伸手便又要将酒坛抢回来。 汤枭偏头看了眼厢房的方向,窗纸上的人影始终静悄悄的坐在那儿,她似乎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轻叹了口气,汤枭玄身坐在了其对面。 “承认吧,你已经对她动心了。” 汤回伸过去抢酒坛的手猛然顿在半空,头却低着不敢跟汤枭对视。 “喜欢一个人并不丢脸。”汤枭再次补充道。 “可是……她害了大人。”汤回突然轻声呢喃道:“我的命都是大人救回来的,我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对不起大人,我不能……” 看着他,汤枭仿佛看到了自己。 “那你打算如何?看着一个女人为了自己而痛苦,你心下当真过意的去吗?” 汤回久久未出声。 事实上,在他一次次看见顾婉姝受伤的眼神时就已经于心不忍了。 几次想将她拥进怀里好生安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大人的大计还未成,建昌候的威胁也还未消除,他怎能只顾自己? 思考再三后,汤回突然沉声道:“事成之后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飞速闪过,直奔顾婉姝的厢房。 汤回和汤枭刚反应过来,起身还未靠近,房中的烛火便已被熄灭,随即便传来顾婉姝的惊叫声。 然那叫声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没了动静。 汤回脸色周边,直接运功飞了过去,汤枭紧跟在后。 然推开门板,只见一黑影已经掐住了顾婉姝的脖子并将人高高举起。 顾婉姝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挡在身前 昏暗中,那身影仿佛有八尺高,头发凌乱的遮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本来面目,身上的粗布衣衫更是破破烂烂,随意挂在身上。 更让汤回和汤枭忌惮的,是此人周身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儿和死气。 “是谁?”汤枭厉声质问。 汤回则是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拔出佩刀便朝黑影刺去。 那人却似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一般,一双眼只死死瞪着顾婉姝。 汤回的刀刃劈向两人中间,凌厉的剑气终是逼得男人暂时松了手。 顾婉姝顺势摔落在地,直接呕出了一口鲜血,浑身瘫软在原地。 汤回下意识想凑近去查看顾婉姝的伤势,可刚动了一下,一股杀气却从身后飞速袭来。 汤回立刻后退,同时挥起利刃朝身后挥去。 一双手却在瞬间死死抓住了刀刃。 汤回猛然怔楞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黑影。 他就这么徒手接住了他的刀,掌心和刀刃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竟是没能伤到他分毫。 汤回想要将刀抽回,然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黑影倒像是没了耐性,忽然腾出一只手,五指并拢做出锥状,对着汤回的胸口就刺了过去。 就在最后一刻,一只手猛然用力握住了黑影的手腕。 看在近在咫尺的利爪,汤回心中一阵恶寒。 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汤枭。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只怕自己的胸膛就要被黑影刺穿了。 汤枭眉心紧蹙,一手握住黑影的同时,另一只手顺势击出。 黑影却躲闪的极快。 哪怕汤枭用了全力,黑影还是轻易挣脱,不但躲过了汤枭的攻击,还在后退的瞬间玄身飞出一脚。 汤枭已经反应极快,及时双臂交叉在胸前抵挡,可强力攻击下,还是整个人飞速朝后滑去。 一双手臂更是麻胀的厉害,胸口也隐隐作痛。 汤枭不动声色的垂下微微颤抖的双臂,脸色愈发凝重。 黑暗中,三人成对立面僵持不下。 汤枭和汤回心中都已明白,对方是个高手,就算他们两个联手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黑影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便将目光又落在了顾婉姝身上,那浓烈的杀意连汤枭都心生恶寒。 “去通知大人,我在此处拖住他。”汤枭突然小声道。 汤回脸色微变,握紧了手中的绣春刀,厉声道:“我来!” 音落,也不等汤枭回应便直接举刀冲了上去,汤枭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瞥了眼还躺在原地的顾婉姝,汤枭脸色阴沉,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拎起,眨眼的功夫便夺门而出。 原本还在与汤回缠斗的黑影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在汤回再次攻来之时连发数掌,汤回被击退,他则趁机直接追出了门外。 “休走!” 黑影怒喝出声。 汤枭下意识转身,黑影的厉掌已经腾空袭来,直冲顾婉姝。 紧要关头,汤回及时赶到,飞身上前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整个人顿时被击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随意偏头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视线开始变的模糊,汤回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老二!”汤枭不禁惊呼出声,却因还搀扶着顾婉姝无法立刻上前。 大概是他们的一再阻拦让黑影没了耐性,这一次他竟没再直奔顾婉姝,而是弯腰捡起了汤回掉落的绣春刀,缓步朝汤回走了过去。 他想做什么,已然显而易见。 “住手!” 汤枭怒喝,却对黑影没有丝毫震慑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将绣春刀高举,瞄准了汤回的胸口,随即用力刺下…… 汤枭只觉得手中一空,再反应过来时,身旁的人已经窜到了汤回身前,下一秒,利刃直接刺穿了她的心脏。 “嗯……” 顾婉姝不禁闷哼出声,艰难抬起头看向黑影。 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利刃随即被拔出。 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溅了汤回满脸。 汤回震惊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顾婉姝身体软绵绵的倒在他面前。 他伸手想去扶,黑影却果断的又捅下一刀。 “不要!住手!” 汤回终于抑制不住的嘶吼出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但很快又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眼见顾婉姝躺在那儿不断呕出鲜血,黑影这才将绣春刀随手一扔,玄身飞上院墙很快就没了踪影。 院落外的侍卫终于听到声响,跑进来时却连黑影的衣角都未瞧见。 汤枭厉声道:“刺客朝西北方向逃了,马上去追一个乞丐打扮的人。”      “是!” 侍卫应了一声,随即也玄身跃上了院墙,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汤枭深深看了汤回一眼,随即也转身疾步跟上。 不算宽敞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汤回和顾婉姝两人。 汤回拼力爬过来,将顾婉姝逐渐变冷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伤口中流出的温热血液很快便浸透了他的衣衫。 一股从未有过的心痛瞬间席卷了全身,疯狂撕扯着他的心脏。 “顾姑娘!顾婉姝!” 那一刻,他所有的教养与靳贵都消散不见。 只剩下无助和痛苦的嘶吼。 “不准死!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顾婉姝拼着最后一口气,看着汤回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听着他痛苦的吼叫,嘴角终是微微扬起。 所以……他心中也是有她的,对吗? 带着心满意足,顾婉姝缓缓闭上了双眼。 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子书诀很快得到消息,只是终究晚了一步,赶到时顾婉姝已经没了气息,只能让人先将汤回带回去养伤。 此时的汤回犹如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任人经他扶起,只是有人想要将顾婉姝带走时,他却又疯狂的挣扎阻止,死死抱着顾婉姝就是不肯撒手。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汤回不松手,他们根本没法将顾婉姝下葬。 子书诀轻叹了口气,终是厉声道:“汤回,松手。” “不不!大人,您就让我多陪她一会儿吧。” 然话音刚落,一掌突然击中了他的后颈。 汤回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半杀意 城中一农户家中。 男主人招呼着将鸡鸭赶回了圈中,女主人还在屋中做晚饭,阵阵饭菜的香味儿不断飘出,年幼的孩童在院中欢快的奔跑着,父亲刚刚给他做了个木马,孩童玩儿的正高兴,袅袅炊烟,与世无争,到处都透着幸福。 “孩儿他爹,快回来吃饭了。” 女主人忽的走到门边呼喊道,嘴角不自觉扬起。 “哎,来啦。” 男主人笑着应了一声,随即过去拍了拍孩童的小脑袋:“乖,别玩儿了,快洗手吃饭了。” “好,爹。”孩童仰头,笑着甜甜应了一声,抬腿准备从木马上跳下来,男主人伸手去接,生怕孩子摔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劲风。 父子俩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笑容还凝固在脸上,胸膛便被锐器刺穿,温热的鲜血瞬间溅了两人一脸。 女主人怔楞在原地,双目圆瞪,眼睁睁看着丈夫和儿子缓缓倒在了血泊中。 刚要尖叫,劲风却刮到了面前,纤细的脖颈随即被一股大力掐住,稍稍用力,整个人便被腾空提起,双脚无力的在半空中踢踹着,只能无力的呜咽着。 惨淡的月光下,女主人脸色愈发苍白,瞪向眼前人的目光却充满了憎恨。 来人却身披黑色斗篷,宽大的帽子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仅露在外的薄唇却掩映在阴影中,根本看不清长相。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女主人艰难出声,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来人却并未理会,骤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只闻一声脆响,竟直接掐断了女主人的脖子。 随手一扔,如同在扔一个无用的废物一般…… …… 天色将明,汤枭终于返回了府中,面露愧色,连忙招呼一旁的侍卫将受伤的两人抬走,这才走近子书诀,低头出声道:“大人。” “是什么人?” 汤枭摇了摇头:“天色太黑,他的脸又一直被乱发挡着,实在无法看清。” 子书诀微眯了眯双眼,以他对建昌候府消息的掌握,根本没有如此高手。 可如果人不是建昌候府派出的……莫不是…… 子书诀眸色骤然一凌,沉声问道:“人在何处跟丢的?” “武安路口。”汤枭说:“属下几人在武安路口与之交了手,但很奇怪,对方似乎并无意与我们纠缠,打伤了几名侍卫后便运用轻功逃走了,属下为了救人,也只能暂且作罢。看样子,他只为顾婉姝而来。” “王贵妃。”子书诀突然淡淡出声。 汤枭一怔,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大人,您的意思是……王贵妃也参与其中?” “眼下太子身患恶疾,若当真出了什么意外,那最有可能当太子的便是三皇子。建昌候本属王贵妃一脉,自会大力支持。” 汤枭面露难色:“人人皆知,如今后宫之中王贵妃最得圣宠,就算咱们把人抓到了,怕是皇上也不会轻易相信,万一再惊动了王贵妃,只怕……” 子书诀神色微沉:“建昌候府已有了徐阁老的消息,王九祥已经出发去找人了,眼下汤回状态不佳,你便与汤焕一同去吧,如果能赶在王九祥之前将人找到,对我们对陆大人都大有利益。” 闻言汤枭倒是怔楞了一瞬,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危真儿那张苍白的小脸儿,她的伤势还未痊愈…… 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是,大人。” 汤枭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有人快步跑了进来。 子书诀和汤枭同时回头,便见汤绝双眼猩红,语气急切道:“大人,您快去看看小厨娘吧,她好像不行了。” 前一瞬还平静无波的脸上顿时显露出焦急之色,眨眼的功夫人已经窜出了门外。 床畔之上的人儿依旧昏睡不醒,枕边却是已经被鲜血浸透,甚至溅到了地面上。 那张原本还有些红润的小脸儿更是苍白无比,微弱的呼吸若不是靠近甚至都察觉不到。 子书诀心急不已,手附上林妗染的额头才发现她再次烧的厉害。 “照看的人在哪儿?人烧成这样了都没察觉吗?” 两个侍卫立刻跪倒在地,只言男女有别,他们也只能守在门外防止林妗染被外来人伤害,无法侍奉在床边。 子书诀冷颜,将腰牌扔给了下跪侍卫,厉声道:“立刻持我令牌进宫去,传御医进府为林姑娘治疗。” “是,大人!”侍卫应了一声,连忙拿着令牌转身离去。 两人刚刚出门,一道瘦小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汤枭一怔,立刻上前:“你怎么来了?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在房间里待着?” 汤枭语气凌厉,但言语间却透露着浓浓的关心。 危真儿仰头看着他莞尔一笑:“我好多了,听说林姐姐病了,身边又无人照顾,所以想来看看。” 子书诀眉眼微沉,深深看了危真儿一眼便起身道:“那就麻烦你了。” 音落,子书诀吩咐汤绝再次守着便快步离去。 他等不了了,必须想办法立刻帮林妗染解毒。 传言飞灵山上有一种草药,可解百毒,但此药草周围常年有毒蛇盘踞,不知有多少人命丧毒蛇之口。 眼下子书诀倒是没有片刻迟疑,目光坚定,玄身上了银鬃马,很快便消失在街头,汤枭想要去追却已然来不及。 …… 顺天府王贵妃宫中。 掌事姑姑正在帮王贵妃梳头,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王贵妃。 透过铜镜打量了其一眼,王贵妃淡淡出声道:“你们先都出去,房中有掌事姑姑一人照顾即可。” “是。” 宫女奴才齐齐应道,接连离开了卧房。 待房门被关上这才冷声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掌事姑姑立刻压低音量回道:“已经解决了,人已经回到了宫中,只是不知道娘娘准备如何打算?” “先将人带去暗地,好好看管,别叫旁人发现了。” “是,娘娘。” 王贵妃又瞥了其一眼,忽而冷哼道:“有话说便是。” 掌事姑姑迟疑了片刻,这才继续出声道:“娘娘,恕奴婢多嘴,此人脾性怪异难以琢磨,将其留在身边终究是祸患。”?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失败了 笼中的小白鼠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食物,终究是抵挡不住诱惑将其一口吞下。 伏焱见状满意的将笼门关上,刚刚起身,一道劲风却已经夺门而入。 “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即可。”伏焱看了眼来人,沉声开口道。 子书诀却是上前一步,瞥了眼笼中的小白鼠,冷声开口:“可染染已经等不了了。” 伏焱闻声眉头倏而蹙起,诧异出声:“药效发作了?” “高烧不退,深陷梦魇,还一直咳血,你觉得她还能坚持多久?” 伏焱却是变了脸色,垂眸看着手中的深红色液体,喃喃道:“不对,按我推断起码还要三天才会发作,你们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子书诀面色一怔。 先前汤绝来报,说染染虽然昏迷不醒,但若不吃点东西只怕身体依然会承受不住,所以便熬了些糯米粥。 “糯米粥。” “胡闹!”伏焱不禁厉呵出声:“糯米只会加速毒性发作!你们是嫌她死的慢了?” 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紧握成拳,子书诀面色阴沉的厉害,强烈的自责深深折磨着他。 笼中白鼠突然在此时发出吱吱叫声,尖锐刺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子书诀和伏焱同时扭过头来,但见小白鼠原地摇晃了两下突然一头栽倒,两肢抽搐不止,随着吱吱声逐渐变小,小白鼠彻底没了生命迹象。 伏焱脸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淡淡道:“失败了。” 子书诀倏而扭过头来:“配制新的解药还要多久?” 伏焱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一炷香。” 原本以为一炷香后小白鼠才会有反应,却不想这么快就宣告失败,这说明这次所配解药药效太过猛烈,他只能尝试逐个减少每种药物的药量,这就需要大量的时间。 子书诀自然也明白。 垂眸沉思了片刻,子书诀似想到了什么,淡淡开口道:“我知道了。” 随即转身大步离开,伏焱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已然来不及。 深处林间,枝头逐渐冒出了翠绿的嫩芽。 一处石房掩映在其中,只是大门紧闭,看不清院中景象。 石房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味儿,林间蚊蚁竟不敢靠近分毫。 随着银鬃马一声马鸣,子书诀玄身稳稳落在了门前,腰间的佩刀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不等子书诀上前,木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只束着冲天辫的孩童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子书诀。 “你找谁?” 子书诀只是淡淡瞥了其一眼,随即抬腿进了门,孩童怔楞了一瞬,连忙转身追了上去。 “等一下!你不能进去!喂!” 孩童努力追赶着,却始终无法触碰到子书诀衣角,直到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石屋中走了出来,子书诀这才止步,冰冷的眉眼让人胆寒。 四目相对,白羽倏而蹙起了眉头,浑身戒备的瞪向子书诀。 “是你?你来干什么?” 子书诀缓步上前,右手中的绣春刀蠢蠢欲动,冷冷道:“明知故问。” 下一瞬,子书诀直接拔刀朝白羽刺了过去。 白羽飞快后退躲避,可子书诀的刀锋太过凌厉,哪怕拼尽全力躲闪还是被划伤了脸颊。 伴随着阵阵刺痛感,鲜血顿时染红了半张脸。 藏在袖口中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她能察觉到子书诀的杀意,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子书诀却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脚尖点地的刹那,刀尖已经再次刺了过来。 白羽连忙挥鞭抵挡,然只两招便再次败下阵来,直接被掀翻在地。 胸膛火辣辣的,口中也满是血腥味儿。 想起身迎敌,可挣扎了几次却都没能再站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子书诀朝自己逼近。 下一瞬,一根竹竿突然飞了过来,将子书诀的刀尖击偏,擦着白羽的脖颈而过。 白羽大口喘息着,根本无暇去管颈间的刺痛感。 子书诀回眸,但见一白发老人正站在大门口,神色严肃的望着他和白羽。 “师父!”白羽连忙惊呼出声,眼底尽是欣喜之色,只以为来了救星。 瞧见来人,子书诀只得暂时收刀,神色冷漠的看着老人快步走近,直到其将白羽挡在了身后。 “子书大人,不知我徒儿犯了何罪,竟要你亲自上门斩杀?” 子书诀微眯了迷双眼,淡淡道:“毒杀无辜之人,该死!” 白羽立刻出声道:“她可死了?大人想要诬陷小女,也得有真凭实据才行,或者让小女亲眼看见她的尸首!” “尸首?”子书诀低声呢喃,声音却冰冷的骇人。 白羽不禁打了个冷颤,竟有些后悔自己胡言。 但已然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不错,只要让小女见到她的尸首,小女便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子书诀缓缓将刀刃举起,对着白羽的眉心道:“那我便先送你下去恭候。” 音落,子书诀挥刀便要砍,老人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子书大人还请手下留情!老朽自知人微言轻,但若真是老朽徒儿犯下的罪过那便是老朽教徒无方,老朽不能袖手旁观,还请大人带路让老朽去瞧瞧那中毒之人,说不定还有得救。” 子书诀眉眼间的坚毅终于有所松动:“你当真救得了?” “羽儿乃是老朽的徒弟,她所学皆是老朽所授,救不救得了,一看便知。” 子书诀闻言,默了片刻终是将刀收了起来。 “那便请老先生随我走一趟。” “不行!”白羽却是突然出声阻止,挣扎着起身挡在了老者身前,厉声道:“我下的毒,普天之下唯有我与伏焱二人可解,旁人想解,那我便直接送她去见阎王。” 子书诀原本舒展的眉头再次变得凌厉,眼中杀意更甚:“找死!” 一掌随即击出,八层功力,直接震碎了白羽的心脉,仰躺在地口吐鲜血,终是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又是一掌想要击出,老者却是再次拦了下来:“大人!让老朽先医治一番,却当真救不了您再杀不迟!她已重伤,您也不必再担心她从中作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鲜的心脏 眼瞧着两人朝大门口走去,白羽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森。 孩童紧跟在老者身后,临出门前,老者还不忘吩咐孩童好生顾家,院中的草药更是要好生看着,莫叫风吹翻了才好。 孩童乖巧的一一应下,只是目光不经意触及子书诀时,顿时吓得浑身打颤。 他方才对师姐下手太狠,孩童骇然,若那一掌击在他身上,怕是小命不保。 老者瞥了眼还躺在地上的白羽,终是不忍,轻声道:“童儿,扶你师姐进去,将蒲黄草用五碗水熬成三碗水喂与你师姐喝下,等师父回来。” “是,师父。” 将老者和子书诀迎出门,童儿这才快步跑过去将白羽搀扶了起来,小小的孩童低头咬着牙,用尽了全力,却不曾发觉白羽那双原本充斥着惊慌的眼眸竟变得阴晦不明,嘴角微微扬起,透露着算计。 进石屋前,白羽瞥了眼角落的药架,声音轻颤着提醒道:“角落那个架子上是我凉的药,无论如何你都别去碰,听见了吗?” 童儿一向听话,闻言便乖巧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师姐。” 白羽这才放心的进了屋,刚刚躺下童儿便急切道:“师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熬药,就在院子里,有事儿你叫我就成。” “好。” 眼见童儿跑到了门口,白羽连忙出声提醒:“把门带上,我想睡一下。” “嗯嗯。”童儿甜甜一笑,转身帮其关上了门。 白羽脸上的温柔顿时散去,神色阴沉的与先前判若两人。 旋身而起,双腿交叠坐在木床中央开始运功疗伤。 她自是没想到子书诀会下手如此狠毒,若不是老家伙及时赶到,只怕她当真要命丧当场了。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林妗染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的确长得俊俏,还总是一副柔柔弱弱惹人怜惜的模样。 想到伏焱为了她与自己为敌,甚至在得到自己的身子后依然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白羽便恨得牙根痒痒。 她自是知道那个老东西不可能解得了林妗染的毒,普天之下,唯有伏焱可以。 但若想研制出解药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等伏焱配出解药,只怕林妗染的骨头都化没了。 胸口热气翻腾的厉害,白羽双眼紧闭,感受着腾腾热气从后颈冒出,双手掌心似握了一团火焰,心下顿时得意不已。 院中,童儿专心熬着草药,却忽觉林间有风吹过。 院中的草药架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童儿瞥了眼炉中的炭火,将药罐盖好,连忙起身去扶药架。 却不知是不是巧合,其他草药架都无事,偏偏师姐所说的不可动的药架被吹倒了,上面的草药被洒了一地,童儿眼尖的在一堆草药中发现了三个奇怪的物体,看起来有点圆,不似草药,倒像是肉类? 童儿迟疑了许久,终是蹑手蹑脚的凑上前去。 将附在周围的草药拨开,那三个物体便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那竟是三颗血粼粼的心脏! “啊——!” 童儿下意识尖叫出声,却又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双手捂住了嘴。 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惊恐的盯着地上的心脏。 只见其中一颗心脏已经开始变黑,似浸了药的模样。 童儿回头瞥了一眼,见石屋门还好好关着,想来自己刚才的尖叫并没有引起师姐的怀疑,这才壮着胆子站起身缓步靠近。 但他终究不敢伸手去碰,只是弯下腰仔细打量着。 除了开始变黑的那颗心脏,其余两个还都是鲜红的,似乎刚刚从人体中摘下来不久。 童儿不禁想起昨晚师姐曾一个人偷偷出门,心中不禁有了某种猜测,也是愈发恐惧起来,小短腿不禁害怕的往后退。 可刚退了两步,脊背突然撞上了一堵肉墙。 童儿一惊,下意识回头,还不等他看清来人小脑袋便遭受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佥事府中。 伏焱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碧树园。 瞧见汤绝守在门口,神色默然了几分。 汤绝却像是抓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凑上前,激动的开口道:“伏神医,您是来救小厨娘的吗?” 伏焱冷冷瞥了他一眼,冷哼着反问:“不然我是来喝茶的?” 汤绝一噎,连忙转身替他开了门。 “小厨娘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了,已经咳了几次血,脉象也越来越弱。” 危真儿刚投了湿毛巾放在林妗染的额头上,却被伏焱一把扯掉。 危真儿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林姐姐烧的很厉害,再不给她退烧她会出事的!” 伏焱不耐的将其推开,一边解开腰间的工具包,一边冷声道:“要不你来给她医治?” 全程他甚至不曾抬头看危真儿一眼。 “可是……” 危真儿依然不放心,可刚开口就被汤绝阻止,被汤绝一把拉到了旁边。 “别吵,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危真儿嘴角紧抿,不愿开口。 汤绝恨铁不成钢的道:“他可是伏焱,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没有他治不好的病,解不了的毒!” 毕竟不是第一次见面,她自是认得伏焱的,只是瞧见他对林姐姐动作粗鲁不免有些生气。 赌气的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伏焱也不再理会两人,自顾自拽过林妗染的右臂,两只手指并拢沿着林妗染的手腕一直上移到上臂中央,随即从工具包中取出了一根银针,毫不犹豫的扎了上去。 林妗染顿时偏头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只是不同的是,这次呕出的血竟是黑色的。 “小厨娘……” 汤绝见状也是担忧不已,想要上前,可脚步动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人人皆知伏焱性情古怪,若真惹毛了他不肯救小厨娘了,那大人回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伏焱额间却是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又抽出一根银针,对准了林妗染左侧颈间,再次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前一刻还紧闭的双眼陡然瞪大,可只是一瞬便又闭上。 伏焱不再耽搁,又在林妗染的右侧颈间和头顶各刺入一枚银针,紧跟着才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试药 子书诀带着老者刚刚走进碧树园,便闻听卧房中传出林妗染的惨叫。 脸色骤变,一个闪身人已经闯了进去。 汤绝刚好站在门前不远处,只觉身旁一股劲风刮过,人竟被带的一个冽哧。 危真儿脸色凝重的扭头,只见床前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伏焱将瓷瓶中的红色药丸取出,刚刚递到林妗染唇边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握住。 下意识扭头,便见子书诀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 “怎么?怕我毒死她?”伏焱冷笑道。 子书诀并未回应,只是目光触及到枕边的黑色血迹时不免蹙起了眉头:“她如何了?” “毒入肺腑。”伏焱淡淡道:“若再耽搁一盏茶的功夫,你就可以准备替她收尸了。” “解药配出来了?” 伏焱低头瞥了眼手中的药丸,只开口道:“一试便知。” “试?”子书诀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事关林妗染生死,伏焱却能如此轻松的说只是试试,让他怎能不恼火。 可还不等他出声,身后却出来老者微微润怒的低吼声。 “胡闹!” 伏焱不由得扭头看向来人。 只见老者快步走近前,扭头看着伏焱示意其让开位置。 伏焱看见来人倒是微微变了脸色,诧异出声:“酒老?您怎么来了?” 酒老原本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更是精通制毒,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为了练毒,他不惜利用来找他治病的患者做试验品,也因此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 也因此被江湖上各路人马追杀,最后不得不隐居在深林间,再不外出。 单调枯槁的生活反而让他的心渐渐沉静下来,甚至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残忍和错误。 白羽一生痴迷练毒,因此寻找多年才找到了酒老的幽居之所,拜其为师。 其后酒老又在林间捡到了一个弃婴,也就是今日的童儿。 从那之后,他们师徒三人便生活在一起,至今也有三个年头了。 这期间白羽来找过他多次,因此他对酒老之事也算清楚。 见面前的年少男人竟认得自己,酒老不禁撇开了目光。 出于尊重,伏焱迟疑了片刻还是乖乖让出了位置。 酒老顺势坐在床畔替林妗染把起了脉。 从面色和枕边的血迹来看,患者伤势极重,中毒颇深,可意外的是,她的脉象竟格外的平稳。 略显疑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林妗染头顶各处的银针上。 每根银针所对的位置皆是为了封住血脉,可见施针之人手法定是一流。 酒老默了片刻,随即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工具包,抽出一根银子对准林妗染的手腕便刺了下去。 片刻后抽出,只见针头的血迹从鲜红迅速变黑。 酒老又查看了林妗染双瞳情况,最后彻底沉默了下来。 他自认实毒无数,可眼下他竟看不出林妗染所中为何毒? 思及此,酒老不禁担忧起来。 若此毒真是羽儿所下,说明其所学早已远超自己,可她为何还留在石屋不肯离去? 还是说……她留在石屋其实别有目的? 眼前飞速闪过童儿那张稚嫩的小脸儿,酒老再也坐不住,连忙起身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子书大人,老朽无能,实在瞧不出这位姑娘所中为何毒,也无法为其解毒,您要杀要剐,老朽绝无二话。只是家中还有一幼童,请允许老朽先回去将幼童安置妥当再回来领死谢罪。” 这结果原本在子书诀意料之中,可听酒老亲口说出来还是不免失落。 微闭了闭双眼,子书诀冷声道:“好,我就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若你和白羽未出现在我府中,我便亲自上门讨还!” 汤绝将酒老送了出去,伏焱这才将手中的红色药丸举到了子书诀面前,沉声问道:“怎么样?吃是不吃?” 事已至此,子书诀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点头:“吃。” 但随即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将这草药喂与她一起吃下。” 看着被包在其中长相奇异的草药,伏焱诧异蹙眉。 “你去了飞灵山?” 子书诀未出声,算是默认。 伏焱终是忍不住低声呵斥质问道:“可被蛇咬了?” 子书诀举着草药的手下意识微微翻转了下,面色却依旧凝重。 伏焱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耽误,立刻冲着门口处的危真儿招呼道:“你来,立刻将这草药磨成糊状,再淬酒喂与她喝下。” 见子书诀未出声阻止,危真儿便乖乖将草药接了过来,随即转身出了门。 伏焱这才将药丸喂给林妗染,随即将封在各处的银针迅速拔出。 随着一声惨叫,林妗染的腰身突然拱起,惨白的小脸儿紧皱在一起,似在承受某种巨大的折磨。 子书诀心疼不已,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 可手刚刚伸出便听伏焱警告道:“若不想死便先不要碰她。” 伏焱说此时的林妗染如同一个人形火球,靠汗水将毒素排出体外,此时任何人触碰她都会中毒,且无药可医。 更何况子书诀手上还有伤,这只会加速剧毒的传播。 子书诀的手终是悬在了半空,嘴角紧抿,随即不甘的将手收了回来。 伏焱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她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了,若一个时辰后她还活着,就说明毒素已经清除干净,若非如此……我便也无能为力了。” 言语间,危真儿已经端着磨好的草药走了进来,正要上前,手中的碗却被伏焱飞快抢走,随即冷声道:“你先出去吧,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危真儿迟疑的站在原地,下意识看向子书诀。 但见子书诀微微点了头,这才不放心的转身离开,目光不时瞟向床畔,看着林妗染浑身大汗痛苦蜷缩的模样更是担忧不已。 直到将草药水喂林妗染喝下,伏焱这才起身看向子书诀,沉声道:“我先帮你驱毒。” 正要有所动作,子书诀却冷声开了口:“不必,你也先出去吧。” 此时此刻,他只想安静的陪着林妗染。?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童儿呢? 伏焱面色顿时阴沉了几分:“怎么?你是想等她醒了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子书诀倏而眯起双眼,看着伏焱的目光透露着危险。 伏焱抿了抿嘴角,还是转身从工具包里取出了一把刀,点燃蜡烛,将刀刃抵在火中炙烤消毒。 子书诀并未理会他,自顾自坐在了床畔边,不时帮林妗染擦拭额头的冷汗。 伏焱握刀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免低沉了几分:“我要把伤口划开将毒血清出来,你忍耐一下。” “嗯。”子书诀轻应了一声,将手递了过去。 刀刃触到肌肤,顿时响起滋啦的声响。 随着刀刃划过,厢房内的血腥味儿顿时又浓郁了几分,然子书诀却是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直到将毒血全部清干净,伏焱才取出药粉包扎。 全程没听子书诀吭一声,伏焱终是忍不住挑眉扫了他一眼,嗤笑道:“从前只觉得男女之情是累赘,如今倒是发现其还有镇痛的效果。” 子书诀默了片刻才出声回道:“倒也不全然如此。” 结束了手上的动作,伏焱一边将工具收拾好,一边随口问道:“何出此言?” 子书诀这才缓缓扭过头来,语气却依旧沉冷:“白羽已被我打成重伤,一个时辰后若染染平安无事倒也罢了,若不然,染染的死期便是她的忌日。” 话音落,伏焱脸色猛然一沉,心脏也不免揪疼。 见状,子书诀倒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将工具包塞进胸口,伏焱转身便走,身后却再次传来子书诀清冷的嗓音:“你想去为她疗伤我不阻止,但我想杀她,你也无法阻止。”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伏焱没回应,直接摔门离去。 守在门外的汤绝和危真儿立刻投来焦急的目光,却见伏焱脸色阴沉的厉害,倒也不敢上前追问,只能一脸担忧的看着再次紧闭的房门。 …… 酒老回到林间,还未走近却发觉木门竟虚掩着的。 童儿知道他的规矩,为了防止外来人或野兽毁了他院中的草药,木门是必须要关严实的。 思及此,酒老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童儿?” 将门推开,酒老立刻呼喊出声,然并未有回应,只剩下满院凌乱的草药。 药架全部倒在地上,有的甚至碎成了两半。 酒老顿时来了火气,几步窜进石屋,口中还在不断含着白羽和童儿的名字。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屋子和弥漫着血腥味儿的空气。 酒老猛然意识到白羽和童儿可能出事了,顿时焦急不已。 冲到石屋里侧,一把拉开柜门。 还好,他藏在里面装有剧毒的瓷瓶还在。 刚将瓷瓶握在手中,酒老便察觉到身后微弱的呼吸声。 转身的瞬间,正欲将剧毒撒出去,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酒老连忙收手,神情也变得担忧焦急起来。 “羽儿?你没事吧?” 白羽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然一心只惦记着童儿的酒老并未发现异常,自顾自的继续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童儿呢?还有院里的那些草药,怎么都洒了?” 白羽下意识朝门外扫了一眼,淡淡道:“方才童儿在院中帮我熬药,突然起了一阵怪风,将草药都毁了,等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不见童儿了。” 顿了片刻白羽才继续道:“许是怕师父责罚,先跑出去躲起来了吧。” “这小崽子真是欠打!”酒老忍不住恼怒的呵斥,随即又恢复了一脸慈霭,拍了拍白羽的肩膀轻声道:“罢了,羽儿你先回床上好生歇着吧,我去整理草药。” 音落,酒老越过白羽便要出门,白羽却抢先出声问道:“师父,林妗染怎么样了?” 白羽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起来虚弱无力,然眼底深处却藏着浓浓的期待与兴奋。 只可惜正在气头上的酒老并未发现,只是沉声回道:“那姑娘怕是不成了……” 说着,酒老忽而想起了什么,再看向白羽的眼神也不禁变得复杂了几分。 “羽儿,你跟师父说实话,你给那位林姑娘下的是什么毒?竟连为师都看不出来。” 白羽神色微变,只淡淡道:“只是徒儿正在研制的一种毒药,还未研制成功,如今只是实验阶段罢了。” 酒老微微蹙眉:“你用活人做实验?” 白羽察觉到了酒老的怒意,倒也不在乎,只是冷笑道:“有何不可?当年师父练毒不也是如此吗?” “你放肆!” 如同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被人撕裂,酒老顿时发了火,扬起手便朝白羽挥了过去。 可还未触到白羽的脸颊,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握住,酒老这才惊诧的发觉白羽的伤竟奇迹般好了大半。 “你、你怎么……” “怎么好的这么快?”白羽狞笑着打断酒老,随手一甩,竟将酒老甩了个冽哧。 转身走到床畔边,白羽拿起自己的长鞭把玩着,冷笑道:“子书诀武功是高,但徒儿也差不到哪儿去,先前不过是做戏骗骗他罢了,您当真以为他能重伤的了我?” 酒老不解,只能怒喝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自然是为了让他快点离开。”白羽转过头来冷笑道:“我在这院中藏了东西,以那家伙的警觉度迟早会发现,那就只能让他快点离开咯。” “童儿呢?你把童儿弄哪儿去了?” “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了。”白羽淡淡道。 酒老一怔,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手刚抬至腰间,白羽却已经将长鞭挥了过来,直接缠住了酒老的脖子。 不过片刻,酒老便呼吸急促,脸色也憋的涨红,双手只能无力的死死拽着鞭子。 白羽在一旁冷笑着瞧着:“师父,您就好好做个老糊涂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问这么多呢?我原本还想再侍奉您些日子呢!” 言语间,白羽骤然收力,将鞭子又缩紧了几分。 酒老只能无力的挣扎,满眼绝望的看着这个自己照顾了多年的徒儿。 “你、你一定、会、遭报应!”? 第一百四十八章 灭门 乡间小路上,两个农夫担着扁担有说有笑的结伴而行。 两边的竹筐中都装满了种鸡蛋,他们此行便是想叫上住在村子之外的好兄弟一起去卖种鸡蛋。 “现在行情不错,咱们这两筐种鸡蛋一定能狠狠赚它一笔!” “是啊是啊,卖了钱我定要去买匹好布,家中孩子可是好久没穿过新衣了。” 两人还在幻想着之后的快乐生活,不知不觉间已经行至了一扇木门前。 两人立刻抬手敲门:“泉儿,该去集市了,你准备好没?” “赶紧的!再晚点好位置可都被占了!” 然而两人在门外招呼了半天,门内却迟迟没有回应。 两人等的有些心焦,其中一人终是忍不住道:“您爬上墙去看看怎么回事。” 另一人思索了片刻,这才点了头:“行吧。” 放下扁担,男人在同伴的帮助下爬上了墙头。 刚刚看见院中情况,男人顿时吓得尖叫出声,喊声甚至惊动了过往的路人。 更是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你怎么了这是?”同伴被连带着摔倒,不满的质问。 男人却早已吓得双眼瞪大,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直到被同伴猛烈摇晃着身子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起身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喊道:“死、死人了!死人了!” 喊声一路传回城中,很快北镇抚司就来了人。 汤绝得知消息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迟疑了片刻,还是上前敲响了门:“大人。” 床畔之上的人儿还没有反应,忽闻喊声,子书诀不觉蹙起了眉头。 “何事?” “北镇抚司来人报,城外的村子出了命案,满门被杀。” “何时发现的?” “半个时辰前。”汤绝如实回道。 “备马。” “是!” 汤绝立刻转身离开,独留下危真儿还守在门前。 片刻后门板便被人从里面拉开,子书诀面色冷凝的走了出来,垂眸看向危真儿道:“有劳你在此照顾染染,有任何事可随意吩咐府中人去做,若染染醒了也要派人第一时间通知我,可听明白了?” 危真儿闻言立刻点头:“明白。” 回头又看了林妗染一眼,子书诀终是大步离开。 此次灭门案由北镇抚司全权负责,瞧见守在门边的四个锦衣卫,老百姓皆吓得躲得远远地,愣是不敢上前半分。 子书诀策马而来,汤绝策马紧随其后。 银鬃马停下,两个锦衣卫立刻上前帮忙牵马。 子书诀玄身而下,一边朝门里走一边冷声问道:“情况如何?” 两个先到的锦衣卫跟在子书诀身后,闻声连忙道:“遇害三人皆是凤鸣村人,以饲养家禽,贩卖种鸡蛋为生,他们原本住在村里,但为了多养些家禽所以便搬到了这里。此处人烟稀少,可饲养面积也更大一些。” 说着,锦衣卫抬手指了指房屋左后方,继续道:“那里就是遇害者饲养家禽的地方,已经让其朋友们检查过,并没有缺少,看来凶手杀人的目的并不在此处。” 言语间,子书诀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此处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幼男童的尸首,而在不远处的房屋门前,则是躺着一个中年女子的尸首。 子书诀俯身查看,只见三具尸首并没有多少皮外伤,都是被划开脖颈一击致命,但奇怪的是他们的心脏竟都不翼而飞了。 汤绝眉头微皱,沉声道:“大人,凶手要他们的心脏做什么?” 子书诀微微摇头,深邃的目光不经意扫到男尸首的右手侧,忽然发现其指尖似乎缠绕着什么东西。 随即抬手扯下端详了起来。 “这是什么?”汤绝忍不住出声问道。 子书诀微眯了眯双眼,冷声道:“马尾毛。” 汤绝不解。 “马尾毛?”一旁的锦衣卫紧跟着出声道:“可是这方圆五里之内并没有马,遇害者家中更是一件关于马的物件都没有,哪里来的马尾毛?” 默了片刻子书诀才沉声道:“既然不是遇害者的,那便有极大可能是凶手的。” “难道凶手是骑马来的?” “肯定不是。”锦衣卫沉声打断了汤绝:“门外我们已经都检查过了,并未发现马蹄印。” “不是骑马,那是……” 子书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长鞭。 被长鞭鞭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些许毛发。 难道是她? “大人,您快来瞧!” 屋中突然传来的喊声打断了子书诀的思绪。 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两个锦衣卫一脸惊慌的站在房门口。 子书诀起身走近,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顿时迎面扑来。 光洁的眉心不禁蹙了蹙。 抬腿进了门,才发现狭窄的屋子里竟然遍布着血迹,仿佛成了一个血屋般,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汤绝更是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三口人都没受什么伤,这屋里的血是哪儿来的?” 子书诀缓步走近墙边,修长的指尖沾染了一点血迹,凑到鼻尖嗅了嗅才冷声道:“不是人血。” 此时汤绝才注意到墙角竟扔着好几只猫狗的残骸。 “这凶手难不成是个疯子不成?”汤绝道:“一夜之间残杀一家三口不说还挖了他们的心脏,现在又残杀了这么多的猫狗,还将血溅了满屋子,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在练什么邪功?”一旁的锦衣卫忽而出声道:“我听闻江湖上新流传了一种邪功,欲练此功就必须食用人心兽血,才能达到顶峰状态。” 闻言,另一个锦衣卫连忙点头附和:“正是,我也听说了,原本以为只是江湖传说,没想到竟真的有人相信!” “照你们所说,凶手邪功练成之前,岂不是还会有人被挖出心脏?” 两个锦衣卫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随即面色沉重的点了头。 子书诀并未出声,但眼底神色却愈发凝重。 “去查查遇害者还有哪些亲眷,另外江湖上有谁正在练此邪功。” “是!” 几个锦衣卫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子书诀正欲出门,却见院门处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四十九章 验尸 子书诀眼前一亮,连忙快步上前搀扶住了身形微晃的女子。 “染染?你没事了吗?”一开口,子书诀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轻颤。 林妗染微仰着头,看着那张俊逸且熟悉的脸庞,眼角不禁泛起了泪光,抿了抿嘴角,轻声道:“没事了,只是太久没吃过东西,身体感觉轻飘飘的。” 子书诀默了片刻,不顾周围人的眼光,直接俯身将林妗染打横抱了起来。 “还不舒服为什么不在房中休息?跑这儿来做什么?”子书诀忍不住埋怨,眼底却是满满的心疼。 汤绝闻声看过来,脸上顿时一片欣喜,也马上凑上前来:“小厨娘你终于醒了!” 林妗染扭头看向他,嘴角微扬,金黄的阳光洒在她美好的笑容上,竟一时迷炫了周围人的眼。 “好久不见。” 林妗染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却让汤绝莫名激动,竟忍不住红了眼眶,只知道傻乎乎的笑着,却忽觉一道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 汤绝猛然回神,微微抬头便与子书诀四目相对,当即吓得虎躯一震,匆匆低下头往一侧退了两步。 子书诀缓步上前,行至汤绝面前时淡淡出声道:“若再被我听见你胡言,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子书诀声音不大,却满含威胁。 汤绝脸色顿时一白,深埋着头不敢再出声。 这一番操作下来倒是惊呆了周围的锦衣卫。 他们何时见过大人与女子亲近过,如今大人不但主动抱了一个女人,甚至还责骂了汤绝? 纵然害怕子书诀威势,但还是忍不住去打量大人怀中的林妗染,他们实在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收服从不近女色的大人! 下一刻,却听一道虚弱却不失空灵的嗓音从大人怀中传出。 “大人,放我下来。” 林妗染并未注意周围人的怪异目光,反倒是所有注意力都在地上的尸首上。 子书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但思及她身上的伤,还是出言道:“不必,仵作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验尸的事交给他们即可。” “大人……” 还不等林妗染开口,一旁的锦衣卫却凑到子书诀耳旁小声提醒道:“您忘了?老仵作已经告老还乡了,新仵作只第一天漏了个面,再就没见到过……” 其实他很想说新仵作既是大人安排的,那大人必定知晓其下落。 可见大人一脸冷漠的样子,却是怎么也不敢开口。 林妗染还靠在子书诀胸前,恰好听清了锦衣卫的话,脸颊不禁泛起了红。 偷偷捶了下子书诀的胸口,小声道:“快点把我放下,我可以的!” 人命关天,子书诀迟疑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林妗染,看着她蹲在了男人尸首旁,还是不放心的站在了她身后,帮她挡住了大半刺目的阳光。 林妗染自然察觉到了子书诀的动作,心里不免一暖,虽然觉得这样有点太过招摇,但还是没出声拒绝。 收回心思,林妗染开始专注观察尸体。 纤细的指尖撩起死者眼皮,林妗染眉头轻皱,缓缓出声道:“死者眼角膜浑浊,双唇发青。” 说着,林妗染又用力掰开了死者的嘴,发现其下舌骨竟完全断裂。 掌心换换下移,林妗染感受着其胫骨的状态,只可惜不能在此处解刨,只能微微察觉出他的脖颈似乎已经断了。 心里大致有了猜想,林妗染的目光紧跟着挪到了尸首的胸口部位。 尸首身着一身亚麻色粗衣,胸口一个巴掌大染了血的破洞,黑洞洞的胸口早已不见心脏。 林妗染拧眉打量着,忽而出声问道:“你们都是练武之人,那你们可知武功要高强到什么地步才能徒手将人心脏挖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汤绝连忙凑上前,蹲在林妗染对面,诧异出声:“小……林姑娘,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被人徒手挖出的心脏?” 林妗染抬眸微微一笑,回头看了子书诀一眼这才轻笑道:“你还是叫我小厨娘吧,我都听习惯了。” “可是……” 汤绝面露难色的瞥了子书诀一眼,见子书诀没出声这才美滋滋的应下:“好!” “据我所知,眼下江湖上所练能徒手挖出人心的高手不超过三个,游侠左军傲,高僧圆丰以及……” “神医伏焱……”汤绝忽而跟着出声说道,脸色也随之凝重了几分。 林妗染若有所思的看了汤绝一眼,紧跟着便低头继续检查尸首。 尸首的小关节已经开始僵硬,说明已经死亡六个小时以上。 林妗染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片刻后才呢喃道:“他们应该是昨夜戌时被害,死因是颈骨断裂,心口伤口周围皮肤无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才被人挖出的心脏。” “生活反应是什么意思?”汤绝下意识问道。 林妗染一噎,竟不经易用了现代验尸用语。 抿了抿嘴角,林妗染扭头看向子书诀道:“这里闲杂人等太多,能不能先把尸首送回北镇抚司,给我找个安静宽敞的地方,让我好好验尸?” 子书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点了头。 这一番操作下来倒是把周围人震惊的长大了嘴。 经历的命案那么多,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仵作。 在他们的认知里,女人是最麻烦的生物,柔弱无力,遇事只知道哭,实在让人厌恶。 可眼前的女子显然不是,面对尸首时那一脸的坚定竟比许多男人还要强上数倍。 “你们几个,先把尸首送回北镇抚司。”子书诀突然出声吩咐道。 众人瞬间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 林妗染遂站起身,眼前却突然一黑,摇晃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子书诀及时将其揽进了怀里。 “你确定还能坚持?” 子书诀已经开始后悔答应让她验尸了。 林妗染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语气坚定:“我可以!” 经历了生死,林妗染忽然发现自己自打穿越过来就一直依赖着子书诀,离开他都不知道该如果活下去。 从今日起,她想靠自己!? 第一百五十章 头顶鞭痕 锦衣卫很快将三具尸首抬走,子书诀横抱着林妗染紧跟着走了出来。 汤绝已经牵着银鬃马等候在门口,子书诀扶着林妗染上马,自己才玄身也跃了上去。 直到马蹄声渐远,不远处的树干之上才探出一颗头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随手扯下几片树叶紧攥在手心,再松开手时,树叶已然化成了粉末,风一吹便散了。 茅草屋中,伏焱翘着二郎腿躺在木床上小憩。 手旁扔着已经空了的酒壶,轻微的鼾声透过门板传了出去。 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女子一身白衣,满头飘逸的青丝随风轻扬,右手提着两壶好酒。 刚刚行至床边,伏焱便被酒香吸引,忍不住嗅了嗅,紧闭的双眼倏而睁开,入目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你?” 伏焱脸上的欣喜顿时消散无踪,转了个身背对着白羽,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明明早已习惯了伏焱的冷漠,可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白羽天真的以为他对她的态度会改变,甚至会慢慢的爱上她。 可那日之后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竟再不见其踪影。 她已经来此处寻了他多次,每次他都躲着不肯见他。 空着的手捡起空酒瓶,白羽不禁自嘲的笑道:“看来你喝了不少。” 伏焱并未出声回应。 白羽依旧自顾自道:“若不是喝醉了没有防备,你现在是不是又躲起来了?” 伏焱依旧没有出声,但此时更像是一种默认。 白羽深吸了口气,终是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了他手旁,轻声道:“你赢了,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纠缠你。” 音落,白羽转身便走,行至门边,一手刚将门板拉开伏焱低沉的嗓音却传了过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羽开门的动作猛然一顿,扭头诧异的看向伏焱,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伏焱抿了抿嘴角,沉声道:“毕竟相识多年,理应问候两句。” “是吗?”白羽浅笑,但还是乖巧回应道:“好多了,师父他老人家医术一向高明,你是知道的。” “嗯。”伏焱轻声了一声,随即便又转过身不再出声。 直到听闻身后的关门声这才翻身坐了起来,拿起酒壶递到鼻前闻了闻。 酒香浓郁,又透着淡淡的辣味儿,起码是十几年的女儿红。 好酒! 伏焱仰头便猛灌了一大口,笑的一脸满足,全然没发现窗缝之外那双锐利却隐隐含着笑意的眸子。 北镇抚司。 按照子书诀的吩咐,三具尸首被搁置在了单独的房间中,出了林妗染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汤绝奉命守在门外。 林妗染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从袖袋中取出了勘验箱。 勘验箱落地瞬间放大,林妗染随手打开,看着里面干净如初的工具心情着实复杂。 她先前在梦中所取的东西果然都带过来了。 纤细的指尖一一略过那些工具,最后停在那副全新的橡胶手套上,动作利索的戴上手套,林妗染这才拿起刮刀走到了男死者的头前。 法医是最好的剃头匠,他们不但要将死者的头发剔除干净,更要保证头皮上的伤痕不被破坏。 林妗染脸色凝重,秀美的双眸透着坚定,手上的动作更是没有片刻迟疑。 将男死者的头发全部剔除干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值得高兴的是,林妗染在男死者的头顶竟发现了一道长约十公分的鞭痕。 会使鞭,能徒手挖出人心脏,又多了一个特点,这对确定凶手身份有很大的帮助。 林妗染没有片刻迟疑,紧跟着便又走到女尸首前,再次重复剃头的动作。 可意外的,女死者的头顶竟没有一点伤痕。 最后停在孩童身前时,林妗染的眼中却多了一抹悲痛。 究竟是什么样心狠手辣的人,竟连一个才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不但将其残忍杀害,还挖了他的心脏。 林妗染愤而抿唇,深吸了口气,忽而轻声呢喃道:“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替你报仇!” 说罢,这才动手开始给孩童剃头。 意料之外的,孩童的头顶竟也有一道清晰的鞭痕。 从方向和长短上判断,应该是和男死者同时受到的袭击。 林妗染轻触鞭痕,惊愕发现两人的头骨竟都被这一击击碎了。 看来死因并不像她先前推断的那般简单。 转身又拿出剪刀,林妗染开始剪男死者的粗衣,看着上面的血窟窿,林妗染甚至能想象出心脏被挖出时的血腥场面。 …… 一个锦衣卫策马到了北镇抚司门口。 “吁!” 拉紧马缰,锦衣卫甚至来不及将马绑好便已经冲了进去。 一路跑到院中,看到子书诀才停了下来:“大人。” “说。” “这是刚刚在血屋中发现的。”锦衣卫将两根染了血的草药递了上去。 子书诀抬手接过来打量着。 这并不是一般的草药,寻常药铺中都买不到,只能在满是野兽的深山之中才能采到。 被害者一家都是普通的百姓,不会武功,更不懂医术,不可能有此草药,除非是凶手带过去的。 “这草药……我知道哪儿有。”旁边另一个锦衣卫突然出声说道。 子书诀扭头看向其。 锦衣卫连忙出声道:“先前家中老母身患恶疾,就需要这种草药医治,属下遍寻城中药铺不得,最后还是得一高人指引,说是深山之中的石屋中便有此草药,我连夜前往,果然发现了一处石屋,院中更是晒晾了许多草药,其中便有这味草药。” “石屋?”子书诀轻声呢喃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酒老院中的景象。 “跟我走。” 子书诀轻声道,人已经大步朝门口走去。 几个锦衣卫紧跟在后。 一炷香后,几匹马便停在了石屋前,却见原本该紧闭的大门竟半敞着。 “大人?”锦衣卫扭头看向子书诀。 “敲门。” “是!” 锦衣卫玄身下马,行至门边,正要敲门却忽然瞧见院中一片凌乱,脸色顿时一变。 一边将门推开,一边扭头看向子书诀,低声喊道:“大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狞笑 尸检在一炷香的时辰后结束。 林妗染走出房间时汤绝还守在门外,见到她连忙迎上前来,眼底的神色竟有些崇拜。 从前只晓得她能烧一手好菜,如今再看见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想象着它在尸首上触碰的模样,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她真的跟一般姑娘不同,但就是这份不同强烈的吸引着他。 “小厨娘,怎么样了?可发现了什么?” 看着汤绝充满期待的目光,林妗染竟有些忍俊不禁,一边甩了甩湿哒哒的手一边沉声道:“三人皆是被扭断脖颈死亡,男尸首和孩童的尸首头顶可见清晰鞭痕,三人皆是死后被挖出的心脏,如果我推断没错,凶手不但是个高手,而且善于使用鞭子。” 鞭子? 林妗染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自己被长鞭抽打的情景,不禁想起了那个差点害死她的女人。 她也擅长用鞭! 林妗染忙抬头看向汤绝,沉声问道:“汤绝,给我下毒的那个姑娘你认识吗?” “姑娘?”汤绝嗤之以鼻:“那根本就是个毒妇!” 见林妗染一脸疑惑,汤绝才继续道:“她叫白羽,同伏神医一样精通医术,但她却不喜救人,甚至以给人下毒为乐,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命丧她手。” 林妗染眉头越皱越深:“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把她抓了?还让她逍遥法外?” “抓人也要有凭证。”汤绝一脸无奈:“白羽十分聪明,每次下毒都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哪怕大人清楚是她所为,派出大量锦衣卫寻找线索,均无功而返,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林妗染默了片刻,忽而沉声道:“但这次有了!” 头顶的鞭痕便是最好的凭证。 “大人在哪儿?” “我带你去。” 北镇抚司门口,汤绝将林妗染扶上马车,关上车门便也跃了上去,抓住缰绳厉呵道:“驾!” 石屋院内,子书诀越过满地凌乱的草药,一眼便注意到了角落的孩童。 他就安静的靠坐在那儿,双眼紧闭,小小的脸上满是鲜血。 锦衣卫快步上前,手指在孩童鼻息间探了探,随即冲子书诀摇了摇头。 孩童全身已经开始僵硬,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子书诀面色凝重,因为不久前这个孩童还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甚至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可是面对酒老时却又那般乖巧。 另外两个锦衣卫已经进了石屋,入目却是悬吊在房梁上的酒老。 脸色同样铁青,四肢僵硬。 子书诀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见状只沉声道:“把人放下来!” “是。” 没有了绳子的遮挡,子书诀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酒老脖颈处多出的一道伤痕。 他不是自尽,而是被杀害后吊在这里的。 然整间屋子里,酒老和童儿都在,却独独少了重伤的白羽。 “大人。”锦衣卫随手捡起木床上的瓷瓶,不知里面装了什么药物,只可惜现在瓶子是打开的,里面也空了。 子书诀凑到鼻尖闻了闻,遂出声道:“立刻张贴官榜捉拿白羽,凡帮助北镇抚司抓到人者,赏银百两。” “是!” 画师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绘制出了白羽的画像。 一众百姓站在方板前看着通缉告示,画像中的女子十分貌美,不少男子表露出了遗憾神色。 “这么漂亮的姑娘,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不好吗?非要去打打杀杀,真是可惜了~”一男子双臂环胸说道。 身旁的同伴立刻笑着附和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心你也被挖了心。哈哈。” 面对同伴的嘲笑,男子却不以为意,只淡淡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瞧这细皮嫩肉的,摸上一把岂不爽翻了?” 两人嬉笑着走远,却并未发现人群中一道瘦削的身影已经悄悄跟上了他们。 二人一路到了酒肆,进门便要了两壶烧酒,一盘牛肉下肚,两人已露微醺之色。 那道身影就静静的坐在街对面的台阶上。 看着酒足饭饱的两人相互搀扶着从门内走出,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不过是肩头轻微的碰撞,酒醉的男子立刻大骂出声:“你踏马走路没长眼啊?敢撞本少爷,不想活了?” 然对方却并未理会他,只是快步离开,很快便消失在巷口。 眼见被无视,男子顿时来了火气,全然不顾同伴劝阻,转身大步便追了上去。 深巷中全然不似大街上那般热闹喧嚣,甚至看不见人影。 男子跌跌撞撞冲上前,却发现那道身影竟然就站在巷子中央,只是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 “死叫花子,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男子一掌扣住了面前人的肩膀,刚要用力,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握住,紧跟着反向扭转。 男子面露惊愕之色,想要抽回手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被拧断,面前的人缓缓转过身来,那张隐藏在破帽之下的脸赫然和通缉告示上的一模一样。 男子瞬间瞪大了双眼,眼底的恐惧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白羽狞笑着靠近男人,手上的力道依然在加重:“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怎么这个表情?” “啊——啊——” 男人剧痛下,恐惧的叫声越来越大。 刚刚追来的同伴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整个人被吓的怔楞在原地,直到听见撕心裂肺的喊声才猛地回过神来,转身便要跑,一根粗麻绳却死死缠住了男子的脖子。 顿时,男子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无助的看着巷外那些不断经过的人。 白羽偏头冷笑着,看着两个男子痛的扭曲的面容她竟觉得无比舒畅。 下一瞬,冰冷的手指直接刺穿了男子的胸膛。 喊声戛然而止,男子只感觉自己身体一颤,便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内拽了下去。 只低下头看了一眼便瞬间瘫软在地没了气息。 另一个男人缺氧严重,也只能虚弱的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白羽将满是鲜血的心脏装进布袋,然后缓步朝他靠近……?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似从前的他了 尖长的指甲缓缓靠近男人的胸膛,男人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白羽目光骤然变得凶狠,正要用力,头顶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住手!” 白羽动作猛然顿住,惊愕抬头,却见伏焱正一脸深沉的看着她。 “你、你怎么……”白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匆匆收回手,紧张的连站起身的动作都有些踉跄。 转身便要逃,却忽听巷口传来快马奔跑的声音。 是锦衣卫! 下一瞬,一只手直接扣住了白羽的肩膀,白羽甚至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大力拽走。 当马匹停在巷口时,巷子里就只剩下一具尸首和早已吓疯的男人。 “凶手去哪儿了?”锦衣卫提起男子的衣领大声质问。 然而男人只能不住的摇头,脸色苍白。 脖颈的红痕格外明显,子书诀只瞥了一眼便发现其舌骨已经被折断。 “给他找个大夫。” “是。” 锦衣卫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墙上的半枚脚印,子书诀陷入了沉默。 佥事府中。 汤绝一边烧柴一边拼命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家大人真是幸运,连找的夫人都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林妗染被他的话逗笑,看着少年稚嫩却脸庞,不禁打趣道:“怎么?你也想找个夫人了?要不待会儿等你家大人回来了,我便求他为你指一门婚事怎么样?” “不要不要!”受惊的汤绝连连摆手拒绝,脸色更是变得紧张起来:“我才不要像二哥那样为情所困呢,你瞅瞅现在,哪里还有半点过去意气风发的模样。” 听闻此,林妗染炒菜的动作微微顿了片刻。 汤绝要不说她都差点忘了。 她也是醒了之后听真儿说的,顾婉姝被一个夜闯府中的刺客杀害了,至今凶手也没抓到,而汤回竟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顾婉姝,亲眼看见顾婉姝被杀受了刺激,现在整日酗酒,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 将炒好的菜热在锅里,林妗染一边解围裙一变道:“汤二哥在房间里吗?我去看看他。” 汤绝闻言不禁微蹙起眉头:“大人也快回来了,要不……你还是等大人回来了再一起去看二哥吧。” 林妗染看着他担心的模样也不禁动容。 自打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除了子书诀,他还是头一次真心关心自己的人。 嘴角不禁上扬,轻声道:“放心,没事。” 汤绝带着林妗染一路到了汤回房门前,正要敲门,房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门上。 林妗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汤绝先一步上前将林妗染护在了身后,随即抬腿一脚将门踹开。 明明是正午时分,屋内却一片阴暗。 从前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却如同受伤的猛兽,蜷缩在角落,手里抱着酒坛不断灌着酒,除了扔在门边的酒坛碎片,屋中还滚着许多空酒坛,可见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林妗染蹙着眉,心底多少有些不忍。 印象中的汤回是翩翩君子,可此时的他不但一身满是褶皱的脏衣,更是头发凌乱,胡渣也长的老长。 “二哥!” 汤绝更是心疼,快步上前一把抢下了酒坛扔向一旁。 又是一声闷响。 汤回被扯的一个冽哧,动作缓慢的抬头,看向汤绝的目光是暗淡迷离的。 “别喝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为了那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连大人和我们这些兄弟都不顾了吗?” “她已经死了!”汤回喃喃道,声音却沙哑的厉害,眼眶发红道:“还不够吗?还要怎样?” 汤绝被他吼的愣在了原地。 汤回却在此时发现了还站在门口的林妗染。 阳光从她身后洒下,一身白衣一尘不染,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简单的碧玉发簪固定,简单却干净,犹如坠落凡间的仙子,美的不可方物。 汤回失焦的目光却逐渐变得阴沉,下一秒突然冷笑出声:“林姑娘也来了,身上的伤可好了?” 林妗染嘴角轻抿点了点头:“多谢关心,都好了。” “如果你是来问罪的,只怕找错了地方。”汤回突然摇晃着站起身,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盯着林妗染道:“顾婉姝死了,就埋在后山。” “二哥!” 汤绝下意识出声想要打断汤回,林妗染却笑着出声道:“没事,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听闻此言汤绝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汤回却不依不饶的再次开口道:“大人待您如珍宝,您如何理解?” 顿了顿又道:“属下身体实在不适,不能再陪姑娘说话了,请!” 话还未好好说上一句汤回便下了逐客令,汤绝为难的看了看汤回又看了看林妗染,被这样压抑的气氛折磨的不轻。 “二哥,你别这样,小厨娘也是好心,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来看你的,你……” “属下只是个小小侍卫!”汤回厉声打断了汤绝,冷颜道:“怎配让林姑娘惦记?林姑娘还是请吧!” 汤回一脸冷漠,林妗染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为了不刺激到他,还是转身出了门。 汤绝紧跟着也被推了出来。 “二哥,你……” ‘砰!’ 汤绝刚刚开口,面前的门便被大力关上,隔绝了满屋的酒气。 “我去做碗醒酒汤,你给他送过来吧。”林妗染淡淡道。 两人言语间朝庭院走去。 汤绝不忍:“我二哥现在心情不好你别跟他计较,等他过了这个劲儿一定会来跟你道歉的。” “他并没有对不起我。”林妗染微微一笑,轻声道:“今日之事别告诉大人。” “何事不能告诉我?”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汤绝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林妗染却是很快隐藏起脸上的惊慌。 “大、大人,您回来了?”汤绝嘿嘿一笑,打了声招呼转身便朝厨房的方向跑去,还不忘喊道:“我去厨房,马上开饭!” 子书诀淡淡瞥了其一眼,随即便把目光落在了林妗染身上。 伸手在其额头上探了探,语气瞬间温柔了许多:“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报复 林妗染脸颊微红,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始终觉得梦幻。 堂堂锦衣卫佥事,传言冷酷无情,杀伐果断,不知让多少人闻风丧胆。 可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爱上了她。 阳光倾泻而下,林妗染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刚刚靠近便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油烟味儿,子书诀不免蹙眉:“府中汤卫都会做菜,你便不要再进厨房了。” 林妗染噗嗤笑出声来,举起手,任凭阳光穿过指缝,浅笑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的手只能用来验尸?” 汤凌就站在子书诀身后,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见了今日之事,他确实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无骨的女人竟然懂的验尸,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只会给大人添麻烦。 不过目光触及到她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时,还是不进蹙起了眉头,轻声道:“大人说的对,林姑娘,您以后还是别进厨房了,做菜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透过汤凌复杂的目光,林妗染意识到了他的介意。 玩心大起,林妗染故意靠近汤凌,沉声道:“怎么?堂堂锦衣卫竟然会害怕吃仵作做的饭?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大牙?” “谁、谁害怕了?” 汤凌脖子一梗,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语气却明显底气不足:“不是开饭了?我这就吃给你看!” 看着男子快步离开的背影,林妗染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宽阔的院中,子书诀深邃的眉眼不由得被其吸引,从前只觉得女人是累赘,不愿靠近,如今却觉得府中有个女人连生活都变得多彩起来。 经过的侍卫也不禁侧目,阳光下的女子实在美艳得不可方物,甜美的笑容更是深入人心。 然触到子书诀满含警告的目光时,吓得连忙扭过头快步离开。 那一刻,子书诀的世界只剩下他和林妗染,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林妗染却并未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已经变了目光,自顾自的超前走去,手腕却突然被握住。 林妗染疑惑回头,却猛然撞入了一抹深情中。 脸颊顿时又红了几分,心跳随之加快:“大、大人……” “现在未在北镇抚司,你不必称呼我为大人。” 林妗染羞涩低头,手腕处传来他掌心的温热:“那、那我称呼什么?” “叫我名字。” 林妗染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 当着他的面直接唤他大名她还是不敢的。 “要不……我叫你诀大哥吧?” 子书诀微微垂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显然对这称呼很是满意。 嘴角忍不住上扬:“好,这个世界上也唯有你能如此称呼我。” 当今盛世,尊卑分明。 然佥事府却不同别处,子书诀总是与府中侍卫同桌而食,这也让众人对其更是信服。 饭桌上,汤凌就坐在林妗染正对面,看着满桌美食却迟迟不肯下筷,引得汤绝一阵嘲笑。 “五哥,你这是怎的了?方才不是还嚷嚷着要开饭,怎么不吃了?难不成真是怕了?” 看着汤绝嘚瑟的模样,汤凌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汤绝一眼厉声道:“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饭!” “五哥,你这算恼羞成怒吗?”汤绝顿时笑的更欢了。 汤凌脸色涨红,抬头恰好对上了林妗染看戏的笑眼,顿时只觉得备受打击,随便夹了根青菜便狠狠塞进了嘴里。 瞧他嚼的用力,林妗染故意扭头看向子书诀道:“诀大哥,你可回北镇抚司了?” 子书诀眼角余光瞥了眼汤凌,配合的摇了摇头:“还未回去。” “那你一定还未看见三具尸首胸前的伤口了。”林妗染故作疑惑道:“说来也奇怪,现在天也不算太热,三人又是刚刚被杀,伤口里怎的就生蛆虫了?” 汤凌嚼菜的动作猛然顿住,抬头看向林妗染,双眼瞪的老大,满是不安。 子书诀却好似并不在乎,依旧自顾自的吃着,只是轻声附和道:“大概是因为死者家住山脚下,蚊虫太多,并不是伤口自然生的。” 林妗染一手拄着下巴点了点头:“嗯,有道理。” 不怀好意的眉眼扫过汤凌已经有些发白的脸庞,林妗染沉声道:“你们是没瞧见,那蛆虫又细又长……” ‘砰!’ 汤凌猛地蹿了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木凳直接被撞翻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随即一手捂着嘴狂奔出了饭厅。 桌上其他人脸色也不太好,唯有汤绝笑的欢快。 当时他就守在门外,对尸首的情况也是了解的,他自是知道小厨娘是故意折磨汤凌的。 五哥一向高傲,除了大人和几位哥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是时长欺负他,他早就想报复五哥了,小厨娘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林妗染美滋滋的咬了一大口红烧肉:“让他上次冤枉我,这回扯平了。” “哈!原来你还是个记仇的主。”汤绝笑道。 他确实没想到小厨娘这么做竟是记恨着上次刺客被顾婉姝毒杀一事。 逗完了汤凌,林妗染才收起玩心,扭头看向子书诀道:“怎么?人还没抓到吗?” 听闻此言,子书诀眉心微蹙了蹙:“还没。” 林妗染抿了抿嘴角,脸色不禁凝重了几分:“听说她又害了一个人?” “不止一个,还有一个捡了条命。”汤绝附和道:“说来也奇怪,另一个都被挖了心,他竟然只是被勒断了舌骨,凶手到底为何会放过他?” “这就要问他自己了。”子书诀淡淡道。 “大夫已经为其治疗了,再过几天便能开口说话了。”汤绝道。 悬崖之上,只可闻山下呼呼风声,伴随着不时飞过的鸟儿。 伏焱大力甩开白羽,面露怒色:“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白羽怔楞了一瞬,随即忍不住勾唇浅笑,紧贴着伏焱,白羽仰头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伏焱微眯起双眼,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白羽!别再做无谓的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中的女孩儿 白羽脸上笑容微顿,但很快又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也不必插手。” 音落,白羽转身便要走,伏焱却抢先一步挡在其前面。 “你杀人取心可是为了炼制天下剧毒穿肠引?你以为凭穿肠引就能赢过我吗?” “为何不能?” 白羽猛的转过身来,看向伏焱的目光里充斥着不甘和坚定:“别忘了,这可是当年你亲口答应我的。” 当年,一场瘟疫席卷了中原,不知多少百姓无药可医惨死家中,道路上更是尸横遍野。 皇上困于宫中,为了安全只得封锁所有宫门,罢了早朝。 凡是染了病的宫人皆被集中扔到了冷宫焚烧殆尽。 伏焱见此惨状终是出手相救,但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得将他治病之事传扬出去,可被医治的百姓为了感谢他,更是为了更多染病之人能活下去,还是偷偷将消息传了出去。 当时的白羽也已学有所成,恰好借此机会历练,却不想伏焱的名讳一出,原本来找她看病的人竟少了大半。 白羽气不过,一路找上了伏焱的住处。 当见到他院中的病患竟比自己多三倍还不止时,终是忍不住爆发了,当场发誓定要与伏焱比试个高低。 从那之后,两人便似结下了不解之缘,无论伏焱走到哪儿白羽就会跟到哪儿。 江湖中有一神医的消息还是传入了宫中,皇上密见大臣,最后决定还是召伏焱进宫面圣。 白羽再次被忽视,这让她无法忍受。 因此她夜半溜入那些被伏焱治好的病人家中,在其饮水中投了毒,第二日病人的症状不但再次加重,甚至还有了窒息的现象。 一时之间,伏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人人都道其是骗子,只因在当下那般困苦的环境下,伏焱还秉持着三两银子才给看病的原则,这也让很多百姓倾家荡产。 皇上得知后大怒,不但取消了面圣的决定,甚至派人要将伏焱下狱。 幸而伏焱以命相抵,承诺若治不好便自缢而亡。 身为皇帝,无法至百姓生死于不顾,也只好点头应下。 却不料三日后,伏焱便调配出了解药,救下了所有人,皇上这才勉为其难恕了伏焱死罪。 白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更是不服,胜过伏焱成了她的毕生所愿。 却不想在一次次的接触比试中,她竟然对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动了心。 白羽向来不是个扭捏的人,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便向伏焱说明。 原本以为伏焱也是个有心之人,却不想其竟毫不犹豫的拒绝。 在他眼里,白羽不过是个对手,仅此而已。 白羽不甘,于是与伏焱立下赌约,若有朝一日她赢了伏焱,伏焱便要娶她过门。 然过了数年,她却没一次能赢得了他。 “还是你想就此认输,娶我过门?” 白羽逼视伏焱,渴望着他的答案。 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紧握成拳,伏焱同样垂眸看着她,心情却是无比复杂。 “我……自然不是……” 白羽眼中的光顿时暗淡了下去。 这回答在白羽的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失落。 “既然如此,那你便不要阻止我。”白羽转身道:“而且我要让你记住,现在死在我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你的拒绝,他们不是被我杀的,而是被你!” 音落,白羽直接施展轻功离开了山崖,独留下伏焱一人迎风而立。 林间不时传来几声鸟鸣,似在催促着什么,让伏焱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事实上早在锦衣卫发现尸体的时候他便知道是白羽干的。 也是在街上看见了搜捕的锦衣卫,伏焱才抢先一步将人带走。 原本是想劝她放手,如今看来,倒是不可能了。 伏焱索性席地而坐,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山涧,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坚持究竟是错还是对。 轻叹了口气,伏焱抬手从胸口掏出了一枚发簪。 发簪外包着一块儿紫色手帕,手帕一角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迎着光,那水似还在流动,鸳鸯也更加惟妙惟肖,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伏焱垂眸看着,深邃的眉眼却更像是透过发簪在看某个人,口中突然呢喃道:“你到底在哪儿?可知我已经寻了你多年?为何你还不出现?还是当真如他们所说,已经死了?”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忙抬起手紧紧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果然,这么多年了,能让他感觉到心痛的还是只有她一人。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白皙干净的脸庞,迎着光,看着他的眼神是那般的温柔和神情。 伏焱突然脊背一软,直接躺倒在草地上。 他似乎很喜欢在这种静谧的地方安静的看着天空,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还在身边一样。 伏焱缓缓闭上眼,思绪却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自幼他便在医学方面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因此给爹娘带来了不少荣耀,却也因此引来了有心之人的算计。 那日尚且年幼的他独自上山采药,却突然被几个蒙面人围住,他们要伏焱跟他们走,替他们做事,伏焱不肯,几人竟重伤了他之后直接将他丢下了山崖。 幸好石壁间的树枝救了他一名。 摔到崖底之时,他全身的关节几乎都被摔断了,根本动弹不得。 伏焱只觉绝望,只安静的等死。 然而他却等来了一个白衣女孩儿。 她臂间挎着草篮,里面装满了草药,在漫山遍野的黄花中欢快的嬉笑着,犹如不小心坠入凡尘的精灵,瞬间便钻进了伏焱的心里。 看着小姑娘一步步靠近,伏焱难得的又有了求生的欲望。 只可惜伤的太重,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可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感应,原本已经走远的小女孩儿竟又突然折返了回来,还发现了他。 最初的小女孩儿是害怕的,可是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小女孩儿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上前来,用自己瘦弱的小身板撑起他,还口口声声道有她在一定不会让他死。 伏焱忍不住勾起嘴角,他信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游夜市 幸而小女孩儿并没有让伏焱失望。 他被她带回家悉心照顾,伤势也开始好转,只可惜好景不长,他还是被女孩儿的爹娘发现,并将他无情的赶出了家门。 从那之后,伏焱便将她藏在了心底。 伤好之后,他也曾试图去她家中寻她,却不知为何再也没见到她的身影,想去问她的家人,却连她的家门都进不去。 在那之后,女孩一家便搬了家,伏焱便再没去故意去寻过。 也许不打扰,就是对女孩儿最好的报答。 冷风拂面,伏焱紧闭的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清泪。 只是不知这泪是为幼时的女孩儿而流,还是为了白羽,亦或是,为了自己。 …… 夜幕降临。 夜市两边的红灯笼纷纷亮了起来,将整条街照的犹如白昼。 这是城中最为热闹的夜市,倒比白天的人还要多上些许。 为了不引人注意,林妗染一身男子装扮紧跟在子书诀身侧。 香味儿不断从各处飘来,林妗染只感觉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对面突然涌来一群游玩的百姓,子书诀下意识抬手将林妗染拥进怀里,垂眸柔声问道:“饿了?想吃点什么?” 林妗染甜甜一笑,目光不由得转向路边一处面摊。 “那里人好多,东西肯定好吃,要不咱们去尝尝?” 得知子书诀晚上要带自己来逛夜市,她可是特意连晚饭都没吃。 子书诀倒是随意,只瞥了一眼便点头应道:“好。” 汤绝和汤凌跟在两人身后,看见子书诀如此宠溺的模样倒也习惯了不少,只乖乖跟了上去。 “五哥,你觉不觉得自从有了小厨娘大人变得有人情味儿多了。”汤绝凑到汤凌耳边,小声嘀咕道。 汤凌扭头白了其一眼:“就你话多。” 音落,汤凌不自觉偷偷扫了林妗染一眼。 她就这么靠在大人身侧,小小的人儿比大人矮了刚好一头,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府中因为林妗染确实变的有温度了。 凌厉的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刚刚坐定,小二便热情的招呼了上来。 “几位客观,想吃点什么?” 光是扫一眼,小二便知几人身份不简单,顿时变得又恭敬几分。 “来四碗阳春面。”汤绝道。 “好嘞。” 小二转身刚刚离开,两道纤细的身影便从远处快速靠近。 走在前头的是个白脸小生,看上去白白净净的,林妗染几乎一眼就看出其是女扮男装,而紧跟在其身后的同样也是个姑娘,虽然也是男子装扮,气质上却明显比另一个人要弱上许多。 “这是谁家的小姐和丫鬟偷溜出来了?”林妗染凑近子书诀,八卦的小声嘀咕道。 子书诀闻声抬眸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凝重了几分。 一旁的汤凌和汤绝同样如此,眼神中更是多了一抹惊诧。 “这不是云……” 汤绝下意识出声,可话还未说完便被子书诀一记厉眸打断。 林妗染一脸迷茫的看着两人,还不等开口,那两道身影已经到了跟前。 “诀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走在最前的女孩儿满脸欣喜,瞥向坐在子书诀身旁的林妗染时却又变的一脸厌烦。 “没看见本公……子来了吗?还不让开!” 林妗染抬眸也冷冷瞥了她一眼,嗤笑道:“凭什么?” “凭什么?”女孩儿显得一脸诧异,反手指着自己的鼻梁道:“你不知道本公子是谁?再不让开,小心我杀了你!” 林妗染顿时蹙起了眉头,对女孩儿的威胁更是厌恶到了极致。 “哦。”林妗染轻应了一声,随即低下头淡淡道:“那你就杀吧。” “你!” 云裳全然没料到林妗染会如此回答,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雨竹,给我教训她!” 云裳厉声道。 “是!” 身后的女子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冲着林妗染便高高扬起了巴掌。 然而还未落下子书诀沉冷的声音便飘了过来:“公子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人,是否该问问我的意思呢?” 雨竹扬起的巴掌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为难的回头看向自家主子。 云裳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看着子书诀那张俊朗的面容终究还是按耐住了。 “罢了,雨竹,你退下吧。” “是。”雨竹应了一声,乖乖又退回到了云裳身后。 全程林妗染甚至都不曾抬头看一眼。 小二此时端上了阳春面。 不断飘来的香味儿瞬间驱散了林妗染的不快。 自觉端给子书诀一碗,笑道:“好香,诀大哥,快尝尝好不好吃。” “诀大哥?”云裳隐约察觉到了不对,看着林妗染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 子书诀扭头看向林妗染时,脸色顿时又恢复了一片柔情,浅笑着点头:“好。” 看着子书诀夹起面就要往口中送,云裳连忙出手拦下:“诀哥哥,你不是说这些路边摊不干净不能吃吗?我知道前面就有一家酒楼,新来的厨子有一道拿手好菜叫鸳鸯醉鱼,味道极佳,我们一起去吃吧。” 云裳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食客纷纷扭过头来,看向两人的目光里透露着不善,也只有小二虽然心中不快,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能埋头继续煮面。 然不等子书诀出声,林妗染却突然冷笑道:“这位姑……公子。” 林妗染故意顿了一瞬,眼底多了一丝挑衅:“你可能是会错意了,诀大哥只是说这些路边摊不适合你,却没说过他自己不想吃。” 说着,林妗染还故意扭过头看向子书诀,脸上顿时挂满了笑意:“对吧?诀大哥?” 看着女孩儿满眼期待的目光,子书诀终是不忍让她失望,遂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如此,却是激怒了云裳。 “你到底是谁?”云裳突然逼近林妗染,厉声道:“你跟诀哥哥是什么关系?” “我……” 林妗染差点脱口而出,但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是一身男装,若被周围人听见了,只怕要误会子书诀有断袖之癖,毁他名声之事,她还是不愿做的。 “在下乃新来仵作。”林妗染故意学着府中侍卫的样子,双手行礼道:“见过公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打量 “仵作?”云裳上下打量了林妗染一眼,眼底散发着怀疑:“我怎么不知道北镇抚司新来了个仵作?” “大概是公子日理万机,自然没有功夫关注这些小事。”林妗染笑道。 云裳怀着疑虑看向一旁的汤绝和汤凌,沉声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两人闻言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但见子书诀面色如常,两人只好如实点头:“是真的。” 汤绝道:“老仵作年事已高,大人体恤其辛苦,便上奏皇上让其告老还乡了。” 云裳自是清楚汤绝不敢欺骗自己,倒也相信了几分。 只是大概出于女人的直觉,云裳总觉得面前的人没有那么简单。 随即看向林妗染蹙眉问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做仵作多久了?” 林妗染被她问的一愣。 这些问题她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默了片刻才纠结着开口:“我……” “公子到此不是就为了盘问仵作的吧?”子书诀突然出声打断了林妗染。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子书诀。 但见子书诀垂眸看着云裳,浅笑道:“刚出锅的阳春面,看起来还不错,公子可要尝尝?” 这是子书诀第一次主动邀请自己,虽然嫌弃,但云裳还是喜出望外,几乎毫不犹豫的点了头:“要!” “公子!” 眼见云裳当真要坐下去,雨竹有些急了,连忙上前劝道:“公子,您千金贵体,怎可吃这些东西?还是让奴才去酒楼里给您买些上好的点心来吧。” 此话一出,林妗染忍不住冲天翻了个白眼儿。 这是要矫情到什么地步了?一碗面而已,能吃死她不成? 懒得再理会她们,林妗染索性端起了自己那碗面,满脸堆笑道:“那个……大人,公子,您二位坐这边吃,我去隔壁。” 音落,也不等子书诀和云裳出声便已经等不及走向了另一张桌子。 刚刚坐定,便迫不及待的将面往口中送。 再等一会儿面都要坨了,这两个人来的真不是时候,耽误她吃面。 林妗染心中腹诽,全然没注意到周围几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早已变得怪异,汤绝和汤凌更是满脸不安,生怕云裳一气之下料理了林妗染。 “大胆!”雨竹最先反应过来,冲着林妗染的背影便大吼道:“公子还未坐下,你岂敢先坐?” “雨竹。” 云裳却淡淡出声唤住了雨竹,在子书诀面前,她尽力想保住自己温婉的一面。 “罢了,近日挖心案闹得满城风雨,想来她跟着诀哥哥也辛苦的很,便让她吃吧。” 再转过头看向子书诀时,云裳又是满脸笑意:“诀哥哥,我们一起吃吧。” 子书诀下意识看了眼林妗染。 聪慧如她,怎会看不出云裳女儿家的身份,眼下竟真的一个人坐在了旁边,任由云裳纠缠自己,子书诀不免心中郁结,索性应下:“好。” 云裳欣喜,拉着子书诀坐定,还不忘扭头冲一旁的雨竹吩咐道:“叫小二再多做一碗,你也尝尝看。” 雨竹顿时面露难色,下意识拒绝:“公子,奴才就不必了,奴才还不饿。” 然而此时的云裳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 她只知道这是她的诀哥哥第一次主动约她吃东西,那必然就是最好吃的东西。 “快去,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雨竹抿了抿嘴角,终是不敢忤逆,只得回头呼喊道:“小二,再做一碗阳春面。” 见此,云裳才满意低头夹了根面。 子书诀就坐在其身侧,看着云裳夹过来的面眉头紧锁。 “吃啊。”云裳一脸期待的看着子书诀。 “如此不妥。”子书诀淡淡道:“公子还是自己吃便好。” 汤绝和汤凌眼见两人气氛微妙,对视了一眼,默契的都走到了林妗染那桌坐下。 林妗染虽一直在埋头吃面,眼角余光却不停打量着云裳和子书诀。 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心就像被针扎了一般无比刺痛,连口中的面似乎都没了味道。 “有什么不好的?小时候我们不都是如此吗?”云裳笑意盈盈,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 子书诀拗不过,也只好张嘴,任由云裳将面条喂入口中。 “当时年幼尚可,如今还是要避嫌的好。”子书诀淡淡道,人已经起身,拿了一双新筷子递给了云裳。 云裳怔楞了一瞬才笑着接了过来:“好吧,那听你的,” 小二很快又端了碗面上来,云裳自顾自推到了子书诀面前。 子书诀却是将目光落到了一侧的林妗染身上。 不知何时她的碗里早已空了。 子书诀已经将自己的面递了过去。 林妗染一愣:“大人?” “你不是还想吃?” 瞧见她不停瞥向煮面的锅,子书诀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妗染仰头看着他,忍不住甜甜一笑:“谢谢大人。” 云裳不悦,偏头看着两人,正欲出声,两个醉汉却突然扑了过来。 桌上的碗筷被打落,发出噼啪的声响。 云裳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起身后退,雨竹也连忙上前将云裳护在了身后。 “哪里来的狂徒?还不退下!” 雨竹厉声呵斥,反倒是引得两个醉汉哈哈大笑,伸手便朝两人抓去,口中还不忘念叨:“瞧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定是女扮男装!” “哈哈,那咱们就赌一局如何?”另一个壮汉附和,猛然伸手便将雨竹扯到了一旁。 “住手!”汤绝立刻上前将人扶住,随即踹出一脚直接将醉汉踹翻在地。 子书诀更是先一步将云裳护在了身后,厉眸射向醉汉,还未出声便已经将人吓退。 “你们、你们居然敢跟我们动手?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动了我们你们就等死吧!” “到底是谁找死还不知道呢!” 雨竹气不过怒吼出声,恨不得立刻招来知县老爷,将两人就地正法。 云裳却是躲在子书诀身后,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这种被他保护的感觉让她沉迷,甚至连刚刚的恐惧都被抛诸脑后。 “诀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下一瞬,子书诀只觉得腰间一紧。 云裳竟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和亲? 几个醉汉被汤绝和汤凌打发掉,转过身来便瞧见这一幕,两人登时红了脸,匆忙别过头看向别处。 林妗染仍坐在原地,握着筷子的手却在不断缩紧,甚至发出咯吱的响声。 “诀哥哥……” 女孩儿娇柔的嗓音不断从耳后传来,子书诀终是不耐的紧蹙起眉头,声音低沉道:“还请公子自重!” 云裳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眼下他们正在街边,更何况还是一身男子装扮。 雨竹立刻上前搀扶云裳,凑近其耳旁小声道:“主子,眼下宫里的人一定在四处搜查您,还是低调点的好。” 云裳默了片刻,随即点头:“你说的对,那这样吧。” 云裳扭头又看向子书诀,笑道:“诀哥哥,长这么大我还不曾去你的宅院看看,今夜既闲来无事,不如让我开开眼界?” 子书诀转过身来,看着云裳的目光却平淡如水,只淡淡道:“普通宅院倒也没什么可看的,倒是公子您……” 子书诀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路口闪过的几道人影。 虽然他们都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但动作步伐,甚至从神态中都可以看出那几个并非凡人,很有可能是从宫里来的。 嘴角微扬:“又是偷溜出来的?” 云裳顿时撅起了小嘴儿,不满的瞪了子书诀一眼:“既然知道干嘛还问。” 看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子书诀也是头疼的厉害。 此乃当今圣上的十九公主,生母乃是深得圣心的已故贵妃刘氏。 又因长相绝美,活泼机灵,因此深受皇上喜爱。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十九公主的性格脾气却与其他公主相差甚远。 非但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对后宫中的争斗更是厌恶至极。 整日都缠着学堂中的各位贵公子们讲述宫外的事,再大一些了,便是打扮成太监宫女的模样偷溜出宫来玩耍一番。 虽然几乎每次都会被皇上抓到,免不得一顿责罚,但云裳却乐此不疲,逃跑的手段更是越发高明。 连皇上见了都要摇头的公主,子书诀更是无奈。 只见小公主双手拄着下巴,一脸愤懑不平道:“难道你没听说藩国世子进京一事吗?” 子书诀默了片刻才应道:“有所耳闻。” 云裳又长长叹了口气:“听闻这位世子正值青春年少,还未婚配,而宫中适龄公主只有我一个,父皇今日找上我,竟有意要将我许配给藩国世子。” 在当朝,公主和亲嫁给藩国世子是最正常不过事。 她们是公主,但同样也是皇帝稳固地位的重要棋子。 云裳就是想不通,明明父皇平日是那般的宠爱她,又怎么会忍心让她去遥远的藩国和亲呢? 况且,她的心里早已有人了…… 子书诀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从腰间取出一块碎银搁置在桌面上,再抬头看向云裳时,嘴角不免多了一丝笑容:“那公主意下如何?” “我自然是不愿意啊。”云裳脱口而出。 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瞧见周围嘈杂的人群,还是沉声道:“诀哥哥,我们还是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吧,许久不见,云裳实在有太多话想跟你说了。” 女孩儿目光灼灼,充斥着期待。 子书诀正欲开口拒绝,却不想一道瘦削的身影突然闯到了他和云裳中间。 云裳低头看着面前新来的仵作,火气顿时涌上脑门。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推我?” “公子别误会。” 方才两人的对话声音很轻,旁人没听见,她却是听了个满耳。 面前的人竟然是当朝公主! 看她方才的表现,应该是喜欢子书诀的。 林妗染愕然。 怎么她的情敌来头这么大呢?得罪了公主,子书诀能保住她不? 一系列的疑问在林妗染的脑子中炸开。 然当她听见云裳要和子书诀单独聊聊的时候,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还是不受控的冲了上来。 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不远处正快步走近的几道身影,林妗染顿时来了主意,连忙道:“公子,我只是看见那边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好像再找什么人,所以想提醒你一下。” 听闻此言,云裳和雨竹同时回头,但见几个大内高手竟马上走到跟前了。 她才刚刚偷溜出来,怎么能这么快就被抓回去呢! 云裳不甘,狠狠瞪了林妗染一眼后才看向子书诀,脸色倒是瞬间又变的无比温柔,引得林妗染只翻白眼。 “诀哥哥,不可将见到我的消息透露出去哦,等我甩开他们再回来找你。” 音落,云裳拉着雨竹便朝一旁的暗巷跑去。 子书诀默不作声的微微扭头冲汤凌使了个眼色,汤凌会意,手握绣春刀连忙也跟进了暗巷。 抬步刚朝林妗染靠近,林妗染却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子书诀脸色一怔,眼底尽是疑惑。 “你生气了?” 听着子书诀平淡的语气,林妗染觉得堵在胸口的这口气更闷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走那么快?” “我喜欢不行啊?” 明明知道不是他的错,明明知道是自己先躲开的,可这会儿林妗染就是觉得委屈。 光是子书诀一个凝视的目光就足以让她的委屈被无限放大,何况再加上他柔声的试探。 但不得不说,子书诀在摸人心这块儿一向高明,几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轻声笑道:“我与云裳公主的确是一同长大,但绝无儿女私情,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皇上又怎会将她许配给我?” 林妗染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尴尬。 但她还是忍不住又小声问道:“那……万一云裳公主亲自上皇上请求呢?请求将她许配给你,皇上会答应吗?” “这……”子书诀一时之间竟被问的不知该说什么。 林妗染却从他的沉默里知道了答案。 “会,对不对?” 街边的灯笼将林妗染的脸颊映红,那双原本晶亮的眸子此刻却雾水萌萌。 站在拱桥中央,林妗染终是忍不住小声道:“在我们那里,男人一生只能娶一个老婆,相生相伴,永不分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危机 河流的尽头,圆月照亮了整条街道。 子书诀垂眸看着林妗染,对于这种说法他是新奇的,却隐约有种向往。 林妗染瞧他默不作声,只当他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自顾自道:“我知道,在你们这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没有子嗣更是会被人嘲笑,可是在我的那个世界里不是这样的。” 子书诀安静听着,看着她的目光却是那般的温柔。 “在我们那儿,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若是再娶就是犯法,不但会被拘留教育,还会被戳脊梁骨!” 音落,林妗染便直直看着子书诀,期待着他的反应。 可意外的,他居然就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 林妗染不免有些生气:“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给点反应好不好?” 音落,林妗染转身便要走,手腕却突然被一股温热包围。 下意识回头,却撞进了一双满含深情的眸子里。 薄唇微启,语气却是无比坚定。 他说:“我答应你。” “什么?” 林妗染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一瞬,林妗染直接被一股大力拽的上前一步,撞进了一个健硕的胸膛。 另一只手紧跟着扣在了她的脑后,让她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字一句道:“我说,我答应你,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话音刚落,汤凌便快步走了进来,面露不安:“大人!” 子书诀闻声回头:“怎么样了?” 汤凌羞愧的低着头:“属下拦下了几个追兵,但一转头公主便不见了。” 扭头看向远处,夜市依旧人声鼎沸。 但云裳毕竟是千金之躯,马虎不得。 思虑再三,还是吩咐道:“你们两个一起去找,找到人了不必露面,悄悄跟着保护便是。” “是!” 知道大人是不想多惹事端,两人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离开。 林妗染不经意扭头,却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河对岸经过。 “诀大哥!”林妗染下意识低呼出声。 子书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也只见一道背影。 “是白羽!”林妗染坚定道。 子书诀眉心微蹙,突然一手扣住林妗染的腰身,脚尖轻点人已腾空而起,直奔身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 又穿过两条暗巷,雨竹终于受不了一把拉住了还想继续跑的云裳:“公主,不能跑了,真的不能跑了,再跑下去我就要死在这儿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没用!”云裳嘴上嫌弃着,却也真的停了下来。 扫了一圈周围。 跑出了夜市,街道上竟显得十分冷清。 云裳戳了戳手臂,遂拉着雨竹走到了一旁的台阶前坐下:“先休息会儿吧,他们没追上来想来是被甩掉了。” 雨竹喘着粗气道:“公主,有他们跟着不好吗?还有人保护你!咱们两个都不会武功,万一遇上坏人可怎么办?” “怕什么?”云裳仰着脖子,得意道:“这儿可是我诀哥哥管辖的范围,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我动手?那就是不想活了!” “你说的可是子书诀?”身后骤然传来一道阴冷的女声。 云裳和雨竹都吓了一跳,猛地窜起来看向声源处。 虽然害怕,但雨竹还是挡在了云裳身前,壮着胆子厉声道:“你是谁?干嘛躲起来鬼鬼祟祟的?” “躲?就凭你们也配让我躲?” 阴影下缓缓走出一名穿着灰色斗篷的女子,宽大的帽子遮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长相,但缠在腰间的长鞭却格外显眼。 意识到来者不善,雨竹小声冲云裳道:“公主,我数到三你就跑,我帮你拖住她!” “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公主,只要您能好好的,奴婢死也值得了!” 言语间,斗篷女子已经走近了数丈,雨竹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一……” 云裳紧咬下唇。 “二……” 云裳终是放开了雨竹的衣角,眼角含着泪。 “三!” 话音未落,雨竹便毫不犹豫的朝斗篷女子冲去,云裳则是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她不敢停下来,更不敢回头,她怕自己稍微犹豫便再也跑不出一步。 然而还不等她跑出街口,身后便陡然传来雨竹的惨叫声。 云裳猛然止步,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 只见雨竹被长鞭缠住,斗篷女子随即轻轻一甩,竟直接将雨竹甩飞了出去,身体重重摔在地上,顿时呕出了一口鲜血。 “雨竹!” 云裳不由得尖叫出声,下意识想要回去,雨竹却拼尽全力冲她大喊:“不要过来!快跑啊!” “跑?想往哪儿跑?”斗篷女子狞笑着,不紧不慢的朝云裳走去。 云裳吓得双眼瞪大,双腿犹如被灌了铅一般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似乎你和子书诀关系非同一般?”走得近了,斗篷女子突然狞笑着问道。 云裳警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你认识诀哥哥?你们……是仇人?” 云裳试探性的问道,斗篷下的脸却是猛地一沉,扬起手便要狠狠挥下去。 “多嘴!” 云裳尖叫着闭上了双眼,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下一瞬,耳边便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云裳诧异睁眼,但见前一刻还嚣张的斗篷女子此刻竟捂着手腕,痛的五官都揪在了一起。 子书诀玄身而立,背对着云裳,看向白羽的目光里透着狠戾。 “死性不改!” 子书诀厉声呵道,猛然上前一把扣住了白羽的肩膀,随即加重力道,竟活生生卸了她的手臂。 “啊——” 痛苦的尖叫声顿时划破夜色。 云裳也终于回过神来,忙跑过去将雨竹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 雨竹连连摇头:“我没事,公主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你个笨蛋!”见雨竹当真无事云裳才放下心来,厉声喝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记得跟我一起跑听见没?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跑得了?真是笨!” 雨竹乖巧听着,嘴角始终挂着笑容。 她家公主就是这么善良,嘴硬心软可爱的很。 然一声怒吼却是打断了这片刻的温馨。 “子书诀!我绝不放过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皆因我而起 回过神,才发现斗篷女子已经被子书诀制住,宽大的帽子被摘下,露出那张苍白却狠戾的脸庞。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云裳大步到白羽身前,厉声质问。 白羽抬眸,狠戾的目光让云裳不由得心生畏惧。 然她只是冷冷瞥了云裳一眼便别过了目光,根本不想跟他费过多唇舌。 “嘿!你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五马分尸?” 云裳说着就要冲上去对白羽动手,子书诀却适时出手将人拦下。 “公主,贼人的事属下自会处置,您还是先回宫去吧,免得再遭不测。” 言语间,汤绝和汤凌也追踪而来。 不等云裳再开口,便沉声吩咐道:“你们两个送公主回宫。” “是,大人!” 两人应了一声,随即一左一右对云裳做了个请的手势。 扫了眼已经停在身旁的马车,云裳满脸不愿:“诀哥哥,人家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一次还没玩儿够,不想回宫。要不……你陪我一起吧?这样就不担心再遇到坏人啦。” 云裳说的一脸天真,全然没注意到身侧的‘小仵作’已经变了脸色。 她自然认出眼前之人正是白羽,那个差点将她打死,又一再给她下毒、下药的人。 眼里的光不自觉又低沉了几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烈,白羽也在众人中注意到了她,忽的狞笑出声:“呦,你也来了?你还真是命大,竟没被毒死!” 先前对自己爱答不理,现在居然主动跟那个新来的小仵作说话? 这无疑是对云裳最大的羞辱。 还不等林妗染开口,云裳已经忍不住一巴掌扇了上去。 白羽双手被子书诀擒着无法动弹,半边脸硬生生的被扇的偏向一侧,即使月光暗淡,还是能清楚看见快速红肿起来的五个指印。 “哎呦,疼死我了!” 云裳抱着自己的手原地跳脚。 她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谁敢跟她说一个不字?甚至连打人都不用自己动手,却不想扇人嘴巴手掌居然这么疼。 雨竹立刻上前,看着自家公主同样红肿的掌心心疼不已,一双眼瞪的老大,恨不得将白羽生吞活剥了。 “你真个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伤了我们家公主!待我禀告皇上,定要诛你九族!” “九族?”白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仰头哈哈大笑出声:“我早就没什么九族了,看来要让公主失望了。” “你!”云裳气急。 林妗染却突然淡淡道:“公主,此女子憎恨的人并非是您,您也不必卷入这旋涡之中,还是听大人的话快些回宫吧,晚了,怕是皇上要担心了。” 云裳回头,狠狠瞪了林妗染一眼:“又是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一边待着去!” 说着,还不忘狠狠推了林妗染一把。 林妗染毫无防备,加上脚后刚好是块儿顽石,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朝后仰去,幸而汤绝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当心!” 扭头看向云裳,眼底的怒意实在明显,幸而此时的云裳注意力都在子书诀身上,而子书诀又将自己的情绪很好隐藏,并未叫云裳看出半分异常。 “诀哥哥,既然你今晚有公务在身,那云裳便不缠着你了,至于这个女人……” 云裳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白羽,沉声道:“既然她说她没有九族,那我就杀她一个,不如……就五马分尸吧!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活生生撕裂,我看你还敢不敢对本公主不敬!” 云裳恶狠狠的说着,随即转身在雨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沉声道:“回宫!” 汤凌拍了拍汤绝的肩膀是示意其上马车,汤绝这才不放心的松了手,但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小厨娘,你自己当心,一定要跟紧大人!” 林妗染被他紧张的模样逗笑,好像自己就是个玻璃人随时会破掉一般。 但还是被他的真心感动,浅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 马车已经走远,子书诀一手擒着白羽的双手,一手握住她的腰带,轻轻一扯,斗篷随即敞开,一个染血的白布带随即滚落了出来。 林妗染眉头轻蹙,弯腰将布袋捡了起来,一打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赫然出现在眼前。 子书诀面色微沉,冷声问道:“酒老和童儿可是你杀的?” 既然做了,白羽自然是不怕被子书诀发现,于是大方点头:“是我杀的。” “原因。”子书诀言简意赅,但看着白羽的目光明显多了一丝冷意。 白羽微勾起嘴角,冷哼道:“怪就怪那个小崽子太多事,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他别动我的架子,他偏偏不听,发现了我的秘密,那我只有宰了他。” 顿了片刻,白羽才继续道:“至于酒老那个老家伙,我原本是想着看在他当了我多年师傅的份儿上饶他一命,但他实在太聪明,不但发现了我的秘密竟还试图阻止我练毒!” 白羽的目光突然变得狰狞,咬牙低吼道:“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赢过伏焱!任何人都不行!” 林妗染惊愕出声:“你杀了那么多人,挖了他们的心脏,只是为了……赢伏焱?” “不然呢?” 白羽扭头看向林妗染,狞笑道:“如果不是为了炼制天下独一无二的奇毒,那些肮脏的心脏我真是一下都不想碰。” “你可知你已经犯了死罪?”子书诀淡淡道。 白羽却一脸淡然:“你以为,你杀的了我吗?” 下一瞬,白羽扭头从口中吐出一枚毒针,子书诀反应极快,但为了躲避还是不得不放开了白羽。 但也就是这一刹那的自由,白羽便逮到了机会,转身跃上树梢朝阴影深处奔去。 子书诀带着林妗染正要追上去,一道身影却突然从一侧闪出挡住了二人。 抬眸看去,竟是伏焱。 “你都听到了?”子书诀疑问开口,语气却无比坚定。 伏焱微垂着眉眼,沉声道:“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把她交给我,我来处置。” 兄弟多年,子书诀自是了解伏焱的。 几乎没有犹豫,子书诀便点了头:“好,我就给你一天。”? 第一百六十章 为什么不说? 石屋中依旧一片狼藉。 白羽独自坐在木床上,面前摆放着依然鲜红的心脏。 抓起一旁的草药,运足内力,将草药的汁水挤入心脏中,原本鲜红的心脏瞬间发黑。 紧抿的嘴角微勾起一抹弧度,白羽伸手将心脏抓起,张口就要咬上去,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一股劲力吹开。 白羽惊愕扭头,但见伏焱已然站在门前,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而沉重。 白羽顿时慌了神,连忙将心脏塞入一旁的被褥中,但嘴边残留的痕迹还是无声提醒着伏焱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白羽断断续续的想要解释什么,但一开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伏焱沉着脸步步逼近,眼中流露出的失望让白羽痛彻心扉。 “只是为了赢我,你连最后的人性都不要了吗?”伏焱低沉出声,嗓音嘶哑。 逞强了多年的白羽在这一刻竟忍不住流了泪。 “人性?人性是什么?” 白羽挣扎着起身,狞笑着将棉被下的心脏抓了出来,举到伏焱面前低吼道:“你以为人心都是红的?你错了!有的人的心比炭都要黑!” 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白羽从腰间抽出了一条手帕,迎着风,手帕飘在半空中,伏焱却顿时变了脸色。 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白羽的手腕,将手帕抢过来在手中仔细端详。 那赫然时小时后,她替他包扎时所用的手帕。 怎么会…… “这条手帕怎么会在你手上?”伏焱只觉得一颗心被揪紧,呼吸急促的紧盯着白羽。 白羽回看着他,眼底是从没有过的绝望。 她说:“原来你还认得这条手帕。” “你、你的意思是……”伏焱不敢再想下去,双腿无力的后退着。 白羽却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当年那个救了你一命的人就是我。” ‘砰’ 犹如一颗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伏焱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你早就认出了我为什么不说?” 伏焱不明白。 她明明知道他的心事,他曾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关于幼时女孩儿的事情,她却从不曾提起,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 所以这么多年,即使他知道白羽的心事还是一昧的拒绝,甚至……甚至还定下了赌约。 “为什么!” 伏焱不禁暴怒。 白羽不禁苦笑出声:“因为曾经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白羽喃喃道:“当年你被爹娘赶出家门,我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跑出去找你……” 窗外忽然一声惊雷,天色很快便阴沉了下来,犹如白羽此刻的心情。 今年的第一场雨,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砸在门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白羽下意识走到窗边,仰头看着愈发密集的雨滴,开口道:“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我怕你出事,哪怕天黑了我都不肯回家,全身都被雨淋透,最后高烧晕倒在了大街上。” 伏焱蹙眉听着,心脏却疼的厉害,似被人用刀用力割着,连呼吸都显得那么痛苦。 “可我没想到,等我再次醒来,我居然……居然被卖进了青楼……” 微眯的双眼陡然瞪大。 “你……”伏焱下意识想要上前,白羽却突然大喝道:“别过来!” 伏焱脚步猛然顿住,看着白羽单薄的背影,突然开始痛恨自己曾经的残忍。 此时的白羽犹如受伤的小兽,一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砸在脚面上。 但她却不允许任何靠近,哪怕是伏焱,也不行。 过往的种种就像一场噩梦,这么多年,她苦练毒功也是为了不再被欺负。 “白羽……”伏焱忍不住轻唤出声,伸出去的手却迟迟不敢触到她。 白羽却还沉浸在回忆中。 伤疤已然被撕开,她就不怕鲜血淋漓。 “你知道那些男人是怎么撕扯我的吗?”白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些男人的手攥住她手臂时的刺痛感:“我的手臂被生生扯断,他们还觉得不够,还要把我的手绑在身后。” 白羽的声音夹杂着哽咽,这是伏焱从没有见过的。 在他的记忆里,白羽一向是高傲自大的,但凡有人惹她不快,她便能在不知不觉间给对方下毒,让对方生不如死。 她从没有脆弱过,更没有在他面前流过泪。 原以为她是坚强的,如今才知道那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整整三年,我被折磨了整整三年!当我好不容易逃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搬家了!”白羽哭喊出声,愤怒让她双目猩红:“当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时候,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白羽转过身来,看向伏焱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恨意和狠戾。 伏焱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轻易开口,只能嘴角紧抿保持沉默。 白羽狞笑道:“他们说,其实将她卖到青楼的就是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家中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他们需要银两生活!”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他怎么也寻不到她的身影,怪不得她的爹娘不让他进门,最后还搬了家。 原来不是为了躲避他,而是为了躲避白羽! 当一切真相被撕开,血粼粼的摆在面前,伏焱才意识到‘人生难得糊涂’的意义在哪里,然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白羽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容是那般的绝望、可怖而又让人心生怜悯。 “幸好,老天不负我,让我在因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本毒物秘籍,我每天偷偷练上面的毒功,几次差点被毒死。但好在我福大命大。” 白羽垂眸与伏焱对视,冷笑道:“你知道我毒功练成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伏焱已经了然,沉声开口道:“报仇。” “没错,是报仇。”白羽坦然道:“我杀了老鸨,也杀了我的亲生爹娘!”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恐惧,反倒觉得畅快。 她暗自发誓,没有人能在欺负她!?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没用的 天阴沉的厉害,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便变成了瓢泼大雨。 石屋中的光线也逐渐暗淡了下去,恍惚间,伏焱甚至都看不清白羽脸上的表情。 直到她突然靠近,仰头与他对视时,伏焱才看清了她满脸的泪痕,心痛的难以附加,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可一双手却像被定住一般竟动弹不得。 “我原本想着,以一个新身份回到你身边,那些不堪的过往就让它彻底过去。”白羽呢喃着,抬起手轻抚着伏焱俊逸的脸颊,轻声道:“可是为什么,你一定要执着于过去的那个人?现在的我不好吗?不够爱你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接受呢?” “白羽……” 伏焱刚想开口,却被白羽笑着摇头拒绝。 她说:“罢了,事到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手一松,心脏顺势掉落在地。 伏焱的目光下意识跟了过去,再抬起头,却发现白羽脸色青紫,眼里的光更是瞬间黯淡了下去。 “白羽!”伏焱惊呼出声,终是在她摔倒在地的前一刻将人拥进了怀里。 白羽全身瘫软,眼角的泪却变成了血,顺着两边脸颊滑落。 鼻孔可嘴角也有血跟着留下。 那一刻,伏焱是从没有过的恐惧。 她居然对自己下毒! “我给你解毒!”伏焱说着便要抱她起身,手腕却被白羽大力握住,随即用尽全力露出一抹笑容,冲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若想死,即便是你也救不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伏焱几乎要被她逼疯了。 “你明知道我这么多年在寻你,明明就在我身边却始终不肯告诉我真相,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却就这么死在我面前?”伏焱失控的嘶吼着,甚至连窗外的暴雨也无法压下他的声音。 将白羽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一点点消失,眼里的泪终是落了下来,刚好滴落在白羽毫无血色的脸上。 “你总是说我残忍,白羽,你岂不是更残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肯跟我坦诚相见?” 他似在埋怨白羽,但更是在恨自己。 然此时的白羽只能留给他一抹笑容,努力睁开的双眼也终是缓缓闭上。 原本想要去摸摸他脸颊的手无力垂下,重重砸在地面上。 伏焱终是忍不住仰天大吼出声,连屋外的树干似乎都被震的晃了几晃。 佥事府中。 林妗染刚刚洗漱一番换回了女装,推开门便瞧见了守在门外的危真儿,不禁楞了一瞬。 “真儿?你怎么在这儿?” “林姐姐,你身体好点了吗?”危真儿满脸担忧。 一想到她身上的那些伤口,危真儿就双腿打颤。 林妗染被她的真诚的模样感动,拉着她的手将人拽进了屋里:“我没事了,倒是你,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进来呢?万一淋病了可怎么办?” 危真儿垂眸看着自己被林妗染握在掌心的手,嘴角忍不住上扬,浅声道:“大人说,以后就让我跟着林姐姐,伺候林姐姐的衣食起居。” “啊?”林妗染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习惯了自己来,不用人伺候。” 危真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了几分,眼底蓄了泪:“林姐姐,你是嫌弃真儿吗?因为我曾经只是个小乞丐……虽然,虽然有爹爹,但也是见不得光的庶子……”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危真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林妗染不禁有些慌乱。 “林姐姐,你相信真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终是不忍见小姑娘伤心,林妗染只好点头应下:“那好吧,以后你就跟着我,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一定有你的份儿!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嗯!” 危真儿顿时破涕为笑,重重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她就不用留在府中白吃白住,良心不安了。 瞥了眼被林妗染随意丢在地上的衣衫,危真儿连忙上前整理:“林姐姐,我先去帮你把这些脏衣服洗了。” “艾?先不忙。”林妗染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拉了危真儿一把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瞥了眼暴雨中的院子,这种天气想来诀大哥也不会过来了。 如此林妗染才放下心来,走过去将门关上才又坐回原位,一脸神秘兮兮的问道:“真儿,你在京城多久了?” 危真儿思索了片刻,才笑着回道:“很多年了,娘去世后我便一直在京城中流浪。” “那你可知道宫中的云裳公主?”林妗染一脸期待:“或者,你有没有听你爹提起过云裳公主?” “知道。” 意料之外的,真儿竟然点了头。 她说:“听说云裳公主为人坦率,活泼开朗,十分得当今皇上的欢心,公主刚到及第之年皇上便迫不及待的为其选起了驸马,但不管是文状元还是武状元,亦或是各位大臣家中的侯爷公子,均入不了公主的眼,但唯有一人,是与公主一起长大,公主也曾直言,此生非此人不嫁。” 林妗染默默咽了口口水。 先前云裳的话她也听到了:“那个人……就是大人吧?” 危真儿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自是知道大人对林姐姐的心思,所以林姐姐问起她才直言不讳。 但在她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相貌俊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会被公主中意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公主高贵,过门必然是正室。 只可怜了林姐姐。 眼见林妗染脸色暗淡了几分,危真儿连忙安慰道:“林姐姐,你也别太在意,虽然将来您嫁给大人只能做侧室,但真儿看的出来,大人是真心疼爱林姐姐的,必然不会让林姐姐受委屈。” 看着危真儿满脸真诚,但林妗染却丝毫没感觉到被安慰。 古代女人的思想被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牢牢的禁锢住了。 林妗染垂眸看着危真儿,忍不住出声问道:“真儿,你就没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吗?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分享?”? 第一百六十二章 烧画像 危真儿整个人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林妗染:“林姐姐……” “真儿,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大家都是平等的!”林妗染说:“凭什么男人可以想娶几个娶几个,而女人就要默默忍受这一切呢?” “可是……可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啊。”危真儿不理解。 “以后就不是了。”林妗染脱口而出。 但见危真儿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疑惑,林妗染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说……说不定将来的世界会变成一个男人一生只能娶一个女人,这样就不会有那些失意可怜的女人,也就没有那些勾心斗角了。” 危真儿听罢不由得笑出声来,喃喃道:“那样的世界,一定很美好。”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这个话题也就算到此为止。 门外,子书诀抬起的手终是又缩了回去,光洁的眉心藏着一丝凝重。 他自是知道林妗染话中的深意。 她与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她无法认同他们这个世界的规则。 可他身为朝中臣子,婚姻大事本就由不得自己。 他能将林妗染禁锢在身边,可该如何才能阻止皇上赐婚呢? …… 顺天府。 难得今日公务少,皇上早早进了后宫,想去看看他那个爱玩儿的小公主回来了没。 要说这宫中的侍卫也是没用,竟连个人都能跟丢了。 一气之下直接打发他们自行去领罪。 幸而进了院子,便看见了守在门口的雨竹。 她回来了,想必云裳那丫头也定是回来了,皇上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雨竹抬眸瞧见皇上吓的不轻,正欲出声,却被皇上摆手阻止,雨竹只能跪在地上,满脸担忧的看着皇上进了门。 糟了糟了!她家公主还在房中花痴呢!若是被皇上发现定要受责罚了! 而此时的云裳正抱着子书诀的画像,独自站在火烛前欣赏,暗自幻想着自己与他成婚后的种种,嘴角忍不住上扬,竟都未发觉身后正缓缓靠近的脚步。 瞧着云裳的背影,皇上笑的满脸宠溺,然而当目光落在画中人身上时,却顿时变了脸色,语气也跟着阴沉了下来:“大胆!” 云裳受惊回头,脸色吓的惨白,直接跪倒在地:“云、云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皇上俯身一把将画像抢了过去,厉声道:“你如此,如何叫朕万岁?” 云裳呼吸顿时变得急促,因为紧张,脸色也跟着涨红,满头冷汗。 “父皇,女儿与诀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您是知道的,女儿是真的喜欢诀哥哥,还请父皇成全!” 看着自家女儿满脸泪水的模样皇上自是心疼不已,但因为对方是子书诀,皇上只能硬下心肠来,厉声道:“不行!你身为一国公主,肩负使命!藩国来的世子已经在驿站等候多时,朕已经让人安排他入宫朝见,倒是会将你指婚于他,至于子书诀,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佥事,怎能配得上你!” 音落,皇上转身便要离开,云裳仍跪在原地,无助的哭喊出声:“父皇!除了诀哥哥,女儿绝不嫁任何人!” 皇上脚步微顿,默了片刻还是狠声道:“只怕由不得你!” 看着父皇毫不犹豫的抬步离开,云裳终是起身追了上去:“父皇……父皇……” “来人!” 皇上刚走出殿门便厉声呵道。 两旁的侍卫立刻上前。 皇上冷脸道:“即刻起,你们将紫微殿给我包围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公主的衣食起居全部由新嬷嬷负责。” “是!” 侍卫领命,立刻将公主的寝殿层层包围了起来。 皇上垂眸又打量了眼手中的画像,随即伸向了一旁的烛火。 云裳大惊,呼喊着就要冲上去,却被雨竹和两个侍女死死拦住。 “不要!不要!” 眼睁睁看着子书诀的画像被焚烧殆尽,云裳只能无助的哭喊着。 皇上心痛不已,脸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只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随即大步离开。 看着画像被烧成灰烬,云裳只能无助的跪倒在地落泪。 雨竹心疼的跟着流泪:“公主,您别这样,回头我秘密让画师再画一幅来。” “父皇怎么能这样?”云裳想不通:“他不是一向最疼我的吗?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让我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云裳失控的在寝殿内嘶吼,雨竹想要再安慰两句却被新嬷嬷拽了出去。 侍卫很快便守在门前,雨竹想要再次上前已然被拦下。 “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入!” 雨竹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嬷嬷将寝殿的门关上,将公主的哭声也彻底隔绝。 天色还未明,雨竹身穿斗篷,一路躲避着侍卫朝宫门口跑去。 她必须趁着天亮之前将公主被软禁的消息传给子书诀。 哪怕是被杀头,她也要为了公主的幸福拼上一拼! …… 林妗染尚在睡梦中,却突然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匆忙睁开双眼,跳跃的烛火便将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庞照亮。 然还不等她出声,子书诀便大手一挥灭了烛火,随即玄身躺在了她身边。 林妗染受惊想要起身,可刚动了一下,一条手臂便缠上了她的腰身,将她硬生生又压了下去。 “大、大人……” 子书诀侧身躺着,薄唇紧贴着她的耳坠,喃喃道:“我说过,私下里不必叫我大人。” 随着他薄唇开开合合,一股股热气喷在她的耳朵上,林妗染只感觉心跳如擂鼓一般跳的厉害。 “诀大哥,你是不是……梦游了?” “我很清醒。”子书诀阖着双眼轻声道:“染染,我答应你。” 林妗染一怔。 他又答应她什么? 她可什么都没说。 想再问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林妗染也不敢乱动,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身侧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女子俊美的容颜,嘴角忍不住上扬,心中默念道,我答应你,今生只娶你一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后悔了吗? 一夜的暴风雨终于过去了,蔚蓝的天空有鸟儿鸣叫着飞过。 林妗染伸了个懒腰,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看向身侧,却发现空空荡荡,早已不见了子书诀的身影。 他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还未缓过神来,危真儿已经端着盆水在外面敲门。 “林姐姐,你起了吗?我打洗脸水来了。” “啊?哦!你进来吧,我马上就起。”林妗染招呼着起身下床,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到床脚的布料一角,脸色顿时红成一片。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昨晚做噩梦,从他寝衣上扯下来的。 眼瞧着危真儿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林妗染连忙将布料往被子下一塞就跳下了床。 危真儿脸上的笑容一顿,忍不住呵斥:“林姐姐,地上凉,你怎么不穿鞋呢!” 林妗染这才反应过来:“哎呦,这不是怕你进不来吗。” 说着,林妗染便坐在床边将鞋穿上。 趁着林妗染洗脸的空荡,危真儿准备去给她整理床铺,谁知双手刚触到被子便被林妗染一声尖叫吓住。 “林、林姐姐?怎么了?这被子有什么问题吗?”危真儿一脸茫然。 林妗染尴尬的笑笑,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那个……不是,被子能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习惯了自己整理床铺,所以你别碰,我自己来就行!” “可是……”危真儿有些犹豫:“大人说让我照顾您的啊!” “你听话,这些小事儿就让我自己来好吗?如果什么事儿都让你帮我做,我会不习惯的。” 危真儿终是拗不过她,只能等她洗好脸端着水出了门。 林妗染松了口气,正要过去叠被子危真儿却又折返了回来:“林姐姐。” “啊?”林妗染受惊回头。 危真儿甜甜笑道:“大人说等您醒了让您去饭厅用膳,早膳已经备好了。” “好。” 眼瞧着危真儿当真走远了,林妗染才匆匆忙忙将被子叠上,看着手上的布条,林妗染一个头两个大。 这种上等的布料只是扫一眼就知道是谁的。 若是让旁人知道子书诀夜宿在她的房间里,她这张脸就算是不能要了。 瞥了眼烛台,早已烧光了,新的烛台还没送过来。 林妗染干脆一咬牙,推开窗子直接扔了出去。 布条被风吹着漂浮在半空中,最后缓缓落在石子路上。 一只手突然将布条捡起,默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开。 危真儿迟迟没回来,林妗染只好一个人先去饭厅。 从碧树园去饭厅务必要经过大院,林妗染刚走近石门,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抱着一个人朝正堂走去。 许是职业习惯,林妗染并未继续朝前走,而是快步后退躲在了石门后。 子书诀就坐在正堂里品茶,直至脚步声到了跟前才扭过头来。 满头青丝稍显凌乱,不过一夜之间,他竟憔悴了许多,连胡渣都长了出来。 身上的衣衫更是潮乎乎的黏在身上。 这是从前的伏焱绝对不能容忍的,可现在,他就像没有知觉一般站在子书诀面前,然后将怀中人轻轻房子了木椅上。 指尖微动,温柔的将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 “你可以交差了。”伏焱淡淡开口。 他背对着子书诀,声音是从没有过的冰冷。 “白羽残害多名无辜百姓,理应处死。”子书诀淡淡道。 伏焱突然嗤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了两下:“是啊,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就算不自尽,到了诏狱一样会被折磨致死,倒不如像现在这般,死的利索。” 子书诀并未再言语什么,只是轻轻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门前:“你可后悔了?” 伏焱身形猛然一颤,双眼瞪大,转过身来紧盯着子书诀的背影。 “你说什么?” “一再拒绝她的靠近,如今她死了,日后你便也清净了。现在可是又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子书诀头也不会的轻声问道。 伏焱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声音低哑狠戾:“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她就是我苦苦寻找多年的那个人是不是?” “是。”子书诀毫不迟疑的出声道:“早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伏焱,是你自己太蠢。” 音落,子书诀毫不犹豫的朝门外走去。 伏焱只在原地怔了片刻,便不甘的追了上来。 凌空劈来的一掌吓得林妗染直接喊出了声来:“诀大哥!小心背后!” 呼喊间,林妗染已经跑到了子书诀面前。 子书诀却是不紧不慢的侧身,一把将林妗染揽进怀里,轻松躲开了伏焱的攻击。 伏焱双目猩红的瞪着子书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折磨她,你很开心吗?” 子书诀并未立刻出声,反倒是上下打量了一遍林妗染,见她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将林妗染拽到身后,子书诀这才看向伏焱沉声道:“口口声声说要寻她的是你,可认不出她的人同样是你,伤了她心的人亦是你,我为何要说?况且,她本人并不希望你知道,难道不是吗?” 一向高傲自大的男人此刻却脆弱的落泪,让人看了不免辛酸。 伏焱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任凭积水再次浸透衣衫。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自己与白羽的过去,伏焱痛苦不已。 林妗染心生不忍,想要过去安抚却被子书诀伸手拦下。 看着伏焱的头顶沉声道:“既然人犯已死,我自会向皇上禀明,念在你与人犯感情深厚,她的尸首我便交给你处理。” 音落,子书诀拥着林妗染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这一幕落在恰巧经过的侍卫眼里,只觉得自家大人冷酷无情,却也不敢多言语什么,只能快步离开。 毕竟王法无情,既然杀了人那势必要偿命。 然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林妗染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你不是说,你和伏焱是生死兄弟吗?”林妗染看着面色平静的子书诀,忍不住出声问道。 子书诀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应道:“是。”? 第一百六十四章 考验 “那你刚刚还那么对他?”林妗染不经意拔高了音量。 实在是刚才的伏焱太过可怜。 子书诀抬眸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道:“吃你的饭。” 林妗染撇了撇嘴,却也当真乖乖低头吃饭。 虽然这个男人对她是特别的,但他毕竟还是锦衣卫,杀人不眨眼,她也不敢担保自己会不会突然惹毛了他,还是听话点的好。 两道目光不经意在半空中相撞,子书诀几乎瞬间就读懂了林妗染的内心。 正要开口解释什么,一个侍卫却带着一身泥泞的姑娘走了进来:“大人,一早便发现她晕倒在门口,守夜的兄弟将她带了回来,刚刚醒来就说要见您。” 子书诀闻声抬头,却见来人竟是雨竹,眉心不禁微蹙。 “大人,求您救救公主吧。” 雨竹直接跪倒在子书诀脚前,声泪俱下道:“皇上昨夜到了紫微殿,说是要将公主许配给藩地世子,公主不肯,皇上竟一怒之下将公主幽禁了起来。大人,您自幼与公主一同长大,最是了解公主的脾性,若您不去,公主怕是要出事的呀!大人!” 子书诀脸色阴沉的厉害,终是缓缓放下了碗筷却始终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林妗染坐在旁边,埋头吃着碗中的白饭。 公主公主,又是公主。 怎的这位公主如此阴魂不散? 见子书诀迟迟没有反应,雨竹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林妗染。 虽然当夜暮色浓重,但在宫中服侍多年,识人的本事她还是有的。她几乎一眼便认出了这位便是当晚的那个小仵作。 “大人,这位是……” 雨竹下意识出声,可话还未说完就被子书诀冷声打断:“你先回宫去吧,我正好有折子要上奏给皇上,会顺便请命去探望公主的。” 话已至此,雨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叩头随即起身跟着侍卫离开。 只是转身前,眼角余光扫向林妗染时明显带着一份敌意。 林妗染故意抖了抖身子,一脸无奈道:“完了,从前有顾婉姝,现在又来了位公主,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得罪了一大帮子人。” 子书诀被她逗笑,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安心,不管何人要与你作对,那便是与我作对,我绝不饶他。” 离开前子书诀告诉她北镇抚司今日无事,她可以在府中休息。 林妗染戳着碗中的白饭,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过一旁的危真儿,小声问道:“真人,你过来的时候看见伏神医了吗?他还在府上吗?” 危真儿摇了摇头:“没瞧见,应该是走了吧。” 林妗染再次来到正堂时,只看见侍卫正在打扫地面上的污泥,伏焱和白羽早已没了踪影。 想着他痛苦至极的模样,林妗染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 如果有朝一日,她也离开了,子书诀也会这么痛苦吗? 顺天府。 皇上看了子书诀的奏折心情大好。 “很好,不愧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破案效率如此之高,朕定要好好褒奖你一番。” 子书诀立刻双手抱拳行礼:“皇上言重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皇上满意点头,只是那双透着笑意的眸子里却有着不达眼底的冷意。 “那人犯当真已经畏罪自尽了?” “正是。”子书诀不卑不亢道:“属下亲眼瞧见了人犯的尸首,已经命人下葬。” “真是太便宜她了。”皇上感叹道:“如此大奸大恶之人,唯有处以极刑才足以平民愤。” 话音刚落,便有太监低着头走了进来:“皇上,藩地使者有奏折呈上。” “拿过来。” 子书诀在堂下站着,眼瞧着皇上看过奏折后脸上顿时怒火冲天,直接将奏折扔了下去。 “大胆!好一个世子,不但与青楼女子厮混,更与乐师不清不楚,被藩王发现出逃至京,现下竟敢求娶公主?”皇上冲着太监怒吼道:“传旨!命世子蒋晋即刻返回藩地,闭门思过三月,无召不得入京。” “遵旨!” 皇上发了怒,太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应下便退了出去。 子书诀仍身形稳健的站在原地,虽微低着头,但也能察觉到皇上怒火未消。 突然,头顶传来了皇上低沉的嗓音:“你今日入宫,可是只为了挖心案?” 子书诀眉眼微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回道:“启禀皇上,今日入宫禀告挖心案只是其一。” “哦?那其二呢?” 子书诀嘴角轻抿:“是为了云裳公主。” “放肆!” 皇上一声怒吼,子书诀紧跟着单膝跪地,沉声道:“皇上息怒,臣并无他意,只是公主的贴身丫鬟雨竹一早便等在臣府门口,臣与公主自幼一同长大,虽知不配,但臣却一直将公主视为亲妹妹一般,自是不忍看其伤心,因此特来求皇上,收回成命。” 若是放在那个奏折被呈上之前,这话子书诀是断断不会开口的。 但如今既然已知藩地世子为人轻浮,以皇上对公主的疼爱自是不愿再将女儿嫁过去的。但话已经说出口,皇上势必要找个台阶下。 而事实也正如子书诀所想。 皇上听闻其言,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既如此,想要朕收回成命倒也不难。” 子书诀仍微低着头,立刻出声道:“皇上吩咐便是。” 这就是皇上对他心存疑虑,却又不会轻易处决他的原因, 他实在太聪明,办起事来就要方便的多。 皇上沉声道:“我命你护送世子回藩地,查清奏折上所言真假,若事情办得好,我便如你所求,给云裳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 “谢皇上!” 子书诀并未去后宫探望云裳,而是直接出了宫。 云裳满心欢喜,等来的却是自己的父皇,脸上的欣喜瞬间便被失望取代。 “臭丫头!”皇上忍不住呵斥了起来:“怎么?瞧见是父皇就不高兴了?” 云裳生气的扭过头:“父皇不疼云裳了。” “谁说朕不疼你了?”皇上别有深意的笑着走近云裳,在她耳畔轻声道:“朕只是不放心将你随便交给子书诀那个臭小子,所以想要考验他一番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 午后,林妗染正躲在房间中翻看自己的勘验箱。 危真儿却忽然在门外敲门,说是子书诀回来了,但汤绝正在帮其收拾衣物,说要出趟远门。 林妗染顿时来了兴致,连忙将勘验箱收进袖袋,起身去开门。 “出远门?去哪儿啊?” 危真儿抿了抿嘴角:“不知道,听说好像是要去藩地?” “大人现下在哪儿?” “就在卧房……” 危真儿话音未落,林妗染已经抬腿跑出了老远。 刚跑到子书诀卧房门口,还来不及敲门,却忽听门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诀哥哥,你这一去想必要十天数月才能返回,路上定好照顾好自己。” 林妗染脸上的笑容一滞,这声音……是那位云裳公主?她什么时候来的? “公主放心,臣自会小心。” “诀哥哥,你一定要跟云裳这么见外吗?”云裳言语间略显受伤:“你就还像从前一样,唤我云裳好吗?” 言语间,云裳忍不住又朝子书诀靠近了几分,子书诀却下意识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妗染看不见,只能默默听着两人的交谈。 子书诀垂眸看着她,眼底稍显不耐,但为了尽快将她打发走,也只能硬着违心道:“好,云裳,我还要整理东西,怕是没时间陪你,既已道别过了,你便先回宫去吧,免得皇上担心。” 见子书诀顺了自己的意,云裳顿时开心的不行:“好,诀哥哥让我放心,那我当然也不会让诀哥哥惦记,你放心,我定会在宫中好好等你回来的。” 子书诀听出了其言下之意,眉心不禁微蹙,但并没出声解释什么。 云裳却并未发现其脸色异常,依旧娇羞的微低着头,喃喃道:“父皇已经答应我,等你归来便要为我正式指婚……” 子书诀脸色微变:“云裳,你我之间……” “我知道!” 云裳急切的打断了子书诀,一边朝门口退去一边笑道:“我知道你一直顾念我的公主身份,但我不在乎,诀哥哥,不管你是锦衣卫还是平民百姓,这辈子我都非你不嫁!” 音落,也不等子书诀再出声,云裳便已经转身开门冲了出去,却与门外失魂落魄的林妗染撞了个满怀。 子书诀追上来的脚步猛然顿住,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林妗染脸上的泪痕。 “染染……” 林妗染却是飞速低下头,没让云裳看清她的长相,一开口,声音里却明显夹杂着哭腔:“奴婢知罪,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大人责罚。” “女婢?”云裳满脸诧异,转身看向子书诀:“诀哥哥,你的府上怎么会有女婢?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女婢的吗?” 不等子书诀出声,林妗染再次抢先回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是新来的厨娘,方才是因为今日送菜的人还没来,所以想来问一问,却不小心冲撞了公主。” “原来是这样。” 云裳此刻心情好得很,倒也不想与其计较,随口两句便将林妗染打发了下去。 林妗染谢恩后转身便走。 她不是古代女子,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娶别的女人。 如果一定要娶,那她宁愿自己不要。 林妗染目光坚定,却在转身离开的瞬间被一股大力抓住了手腕。 不等林妗染和云裳反应过来,子书诀已经一个用力直接将林妗染拥进了怀里。 林妗染震惊抬头,却意外的撞进了子书诀满含深情的眸子里。 云裳更是诧异的长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诀哥哥,你们……” 子书诀这才扭头看向云裳,沉声道:“她是府上新来的小厨娘不错,但也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云裳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你、你说什么?” 林妗染始终偏着头,子书诀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颚让她转过头来。 云裳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虽然当时她是女扮男装,但云裳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你!” “不错,是她。”子书诀淡淡道:“云裳,虽然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但你在我眼里只是妹妹,我疼爱你,保护你,也是出于哥哥的责任,与其他无关。” “不、我不相信!”云裳黑着脸不住的摇着头:“诀哥哥,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就是觉得自己只是个锦衣卫配不上我对不对?你怕被别人说你依附权贵对不对?你放心,诀哥哥,没人敢这么说的,就算有,我也会求父皇灭他九族,这样就没人敢再说了。” “云裳!” 看着云裳近乎疯癫的模样,子书诀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你冷静一点!你应该清楚,我并非会在意旁人目光之人。我与你,不可能。” “我知道了,定是这个贱人勾引你是不是?” 云裳几步窜到林妗染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从子书诀的怀里扯了出来,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纠缠诀哥哥到底想干什么?你说!你说啊!” 林妗染被她扯的手腕生疼,光洁的眉心不禁微蹙。 原以为古代的皇家公主都是知书达理的,如今一见才知,与市井无赖分别倒也不大。 “云裳,住手。” 子书诀上前想要阻止,林妗染却先一步甩开了云裳。 “你疯够了没有?”林妗染突然怒吼出声,云裳直接被震在了原地。 林妗染一把揉捏着自己酸疼的手腕,一边冷脸睨着云裳:“我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如果他今日选择的人是你,我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说的倒是好听。”云裳不禁冷嗤出声:“诀哥哥之前喜欢的一直是我,是你用手段勾引了他!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为了留在诀哥哥身边,一会儿扮仵作,一会儿又装厨娘!” “我没有!”林妗染神色凌然,厉声道:“我没有用过任何手段!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没有理由的,云裳公主,也请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你!” 云裳气急,抬手便要打林妗染巴掌。 然手腕却在半空被拦了下来。 云裳诧异的看向林妗染:“你居然敢跟我动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清场 “不敢。”林妗染冷声道,随即放开了云裳:“但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无缘无故打我。” “你放肆!” 云裳来了脾气,怒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周围的侍卫顿时面面相觑。 公主的命令他们不能不听,但这毕竟是在佥事府,大人没发话,而公主让他们拿下的人又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夫人,两边都得罪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公主息怒。”子书诀适时出声,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退下。 “是我府上的人不懂事,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云裳满脸失望,抬腿靠近子书诀沉声道:“诀哥哥,你当真要为了她,不要我?” 子书诀垂眸,眼中无比坚定,他说:“我从没有说过要你。” 云裳已经离开许久,林妗染却始终忘不了她离开时那悲痛欲绝的目光。 她微仰着头看着男人沉浸在阳光中的脸庞,不由得呢喃道:“果然长得帅就是一种罪过。” “什么?” “没什么。”林妗染摇摇头。 原本在门外听到那些话她还有些生气,可看见他毫不犹豫的维护自己时,却又变成了浓浓的感动。 勉强扯出一抹笑脸,林妗染轻声问道:“听说你要去藩地?” “嗯,皇上今早亲自下旨,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我随你一起去吧。”林妗染脱口而出:“这京中闷得很,况且……那位云裳公主看起来也不是好热的模样,万一有人趁你不在对我不利怎么办?” 子书诀本想拒绝,可听林妗染如此说,忽然就想到了她先前垂死的模样,又是一阵心悸。 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那就让真儿帮你收拾一些细软,再备两套男子衣物。” “好。” 林妗染兴奋应下,转身快步朝自己的院子跑去。 看着姑娘欢快的背影,子书诀嘴角忍不住上扬,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抬眸朝不远处扫了一眼,再转过身来时,身后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大人。”汤鬼的声音略显沙哑,周身已然散发着骇人的冷意。 子书诀缓步转过身来,沉声道:“此次去藩地,你随我一起。” 汤鬼略显诧异。 自打到了府上,他的任务便是在暗中护佥事府上下周全,林妗染入了府后,他的任务便多了一项,那就是保护林妗染。 随大人一同出行这倒是头一次。 但既然是大人的吩咐,汤鬼没有任何意见,只怔楞了片刻便点头应下:“是!” 碧树园中。 得知林妗染要随大人一同去藩地,危真儿顿时苦了一张脸。 “林姐姐,我随你和大人一同去不行吗?汤大哥不在,你也走了,那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听她提起,林妗染才突然想起来已经很久不曾见过汤枭和汤焕了。 “他们去哪儿了?我好像好多天都没见到他们了。” “不知道。”危真儿摇了摇头:“汤大哥没说,我也不敢问。” …… 日暮西斜,天边的云彩似被火烧了一般红彤彤的。 汤焕和汤枭骑马停在了沙漠中一家客栈门前。 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同时翻身下了马。 有眼尖的小二立刻迎了上来,一边牵住马一边赔笑着打招呼道:“二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你这儿还有客房?”汤焕随口问道。 小二立刻笑着应道:“自然有,上等房,普通房都有,看客官是想住的舒适一些,还是喜欢热闹一些?” 汤焕看了眼汤枭,随即冷笑道:“自然舒适一些更好。” “没问题,两位客官里面请,小的先将两位的马牵下去。” 推门而入,客栈里已经坐满了过路人,各个风尘仆仆,似已在这沙漠里行走了数日。 不顾众人审视的目光,两人穿过一排排木桌,最后停在了一张空桌前。 “小二,来两盘小菜,再来两瓶烧酒。” “好嘞。” 小二很快端着酒菜过来,众人的目光却始终未从两人身上移开。 汤枭和汤焕却似未注意到一般,自顾自的低头吃菜。 紧闭的大门却在此时又被推开,一身锦衣华服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侍卫,看起来来头不小。 众人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了过去。 而汤枭和汤焕因为坐在角落,又始终低着头所以并未引起来人的注意。 王九祥只是冷冷扫了一眼,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大声呵道:“掌柜的!” 原本安然立于柜台后的掌柜立马上前:“哎几位爷,有何吩咐?” “把闲杂人等全都赶出去,我们小侯爷要在此歇息,太吵了。” 说着,侍卫直接从袖袋中掏出了两块儿金锭子递了过去。 银钱面前,掌柜立刻双眼冒光连连点头应下:“是是是,小侯爷里面请。” 一边招呼着小侯爷,掌柜的一边让小二开始赶人。 然小二刚走到第一桌客官前就发了难,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一掌掀翻。 “妈的!你们是什么东西?敢赶老子?” 咒骂声起,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露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剑,周围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掌柜和小二都吓得缩到了一旁,王九祥却是不屑的冷笑着,摆弄着指上的翠玉扳指,冷冷出声道:“不知死活。” 下一瞬,王九祥突然抽出了身旁侍卫的佩剑,朝着刚刚咒骂的男子便掷了过去。 男子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利剑便穿胸而过,温热的鲜血顿时溅了身旁人满脸。 掌柜和小二直接躲到了柜台后,缩着脖子,生怕被波及。 人群只静默了片刻,便有人拔剑怒吼道:“敢杀我朋友!我要你的命!” 吼声落,几人同时举剑朝王九祥砍了过来。 一时之间,客栈内乱成一团。 然几人却是连王九祥的衣角还未碰到便被侍卫们尽数解决。 看着满地的尸首,其他人也再不敢造次。 王九祥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冷哼道:“你们若是不服,也大可上来试试。” 话音落,周围众人已然夺门而出。 不过就是歇个脚,他们那还没到要拼命的地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葛家寨 待众人全部散去,王九祥才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二人。 汤枭和汤焕也适时起身行礼道:“参见小侯爷。” 看见他们,王九祥倒并不意外,只是冷笑着朝周围又扫了一眼,冷声道:“只有你们两个?子书诀呢?” “回小侯爷的话,大人还在京城。”汤枭道。 “哦?”王九祥狞笑着逼近两步:“那他命你们二人来此,所为何事啊?” 见两人迟迟未出声,王九祥不禁冷声道:“难道,是听说了什么消息?” “小侯爷多虑了。”汤枭浅笑着回道:“我兄弟二人不过是恰巧路过此地歇息片刻,不想却碰上了小侯爷。” “哦,是这样啊。” 王九祥淡淡道,但明显是不相信汤枭的解释。 汤枭却紧跟着继续道:“既然小侯爷喜欢清静,那我二人便也不在此打扰了,属下告退。” 音落,汤枭和汤焕便相伴朝大门口走去。 然刚刚走到门前,还来不及开门,一柄利刃竟直接砍破木门袭来,幸而汤枭反应极快,闪避躲开了刀刃。 长刀随即被抽回,一双凌厉的目光陡然透过门缝射了进来。 王九祥转身,饶有兴致的看着门外的那双眼,狞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身后侍卫见状纷纷抬起了手中利刃,在木门被破开了瞬间迎面便冲了上去。 汤枭和汤焕适时退到一旁,眼看两边人马缠斗在一起,王九祥就站在一旁看热闹一般,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汤焕瞥了眼被护在人群中央的一个戴着面巾的中年男人,沉声道:“大哥,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徐阁老?” 然汤枭只是瞥了一眼便摇了头:“徐阁老老奸巨猾,断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说着,汤枭抬头瞥向反方向的戈壁。 “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汤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思索了片刻才道:“是葛家寨。” “走,去看看。” 两人脚步轻盈的直奔后院马厩,策马直奔葛家寨而去。 王九祥站在人群外,恰好看见了两人策马离开的背影,眉心不禁紧蹙了几分。 他自然知道他们也是为徐阁老而来,眼下竟然就这么走了?这其中必有古怪。 往前一步,王九祥直接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厉声道:“给我杀!除了中间带面巾的人,其余一个不留!” “是!” 原本还有所顾忌的众多侍卫顿时变了脸色,招招凌厉,直奔命门。 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侍卫的剑下。 王九祥则直奔面巾人而去。 面巾人也终于感到畏惧,不停的扯拽身旁的侍从:“给我上,杀了他!快杀了他!” 侍从没有办法,只能举刀砍来,然而只是一招便命丧王九祥剑下。 面巾男转身便要逃走,王九祥脚尖轻点,眨眼之间已经挡在了面巾男面前。 剑尖闪过,直接挑开了面巾。 意料之外的,此人竟然不是徐阁老。 王九祥顿时变了脸色,眼底的愤怒恨不得将面前的中年男子撕碎。 剑刃直抵在男子的脖颈上,厉声喝道:“说!那个老家伙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 男子吓尿了裤子,连连摆手哭诉道:“他只是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戴着面巾跟这些人来这儿,说只要解决几个人就行。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王九祥眸色一沉,剑尖划过,直接切开了男子的脖子。 男子只呜咽了一声便摔躺在地没了气息,一双眼倒是瞪的老大,似乎死不瞑目。 其他侍从也被尽数解决。 王九祥这才转身看向汤枭和汤焕离开的方向,厉声喝道:“立刻备马!” “是!” 葛家寨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片沙漠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里的百姓淳朴善良,偶遇在沙漠中迷路的过路人都会好心相救。 因此当看见汤枭和汤焕进村时,也是热情的迎了上来。 “外乡人,你们从哪儿来?”老妇人抱着一个圆滚滚的瓷瓶走近,满脸慈爱的笑容:“渴了吧?快喝点水进屋歇歇。” 汤枭和汤焕受宠若惊,连忙翻身下马接过了瓷瓶。 “多谢老乡。”汤枭笑道,随即扫了一眼周围为数不多的村民,试探性的问道:“老乡,你可知这村子里今日有没有来过其他外乡人?” “有啊。”老妇人毫不犹豫的点头,反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房屋道:“他就住在那儿,你们是来找他的?” 不等汤枭出声,汤焕抢先回道:“正是,老乡,您能带我们过去见见他吗?” 老妇人也不疑有他。 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他们并不知道何为阴谋算计,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他们。 汤焕开心的跟在老妇人身后,汤枭却是不安的不停回头张望。 那些侍从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也不知道王九祥何时会追上来。 草屋前,老夫刚敲了敲门,里面便走出了一个小姑娘。 同样穿着寨子里特有的服装,眉心挂着珍珠装饰,看起来明艳又可爱。 然而当小姑娘抬起头时,汤枭和汤焕却同时愣在了原地。 “顾、顾……”汤焕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二人:“你们是谁?来我屋子做什么?” “贝贝,他们是来找被你救的那个人的。” 贝贝闻言又是上下打量了汤枭和汤焕一眼,不放心的再次问道:“你们当真是来找他的?” 相比于汤焕的震惊,汤枭则显得镇定许多,隐藏起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不错。” “那你们进来吧。”贝贝这才后退一步让出了空间。 汤枭率先走了进去,汤焕紧跟在后。 只是经过贝贝身边时还是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她一眼。 实在是长得太像了,若不是年龄不符,他差点都要怀疑顾婉姝死而复生了。 汤枭却是快步进了屋,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上,重伤的徐阁老。 看见来人,徐阁老顿时慌了神,挣扎着便要起身去拿床边的武器。 汤枭却抢先一步出声道:“徐阁老不必惊慌,我二人只是奉命要带你回京而已。”?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带走 “带我回京?”徐阁老不禁嗤笑道:“那也得看你们二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言语间,徐阁老突然抽出了被子里的手,朝着汤枭的脸便将手中的白色粉末洒了过去。 幸而汤枭早有防备,迅速抬袖抵挡,脚下也适时后撤。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香味儿,老妇人站在门外,下意识出声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怪怪的?” “别闻!” 汤焕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老妇人直接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一旁的贝贝也好不到哪儿去,双眼一闭也要栽倒,幸而汤焕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其他村民见状纷纷围了过来,只以为是汤焕伤了人,个个拿起自家的农具便要跟汤焕拼命。 汤焕连忙解释:“别别别,你们别冲动,她们晕倒跟我没关系,是屋里那个受伤的人下的毒!” 听闻此言,其他村民纷纷面面相觑,却也真的没再继续攻击。 随即便看见汤枭也从屋内退了出来,徐阁老手握宽刀跟了出来,虽然受了伤,但气势上却并未弱上半分。 “今天谁也别想动我分毫!”徐阁老厉眸扫了汤枭和汤焕一眼,厉声道:“想让我死?那大家就一起死!” 音落,徐阁老直接持刀砍了过来。 汤枭举剑抵挡,刀刃硬生生看在剑鞘上,溅起的飞沙走石顿时将周围的村民逼退数步。 汤焕眉头紧蹙,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 “阁老,您这一身伤想必是小侯爷的手笔吧?”汤焕冷声道:“我兄弟二人虽是锦衣卫,办事一向遵守律法,定不会胡作非为,若您识趣还是跟我们走的好,若是再落入小侯爷手里,您能不能活着进京都是未知数。” 汤焕此言不错。 跟着他们走,尚有一线生机,若再被王九祥找到,要么他变成建昌候府的傀儡,要么就是王九祥刀下的亡魂。 但贵为阁老,戎马一生,他又怎能容忍自己成为他人的阶下囚? “别废话了,我不会跟任何人走。” “只怕由不得你!” 徐阁老话音刚落便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 三人同时回头,只见王九祥端坐在骏马之上,身后依旧跟着一众侍卫,已然将葛家寨团团包围。 一向生活平静的村民何时见过此等阵仗,纷纷害怕的聚在了一起。 王九祥却是只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徐阁老身上。 “阁老还真是命大,这样都能让你逃掉。” 想想自己之前砍他那三刀,还是砍偏了位置,不禁有些懊恼。 “王九祥!别以为你是建昌候的儿子就无法无天,我跟你爹打天下那会儿,你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徐阁老不甘的怒吼道。 王九祥却是忍不住嗤笑出声:“那又如何?这只能证明你已经老了。” “你!”徐阁老气的脸色涨红,握着刀柄的手不断缩紧。 看着徐阁老猩红的双眸,王九祥却依旧笑的得意:“老家伙,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就只能拿着你的供状和你的尸首回京复命了。” 说着,王九祥还故意掏出了怀中的供状。 供状上写满了字迹,只差一个手印。 若是徐阁老不肯亲自画押,那他就只能杀了他,再‘帮’他画押了。 “狂妄!”徐阁老再也忍耐不住,挥舞着大刀便冲了上去。 王九祥不慌不忙的将供状收好,随即冲身后的人摆摆手,数名侍卫便同时朝徐阁老迎了上去。 毕竟年迈,身上还带着伤,不过片刻的功夫徐阁老便败下阵来。 眼看侍卫的刀直逼向徐阁老的脖颈,汤焕有些站不住了,可刚动一下,王九祥轻蔑的嗓音便传了过来:“艾艾艾~别乱动啊。” 汤枭伸手拦下了汤焕,两人抬眸看向王九祥。 王九祥得意笑道:“追捕叛贼徐阁老本就是皇上交给建昌候府的任务,你们佥事府无权干预。怎么?你们现在是想抗旨吗?” 汤焕嘴角紧抿,但听闻此言却也只能愤怒的立在原地。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不能连累大人。 若王九祥一纸奏折告到皇上那儿,只怕对大人早有芥蒂之心的皇上会因此下重责。 眼见他们不敢再有动作,王九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嘛,做人还是要放聪明点。” 说吧,才不屑的瞥了徐阁老一眼,沉声道:“带走。” 徐阁老被两名侍卫押着,推搡着朝村外走去。 原本受惊的村民此刻却勇敢了起来,几个汉子更是不怕死的挡在了王九祥的马前。 王九祥不耐蹙眉,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赶人:“滚开!活的不耐烦了,竟敢拦小侯爷的马!” 虽然害怕,但汉子依旧倔强的仰着头:“这位侯爷,此、此人乃是我们救回来的,你、你不能、就这样把人带走。起码、起码要等他伤势好一些了再……” 然汉子话还未说完,王九祥已经不耐的挥起了手中利刃。 汉子的脖颈直接被划开,血流如注,不过片刻便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其他村民见状不禁尖叫出声,看向王九祥的目光有恐惧也有愤怒。 王九祥掏了掏耳朵,冷嗤道:“既然他们都看见了,那就送他们一程吧,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是!” 众侍卫听命,纷纷举刀朝村民冲去。 村民顿时乱作一团四下逃命,然还是难逃一死。 汤枭和汤焕终是看不过去,在一名侍卫将刀挥向一幼童时,还是出手将人击退,将孩子抱了起来。 王九祥看向两人的目光里顿时蓄满了杀意。 “怎么?你们两个也活腻了不成?竟敢与我作对?” “属下不敢!”虽不情愿,但汤枭和汤焕还是单膝跪下,沉声道:“只是请小侯爷手下留情,这些村民手无寸铁定不会成为小侯爷的敌人,小侯爷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哦?”王九祥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狞笑道:“那我如果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汤枭默了片刻才沉声道:“那就只能恕属下不敬之罪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童谣 汤枭将幼童推到了身后,随即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汤焕见状,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俨然已经做好了跟王九祥决一死战的准备。 王九祥却立在原地犹豫了。 他自是知道汤枭和汤焕不敢将他如何,但两人都是一流高手,自己这些手下加在一起都未必是两人的对手,到时候葛家寨的事情若传到皇上耳里,只怕他也难逃其罪。 “罢了。”王九祥突然勾唇笑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今天我便放你们一马。走!” 王九祥带着侍卫押着徐阁老离开,汤枭和汤焕依旧立在原地,直到众人马走远才将刀收回鞘中。 明明救了村民,然而此时他们看向汤枭和汤焕的目光却充斥着恐惧和愤怒。 甚至当汤枭靠近想要查看孩童伤势时,一个妇女却快步跑过来将孩子抱走,拒绝他们的触碰。 贝贝和老妇人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眼瞧着没了徐阁老的身影,贝贝有些着急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不是来救那位老人家的对不对?”贝贝厉声质问。 看着她眼底的纯洁和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善良,汤焕才终于确定她不是顾婉姝。 “我们是锦衣卫。”汤焕沉声道:“你口中的那位老人家是朝廷钦犯,我们奉命来押送他回京。” “那刚才那些人呢?”一旁的村民紧跟着出声:“他们又是谁?怎么能随便杀人?” 汤焕正要出声解释,汤枭却及时出声打断了他。 “多说无益。”汤枭冷眸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好自为之,刚刚离开的那些人都是权贵之人,你们得罪不起,若想活命还是早点离开这儿的好。” 音落,汤枭又深深看了贝贝一眼才转身快步离开,汤焕紧跟在后。 贝贝嘴角紧抿,看着抱着尸首哭的伤心欲绝的村民心痛不已。 纠结了片刻,贝贝突然抬腿追了上去。 “等一下!” 汤焕闻声回头,但见贝贝踉跄的追在马后。 本不想理会,可贝贝却倔强的很,哪怕一次次摔倒还是一次次坚强的站起来继续追。 直到双脚地板都出了血仍是不肯停下。 汤焕终是不忍,出声唤道:“大哥,要不咱们还是停下看看她想干什么,再这样追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吁!” 汤枭拉紧缰绳,回头看向贝贝的目光明显充斥着不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哪怕双脚疼痛难忍,贝贝却依旧倔强的仰着头,嘴角紧抿,沉声道:“我知道你们跟那些乱杀人的坏人不是一伙的。”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追着我们不放?”汤焕不解。 贝贝深吸了口气,突然鼓起勇气道:“我要跟你们去京城。” “什么?”汤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刚没听见我大哥的话?那些人是要杀了你们的,你现在还要主动凑上去?嫌命长了不成?” “当然不是!”贝贝语气坚定:“那些人杀了我的族人,我自然要为我族人讨回公道!” 汤枭眉眼微眯,试探性的问道:“你进京,难不成是想告御状?” 贝贝果断点头:“我想你们也会需要我的!” 汤枭沉默了。 不得不说贝贝说中了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建昌候府想要利用徐阁老对陆大人不利,那贝贝就是他们最好的反击武器。 “你当真不怕死?”汤枭再次沉声问道。 贝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怕!但我更怕死的没有价值!” 她本是个孤儿,是村民在荒原中发现了她并将她带回了村子,若是没有这些村民,她早就饿死了。 然而今日那些强盗居然杀了他们,她怎能苟活? “好!”汤枭倒是颇为欣赏她的勇敢,浅笑着朝她伸出了手:“那便随我来吧。” 贝贝毫不犹豫的将手递了过去。 汤枭稍稍用力,直接将贝贝拉上了马背,拽紧缰绳大声喝道:“驾!” …… 京城佥事府外。 马匹细软已经备好,子书诀一身便装站在府门前,只等着林妗染出来便一同离开。 一群孩童突然嬉笑着从街头跑来,口中喊着新编的童谣。 佥事大人好心肠,捡个女子如豺狼。 不知检点不要脸,勾引男人进新房。 哈哈哈…… 孩童的笑声由远及近,站在门口的几人却是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口中说的不是咱家大人吗?”汤绝脱口而出:“什么捡个女子如豺狼?” 子书诀脸色阴沉。 汤凌却已经先一步将这群孩子拦下。 “这首童谣是谁教你们的?”汤凌怕吓到孩子们,只能强忍着怒气,尽量语气平和。 孩子们很少见到子书诀,自是不害怕。 闻言,便乖乖的转身指向远处:“是贴在那边墙上的,好多呢,我们照着念了几遍就会了。” “大人?”汤凌转身,却见子书诀已经先一步朝孩童们所指的方向走去。 汤绝和汤凌连忙跟上。 正如孩童们所说,墙上贴满了宣纸,写的都是这七字童谣,还有不少大人围着看,脸上尽是嘲笑。 汤凌和汤绝立刻上前将这些纸张都撕了下来,转身却又听见有孩童在传唱。 “住口!” 汤凌厉声喝道:“谁敢再乱传唱,我就将他押进诏狱!” 周围的大人纷纷被吓的变了脸色,连忙抱起自家的娃离开,一时之间,长街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将这些纸张尽快烧毁,别让染染知道。”子书诀沉声道。 “是,大人。” 转身的间隙,只见林妗染已经抱着包袱走了出来。 她并不知道童谣的事,满心还在为了可以离开京城而兴奋。 扭头却见子书诀自远处走来。 “你这是干嘛去了?”扫他身后扫了两眼,林妗染疑惑道:“汤凌和汤绝呢?” “他们有事要做,我们先走,待会儿自会赶上来。” “好!” 林妗染不疑有他乖乖跳上了马背。 她骑马还不太熟练,但为了不引人怀疑只能紧跟在子书诀身侧,以防被甩下马背。 穿过几条长街,便瞧见世子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驿站门前。 第一百七十章 住客栈 早已知世子是个好色之徒,为了不惹麻烦,林妗染还是聪慧的换上了男装。 世子在众人簇拥下走向马车,抬眸瞥了眼子书诀,目光随即落在林妗染身上,不免嗤笑道:“呦,瞧这细皮嫩肉的,若不是个随从,我都要怀疑你是女儿身了,哈哈哈哈。” 世子大笑着跳上了马车。 林妗染脸色微沉,下意识看向子书诀,才发现其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城楼之上,云裳沉着脸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子书诀策马跟在马车之后。 雨竹一脸担忧的站在云裳身后,忍不住出声道:“公主,相信子书大人心中还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冒死向皇上进言,甚至还跋山涉水亲自去藩地。皇上不是也说了吗,这就是对子书大人的考验,待他归来那日,皇上便会为您与大人指婚了。” 然云裳此时脑海里却全是先前在佥事府上的种种。 诀哥哥将她护在身后的紧张模样,还有林妗染义正言辞的说她与诀哥哥相互爱慕…… “诀哥哥当真对我有情吗?”云裳不禁呢喃道。 雨竹连忙笑着点头:“当然!公主,您可是与大人一同长大的,何人能比你们感情深厚?大人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相信很快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最在意的还是公主您。” 听雨竹如此说,云裳郁结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眼见已经看不见一行人的身影,云裳才失落的转身离开,却始终未注意到跟在子书诀不远处,一身男儿装扮的林妗染。 因世子是出逃藩地,所以身边只跟了两个贴身随从,其余人均是子书诀手下的锦衣卫。 相比之下,世子始终觉得子书诀盖住了自己的风头,心中很是不悦,刚刚行了半日便嚷嚷着累了想要休息。 子书诀倒也爽快。 世子得意的跳下马车,却并不知道子书诀之所以答应,完全是担心林妗染身体扛不住。 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身中剧毒,还未好利索,再落下病根儿可就不好了。 陪同林妗染坐在小溪边,子书诀随手将马背上的布袋扯下来递给了她:“吃点东西吧。” 林妗染乐呵呵的接了过来。 其实她早就饿了,只是怕耽误大家赶路所以始终不敢明说。 世子坐在不远处,一脚踩在巨石上,灰褐色的锦袍彰显着其显赫的身份。 嘴角始终挂着一抹邪笑,整个人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一双狭长的眉眼微眯着,不住的打量着子书诀和林妗染。 他常年流连于花丛,自然要比常人敏感一些。 只是听闻子书诀从不近女色,连府上都不肯留一个女婢,如今倒是和一个随从走的这么近,难不成,他是有断袖之癖? 世子忍不住来了兴致,起身走近子书诀,随即在其身侧坐了下去。 “子书大人,有劳你辛苦一趟护送我回藩地了。”世子脸上挂着笑,但那双眉眼间却充斥着算计。 子书诀闻声回头,脸色淡漠的应道:“世子言重了,身为人臣,均是分内之事。” 世子转而却将目光投向了林妗染,突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林妗染一怔,下意识看向子书诀。 但见其沉着脸,只得沉声道:“回世子的话,奴才名叫今木,十六岁。” “十六岁……”世子笑的别有深意,快速扫了子书诀一眼又问道:“跟在你家大人身边多久了?” “刚刚……” “世子何故对我的侍从如此感兴趣?” 林妗染正欲出声,子书诀却浅笑着打断了她。 世子微怔了片刻,随即笑道:“子书大人多虑了,我不过是瞧着大人似乎格外照顾这位小兄弟,所以多问了两句而已。” “既如此,那便多谢世子关心了。”子书诀淡淡道:“时辰不早了,不知世子可休息好了?若再不赶路,只怕今晚只能宿在林中了。” 听闻此,世子倒是摆摆手站起了身:“可以了,走吧。” 再次上路,子书诀对世子的忌惮倒是多了一分,为了不再引起世子的注意,只能尽量避免与林妗染接触,林妗染倒也明白,始终乖乖跟在汤绝和汤凌身侧,绝不再靠近子书诀一步。 入夜,一行人终于找到了一家客栈。 世子早已浑身酸疼,嚷嚷着不满率先进了门。 “小二,马上给我备一间上房。” “好嘞!几位爷跟我来。” 小二领着一行人上了二楼,最好的一间上房给了世子,林妗染的房间在子书诀隔壁,汤绝和汤凌住在子书诀对面。 夜色浓重,客栈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紧闭的门窗,窗纸却突然被捅破,一根细竹竿缓缓伸了进来,紧跟着便有白色烟雾被吹了进来。 林妗染睡得正熟,眉心忽然微皱,片刻后便脑袋一偏没了知觉。 刀柄顺着门缝伸了进来,熟练的划开了门闩。 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响。 一道身影随即闪身进门,直奔床畔。 手中高举的利刃在月光下反射着骇人的寒光。 黑色面巾上的双眼充斥着杀意,冷凝着林妗染,随即用力将匕首挥了下去。 然就在刀尖距离林妗染眉心还有一尺的距离时,一道劲力却突然从身侧打来。 黑衣人下意识后退躲避攻击,再抬头,床前俨然多了一道身影。 子书诀眉心微蹙,双眸散发着寒光,终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寒光闪过黑衣人的双眼,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黑衣人转身便要逃。 子书诀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脚尖点地,人已经一跃而起直接拦在了黑衣人面前,刀刃划过,黑衣人直接摔倒在地哀嚎出声,双手紧紧抱着被砍伤的腿,鲜血横流。 汤绝和汤凌听到声响也冲了出来,看见黑衣人时均是一愣。 “大人,你没事吧?”汤凌关切出声。 子书诀只是摇摇头,抬腿便走到床边查看林妗染的伤势。 还好,只是中了迷香。 弯腰将人抱起,子书诀厉声道:“立刻查清刺客身份,吩咐锦衣卫,务必要护世子周全。” “是!”? 第一百七十一章 遇袭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世子房中便传来一声尖叫。 子书诀脸色微变,忙将林妗染抱回自己房中:“汤绝,你留在这儿保护染染。” “是,大人。” 汤绝话音未落,子书诀已经跃到了世子房前。 刚推开门,便见一黑人手持匕首正与世子较量,而守在房中的两个侍从早已被打晕。 子书诀飞速上前,一个玄身踢便将黑衣人踹飞了出去。 身子重重撞上墙面又摔落到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想杀我?” 刚刚被汤凌扶起来的世子怒火中烧,全然不顾周围人的阻拦,提剑上前直接割断了刺客的喉咙。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世子只是微眯了眯双眼,觉得痛快的很。 嘴角忍不住上扬,舔了舔嘴边腥甜的血渍,狞笑道:“不是要杀我吗?起来啊!你个废物!怎么不起来杀我了?” 然而此刻的刺客早已没了气息。 子书诀眉心微蹙,目光下移,忽然注意到了刺客腰间的令牌。 世子也在此时注意到,弯腰将令牌扯下,看着上面大大的‘王’字,瞬间怔楞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他们居然是父王派来的!父王不但要易改世子,竟然还想杀了我!” 悲愤在那一刻转变成了浓烈的怨恨。 世子咬牙,忍不住低吼道:“好!你不让我活,那你也别想活!” 子书诀冷眼瞧着,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但苦于没有证据也不好妄下定论。 “世子,臣给您安排其他房间,再另派锦衣卫护您安全,您安心随我来。” 子书诀找来小二又安排了其他上房,除了世子随身的两个侍从,又安排了两个锦衣卫守在房内,两个锦衣卫守在门外,以防万一。 如此,世子才安心睡去,只是波涛汹涌的眉眼间明显在盘算着什么。 …… 睡意朦胧间,林妗染始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胸口上,闷闷的喘不上气。 努力睁开双眼,入目却是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 林妗染怔楞了片刻,缓缓扭头,一张熟悉的俊颜瞬间出现在眼前。 “天呐、诀、诀大哥?”林妗染忍不住惊呼出声,也成功吵醒了子书诀。 看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眉眼,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看着她如受惊的小白兔一般,子书诀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一开口,声音却有些晨起的沙哑。 “你仔细看看这是谁的房间?” 经他提醒,林妗染才忍不住打量起周围来。 她记得自己睡着前,屋内的摆设并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当真是自己睡蒙了,跑到了他的房间里? 思及此,林妗染脸色顿时一红,挣扎着便要起身,却被子书诀一把拦了回去,重重跌进了他的怀里。 “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如同魔咒一般蛊惑着林妗染。 林妗染只觉得脸颊滚烫,整张脸都埋在他的怀里,根本不敢抬头瞧他。 偏偏她这副娇羞的模样最能取悦子书诀。 “对、对不起嘛,我大概是睡蒙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林妗染闷闷出声,语气中却满是委屈。 子书诀故意叹了口气:“所以你就扰了我的美梦,现在还想一走了之?” “那你想怎么样?”林妗染赌气抬头,却意外的撞进了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眸里。 子书诀抬手附上她的小脑袋,浅笑道:“自然是想讨个公道。” 音落,子书诀突然俯身附上了那张樱红的薄唇。 柔软温热的触感几乎让他着迷。 原本只想蜻蜓点水吓唬她一番,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一发不可收拾。 子书诀诧异发现,在林妗染面前,他竟然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 房内的气温在不断升高,子书诀宽大的手掌不断游弋在林妗染曼妙的身姿上。 林妗染只感觉自己的呼吸愈发急促,整个人也变得灼热起来。 她似乎迫切的想得到什么,可大脑又一片空白,只能浑身瘫软的躺在那儿,任凭子书诀予取予求。 就在子书诀想要扯下两人之间最后一点隔膜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将房间的温度瞬间拉至冰点,两人也瞬间回过神来。 林妗染匆忙拽过被子将自己层层包围,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子书诀。 子书诀也是稍显慌乱,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安抚性的揉了揉林妗染的小脑袋,这才翻身下床,随手扯过衣袍穿上,大步走到了门前。 一开门,才发现站在门外的竟是汤绝。 “何事?” “大人,世子说时辰不早了,问您是否现在启程。” 子书诀下意识看向窗外,只见天色依旧阴沉的厉害。 “几时了?” “寅时刚过。”汤绝道。 子书诀不禁蹙眉。 昨日让其未时出发尚且嫌早,如今倒是天还未亮便急着启程了。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姑娘,子书诀沉声道:“去回禀世子,一炷香的时辰后出发。” “是!” 汤绝自是注意到了自家大人的目光,只是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让小厨娘一个人待着他也是放心不下,倒不如留在大人身边。 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汤绝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他根本没有丝毫和大人竞争的资本。 像小厨娘那种完美的姑娘,也唯有他家大人才配得上。 关上房门,子书诀才转身又回到床边。 林妗染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大半张脸都藏在棉被中。 子书诀爱怜的拍了拍她的头顶,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温柔。 “快起来收拾一下吧,咱们马上要启程了。” 林妗染探出头来快速看了子书诀一眼,遂出声道:“那、那您到是把头转过去啊,要不我怎么回房间换衣服?” 子书诀因为她的话怔楞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片大红,连忙转过身去。 林妗染紧盯着子书诀挺直的脊背,咬咬牙,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指尖触到滑嫩的一瞬,林妗染心跳却猛地漏跳一拍。 在那一刻,她脑海中竟突然出了子书诀的脸庞。? 第一百七十二章 隐忍的怒意 一队人马有序行走在林间的官道上,昨夜的刺客尸首已经在客栈外焚烧,不留一点痕迹。 汤凌驾马到了子书诀身侧,扫了眼不远处的轿撵,轻声道:“大人,已经查过了,刺客都是藩王的人。” 子书诀倏而眯起双眼。 微风吹起轿帘,露出世子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子书诀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忽然有些后悔带林妗染一同前来。 藩地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三日后,一行人终于到了藩地。 早已得知消息的藩王竟屈尊早早等候在了城门口。 子书诀玄身下马。 林妗染在身后瞧着只能干着急,幸而汤绝还算体贴,主动靠过来将林妗染扶了下来,却不想这一幕刚好被世子看见,微眯的眉眼间不知在算计着什么,轻声笑道:“怎么?身为锦衣卫佥事的侍从,竟连点武功都不会,这柔弱的模样倒跟个女人似的。” 林妗染心头一惊,下意识低下头避开世子打量的目光。 汤绝担忧的看了林妗染一眼,再抬头看向世子时,目光中明显多了一丝敌意。 “世子有所不知,这位并不是大人的侍从,而是府上的厨子,因为大人习惯了吃他做的饭,所以才将他带在身边。” “哦?厨子?”世子闻言倒是更仔细的打量起了林妗染,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汤绝见状不着痕迹的挪动脚步,巧妙的将林妗染护在了身后。 “子书诀见过藩国。”子书诀步行上前,行礼出声。 藩王年过四十,满脸的络腮胡子竟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一些。 剑眉入鬓,英姿飒爽,将王者的风范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当看见世子时,却又顿时变了脸色,肃穆之下尽是滔天怒意。 “逆子!竟然还敢回来!” 藩王怒吼出声,要不是子书诀在场,真恨不得立刻打他八十大板。 世子咬牙,虽心中不愤,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恭敬的低下头:“父王,儿子特来请罪,还请父王息怒。” “息怒,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这个藩王都快成了百姓眼中的笑话!” 藩王怒不可遏,正欲再说些什么,子书诀却适时出声将其打断:“启禀藩王,皇上特命在下护送世子回藩地,一是为了护世子周全,二来便是要查清那烟花女子之事,若世子当真是被冤枉,也定要还世子清白,免得再伤了藩王与世子之间的父子之情。“ 世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子书诀。 是不是冤枉他心中自是清楚,只是他愿意查那便去查吧。 他也正好趁此机会暂时稳住那个老东西,好为他接下来的计划争取足够的时间。 藩王带着世子和子书诀回了寝宫。 “得知大人要来,本王特命人将景色雅致的西院打扫了出来,此处幽静,也免得有人打扰。” “多谢藩王。” 藩王转身离开,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随从。 世子走在最后,转身前却突然走到了林妗染面前。 林妗染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却没注意到身后便是鱼塘。 小腿磕在矮短的栏杆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朝后栽去。 子书诀脸色骤变,正要伸手去扶,世子却抢先一步环住了林妗染纤细的腰肢,将人拉了回来。 触手柔软的触感让世子为之一喜,脸上却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 反倒是在林妗染站稳发难之前率先松开了手,连忙后退一步,彬彬有礼道:“是在下鲁莽吓到你了,没受伤吧?” 林妗染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无事,多谢世子相救。” “客气了。”世子别有深意的笑着,看着林妗染的目光却变得十分有侵略性,就像是猛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子书诀自然是发现了其用意,整个人顿时警觉了起来,厉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是世子救你,你就要跌进这池塘喂鱼了!还不赶紧过来!” 林妗染这才低着头快步走到子书诀身后。 世子倒也没拦着,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浓郁了几分。 “舟车劳顿倒也辛苦了,大家早点休息。” 世子谦逊说罢,又深深看了林妗染一眼才转身快步离开。 那一眼,却让林妗染充满了不安。 “他是不是发现了?” 待人走远,林妗染忍不住出声问道。 子书诀并未出声回应,只是将林妗染拥进怀里,让他听着自己强壮有力的心跳声,暗自发誓,他定会护染染周全,哪怕是世子,也别想伤到她分毫。 …… 依旧是那条被密林覆盖的官道。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驰着。 奔在前头的唐霖一身黑衣,尽显英姿,满头青丝被风吹动,有些凌乱的散在脑后。 同样一身黑衣的青宁紧随其后,挥动着马鞭,口中不断厉呵出声:“驾!” “公子,他们已经出发三日,现在只怕已经到了藩地。”青宁喊道。 唐霖眉心紧锁,颇有些懊恼:“守在佥事府周围的线人是谁?” 青宁面色一怔,但还是乖乖回道:“是金家兄弟。” “我手下不留无用之人。”唐霖厉声道。 青宁已经明白其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求情道:“公子,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金家兄弟跟随您多年,如今也是出了意外才会迟迟传来消息,不如公子给他们二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唐霖却没有半分犹豫。 若是在旁的事情上,倒也罢了。 但是染染不行。 “我不想说第二遍。”唐霖的语气明显阴冷了几分。 青宁眸色微沉,不敢再多言语,只能应道:“是,公子。” 破庙中,两名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跪在地上的两兄弟,随即将佩刀扔在了两人面前。 “公子的意思,你们也别让我们难做,下辈子,咱们还是兄弟。”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不甘和对死亡的恐惧。 但忠义却还是让他们提起了剑,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很快便染红了两人周围的草地。 两名男子无声将二人埋葬,又在他们的坟前放了酒,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阴谋 房间中,世子双手背后立于窗前,脸上尽显狠戾。 一身穿铠甲的男子随即推门走了进来,立在世子身后。 “世子,您终于回来了。” “孙将军。”世子闻声回头,冷硬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许久未见,家中亲眷可还好?” “多谢世子关心,一切都好。” 孙将军乃是藩地第一将军,手握重兵,深得藩王信任。 然而孙将军表面对藩王忠心耿耿,私下却早已成了世子的人。 此次藩王一怒之下要易改世子,便是其帮助世子逃离的藩地。 本想到了京城能顺利求娶公主,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却不想朝中眼线的奏折竟这么快就传回了京,扰乱了他的计划。 世子气愤不已,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认命的重回藩地。 “那个老家伙如今有什么动向?”世子沉声问道。 “藩王命人查封了醉红楼,香儿姑娘被软禁在城郊的一处宅子里,没有藩王的手令,任何人也不能与其见面。” 闻言,世子一拳重重砸在了桌面上,低吼出声:“老东西!那么大年纪了竟然还妄想跟我争!” 蓦的,世子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那个小乐师怎么样了?当日走的急,竟连她都忘了,老东西可也为难她了?” “当夜便被杀了。”孙将军道:“尸首被扔去了轮葬岗,想来已经被豺狼撕碎,骨头都找不见了。” “还真是下手够狠啊。”世子不愤。 自己不过是看上了两个姑娘,这老东西百般阻挠不说竟然还一个软禁一个斩杀。 好啊! 他不是不让自己找姑娘吗?那他就偏要找给他看! “母后可在宫里?” “在。”孙将军道:“自您走后王后整日以泪洗面,得知您回来更是欣喜不已,本想到城门处去见您,只可惜藩王不准,世子可要现在去见见王后?” “自然是要。”世子别有深意的笑笑:“父皇既然如此爱重母后,想来宿在母后处的次数也会比较多,我这就去等着。对了,十日后便是母后的寿宴,我要你亲自准备……” 世子突然微眯了眯双眼,声音也随之阴冷了几分。 “为了父王和母后的安危,务必要重兵把守,一只蚊子都不准给我放进来。” 孙将军自然明白世子话中深意,立刻点头笑道:“是,臣明白。” 王后寝宫内,看见世子推门进来,王后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你怎如此狠心,就把母后一个人留在宫里。” 王后上下打量着自家儿子,生怕其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世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拉着王后便朝殿内走去。 “母后,你随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只一个眼神王后便明白了其中深意,遂沉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是!” 殿内伺候的丫鬟奴才纷纷撤了出去,独留下母子俩。 “儿啊,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世子邪魅一笑:“母后,我已经打听过了,今夜父王会来母后宫中歇息,儿子有一件事想求母后帮忙。” “你说便是,跟母后还说什么求不求的。” 自幼母后便对自己极尽宠爱,世子自知不管自己有什么要求母后都会满足自己,便也不隐瞒,直言道:“我想借父王的手令一用。” 王后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你是想去找那个女人?” 眼见母后变了脸色,世子连忙凑过来讨好的笑道:“母后,香儿虽身在青楼,但卖艺不卖身,跟儿子的时候的确还是完璧之身,您就不要一直介意她的身份了,况且,就算儿子将来真的迎娶了她,也只是让她当个侍妾,断不会给她世子妃之位,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王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试探性的问道:“所言当真?” “当真!” “那好吧。” 眼见儿子一脸坚定,王后也只能点头,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先回去,待你父王来了我自有办法帮你拿到手令。” 世子闻言顿时乐开了花:“多谢母后!” 天色见晚,藩王却姗姗来迟。 王后一眼便注意到了藩王别在腰间的手令,脸上的笑容顿时又灿烂了几分。 “王上,怎么处理公务到这么晚?身体重要,莫要累着了自己。” “无事,只是看折子看的有些晚了。” 王后伺候着王上更衣,瞧见她搁置在桌上的糕点,不免沉声问道:“可是他来过了?” 冰冷疏离的语气让王后不免有些失落:“王上,他好歹是我们的儿子,虽然有时候做事荒唐了点,但他毕竟还小,我们慢慢教总会好的。” “慢慢教?”王上愤恨道:“我像他如此年纪的时候已经带兵打仗了,你问问他行吗?整日就知道流连于烟花之地,与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交往,能有什么出息?若是他再不知悔改,我就废了他的世子之位。” 王后脸色骤变,连忙出声劝道:“王上莫要冲动,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您这么做,不是想要了臣妾的命吗?” 王上与王后属于患难夫妻,王上又比较重感情,所以多年来一直对王后敬爱有加,这也是为什么世子明明不争气,但王上还是力排众议立他为世子,让他传习自己王位的原因。 可如今他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不惜与他这个父亲反目成仇,甚至逃出藩地,他又怎能一再容忍。 看着发妻苦苦哀求的模样,王上却终是不忍:“好了,我会在好好考虑的,你也莫要担心了。” 一边安抚着,一边搂着妻子走入内室。 女婢过来帮忙熄了烛灯这才轻轻放下帷幔转身离开。 不多时,内室里便传来王上均匀的鼾声,王后蹑手蹑脚的起床,从王上的衣袍内摸出手令连忙交给了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心腹。 “快,把手令交给世子。” “是。” 心腹拿着手令便要离开,王后却再次将人叫住,神色凝重的交代道:“急着,让世子务必太两千将手令送回来,万一被王上发现,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室旖旎 城郊宅子。 身着一件薄纱裙的女子独自躺在软塌之上睡得香甜。 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顿时惊醒,一脸惊恐的瞪着门口处。 这荒郊之地只有她这一处宅子,平时连个人影都见不到,那门外的会是谁? 下一瞬,一双手便猛地推开了房门。 香儿不禁尖叫出声,却募的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香儿别怕,是我。” 这熟悉的嗓音让香儿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世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鼻息间萦绕着香儿身上脂粉的香气,世子只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再加上香儿只着薄纱,姣好的身姿若隐若现,世子顿时不受控的扑了上去。 香儿只是象征性的推拒了两下,便顺势躺在了床榻上。 帷幔缓缓垂下,挡住了一室旖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中才安静了下来。 香儿依偎在世子怀里,娇嗔出声:“世子,您真是好狠的心,就这么一走了之放任香儿不管,您都不知道香儿糟了多大的罪。” 说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世子的胸膛上,火辣辣的。 世子顿时心疼的不行,抱着香儿的手不禁又缩紧了几分。 “是我的错,当时应该带着你一起走的。”世子说着,又垂眸看着香儿,眸色严肃的问道:“香儿,我不在,那个老东西没占你便宜吧?” 香儿闻言顿时羞红了脸,娇嗔的推了推世子的胸膛,妩媚一笑:“哎呀,您说什么呢!香儿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怎么会让旁人碰我呢。” 这回答俨然是取悦了世子。 顿时愉悦的笑着狠狠在香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门外却在此时传来一声闷响,香儿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在了世子的怀里,浑身不住的颤抖。 顺着半敞的窗户看出去,只见一只黑猫跳过窗台又跃进了黑夜中没了踪影。 世子连忙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只猫,你怎么怕成这样?” 再抬起头,原本明媚的眸子里已然蓄了泪,香儿可怜兮兮的看着世子,忍不住哭诉道:“世子,您有所不知,您离开后不久王上就命人查封了醉红楼,还将妈妈斩首示众,头颅在城墙上挂了七天七夜,真真是吓死人了。王上还说是妾身蛊惑了世子,才导致世子离开藩地,一气之下也要将妾身处死,妾身拼命求饶,王上才稍稍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却将妾身幽禁在这无人之地,试图让妾身自生自灭。世子,您可定要救妾身出去啊!” 香儿长相不俗,再加上脂粉的加持,整个人显得灵气十足的。 这一哭,顿时将世子的心都哭软了,连忙抱着她安抚道:“香儿你放心,我定会救你出去。你先暂且忍耐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一切,到时候我定会名正言顺的娶你过门。” 听闻此,香儿顿时满意的笑了,主动欠身朝着世子亲了过去。 又是一室旖旎,世子很是满足,直到天亮之时才将手令还了回去,倒是吓得王后一身冷汗,生怕被王上发现。 天色刚明,便有丫鬟去西院叫子书诀一行人用早膳。 可西院中早已空无一人。 藩王得到消息,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命人去找,找到了便通知子书大人,说本王要宴请大人,请他速速回宫。” “是!” 一旁的侍卫领命,连忙转身离开。 世子坐在一旁冷眼瞧着,脸上却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王上只是冷冷瞧了他一眼,冷声道:“晚上的宴会你也来参加。” 世子立刻起身,弯腰行礼:“是,父王。” 王上只是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全然没注意到世子抬起头时眸中的狠厉。 …… 林妗染仰头看着醉红楼的牌子,忍不住打趣道:“总是在电视上看见古代的青楼,如今倒是亲眼瞧见了,还真是个消遣的好地方啊。” 汤绝闻言眉心微蹙,连忙小跑着凑了过来:“小厨娘,电视是什么?还有,难不成你长这么大,连青楼都没见识过?不可能吧?” 说着,汤绝凑近林妗染的耳畔,小声笑道:“我可是听说倭寇最喜欢这种烟花之地了,抢夺百姓的钱财后总会来这种地方消遣一番。” 林妗染立刻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就算我以前是倭寇现在也不是了啊!而且我也不是男人!不来这种地方不是很正常吗?你再说!你再说我就要打你了!” “哎呦?就凭你?”汤绝故意一脸不屑道:“就你那点小力气,能不能打死一只蚊子都是未知数。” “你!”林妗染气结,挥起拳头就想打过去,汤绝倒是跑的快,眨眼的功夫便跳到了一旁。 林妗染正想追上去,却被子书诀拦腰抱了回来:“好了,汤绝一向顽皮,你又何必跟他计较。” 音落,又扭头看向汤绝,语气不免凌厉了几分:“又皮子痒了是不是?想让我陪你练练?” 汤绝顿时变了脸色,练练摇头道:“不不不,大人属下错了,属下再也不敢欺负小厨娘了。” 子书诀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看向林妗染时却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模样。 “别闹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林妗染也适可而止,笑着点头:“是。” 本想来醉红楼打听点消息,可到了门口才发现已经贴上了封条。 子书诀扫了眼一旁的小贩,汤凌立刻会意,上前问道:“老伯,你可知这醉红楼为什么被查封了?” 老伯为人倒也实诚,脱口而出道:“能为了什么,还不是那个叫香儿的姑娘,跟谁在一起不好,偏偏要惹上世子,那是什么人?那可是藩王的儿子,是未来要继位的人,她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岂能配得上?” 汤凌面色微沉:“这么说,世子当真是和一个青楼女子不清不楚了?” 闻言,老伯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连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是去问别人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宅子 看着老伯落荒而逃的背影,子书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正欲转身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呼喊声。 “你们是来找香儿的是不是?” 喊声夹杂着一丝凄厉,几人同时回头,但见几个身着破衣烂衫,满身污垢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 “你们是……?”林妗染疑惑出声。 几个女子闻言连忙快步走近,忍不住哭诉道:“我们都是这醉红楼的姑娘,就因为香儿和世子的事,醉红楼被封了,妈妈也被砍了头。我们这些姐妹除了伺候男人什么都不会做,又不是清白之身,也没有男人愿意娶我们,最后只能流落街头做了乞丐!” “可是我们在醉红楼多年,这城中的人基本上都认识我们……”另一个女子连忙附和道:“那些男人还想趁机白占我们的便宜,而那些女人就对我们恨之入骨,巴不得我们早点死,根本不肯给一点施舍,我们眼看就要被饿死了啊。” 话音未落,一个女子突然两眼一闭摔倒在地。 其余女子纷纷后退一步,满脸惊恐的看着曾经的同伴。 林妗染脸色微变,连忙上前查看,却发现女子已经没了气息。 目光缓缓下移,在女子破烂的衣衫下,露出的肌肤上竟有明显的红斑。 林妗染神色不由得凝重了几分,转头看向子书诀道:“是梅毒。” “什么是梅毒?”汤绝没听过这种病,下意识出声问道。 林妗染想了想才道:“就是花柳病。” “啊——” 其余女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这花柳病可是要传染的,这几日她都同我们吃住在一起,那我们岂不是有可能都被传染了?” 此话一出,众多女子顿时都慌了神,直接扑倒在子书诀脚前。 “公子,公子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无辜的,跟世子在一起的人又不是我们,为什么要让我们承受这些,而香儿却能好好的被养在豪宅里?这不公平,不公平啊!” 女子还在不停地哭诉,子书诀却听到了一则重要的信息。 “等等,你说那个香儿在哪儿?” 还以为公子被自己说动,女子连忙回道:“就在城郊的一处宅子里,当时她被一群人带走我曾悄悄跟上去瞧见的。” 子书诀垂眸打量着女子许久,确定她不是在撒谎,于是沉声道:“汤绝,找个地方安置她们,给她们一些银两,再为她们请个大夫。” 汤绝一改先前的玩闹,沉声应道:“是,公子。” 这是出门前子书诀特意交代的,为了不引人注意,在藩地他们都要称呼他为公子。 几个女子顿时喜出望外,连连叩谢,唯有那个先前说话的女子被留了下来。 “你带路,找到了香儿,另有重谢。”子书诀冷声道。 女子闻言欣喜不已,连忙叩头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穿过幽长的林间小路,女子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孤宅道:“就是那儿,香儿被带走之后就关在了那里,不过门口有人守着,一般人好像进不去。” 子书诀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门前果然守着四个侍卫。 子书诀眼尖的注意到了侍卫腰间的令牌。 不出所料,都是宫里的人。 “汤凌,把姑娘送回去吧。”子书诀沉声道:“再多给她一百两。”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女子感激不已,双手捧着汤凌递来的钱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临走前,子书诀却冷声警告道:“这件事儿不准对任何说,包括你那些姐妹,也要警告她们别乱说话,否则我可以安置你们,也能杀了你们,明白吗?” 看着子书诀冷硬的目光,女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连点头:“是是是,小女子明白。” 音落,便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开。 片刻的功夫,现场便只剩下了他和林妗染两人。 子书诀四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乱石,扭头看着林妗染,轻声吩咐道:“你不会武功就先躲在那里,我一个人进去探探情况,等我回来。” “好。” 林妗染也不想给他添麻烦,倒是痛快答应了。 小跑到乱石后躲了起来。 见她躲好,子书诀才放心的运足内力,直接飞到了院墙外。 隔着一个拐角,守卫们并未发现子书诀。 院墙建的有些高,但对于轻功一流的子书诀来说却是小菜一碟,终身一跃便轻松飞了过去,稳稳落地,入目便是满园盛开的荷花。 子书诀不禁微眯了眯双眼。 这地方到不像是幽禁人的,更像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一道悠扬的琴声突然从不远处飘来,子书诀眉眼微沉,转身便快步朝声源处走去。 好在这园中并没有侍卫,让他的速度快了不少。 想要穿过花园到达庭院,还需要穿过一条曲折的木廊,子书诀身形飞快,不多时已经到了一间卧房门口。 房门前依旧栽种着许多花草,正值春暖花爱的时节,远远看上去竟如人间仙境一般美好。 而那琴声正是从面前这间卧房中传出来的。 子书诀垫着脚走到窗边,欠开一条小缝,只见一浓妆艳抹的女子身着红衫,正坐在桌前抚琴,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那双水汪汪的眉眼间更是充满了算计。 随意放在桌角的手帕上,一个‘香’字格外明显。 子书诀面色微沉,撩开窗扇直接终身飞了进去。 香儿受惊正要大叫出声,子书诀阴冷的声音却飘了过来:“你若敢喊出声,我立刻杀了你。” 他明明连武器都没拿,但只是一句话就让香儿心生畏惧,甚至确信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什么人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子书诀转身背对着香儿,声音冰冷:“你就是醉红楼的丫头香儿?” 香儿嘴角紧抿,默了片刻还是点了头:“是!” “你与世子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杀令 香儿脸色顿时一沉。 虽然不知子书诀身份,但其周身散发出的沉冷气息却让她惧怕不已。 深知对方来头不小,香儿倒也不敢隐瞒。 他能无声无息闯进宅子里来,定也能无声无息的杀了她。 她还没当上世子妃,不能就这么死了。 咬咬牙,香儿索性答道:“世子答应我,等时机成熟,会将我明媒正娶。” 子书诀目光猛然一沉。 “如此说来,你与世子之间的事并非空穴来风了?” “是又如何?”香儿忍不住反问道:“是世子日日来醉红楼看我,也是世子主动说要娶我,你们又为何步步紧逼我不放呢?” 话虽如此,子书诀也懒得再与她多言。 左右扫了一眼,随即快步走到案牍前厉声道:“坐下,将你与世子之间的事详细写来。” 香儿闻言顿时满脸诧异:“为什么?” “休要废话,让你写便写。” 言语间,子书诀已经将纸笔为其放好。 香儿虽不愿,却又不敢违拗,只能不甘的坐在案牍后乖乖写了起来。 …… 藩王派出的侍卫很快就找到了醉红楼门口,得知子书诀一行人曾来此处打听香儿,又得知他们去找了郊区的宅子,侍卫大感不妙,连忙跑回了宫中向藩王禀告。 藩王面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皇上特意派子书诀前来调查醉红楼一事,想必是为了公主和亲一事。 若当真让子书诀找到了把柄,皇上不但有理由拒绝和亲,甚至还会因此派兵攻打藩地。 虽然多年来为了抵抗朝廷他也私下里训练了不少士兵,但和偌大的朝廷相比还是差距甚大,根本没有获胜的把握。 眼下,也只有从子书诀身上找到突破口。 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藩王终于还是下了狠心,沉声道:“立刻派人去郊区宅子。” 侍卫一时不解:“王上,您的意思是……?” 藩王缓缓转过身,只说了一个字:“杀!” 侍卫愣了一瞬。 人人皆知世子对那位香儿姑娘钟爱有加,王上一开始没下杀手,也是担心因此毁了他们的父子之情,可如今却是果断的下了杀令。 眼见侍卫还愣在原地,藩王不禁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 侍卫惊恐之下连忙转身离开。 藩王坐在王座上默了许久,忽而出声唤道:“来人。” “王上有何吩咐?”两个侍女恭敬站在堂下。 藩王叹了口气:“今晚的宴会准备如何了?” “均已准备妥当。”侍女道:“随时都可以开始。” “好,退下吧。” 藩王摆摆手,脸色却始终未舒展半分。 子书诀带着香儿的供状从宅子里一跃而出,香儿刚松了口气,却见几个带刀侍卫正快步朝她卧房而来,不由得惊慌起来。 想逃,可这高墙根本不是她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能翻的过去的。 被侍卫们堵在墙角,眼见他们高高举起了佩刀,香儿连忙大喊道:“有人要造反!” 挥下去的刀猛然顿在半空。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禁犯了难。 香儿却趁着这空荡连忙道:“你们带我去见藩王,我会亲口告诉他要造反之人是谁,若是你们现在杀了我,将来藩王势必也饶不了你们!” 几个侍卫闻言更是犹豫了,最后齐齐看向了首领。 首领嘴角紧抿,默了片刻还是将刀收了起来。 “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若是敢骗我们,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成交!” 见他们纷纷将刀收起,香儿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一双明亮的眉眼飞快转着,似在盘算着什么。 子书诀带着林妗染刚刚回到城中,便见汤绝和汤凌迎面走来。 “公子,宫中传来消息,说藩王晚上要宴请您。” 子书诀眉眼微沉:“我知道了。” 晚上的宴会原比子书诀想象的还要盛大,大厅中央,一群舞女在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这还是林妗染穿到古代第一次看歌舞,不由得觉得新奇,全然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世子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藩王坐在正座之上,与众多重臣寒暄一番过后,端着酒杯到了子书诀面前。 子书诀适时起身,面上虽然毫无表情,却始终谦卑的微低着头。 “王上。” “坐!” 藩王按着子书诀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他对面,高举着酒杯,满脸笑意道:“你远道而来,就是我藩地的贵客,来,这杯我敬你!” 音落,还不等子书诀开口,便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子书诀无奈,也只能陪着。 见此,藩王顿时高兴不已,命一旁的侍女再为其斟满。 酒过三巡,很多大臣都醉倒被自家侍从扶走,林妗染也想上前查看子书诀状态,一道身影却抢先挡在了她面前。 林妗染下意识想要越过他,世子却直接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林妗染受惊后退想要甩开世子,可她越是躲,世子便挨的越近。 “世子,还请自重!” “自重?”世子垂眸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的耳坠上。 只有女人才会扎的耳眼儿,怎么他之前就没发现呢? 嘴角的笑容顿时又深了几分,不由得笑道:“你又不是姑娘家家的,本世子有什么好自重的?来来来,过来陪我喝一杯。” 说着,世子直接揽过林妗染的肩膀就将其往门外带。 随从们自觉的挡在了世子身后,彻底隔绝了子书诀的视线。 厅中歌舞声不断,林妗染距离子书诀又有一段距离,就算她现在呼喊子书诀怕是也听不见。 怎么办? 林妗染额间都急出了汗。 眼看就要被世子推搡着出了大厅,正好一个侍女端着酒水走了进来。 林妗染想也不想,直接抬手扑了上去。 “啊——” 侍女不由得尖叫出声,手中的酒水顿时摔落到地发出响声。 林妗染和和侍女摔在一起,周围顿时乱作一团。 这边的骚乱终究还是引起了子书诀的注意。 扭头看来,刚好看见了林妗染和她身边的世子,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帮忙 “怎么回事?” 林妗染抬头,便见子书诀已经来到了跟前,原本慌乱的心顿时安定了几分。 嘴角忍不住扬起,连忙站起身道:“不小心滑倒,将酒水撞翻了。” 说着,林妗染还不忘将侍女也拉了起来。 不同于林妗染的镇定,侍女直接跪倒在地,看着走近的藩王恐慌的不断磕着头:“女婢知罪,还请王上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毛躁的东西!” 自己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便被打断,藩王很是不悦,厉声道:“滚出去!” 女婢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阴沉的目光扫向一旁的儿子,藩王心中已有答案。 只怕不是女婢毛躁,也不是子书诀的那个小随从不小心,定是这小子又动了什么歪心思。 无奈叹了口气,藩王只好赔着笑脸道:“让大人见笑了,是本王没管教好下人。” “王上言重了。”子书诀面色不悦,但也必须给藩王面子,只好沉声道:“今日也多有叨扰,宴会既然进行的差不多了,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音落,也不等藩王再说些什么便带着林妗染几人转身离开。 世子不甘的看着林妗染纤细的背影,暗自发誓定要将其弄到手! 他看上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藩王却将儿子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下更是失望。 转身之际,在其耳畔小声道:“你莫要再动歪心思,那个青楼女子我已经替你解决了,若是再有下一个,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音落,藩王抬腿便走,全然不顾已经变了脸的儿子。 已经解决了? 难道……他杀了香儿? 世子怒不可遏,可大庭广众之下却又不能爆发。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眼底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老东西焚烧殆尽。 子书诀在藩地住了三日便想离开,乐师已经被杀,但已经拿到了香儿的供状,再待下去也是无异。 可向藩王辞行时,藩王却极力挽留。 “再过几日便是王后的寿诞,城内将会举行一年一度的盛会,热闹非凡,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倒不如参加过后再走?” 子书诀正欲拒绝,不经意间却注意到林妗染满眼精光,显然对藩王口中的聚会充满期待。 默了片刻,还是点头应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世子在寝殿中得知消息更是兴奋不已。 原本还在懊恼找不到机会,如今子书诀倒是自己给了他等会。 等他解决了老东西,成为了藩地的王,他第一道命令便是杀了子书诀,到时候林妗染还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世子得意的想着,命令孙将军定要安排妥当,宴会当天不能有一丝纰漏,否则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世子放心!属下定当誓死效忠世子。” 接下来的几日过的还算太平,世子没再来骚扰林妗染,林妗染也聪明的不肯离开子书诀视线半步。 然而宴会当天一早,却又侍卫过来敲门,声称布置宴会人手不够,想请汤绝、汤凌和林妗染三人前去帮忙。 不等子书诀出声,汤绝倒是第一个表示不满。 “怎么?你们这偌大的藩地连几个布置宴会的人都没有了?” 面对汤绝的挑衅,侍卫虽心中不满,脸上倒也不敢表露分毫,只笑着道:“实在抱歉,此乃王后的吩咐,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当然,若是几位当真不愿意去,奴才去回禀了王后便是。” 音落,侍卫转身便想离开,汤凌却适时出声将人叫住。 “等等!” 侍卫听话的停下,只是始终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汤凌回头看着子书诀,沉声道:“大人,我们在此地多日,一直蒙受藩王照顾,如今王后只是让我们三人去帮忙布置宴会,若是拒绝,只怕会伤了藩地与顺天府的和气。” 子书诀默了片刻。 汤凌所言有理。 只是…… 子书诀不放心的看向林妗染,林妗染立刻会意,忙笑着:“我没事的大人,让属下去吧。” 林妗染都如此说了,子书诀也只好点头:“好。” 音落又扭头看向汤绝和汤凌:“有事及时通知我。” “是,大人!” 侍卫在一旁安静听着,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音落,便转身带着林妗染三人离开。 本以为是布置大厅,可侍卫却带着林妗染三人直接穿过了大厅直奔最深处的后院。 汤绝不禁蹙眉:“你要带我们去哪儿?不是说布置宴会吗?难不成你们藩地举办宴会在后院?” 侍卫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笑道:“三位随我来便是。大厅都是繁重的活儿,有下人负责,三位都是贵客,自然是要做一些轻松的。” 汤绝听着并未再出声,只是愈发觉得不对劲。 与汤凌对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的将林妗染护在了中间,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一直行到后院的一处偏僻的院落侍卫才停了下来,打开门锁后退了一步,道:“就是这里了,王后说让你们三人将此处稍微打扫布置一下,待前厅宴会结束便要到此处小聚。” 汤绝探头朝里面扫了一眼。 虽然偏僻,但院子里面倒很雅致,院子中央还有个鱼池,远远的便可见有鲤鱼在游动,颇有一番意境。 “就我们三个?”汤绝忍不住大呼出声:“这么大的院子你让我们收拾到什么时候去?你们藩地当真是没人了啊!” 侍卫闻言也只是笑笑并未回应,随即便转身离开,独留下汤绝在原地气的跳脚。 汤凌无奈,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有那生气的功夫不如赶紧干活吧,也好早点回去。” 林妗染率先走进了院子,扫了一眼才发现这院子竟异常干净。 眉心微蹙,林妗染忽而出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此话一出,汤凌和汤绝直接愣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 林妗染沉声道:“就算藩地再缺人手也不至于把咱们三个叫来,况且这后院如此之大,哪里不能聚会?偏偏要找这个偏僻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胁迫 林妗染话音刚落,身后的院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两个侍卫端着一堆大红的帷幔走了进来,冲着三人笑道:“有劳三位了,东西我们便放在这儿了。” 说着,两个侍卫快步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将东西缓缓放下的同时扭头对视了一眼。 汤绝正要上前询问两句,两个侍卫却突然掀翻了手中的帷幔,抽出了两柄长刀直接朝汤绝砍了过去。 汤绝脸色骤变,迅速闪身躲避。 原本以为是来帮忙,佩刀都放在了西院,眼下也只能以自卫为主。 汤凌反手将林妗染护在了身后想要退出院子,然而还未靠近院门,几个黑衣人便持刀冲了进来。 汤凌立刻转身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林妗染只能快步退到一侧。 刚刚站定,院墙周围便又飞跃进来数名黑衣人。 汤绝和汤凌武功虽高,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没有武器防身,很快便趋于劣势。 但奇怪的是,所有黑衣人都在攻击汤凌和汤绝,却无一人去针对林妗染。 林妗染微眯起双眼,鼓起勇气朝院门处靠近了两步。 距离她不远处便有两个黑衣人,如果她猜的没错…… 果然! 林妗染惊诧发现,在她靠近的同时两个黑衣人迅速后退躲避,明显一副害怕伤到了林妗染的模样。 林妗染顿时来了底气。 汤绝和汤凌却在此时遇袭被打翻在地,眼看黑衣人的利刃就要劈向两人,林妗染猛然冲过去挡在了他们身前。 “不要!” “小厨娘!” 汤凌和汤绝同时呼喊出声。 然话音未落,却诧异发现黑衣人竟然突然收了刀,甚至一脸惊恐的看着林妗染,忍不住怒吼道:“你不要命了!” 林妗染双眼怒瞪着黑衣人,厉声道:“把你们主子叫出来吧,这么鬼鬼祟祟的,可是有损他世子的身份。” 汤凌和汤绝闻言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眉心不禁紧蹙了几分。 话音落,院门外突然传来了鼓掌声,世子一脸痞笑的走了进来,看着林妗染的目光充斥着惊喜。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厨娘竟然还这么聪明,我喜欢。” 说着,世子居然俯身想要去抚摸林妗染的脸颊。 林妗染偏头躲避,脸上的嫌恶太过明显。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世子怔楞了一瞬,随即竟真的将手缩了回去。 “好,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说罢,朝身后的黑衣人摆摆手,看着林妗染,一脸邪肆的笑道:“把……林姑娘给我带回去。” 林妗染猛然瞪大了双眼,诧异出声:“你怎么……” “很意外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世子笑道:“从我发现你是女儿身开始便找人调查你了,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是子书诀府上的厨娘,是北镇抚司的仵作,不过……我还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 林妗染的呼吸不禁急促了几分,看着面前阴险狡诈的男人第一次觉得害怕。 世子缓缓靠近林妗染,引得汤绝不禁怒吼出声:“你别碰她!离她远点!” 然而世子只是轻蔑的扫了汤绝一眼,依然自顾自的凑了过去,在林妗染耳边嗤笑道:“小、倭、寇!” 林妗染猛然推了世子一把,下意识后退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是除了子书诀没人知道的秘密,他是怎么知道的? 世子却笑的满脸得意,似乎林妗染的反应让他很是满意。 “若是不想让我吧你的秘密传回京城就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不但你要死,那些包庇你的人一样要死!” 林妗染顿时脚步虚浮的后退着,脸上尽是惊慌与不安。 然下一瞬世子却冷声道:“另外两个人没用了,杀了吧。” 音落,拉着林妗染便要朝门外走。 林妗染惊诧不已,一把拽住世子大吼道:“住手!住手!你若是杀了他们,我就立刻死在这儿,你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世子垂眸打量着林妗染,眉眼间多了一丝不解。 “你竟然为了他们以死相逼?” “是!”林妗染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们只是奴才!” “奴才也是人!”林妗染厉呵道:“奴才也是有爹娘的,有血有肉知道疼!你凭什么就不把奴才当人?况且……” 林妗染勾唇冷嗤道:“我也是个奴才,您又为何要为了我如此大费周章呢!” 世子不由得怔楞在原地,看着林妗染的目光也复杂了几分。 他不得不承认林妗染的伶俐出乎他的意料。 沉默了片刻才浅笑道:“好,我就答应你,饶他们一命。” 音落,世子扭头看向压制着汤绝和汤凌的黑衣人,厉声道:“把他们先关进柴房里去,给我看好了,人若是跑了我宰了你们。” “是!” 一众黑衣人领命,将两人拖拽起来捆绑了起来。 看着他们被推搡着离开,林妗染才稍稍放下心来。 明明已经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却仍能听见汤绝的喊声。 “小厨娘,那个畜生说什么你都别听!保护好自己,大人一定会来救你的!” 子书诀…… 林妗染原本黯然的眸子顿时又恢复了光亮。 世子却满心欢喜,拉着林妗染便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今日我便要双喜临门!”世子忍不住冲一旁的手下炫耀。 …… 门外丝竹声与欢笑声不断,林妗染却全身瘫软躺在温水池之中。 两个丫鬟正帮她梳洗,两个丫鬟拿着干净的大红喜服等在一旁。 林妗染满眼厌恶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下午她被人押进这间水房时便被喂下了十香软筋散,现在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摆布。 “小姐,你皮肤真好,好像一碰就会出水一般。”替林妗染洗漱的丫鬟忍不住赞叹道。 然林妗染却嗤之以鼻,懒得理会她。 丫鬟倒也不在乎,只一味的想要讨好她。 “小姐,待会儿奴婢们会先送您回喜房,等宴会结束世子便会回来与您圆房了,您莫要着急。” 林妗染闻言不禁冷嗤道:“怎么?是我着急,还是你着急?”?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造反 西院,子书诀端坐在院中,手中正握着一卷书看着。 微风吹过,撩起鬓间缕缕青丝,淡漠的眉眼忽而凌厉了几分。 在利刃刺过来的同时将书卷掷了过去,力道之大,竟直接将利刃打偏。 一众黑衣人纷纷从院子四周蹿了出来,将子书诀团团包围。 冷风中,子书诀脊背笔直,神色淡然的仿佛置于危险之中的不是自己一般。 绿叶在半空中飞舞,缓缓落到了石桌上。 黑衣人同时举刀向子书诀刺来…… 正殿之上,歌舞升平,璀璨的灯火将偌大的厅殿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藩王和王后坐在正殿中央,两旁坐着各宫侧妃和小世子和小郡主。 殿下两旁则坐着众位朝中重臣。 相比之下,今夜的宴会明显要比前些日的气派不少。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唯有世子仍然端坐在原位,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水,甚是欢喜。 藩王瞧了不免心中不悦。 “晋儿!” 藩王突然厉呵出声,殿下重臣适时噤声,纷纷扭头看向了王后身侧的世子。 偏偏蒋晋就像听不见一般,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殿下的舞姬笑的欢畅。 “晋儿!你父王在叫你,快点过去!”王后忍不住小声提醒。 无奈,蒋晋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冷着脸走到藩王跟前,随意的低头行礼道:“孩儿在,父王有何吩咐?” 瞧着他醉醺醺的模样,藩王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呵斥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母后的诞辰,你竟连份礼都不准备?” “谁说儿臣没准备?”蒋晋抬头,别有深意的笑道。 邪肆的眉眼缓缓扫过藩王和王后,最后是殿下的重臣,大声喝道:“我不但备了礼,而且是份大礼!” 音落,蒋晋便抬起双手用力拍了两下。 殿下的舞姬和乐师连忙退了下去,几名武士紧跟着走到了厅殿中央。 蒋晋扫了一眼,得意的冲王后行礼,笑道:“母后,这是儿臣特别为您准备的武士舞,寻常并不多见,还希望母后您能喜欢。” 见自己儿子如此有心,王后顿时高兴不已,连连欣慰点头:“好好好,母后喜欢,我儿有心了。” 音落,蒋晋便不着痕迹的退到了藩王身后侧,垂眸,刚好可以看见藩王裸露在外的后颈。 只要一刀,他就能彻底结果了这个老东西! 蒋晋恶狠狠的想着,目光不由得又落在了殿下的众武士身上。 相比于王后的喜悦,藩王却满眼担忧。 在先前的节目单上可没说有武士舞,况且这些人都是生面孔,不了解底细,不得不防。 思及此,藩王下意识在殿下的重臣中寻找子书诀的身影。 然而意外的,子书诀并不在。 藩王隐隐觉得不安,武士舞还未表演完毕便出声道:“罢了罢了,本王突感不适要先回寝宫休息,歌舞继续。” 说着便站起身,冲着王后道:“王后,你随本王一起。” “王上,您哪里不舒服?不要紧吧?” 一时之间所有的侧妃都围了过来,台下众臣却是一脸镇定。 蒋晋冷眼瞧着,在藩王往前走了两步时突然出声道:“父王,歌舞还未完,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藩王一怔,回头错愕的看向蒋晋:“你说什么?” 蒋晋狞笑着,随手将酒杯扔到了一旁,酒杯瞬间碎成了无数片,酒水四溅,响声不大,却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父王,您当真是老了,竟连话都听不清了?” 蒋晋步步逼近藩王,冷声道:“既然如此,您便退位让贤吧,也好颐养天年!” 藩王震惊不已,双眼瞪的老大。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偏偏没想到他居然当真敢造反。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藩王厉眸道:“造反可是砍头的大罪,你承担的起吗?” “父王言重了。”蒋晋不屑的笑道:“我既然敢做,那必然是有完全的把握。” 话音落,原本大开的厅殿门瞬间被关上,殿下一众重臣纷纷站起身,却是满脸淡漠的看着,没有一个人试图上前解救藩王。 藩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免心寒。 他一生重用这些人,许他们荣华富贵,如今他们倒是很懂的良禽择木而栖,竟早早便投靠了蒋晋。 “晋儿,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吗?”王后满脸惊恐,扑过去拦着蒋晋,哭着阻止:“快把剑放下,那可是你的父王啊!” “父王?”蒋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出声:“他若当真把我当儿子也不会跟我抢女人了!” 蒋晋说着,怒瞪着藩王狞笑道:“父王,香儿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身边这些老妇强多了?” “你放肆!”藩王彻底发了怒:“本王是藩地之王,怎会跟你争一个女子?况且还是青楼女子!你不要脸面,本王还要!”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了!”蒋晋不耐道:“你当初逼迫香儿跟你走,所为何事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离开后你还将她软禁在郊区的孤宅里,若不是想金屋藏娇,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畜生!” 藩王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蒋晋毫无防备,整张脸直接被打的偏了过去,顿时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本王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 藩王喘着粗气,脸色憋的通红,恨不得立刻将蒋晋处死。 王后夹在两人之间,早已泪流满面。 “晋儿,你父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莫要听信那青楼女子的话错怪了你的父王啊!晋儿,你听话,快把剑放下,跪下跟你父王认错,求你父王原谅你,快啊!” 王后哭喊着想要将蒋晋按跪下,但一尺八的身高,王后根本动弹不了他分毫。 许是被吵的烦了,蒋晋突然大手一挥甩开了王后。 毫无防备的王后顿时朝后栽去,幸而其他侧妃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王后,您没事吧?” 然王后却来不及回应便再次哭喊出声:“晋儿!你是连母后都不要了吗?”? 第一百八十章 新王 “没人能阻止我登上藩王的宝座!” 蒋晋如同着魔一般狞笑道:“母后,您也不行!” 王后闻言,双腿顿时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蒋晋缓缓转身,背对着藩王和一众侧妃,面向殿下缓缓闭上了双眼,突然一声令下:“给我杀!” 原本安然站在殿下的一众武士纷纷抽出了藏在衣服内的长刀,叫嚣着便朝殿上的藩王砍去。 一众侧妃顿时被吓疯,尖叫着四下逃窜,唯有王后还守在藩王身侧,在武士的利刃刺来的瞬间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身前。 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尤为明显,鲜血四溅,染红了面前的木桌。 “王后!” 藩王不禁痛呼出声,将瘫软的王后紧紧抱在怀里。 然而听到喊声,蒋晋也只是回头冷冷看了一眼,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曾掉过。 武士显然也没料到会如此,只能怔在原地不安的看着蒋晋。 藩王双目猩红的瞪向蒋晋,咬牙低吼:“畜生!你居然连你母后都下得去手!” “成大事者,务必狠心绝情!”蒋晋一字一句道。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藩王下意识回头,只见香儿一席刺眼的红衫,巧笑盼兮,缓缓朝蒋晋走了过去。 “我的王,您终于来了。”香儿倚靠在蒋晋怀里,满脸得意的看着藩王,戏谑笑道:“老东西,你当真以为我跟你说的是实话?你也不好好想想,那子书诀不过是刚从京城来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的计划?” “你!”藩王气结。 他居然上当了! 香儿笑的满脸得意:“我不那么说,你会放过我吗?我早就成了你的刀下鬼了!不过如此一来也好,不但除掉了你,更借着你的手除掉了子书诀那个大麻烦!谁让他一再对新王不敬的,死有余辜!” 香儿的话明显取悦了蒋晋,蒋晋顿时喜笑颜开,搂紧了香儿纤细的腰肢,众目睽睽之下在其脸颊狠狠亲了一口。 “宝贝儿,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香儿顿时娇羞的低下了头,整个人恨不得都缩进蒋晋的怀里。 “那王,您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哦。” “那是自然。” 宽敞的厅殿之内,全是蒋晋得意的笑声,尤为刺耳。 藩王脸色阴沉的厉害,怒目扫过堂下的一众重臣,狂肆笑道:“你们以为推翻了我会得到一个更好的王?我就等着看你们是如何步本王的后尘!” 话音刚落,蒋晋毫不犹豫的挥起了手中利剑。 藩王瞬间瞪大了双眼,鲜血喷溅而出,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厅殿的门随即被推开,孙将军一身铠甲,手中的利剑上满是血迹。 大步走到殿下,瞥了一眼藩王的尸首直接单膝跪下行礼。 “属下参见新王!” 孙将军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厅殿中,众人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一般,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参见新王!” 蒋晋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众人,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平身!” “谢新王。” “启禀王上,老王的旧部下均已被处决,王上可高枕无忧。” “好,好!” 半柱香的时辰后,子书诀赶到厅殿时,里面早已经空无一人,唯有老藩王和王后的尸首还孤零零的躺在殿上。 子书诀疾步上前,伸手探了探,两具尸首还残留着体温,看来是刚死不久。 眼眸不禁凌厉了几分,子书诀随即起身朝殿后冲去。 世子篡位,染染一定出事了! 侧妃寝殿内,蒋晋一脸得意的坐在床榻之上,轻佻的眉眼看着跪在脚前的众人。 她们都是先王的侧妃,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却风韵犹存,一时之间蒋晋还真不舍得就这么杀了她们,只是这不断传来的哭声着实让他心烦。 “谁再哭我立刻杀了她!” 蒋晋忍不住厉声呵道。 这招果然有用,一众侧妃纷纷闭上了嘴,只有各别忍不住的还在小声啜泣。 蒋晋冷冷扫了一眼,颇为满意,随即才浅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先王的人,但本王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所以便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听闻此言,原本满脸绝望的众人顿时又有了希望,目光灼灼的看着蒋晋,等着他的下文。 蒋晋扫了一眼,最终走到一个侧妃面前,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颚。 这是刘侧妃,是众多侧妃中最年轻貌美的一个。 当初父王纳她为妃的时候他便看上了他,只是恐于父王的威压不敢显露出来,如今倒是可以无所顾忌了。 猛然俯身在刘侧妃的脸上亲了一口,顿时引得其尖叫出声。 下意识想要推开蒋晋。 然而双手刚触上蒋晋的胸膛便被蒋晋冷声警告道:“你想清楚,若现在推开了本王,那本王便只能送你下去陪那个老家伙了!” 刘侧妃的双手猛然顿住,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蒋晋。 “你、你是想……” “没错!”蒋晋毫不犹豫的点头,戏谑笑道:“本王不是说了要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这就是,就看你们想不想要了!” 说吧,蒋晋便甩开了刘侧妃的脸。 他倒也不急,毕竟他还有大把的时间。 刘侧妃却全身瘫软的跪趴在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掉落在地板上。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先王已死,她们若当真为了苟活而选择侍奉新王,那便是连女子的名节都不在乎了,那她们与青楼女子还有何分别?” 刘侧妃紧咬牙关,双手缓缓紧握成拳终是有了主意。 “妾身无能,无福伺候新王!” 音落,刘侧妃毫不犹豫的咬舌自尽。 这一幕吓惨了其他侧妃。 看着鲜血源源不断的从刘侧妃口中流出,各个面色惨白,俨然已经没了求死的勇气。 许是有了林妗染的缘故,蒋晋对刘侧妃的自尽倒没有太大反应。 只是将阴冷的目光淡淡扫向其他人,冷声问道:“那你们呢?” 一众侧妃顿时面面相觑,虽不愿,但在死亡面前她们还是低了头,纷纷向蒋晋叩头喊道:“臣妾参见藩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新婚夜 洗漱完毕的林妗染被换上了大红的喜服,两个丫鬟搀扶着她进了新房。 推着林妗染坐在喜床上却仍是不放心,替她盖上红盖头后便将她双手双脚都绑了起来。 “小姐在此稍后,世子很快便来了。” 林妗染听着只感觉恶心。 待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却又不禁疑惑起来。 先前那些丫鬟强硬的扒掉了她的衣服,可奇怪的是她原本藏在袖袋中的勘验箱居然不见了。 难不成是自己与蒋晋撕扯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但很快林妗染便摇头否决了这种可能。 勘验箱碰到地面便会变大,若当真是掉了不可能没人发现。 难道是…… 林妗染猛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连忙挣扎着摸了摸袖袋,顿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果然在袖袋里! 勘验箱居然会自动避开其他人! 这一发现让林妗染欣喜不已,但喜悦也仅仅存在了片刻而已便被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打破。 她现在全身无力,双手双脚又被绑了起来,根本不可能拿出勘验箱来自救。 何况蒋晋还有武功在身,她该怎么办? 烦躁的想着,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林妗染吓得浑身一颤,但由于盖着红盖头根本看不清来人,只能透过盖头下小小的缝隙看着那双不断逼近的脚。 蒋晋邪笑着看着乖乖坐在床边的林妗染,早已迫不及待。 转身关上门,几步便蹿到了林妗染跟前。 “娘子,等急了吧?” 听着蒋晋的声音,林妗染只觉得恶心。 然下一秒,头上的盖头便被蒋晋撩起。 换上了喜服,略施粉黛的小脸儿犹如天仙下凡一般,瞬间就迷惑了蒋晋的眼。 不禁感叹出声:“子书诀果然是艳福不浅,居然有如此美人陪在身边,当真是叫我羡慕啊。” 林妗染撇开头不想看他,但蒋晋却偏偏不肯。 抬手用力捏着林妗染的下颚,逼迫她转过头看与自己对视。 他明显是喝了酒,脸色绯红,整个人看上去竟更猥琐了一些。 “畜生!你会遭报应的!”林妗染忍不住怒骂道。 蒋晋却并不在乎,反而笑的更欢快了。 “骂吧骂吧,我就喜欢你骂我的模样,真够劲儿!” 说着,蒋晋忍不住低头亲在了林妗染脸颊。 林妗染顿时偏过头,忍不住干呕出声。 “别碰我!” “不碰你?那恐怕是不行!” 蒋晋邪肆的笑道:“今天可是你我大婚的日子,春宵一夜值千金,岂可浪费?” 音落,蒋晋直接将手上的红盖头扔掉,伸手便要去解林妗染的衣扣, 林妗染顿时吓得慌了神,拼命的想要挣扎,然而就算她用尽全力,却也只是动弹了分毫。 药效还没过! 然而她轻微的挣扎却让蒋晋更是兴奋,最后甚至变成了撕扯。 “小美人儿,你是我的了!” 蒋晋等不及的将林妗染推到在床榻之下。 林妗染绝望的闭上双眼,任凭眼泪横流打湿了头下的方枕。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全是子书诀那张俊逸的脸庞。 他的手,他挺拔的身姿…… 她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无限的绝望终是让林妗染放弃了挣扎。 然而就在蒋晋扯掉她衣扣的最后一刻,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一股劲风震碎。 蒋晋受惊回头,便见一身白衣的子书诀大步走了进来。 凌厉的目光越过蒋晋落在林妗染满是泪水的脸上,周身顿时散发出腾腾杀意。 虽然醉了酒,但蒋晋的功夫依然不弱,翻身跳下床,随手抽出了挂在墙边的佩剑,厉眸凝视着子书诀。 冷笑道:“你还真是命大,居然还活着?那个老东西的手下果然没用!” 子书诀却懒得理会他,快步上前直奔林妗染而去。 被忽视的蒋晋顿时来了火气,眼见子书诀伸手要去拽林妗染,直接挥剑劈了过去。 子书诀眉目一凌,反手一掌直接击中了蒋晋的胸口。 蒋晋正怔了一瞬,整个人瞬间被击飞出去,重重撞在桌上又滚落掉地,挣扎了几下竟无法站起来。 门外听到动静的侍卫终是冲了进来,一边警惕的瞪着子书诀一边将蒋晋搀扶了起来。 林妗染满脸泪水,眼中的委屈看的子书诀心疼不已。 一剑砍断她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将人搀扶了起来。 “怎么样?能走吗?” 林妗染尝试着想要坐起来,但刚动一下却又瘫软了下去。 忍了一晚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不行,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没关系,别哭。”子书诀心疼的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水,随即俯身将人横抱在了怀里。 转身便想离开,蒋晋不甘的吼声却从身后传来。 “子书诀!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藩地,而我是藩地的新王!你胆敢现在把她带走?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和你那两个手下立刻便会被乱刀砍死!” 子书诀猛然回过头来,凌厉的目光竟让蒋晋为之一颤。 “试试看。” 音落,也不等蒋晋再说什么,便直接抱着林妗染大步离开。 “他们将汤绝和汤凌绑在了柴房里。”林妗染小声提醒。 子书诀却黑着一张脸,沉声道:“他们若是连几个小喽啰都对付不了,那也不配做我佥事府上的汤卫了。” 林妗染本还想替他们二人辩解两句,可眼见子书诀脸色阴沉的厉害倒也不敢再开口,只能任其将自己抱回了西院。 刚一进门,却发现院中竟躺满了黑衣人的尸首。 “这……” “藩王已经被杀了。”子书诀突然沉声开口打断了林妗染。 林妗染瞬间怔住:“什么?” 此时林妗染才猛然想起蒋晋刚才的话。 他说他现在是藩王。 “蒋晋居然敢造反!”林妗染忍不住惊呼出声。 子书诀沉声道:“现在整个藩地都不安全,咱们只能先守住这西院,找机会再逃出去,只要回了京,将消息传给皇上,蒋晋便是死罪!” 林妗染点点头,脸上却一片凝重。 这道理他们懂,蒋晋自然也明白,又岂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先把这身衣服换了。”子书诀突然沉声道:“我看着就心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建议 新王上位,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柴房门前两个黑衣人不停打量着丝竹声传来的方向。 “真是不公平,同样是为新王效力,怎么他们就能喝酒跳舞,咱们就要在这儿守着这两个废人?” 说着,黑衣人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汤绝和汤凌一眼。 同伴也是忍不住冷笑道:“谁让咱们地位低下,不是新王的心腹呢!” “罢了!”黑衣人沉声道:“终有一日,老子定要成为新王身边的第一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看到时候谁还敢让老子干这种苦差事!” 汤绝和汤凌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人抱怨,只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趁着两个黑衣人分神的空荡,汤绝和汤凌同时跃起,剪刀脚直接缠上了两人的脖子,稍一用力,便听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两个黑衣人顿时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脚尖挑起黑衣人的佩刀,稍一用力,直接将佩刀扔向了半空,汤绝看准位置转身迎了上去,瞬间便将手上的绳子割断。 两人一路避开巡逻的侍卫朝西院摸去。 夜色浓郁,倒是成了两人最好的保护伞。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看到西院满院的尸首时,两人还是为之一振,脸色顿时一沉,连忙朝卧房跑去。 “大人?”汤绝忍不住惊呼出声。 正要伸手推门,房门却被人抢先从屋内拉开。 子书诀淡漠扫了两人一眼,随即抬腿走了出来。 “回来了?” 汤绝和汤凌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随即默契的同时低下了头,颇感羞愧。 “说吧,该怎么罚?” 身为他亲手训练出的汤卫,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一群小喽啰抓住,还因此害的林妗染深陷险境,差点丢了清白。 如此罪过,他不能不罚。 闻言,两人同时双膝跪地,沉声道:“大人,属下护主不力,自愿废全身武功!” 音落,两人同时抬起手准备运功,却在最后一刻被子书诀出声拦下。 “如此,岂不是便宜了造反之人?” 汤绝和汤凌均是一怔:“大人,您的意思是?” 子书诀眉眼微沉:“眼下宫中守卫严密,只靠汤鬼一人断然无法安然离开,我要你们从此刻起寸步不离保护染染,务必要将她安全带回京城!” “是!属下领命!” 汤绝和汤凌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的出声应道。 回头瞥了眼夜色之中的房梁,一道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子书诀转身道:“先回去休息,警醒一点,莫在被人算计了。” 汤绝不解:“大人,咱们不趁着夜色赶紧离开吗?天亮了,就不好走了。” 子书诀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开口道:“染染累了,已经睡着了。” 汤凌顿时惊诧的张大了嘴。 一向做事谨慎的大人,如今竟然只因为林姑娘睡着了,不愿意吵醒她而甘愿冒险? 那一刻汤凌甚至怀疑他家大人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房梁之上,汤鬼将几人的对话尽收耳底,嘴角不自觉扬起,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似睡着了一般。 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是睡着,他的警觉性依旧无人能比。 …… 远处的寝殿之中,两个丫鬟正在小心翼翼的为蒋晋处理伤口。 子书诀那一掌是用力十足十的力道,他感觉自己的胸骨都被震碎了。 摔在桌子上的时候又打翻了烛灯,玻璃碎片将他的手臂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妈的!”蒋晋忍不住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厉声道:“此仇不报非君子!子书诀,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孙将军就站在一旁,蹙眉看着,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藩王,这个子书诀臣曾听说过,是朝廷中的锦衣卫佥事,为人心狠手辣,武艺高强,就连锦衣卫指挥使陆风都不是其对手,这样一个人,想要对付他恐怕不容易。” “武功再高强又如何?”蒋晋不服:“我就不信他能敌得过我的千军万马!来人呐!” 蒋晋正要招呼人来,孙将军却及时出声劝道:“王上请息怒!” 眼见孙将军一再阻挠,蒋晋有些不耐烦了:“孙将军,你莫不是想要忤逆本王不成?” “属下不敢!”孙将军连忙单膝跪在蒋晋跟前,沉声道:“属下只是觉得,既然一般人对付不了子书诀,那王上倒不如换个方法。” “换个方法?”蒋晋微微蹙眉:“什么方法?” 孙将军勾唇冷笑,眼底充斥着算计,沉声道:“据属下近些日的观察来看,子书诀对自己那个叫今木的下属尤为看重,想来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然打不死,那不如就将其收入麾下,为王上所用岂不更好?” 闻言,蒋晋双眼顿时冒出了光,但很快又黯灭下去。 “可是此人性格怪异,只怕不是那么好收服的。” 孙将军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属下刚不是说了,他特别重视那个叫今木的奴才,若是王上可以收服这个奴才,说不定就能借着他收服了子书诀!” 蒋晋垂眸看着孙将军,脸色神色快速变幻着,不得不说孙将军的建议极好。 只是他先前差点收了林妗染,只怕如今她躲他要如洪水猛兽一般,他该如何才能重获她的信任呢? “自由!” 孙将军似看出了蒋晋的为难之处,适时出声道:“如今藩地改朝换代,子书诀一行人定是要为自己的周全烦心,而如果此时王上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想必他们也定会对王上感恩戴德,就算回了京城,也会念在往日恩情上,不会赶尽杀绝。” 蒋晋微微蹙眉,对此表示怀疑。 “但消息万一传到了京城皇帝的耳里又该如何?” 孙将军闻言却是自信一笑:“王上,实不相瞒,近些年来老王对了对抗朝廷一直命属下在暗中练兵,如今属下手中远远不止表面上这五万大军。若是京城皇帝当真举兵来犯,相信属下的兵也不会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闻言,蒋晋顿时勾唇笑了起来。 “此话当真?” “当真!”? 第一百八十三章 谈崩了 “那你手下到底有多少士兵?” 孙将军莞尔一笑:“二十万!” 二十万! 足以抵抗京城的两支军队。 蒋晋微微蹙眉,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深意:“没想到那个老家伙竟如此老谋深算。孙将军也是瞒的严实,本王居然到今日才知道。” 听出蒋晋的责备之意,孙将军连忙原地跪下:“还请王上恕罪!因为此事事关藩地存亡,所以属下不敢轻易透漏,还望王上念在属下一片忠心的份儿上,饶过属下。” 蒋晋并没有立刻出声,反倒是用晦暗不明的眸子一直打量着孙将军。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孙将军辅佐,他根本不可能稳坐藩王的宝座。 但他胆敢对自己隐瞒多时,这是他断断不能容忍的。 默了片刻,蒋晋才浅笑着将孙将军扶了起来:“将军严重了,你都是为了藩地着想,本王又怎会真的责怪与你。” “多谢王上!” 孙将军沉声说着,眼角余光却在打量着蒋晋,眼底的算计之意太过明显。 只可惜沉浸在成王喜悦中的蒋晋并未发现。 蒋晋也是微低着头,双眸隐藏在烛火的阴影中,一时之间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孙将军微眯起双眸。 就在此时,蒋晋却突然发出一声低吼。 原本在替蒋晋包扎的丫鬟连忙跪倒在地求饶:“王上,王上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王上恕罪啊!” 一向对女婢尤为宽容的蒋晋此次却是大发雷霆,一把揪住了女婢的头发将人拽了起来。 “贱婢!居然如此不小心,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音落,直接将人甩了出去。 女婢重重摔在地板上,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爬起来跪在蒋晋跟前求饶。 然蒋晋却是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侍卫很快走了进来将人拖了出去。 很快便传来阵阵惨叫,但很快就没了声音。 蒋晋和孙将军只是默然的听着,谁都没再开口。 …… 天色渐明,房梁之上却早已没了鬼的身影。 汤绝和汤凌早早便守在了林妗染门前。 子书诀推门出来,扫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院子,眸色不禁凝重了几分。 看来这藩地还是有高手的,竟然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弄走这么多尸首还不被他发觉。 “大人,小厨娘怎么样?咱们可以走了吗?” “没事了。”子书诀淡淡道。 话音刚落,林妗染便推门走了出来。 虽然女子身份已经暴露,但林妗染还是选择了一身男装。 混在汤绝和汤凌中间倒也不会太过显眼。 然几人刚走到门口,便和迎面而来的侍卫撞了个正着。 汤绝正要出手,侍卫却是恭敬的冲子书诀和林妗染行了个礼。 “子书大人,林姑娘,藩王在一正厅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烦请二位随我来。” 不等子书诀出声,汤绝率先怒喝道:“什么藩王?不过是个为了权位不惜手刃生父的畜生!” 侍卫脸色微变,但也并未爆发,依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子书大人,林姑娘,请!” 子书诀默了片刻,垂眸看了林妗染一眼。 见她神色坚定没有丝毫畏惧的模样,这才沉声应道:“带路。” 走近了,几人才发现这一正厅竟然紧挨着昨晚的厅殿。 想起殿中藩王和王后孤零零的尸首,子书诀眉眼不禁低沉了几分。 走进去,才发现殿中不止蒋晋一人,还有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孙某。 “子书大人,林姑娘,请坐!” 看见他们,蒋晋却是立刻热情的招呼。 下人们很快抬来桌椅,待子书诀和林妗染坐定又立刻端来了茶水。 然林妗染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始终没有伸手去接。 这种人的茶,她还真是不敢喝。 只要看见蒋晋那张狡黠的脸,林妗染就不禁想起昨夜的种种,只觉得胃口翻涌,恨不得当场吐出来。 只能低着头,尽量不去看他。 子书诀抬眸看向蒋晋,眉眼间却异常冰冷。 “不知世子一大早便将在下几人叫来,所为何事?” 子书诀故意称呼其为世子,表明自己并不认可他这个藩王。 蒋晋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正欲发作,孙将军却适时抬手按住了蒋晋的肩膀,一边看着子书诀浅笑着提醒道:“子书大人怕是贵人多忘事,如今世子已经是我们藩地名正言顺的藩王了。” “哦?”子书诀抬眸冷眼瞧着孙将军,冷声反问道:“可是自封的藩王?皇上可下旨册封了?” “这……”孙将军被问的一时语塞。 蒋晋脸色微变,看着子书诀的目光中隐隐泛着杀意。 “子书大人,听闻你在京中是皇上最得力的臣子,本王很是羡慕,也有意想结交大人这样的好友,不知本王可否有这个荣幸啊?” 明知他是假装的,看着他那一脸伪善的笑容,林妗染更是厌恶到了极致。 偏偏蒋晋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不等子书诀出声便继续说道:“还有林姑娘,昨夜本王喝醉了酒,做了一些错事,还望林姑娘多多海涵。” 说着,便转身拿起了一旁桌上的茶水,故作满脸诚意的笑道:“今日本王便以茶代酒,在这里向子书大人和林姑娘赔罪了!” 音落,直接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林妗染看着一旁的茶杯却是迟迟不肯去拿。 昨夜她被如此对待,还差点丢了清白,岂是他简简单单一句赔罪就能抹杀的? 子书诀也只是淡漠的瞥了一眼茶杯,同样没有伸手去拿。 “世子所想在下心中了然。”子书诀突然开口道:“只是在下乃朝中臣子,这一生只能为皇上一人效忠,怕是要辜负世子的美意了。” 音落,子书诀起身便要离开,林妗染见状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然而刚走了两步,几名侍卫便拔刀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你们的意思就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蒋晋淡淡道。 事已至此,他干脆撕下了那副和善的伪装,厉声道:“既如此,那本王便留不得几位了!原本还心生爱才之心,想给几位一条活路,如今看来,倒是本王多此一举了!” 音落,蒋晋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侍卫:“上!除了那个女的,其他一个不留!” 侍卫手中的利刃顿时迎面砍来。 子书诀牵着林妗染快速躲避,汤绝直接拔出佩刀迎了上去。 汤凌站在林妗染身侧,也毫不犹豫的拔刀冲了上去。 不多时,大殿内便只剩下刀剑相撞发出的嗡鸣声响。 子书诀将林妗染护在怀中,一手持刀,很快便在众多侍卫中杀出一条血路,将林妗染安全送出了殿门。 见状,蒋晋连忙指着林妗染喊道:“把她给我抓起来!一个都别叫他们跑了!” “是!” 蒋晋一声令下,殿内殿外顿时又多了众人侍卫。 子书诀三人被缠在其中无法脱身,林妗染独自站在殿门外,眼角余光扫到朝自己奔来的侍卫,转身便朝大院跑去。 只可恨她一不会武功,二不懂轻功。 每次遇到危险只能等子书诀来救她。 林妗染懊恼不已,随手抓起一旁的花盆便朝侍卫扔了过去。 丝毫没有戒备的侍卫竟直接被砸中了眉心,两眼一瞪直接晕死了过去。 一旁的侍卫见状顿时来了火气,挥刀便冲了上来。 林妗染大惊,转身想跑却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跑进了死胡同。 “跑?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侍卫厉声喝道,挥起利刃便要砍下去。 林妗染下意识闭上双眼。 然预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传来,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林妗染睁眼瞧去,只见方才还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侍卫竟都被打翻在地。 利刃穿透他们的手臂,竟直接将他们钉在了地面上。 一道修长的身影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由于他背对着自己,林妗染无法看清他的长相,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还是让林妗染瞬间便认出了他。 “汤鬼?你是汤鬼?” 汤鬼微微侧头,却始终没回过头来,只轻轻应了一声。 当林妗染跑回到一正厅的时候,只见里面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受伤的侍卫。 汤绝和汤凌分别站在子书诀的两侧,虽然没受伤,但气却喘的厉害,显然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唯有子书诀还安然自若的站在原地,面色平静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瞧见林妗染平安回来,子书诀的脸上才终于有了表情。 “你还有多少人?都叫出来吧!”汤绝瞪着蒋晋厉声道:“今天我便战死在这儿,也算死得其所!” 决绝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竟让人不免心中一震。 蒋晋却阴沉着脸,迟迟没有出声。 他的确还可以叫出人来,毕竟他还有几十万大军。 可只为了对付这么三四个人,他已经用掉了几百人,若是传出去只怕他这个藩王就成了老百姓的笑谈。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咬了咬牙,蒋晋突然抬腿走近子书诀,厉声道:“好!今日我就放你们离开!但若皇上因此降罪,我定要你全家陪葬!”? 第一百八十四章 禁宫 “新王好大的口气。” 不等子书诀出声,汤凌却已经忍不出冷嗤道:“你当真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将你弑父造反之事隐瞒?只怕此时线人的折子早已传回了京城,说不定讨伐你的大军如今就在路上!” 蒋晋闻言脸色骤然一沉。 阴冷的目光扫过汤凌,最后落在子书诀身上。 默了片刻才哼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先送几位一程!也免得将来本王再多几个敌人!” 站在门边的林妗染骤然变了脸色,抬腿便想朝子书诀跑去,可一条腿刚迈进门内,一只手突然扣住了她的肩膀。 林妗染下意识回头,却只见一蒙面男子正目光担忧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妗染不知为何突然心脏抽疼,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你是谁?”林妗染忍不住出声问道。 蒙面男子却并没有回应,只是扫了子书诀一眼后沉声道:“想救你的人!” 音落,直接带着林妗染腾空而起,转眼便消失在了城墙之上。 子书诀脸色微变。 这个蒙面男子他见过,当初在蓬莱客栈将染染带走的人正是他,替染染解毒的人也是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子书诀很清楚他不会伤害林妗染,倒也放心了几分。 汤绝却是慌了神,忍不住呼喊道:“小厨娘!大人,有人将小厨娘带走了!” 呼喊间,汤绝抬腿便要追上去,子书诀却沉冷出声:“无妨,他不会伤害染染。” “什么?” 汤绝诧异回头的间隙,蒋晋却是发了怒。 他看上的人,岂有在他的宫里被带走的理? “来人,给我追!女的活捉,其他人杀无赦!” “是!” 门外的侍卫纷纷追了上去,子书诀冷眼瞧着却也不免担忧,只盼着蒙面人的武功够高,足以保护染染周全。 下一瞬,耳边却再次传来蒋晋的怒吼声。 “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音落,蒋晋抬腿便也出了殿门,汤绝和汤凌两人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几十个侍卫却迎面走来,将蒋晋隔绝在了门外,不多时便已经瞧不见其踪影。 不等汤绝和汤凌喘息片刻,侍卫直接持刀同时冲了上去。 殿门随即被关上,只能听见里面不断传来利刃相撞的嗡鸣声。 蒋晋阴沉着一张脸,疾步朝前走去,几个侍卫紧跟在后。 “知道来人是什么人了吗?”蒋晋厉声问道。 侍卫面面相觑,羞愧低头:“还不知道,不过侍卫都已经追上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把人抓到。” “最好如此!”蒋晋扭头冷冷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沉声道:“若找不回林妗染,我让你们陪葬!” 身后的侍卫们顿时变了脸色,却也只能低着头紧跟着,不敢再发一言。 先前由于宫中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子书诀一行人身上,因此蒙面人轻松便混了进来。 如今身后跟着大批追兵,倒是举步维艰。 蒙面人拉着林妗染一路逃到了一处寝殿前。 身后的追兵近在咫尺,再听着前面不断逼近的奔跑声,蒙面人回头瞥了眼身后紧闭的寝殿门,直接运足内力,拉着林妗染腾空而起,从墙头飞了过去。 却不想稳稳落地的刹那,一柄剑就抵在了蒙面人的颈前。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闯静心殿?” 蒙面人和林妗染同时看向面前的人,发现其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身丫鬟打扮,但行为举止上却显得尤为老练。 此时正一脸凌厉的瞪着二人,似乎只要蒙面人敢说错一个字,她便会毫不犹豫割断他的喉咙。 “在下无意闯出,实在是为了躲避追兵无奈之举,还望姑娘海涵,慷慨相助!” 蒙面人沉声开口,磁性沉稳的嗓音竟然林妗染有一瞬间的慌神。 她很确信自己并未见过面前的人,但他的声音,他的目光却又那般的熟悉。 甚至就连他牵着自己的手,都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让她心痛。 林妗染忍不住再次抬起手捂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怔怔看着蒙面人的背影。 小姑娘狐疑的打量着两人,忽闻门外的追兵声,才稍稍相信了蒙面人的话。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们?”小姑娘厉声问道。 蒙面人道:“姑娘既然生活在此,想必对宫中之事也甚是了解,那必然也知道当今世子弑父篡位之事了?” 小姑娘抿了抿嘴角。 虽未出门,但此事她和她家主子确实已经知晓。 只是身处禁宫,谁做藩王她们并不在乎。 小姑娘微眯了眯双眼,看着蒙面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敌意:“难道,你是新王的人?” “当人不是!”蒙面人毫不犹豫道:“新王好色成性,上位后第一件事竟是强抢民女!” 说着,蒙面人不由得回头看了林妗染一眼,示意她就是自己口中的那个‘民女’。 “在下今日硬闯宫殿,也是为了救人,实属无奈之举。” 小姑娘闻言不由得也看向了林妗染。 巴掌大的小脸儿白皙光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犹如会说话一般,高挺的鼻梁下一双樱红薄唇泛着光泽,光是看着就让人欲罢不能。 果然是实实在在的美人胚子,也难怪蒋晋那个好色之徒会迷恋上她。 但小姑娘还是再次开口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林妗染轻抿着嘴角,终是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是!我还有几个朋友,为了救我此刻还在与世子的人缠斗。” 小姑娘思索了片刻终是将利剑收了起来,沉声道:“你们随我来吧。” 小姑娘转身在前带路。 蒙面人拉着林妗染就要跟上去,林妗染却脸色阴沉的甩开了他,依然立在原地。 蒙面人不由得回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不走吗?” 林妗染抿了抿嘴角,轻声道:“多谢公子相救,但我必须回去!” 子书诀和汤绝几人还生死未卜,她怎能一个人苟活在此? 只是对视了一眼,蒙面人便猜出了林妗染心中所想,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但还是耐心性子,柔声劝道:“那个叫鬼的汤卫武功高强,他们不会出事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帮你 林妗染微眯起双眼,目光凝重的打量着蒙面人。 “你到底是谁?”林妗染突然沉声问道:“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了解?” 蒙面人目光微沉,突然逼近了林妗染两步,低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嗓音低哑道:“染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心脏猛地抽痛了两下。 林妗染脸色惨白了一瞬,双腿发软后退了两步,忍不住喃喃道:“我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 闻言,蒙面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悲痛,随即苦笑出声:“你果然什么都忘了。” 林妗染直直盯着面前的人,她能感觉到他并无恶意,但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痛难过让她很不舒服。 后退两步拉开跟蒙面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也故意沉冷了几分:“罢了,既然你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便也不再追问,今日之事还是多谢你出手相救。” 音落,林妗染转身便走。 小姑娘只是回头扫了一眼并未理会。 毕竟没杀他们已经是格外开恩,他们的去留她并不在意。 蒙面人却还站在原地,看着林妗染悄悄将大门打开了个缝隙,小心翼翼的朝外打量着,见追兵已经远去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跑开。 一只手不由得捂住了心脏的位置,默了片刻,忍不住再次苦笑出声。 这里……真是痛啊…… 京城,顺天府。 太监站在门外,忽听门内一声怒吼:“放肆!” 桌上的奏折被尽数扫落,皇上阴沉着一张脸,怒不可遏。 “这蒋晋好大的胆子,竟敢弑父篡位!他当真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吗?” 底下的朝臣连忙跪下,均吓得浑身颤抖。 “皇上息怒!”建昌候距离皇上最近,微低着头,沉声道:“这蒋晋年轻气盛,打早便对藩王的管制不服,如今竟然联合孙将军一同谋反,弑父篡位天理难容,皇上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出兵讨伐,岂不是收回藩地的最佳时机?” 皇上脸上的怒意一顿,片刻后竟认同的微点了点头。 不错。 为了稳住各地枭者,他不得不给他们封地,让他们自封为王。 虽需年年向朝廷进贡,但留着他们终归是后患无穷。 “那依你所见,让谁带兵出征为好?” 建昌候闻言默了片刻,随即叩头道:“依微臣所见,陆大人最为合适。” “哦?”皇上双眼微眯,复杂的眉眼打量着建昌候,冷笑道:“为何?” “微沉不敢有所隐瞒。”在皇上看不到的角度,建昌候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冷笑,大声道:“祥儿已于几日前将叛徒徐阁老抓回,如今人就关在宗人府大牢里,经过严审,其交代陆风陆大人也参与了盐运路线图丢失一事。” 闻言,皇上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此等大事,为何现在才来报?” “臣惶恐!”建昌候连忙叩头,声音里尽显惊惧:“实在是徐阁老为人奸诈狡猾,其从前又与陆大人有私仇,微沉也是担心徐阁老自知死罪难逃,因此陷害忠良,所以想调查清楚后再禀告给皇上,也免得皇上为此事烦忧。” 皇上闻言不禁冷笑出声:“如此说来,朕还应感谢你不成?” 建昌候又接连扣了两个头:“皇上真是折煞老臣了。” “罢了罢了。”看在王贵妃的份儿上,皇上也实在懒得与其计较:“你且说下去。” 建昌候这才继续道:“眼下无真凭实据,既无法证明陆大人清白,亦无法证明陆大人当真与此事有关,倒不如就将收复藩地之事交给其去办,若陆大人当真无二心,势必会为皇上为江山社稷考量,助皇上一臂之力!” 皇上目光不由得阴沉了几分,遂冷声道:“那他若有二心呢?” “皇上可在军营中安插一枚亲信,将切实兵权交予他,若陆大人当真有二心,必除之。” 皇上垂眸打量着建昌候。 建昌候自认自己的计谋完美,但皇上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让他心生不安。 迟迟未听出声,建昌候都有些跪不住了。 身后的几个大臣也是面面相觑,均猜不透皇上此时的心思,倒也吓得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几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惴惴不安之时,皇上终于开口了。 “那侯爷觉得,让谁去合适?” 又是同样的问题,但这一次建昌候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一脸为难道:“此人肩负重任,务必是皇上格外信任之人,微沉尚未想好合适之人。” 皇上略显凌厉的目光随即扫向建昌候身后的几人,沉声问道:“你们呢?”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纷纷叩头:“微沉愚昧。” 既然都不肯说皇上便也不再问。 只默了片刻后看向建昌候冷笑道:“既然人是你儿子抓回来的,计谋又是你出的,那便让你儿子去吧。” 建昌候猛然抬头,俨然是没想到皇上竟将此等重任交给了王九祥。 怔楞了片刻,不由得欣喜出声:“犬子能得皇上如此信赖,是犬子之幸!臣叩谢皇上!” 看着建昌候欣喜叩头的模样,皇上脸上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藩地。 林妗染一路躲躲藏藏终是距离一正厅越来越近。 注意力都在来往侍卫身上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道黑影始终紧跟着她,守护着她。 有侍卫从身后而来,看见林妗染时脸色骤变。 然正欲上前抓捕,黑影却猛然从树后蹿出将人击倒。 这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侍卫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便被拖到树后藏了起来。 林妗染探头扫了一眼。 一正厅的殿门关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但见外面围了三层的侍卫也知子书诀定然还在里面。 看来蒋晋是不杀了他们誓不罢休了。 林妗染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 可恨她不会武功,如此鲁莽冲过去也只是多死一个人罢了。 怎么办?她怎么才能救子书诀几人? 就在林妗染焦急不已之时,一道黑影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身旁。 低沉磁性的嗓音随之响起:“我帮你。”?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交手 林妗染闻声回头,一道熟悉的身影却已经越过她直奔一正厅而去。 原本围在一正厅周围的侍卫忽闻声响,纷纷拔刀朝蒙面男冲了过来。 林妗染躲在树后不敢出声。 自己此时出去无非是给他添麻烦。 一番交手下来,林妗染发现蒙面人武功极高,这些侍卫显然不是对手,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但很快便听不远处的石门后又有大量侍卫赶来支援。 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再这样下去蒙面人就算不被利刃伤到,也会活活累死。 然下一瞬,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一道凌厉的剑风劈开。 门板飞溅,直接砸中了距离最近的几个侍卫。 侍卫被掀翻在地,哀嚎着挣扎了许久却迟迟无法站起来。 子书诀随即玄身从殿内飞了出来,汤绝和汤凌紧跟在后。 而在三人身后,侍卫躺了满满一地,看起来好不壮观。 而汤绝和汤凌虽稍显狼狈,但身上并看不到丝毫外伤,林妗染不禁松了口气。 两个侍卫趁着蒙面人分神间隙,举刀便朝其后背砍去。 子书诀眉眼微沉,脚尖微微点地,眨眼的功夫便已然来到了蒙面人身后,一记飞踹,侍卫应声倒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见状,其他侍卫终是僵在了原地。 他们几人的功夫实在高的离谱,这么多人都无法伤到他们分毫,再冲上去无非是自讨苦吃。 眼下新王又不在,他们倒是连点主心骨都没有。 蒙面人解决了正对面的几个侍卫,回头看见子书诀,目光不由得阴沉了几分。 下意识看了眼还躲在树后的林妗染,蒙面人突然一言不发,玄身朝院墙外飞去。 侍卫下意识想去阻拦,然而连蒙面人的衣角都还未碰到,人便已经消失在墙头。 子书诀眸色深邃,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林妗染却是忍不住看向蒙面人消失的墙头,那股熟悉的心痛感再次袭来,忍不住双手捂住胸口,双腿一软,竟直直跪倒在地。 子书诀脸色骤然一沉,飞速蹿过来将林妗染拥在了怀里。 “可是受伤了?” 他脸上的关心是那么的强烈,林妗染突然感觉有些羞愧。 就像是出轨的妻子被丈夫抓到一般。 林妗染意识到的时候,心中不免愕然。 那个蒙面人不过是个从未蒙面之人,更何况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真是可笑! 林妗染懊恼的想着,再抬起头看向子书诀时,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没事,倒是你们,怎么样?没受伤吧?” 子书诀将林妗染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上当真一点外伤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沉声道:“无妨。” 再扭过头看向周围的侍卫,子书诀显然是没了耐心。 缓缓抽出佩刀,锋利的刀锋竟让人望而生畏。 一众侍卫均面面相觑。 他们自是知道锦衣卫绣春刀出鞘势必沾血。 这就代表子书诀要大开杀戒了! 思及此,众人不免心中畏惧。 子书诀一手将林妗染护在怀里,汤凌和汤绝提着绣春刀分别站在他两侧。 四人同时面向宫门方向。 子书诀冷冷道:“今日我定要离宫,谁想拦我上来便是。” 音落,子书诀直接拥着林妗染大步超前走去,甚至不曾再多看周围侍卫一眼。 原本挡在前面的侍卫看着这样的子书诀,竟忍不住主动让出了一条路。 眼见几人穿过幽长的小路,随即朝宫门走去,众人也是有些不安。 新王的旨意是要将几人的命留下,奈何他们武功卑微,实在无法对付。 可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若是被新王知道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众人脑海中快速盘算着,终是有人想为了生存搏一搏。 在子书诀距离宫门越来越近之时突然大喊出声:“杀身成仁!与有荣焉之!” 子书诀双眼微眯,却不曾扭头看一眼,只感觉人群中一个杀气正快速逼近。 在利刃挥来的瞬间,子书诀迅速后倾身体,躲避开利刃的同时,手中的绣春刀直接刺了过去。 侍卫躲避不开,刀刃直接刺穿疲皮肉,穿过了心脏。 侍卫甚至还来来不及出第二招,便口吐鲜血摔躺在地。 一双眼瞪的老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其余侍卫见状,自知放子书诀几人离开亦是死罪,人群中不知谁突然高喊了一声:“大家一起上,就不信他当真防备的过来!” 许是觉得有理,在高呼一声之后,所有人同时朝子书诀冲了过去。 子书诀手一松直接将林妗染推开,自己则玄身而起,飞速转动绣春刀,刀风凌厉,竟直接将冲的最近的几人弹飞了回去。 不远处,蒋晋在孙将军的陪同下站在假山旁观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眉心始终紧皱着,目光中凝聚着浓烈的不甘。 他才刚刚当上藩王一日,定不能就这样被子书诀几人断送了。 还有林妗染! 这个女人他势在必得! 可再这样下去,只怕这宫中所有的侍卫都要败倒在这几人的面前。 孙将军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道:“王上,天下女人千千万,您又何必为了一个不愿意伺候您的女人而如此劳心劳力?倒不如就此放他们离去,也算是卖给属下一个面子,他日王上若对那个女子依然念念不忘,臣也好借此机会,想办法将人带回来。” 蒋晋不由得转过头来打量着孙将军,片刻后才轻声都:“你当着能把人接回来?” 孙将军毫不犹豫点头。 蒋晋思索了许久,终是点了头:“罢了罢了,既如此那便让他们离开的,只一样!” 孙将军立刻面色严肃的听着。 却见蒋晋邪肆一笑,冷声道:“给我盯紧了林妗染,她是我的!我不准任何男人碰她,若是出了丝毫意外,我定要你的命。” “是王上!您安心交给属下便是。” 孙将军毫不犹豫应下。 一个太监却匆匆从石门处跑来,左右扫了一眼,随即快步跑过去跪在了蒋晋面前。 “王、王上!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蒋晋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冷声问道:“何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多有得罪 “皇上知道了您成新王之事,已经昭告天下,要为老王报仇,派出了十万大军,眼看便要兵临城下了!” “你说什么?”蒋晋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子书诀。 他人还未离宫,京城那边便已经得到了消息!终究是他太过小看了这位皇上。 “孙将军!”蒋晋双眼微眯,不禁厉声道:“你训练的兵也到了该上场的时候了!” 脚边再次躺了一众侍卫,子书诀手持绣春刀,微微喘着粗气。 战了许久,体力已经稍显不支。 扫了眼周围的侍卫,子书诀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 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染染绝对不能落入蒋晋之手。 思及此,子书诀眼底杀意毕现。 刀锋闪过,子书诀正欲再次攻上去,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声怒吼。 “退下!都给我退下!” 众侍卫纷纷一愣,扭头看向声源处。 看清来人,连忙收刀后退了两步。 子书诀却是眉峰凌厉的看向孙将军。 到了子书诀跟前,孙将军毫不犹豫的单膝跪了下去:“子书大人,属下们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看在他们忠心耿耿的份儿上,莫要与他们计较。” 子书诀垂眸打量着他,嘴角轻抿,一开口,声音冷若寒冰:“孙将军这就叫在下看不懂了,他们难道不是奉了孙将军的命令,要将我们几人赶尽杀绝吗?” 孙将军闻言,面色微微一怔,随即却勾唇哼笑道:“子书大人与我同为人臣,自该明白在下的无奈,幸而在下已经劝动了王上放几位离开,烦请几位随我来吧。” 音落,孙将军转身便朝前走去,围在周围的侍卫自觉让出了一条路。 子书诀还未出声,汤绝却是突然上前一步冷嗤道:“跟你走?你怕不是要带我们下地狱吧!” 孙将军脚步微顿,脸色也不由得黑了几分。 回过头来默了片刻,随即抬手指向北方,沉声道:“既如此,那几位自便便是!那边便是宫门,王上已经下令,你们可以自由出入。” 这一次孙将军没再等汤绝出声便已经带着众侍卫离开,不过片刻的功夫,偌大的庭院就只剩下了子书诀几人。 风过柳梢,鸟儿啼鸣了两声。 汤凌朝着孙将军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遂沉声道:“大人,咱们进宫的时候属下观察过,那边确实是偏门,要不要过去看看?” “你就不怕那个姓孙的给咱们设下什么陷阱?指不定那边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汤绝沉声道。 在他眼里,俨然已经把孙将军看成了个奸佞小人。 林妗染不经意朝周围扫了一眼,忽然发出远处的假山旁似乎站着一个人。 锦衣华服,头束玉冠,仪表不凡。 “是他?” 林妗染不由得诧异出声。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五觉异于常人的林妗染还是看清了蒋晋此时的表情。 愤怒、不甘却又无奈。 如今他已经当上了藩地的新王,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而让他如此愤怒的原因,只怕只有一个…… 林妗染突然欣喜扭头看向子书诀:“我记得你说过,皇上在藩地安插了不少眼线是不是?” 子书诀毫不犹豫点头:“没错。” “那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把世子弑父篡位之事传回了京城?如果皇上知道,皇上又会怎么做?” 子书诀垂眸看着林妗染,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皇上定会借此机会收回藩地。” 果然! 林妗染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随即满脸自信到:“既如此,那便走吧。这位新藩王现在可不敢轻易对咱们动手!” 音落,也不等其余三人出声便率先超前走去。 汤绝和汤凌满脸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喂!小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新王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子书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也朝蒋晋所站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心中便已了然。 嘴角微扬,抬腿便跟上了林妗染。 林妗染抬头看了他一眼。 刺目的阳光下,男人刀削般完美的侧脸仿佛被渡上了一层光圈,迷炫了她的眼。 迟迟未得到回应的汤绝却不干了,快步追上来跟在林妗染身侧,音量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小厨娘!我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林妗染终是被吵烦了,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还用说吗?皇上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后定会派兵讨伐,说不定军队现在就已经在路上了,若我们还活着,新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若咱们都死了,那皇上便会治他一个谋杀使臣的罪名,到时候再想杀他那就是名正言顺!” “这……” 汤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林妗染的眼神竟突然多了一丝敬佩:“小厨娘,你好厉害啊!连这些事都懂。” “是你太蠢!” 林妗染轻轻叹了口气,懒得再搭理他。 正如林妗染所说,北边的侧门的确大开着,只有两个侍卫守着,看见他们侍卫甚至还低头行了礼,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杀意。 为了证实猜测,子书诀几人并没有急着离开封底,反而是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却不想隔日便等来了京城讨伐的大军。 藩地百姓被吓的纷纷逃窜,一时之间整个藩地都乱做了一团。 客栈掌柜和小二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子书诀不曾看他一眼,只是站在门前,看见来人脸上快速闪过一抹惊讶。 “好久不见。”陆风笑着与其打了声招呼。 “陆大人。”子书诀面色平静的出声道:“皇上竟然将您派来了。” 陆风但笑不语,目光却缓缓转向了一旁的林妗染。 今日的她换回了女装,姣好的容颜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陆风不由得浅笑出声:“原本还为你担心,眼下看来,倒是我多余了。” 子书诀明白其言下之意,不由得也浅笑回应:“多谢陆大人关心。” 随即招呼来林妗染:“染染,见过陆大人。” 林妗染早有耳闻,此人是朝中难得的忠正之人,对他也是钦佩不已。 “小女见过陆大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等你 陆风微微点头,眉眼间尽是慈善。 “我与子书大人还有要事相商,林姑娘不如先回房休息?”陆风浅笑着出声道。 “那小女子先告退了。” 林妗染淡淡道,随即转身回了客房。 子书诀扭头看向汤绝:“你陪着她。” “是,大人。” 眼见汤绝转身跟了上去,子书诀这才稍稍放心。 陆风却是看着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原以为你对女子铁石心肠,原来只是未遇到良人。” 子书诀嘴角微扬:“染染和其他女子不同。” 陆风点头:“你们在宫里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一般女子的确没有她这般魄力,有这样的人陪在你身边我也可放心了,只是……” 子书诀疑惑抬头,安静等着陆风的下文。 只闻陆风微微叹了口气道:“身为人臣,婚姻大事本就由不得自己,更何况是来路不明的女子。再者……我听闻皇上已经有意要将云裳公主许配给你。” 子书诀眉眼猛然一沉,却并未再说什么。 二楼的柱子后,林妗染脊背紧贴在柱子上,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满耳。 胸口像堵了一块儿石头,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想到云裳看着子书诀满眼爱慕的模样,林妗染心脏猛地抽痛了起来。 她不是这个朝代的女子,无法接受一夫多妻。 但是子书诀真的会为了她拒绝所有人吗? 林妗染没有这个自信。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深吸口气,这才快步回了客房将门关上。 刚往里走了两步,林妗染却猛地僵在了原地,错愕的看着坐在桌旁的黑衣男子。 对方明明背对着她,但只是一眼,她就认出了面前的人。 林妗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很熟悉。 甚至对上他的目光时还会心痛,会愧疚。 林妗染忍不住怀疑,难不成这个人跟从前的林妗染之间有什么纠葛吗? “你怎么进来的?”林妗染沉声问道。 外面都是陆大人带来的士兵,将客栈团团包围,然而他却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她的房间,可见其武功之高超。 唐霖转过头来,林妗染才发现他已经将脸上的黑色面巾换成了一个银制面具。 上面浮刻的流波花纹也让她感觉无比熟悉。 透过面具,林妗染再次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眉眼。 漆黑深邃,隐隐透着一丝……爱意! 林妗染愕然。 难道他…… 唐霖将林妗染快速变幻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得溢出一抹笑意,声音却依旧那般温柔磁性:“别怕,我只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是否安全,别无他意。” “那你现在看见了?”林妗染满脸疏离,声音也故意变得沉冷:“可以离开了吗?” 唐霖站起身。 他起码有一米八五,只需微微垂眸便能将她整个收入眼底。 在林妗染错愕的片刻,唐霖突然抬起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正如子书诀先前那般,这亲密的接触让林妗染有一瞬间的慌神,脑海中似有什么片段闪过,但速度太快,她根本还来不及抓住。 反应过来的林妗染立刻炸了毛,连忙后退一步拍掉了唐霖的手:“你放尊重点!” 林妗染厉声道:“你若再敢动手动脚,我就要叫了!你也知道这周围全是大人的人,到时候就算你插翅也难逃!” 唐霖被她严肃的模样逗笑,随即低头从胸口里掏出了一个小玩意儿直接塞进了林妗染的手里。 林妗染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唐霖力气之大,林妗染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任凭他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微微俯身让自己与她平视,温柔笑道:“染染,你记住,我叫唐霖!就算你现在忘了我也没关系,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我等你!” 音落,唐霖也不等林妗染再出声,便直接飞身跃出了窗外。 林妗染怔了一瞬,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探出头朝外张望。 然而窗外早已没了唐霖的身影。 至于守在楼下的士兵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是并未发现唐霖。 林妗染讶异于唐霖高超的轻功,心情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才发现唐霖给她的竟然是一枚小小的骨哨。 做工很精致,哨子周围都雕刻着花纹,而那花纹竟跟唐霖面具上的一模一样。 那句‘终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一直在林妗染的脑海中盘旋。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席卷开来。 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子书诀的低呼声:“染染?” 林妗染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将骨哨藏进了袖袋中,这才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诀大哥?”林妗染朝其身后扫了一眼,并未看见陆风的身影:“你和陆大人聊完了?” 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站在门边的汤绝,林妗染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刚才她和唐霖的对话他听到了没有? 林妗染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夫妇在外养小白脸被人发现了一般叫她紧张不已。 子书诀抬腿走了进来,轻应了一声:“陆大人奉皇上之命攻打蒋晋,眼下已经直逼宫中而去了。” “那你不去帮他吗?”林妗染脱口而出。 子书诀回头看了林妗染一眼,随即轻摇了摇头:“皇上未下旨,我便无权插手。” 林妗染这才了然,点了点头。 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显得都有些低落。 子书诀自然发现了她的异样,随即打发了汤绝,自己则搂着林妗染的肩膀进了房,转身又将门关上。 “可是有话想说?”子书诀垂眸看着她,体贴问道。 那温柔和煦的嗓音若是叫旁人听了定会惊掉大牙,谁也无法相信冷血无情的杀神竟然也会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林妗染也抬头看着他。 漆黑的眉眼间只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他的眼中只有她一般。 林妗染突然觉得无比委屈,眼角也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默了片刻,才小声开口道:“刚才你和陆大人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子书诀脸色一顿。 “如果……如果皇上下旨要你娶云裳公主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陆风失踪了 下一瞬,林妗染突然被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男子身上特有的青草气息萦绕在林妗染鼻息指尖,他的下颚就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擦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没有如果,这辈子,你将是我唯一的妻子。” 林妗染心头不禁一阵悸动,只怔楞了片刻,随即抬手紧紧抱住了子书诀的腰身。 侧脸紧贴在他胸口的位置,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那一刻,林妗染突然有了一种拥有全世界的感觉。 入了夜,窗外突然一片火红。 林妗染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只怔楞了一瞬,便连忙起身冲到了窗前。 客栈距离藩王的王宫还有一段距离,然而却依然可以看见冲天的火光,不时有惊叫声传来,楼下的街道上更是不时有百姓奔跑而过,偌大的藩地俨然已经乱作一团。 正当林妗染打量窗外局势时,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小厨娘,快醒醒!” 是汤绝的声音。 林妗染忙将外衫穿上,快步过去开了门。 汤绝一脸焦急,催促道:“小厨娘,你快把衣服穿好,大人命我连夜带你回京。” 开了门,林妗染才发现客栈内尽是抱着包袱逃离的百姓。 眉心不禁紧蹙,林妗染沉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汤绝只好快速回道:“陆大人带兵已经将王宫包围,但蒋晋不肯开门投降,甚至朝城外投放火石,王宫附近已然成了火海,很快便要烧到这里了,你快跟我走!” 音落,汤绝直接将人推进了房里:“快穿好衣服,包袱什么的就不要了!” 自知事态严重,林妗染也不再墨迹,匆匆将衣衫套上便跟在汤绝的身后朝楼下跑去。 经过子书诀房间时探头看了一眼,房门开着,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大人呢? “大人去王宫帮陆大人了。”汤绝一边阻止周围奔跑的人撞上林妗染,一边拉着她跑出了客栈。 汤凌也不在,想来是陪着子书诀一同去了。 “本以为蒋晋是个草包,却不想竟早有造反的念头,竟在私下训练了二十万精兵。” 汤绝将林妗染扶上马,自己随即也玄身跃了上去,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大喝出声:“驾!” 马匹立刻蹿了出去,林妗染却敏锐的听到了他话中的重点。 “你说什么?蒋晋秘密培养了二十万精兵?” 如果她记得不错,此次陆大人奉皇命围剿蒋晋,也只带了十万精兵。 这数量上的悬殊是不是太大了点? 林妗染脸色骤然巨变,回头看着汤绝近在咫尺的脸,怒喝道:“汤绝!你说实话,陆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大人才带着汤凌前去营救的?” 汤绝暗自咒骂了自己几句。 他这抱怨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亏了大人离开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别让小厨娘知道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但见汤绝面露纠结,迟迟不肯出声,林妗染心中依然有了决断。 抬手也握住缰绳,用力朝后一拉。 原本在疾驰的马匹不禁一声鸣叫,高抬起头,终是停在了原地。 汤绝心有余悸的看向林妗染,不禁拔高了音量:“你疯了?找死不成!” 方才若不是他反应快控制住马匹,现在他和林妗染都被甩到马蹄地下被踩死了! 林妗染自知理亏,但脸色依然坚定:“回答我!陆大人是不是出事了?” 看着林妗染坚定的眉眼,汤绝终是无奈叹了口气,默了片刻才沉声开口道:“算了,事到如今我便也不瞒你了,只是你得答应我,等我说了实话你必须乖乖跟我回京城,大人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你就别再去给他添乱了!” 闻言,林妗染一颗心顿时沉重了几分。 但为了了解子书诀现状,林妗染也只能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 汤绝紧盯着林妗染,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确定她没骗他后,这才沉声道:“陆大人带兵攻打王宫时中了埋伏,全军覆没,陆大人也不知所踪,消息也是在一炷香前传到客栈的,大人得知后便立刻前往救援,方才汤凌却突然回来了,说大人命我立刻带你回京,现下汤凌已经回去赵大人了!” 音落,见林妗染迟迟未出声,汤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好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能走了吗?” 林妗染没做声,满脑子都是汤绝那句‘全军覆没,陆大人不知所踪’。 但就像汤绝说的,她不会武功,就算现在去找子书诀也只是给他添麻烦罢了。 思及此,林妗染藏在袖口里的双手猛然紧握成拳,一股强烈的无助感席卷而来,林妗染只觉得胸口堵的难受,想哭,却又怎么都哭不出来。 夜色如幕,马匹不时的嘶鸣撕碎了夜色的死寂,马蹄飞溅,带起一地尘埃。 不远处,两匹马缓缓从林间走了出来。 一男一女坐在马背上,看着汤绝和林妗染离开的方向,眼底的担忧终是渐渐散去。 “公子,林姑娘已经返回京城了,您也可以放心了。” 闻言,唐霖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却不曾从林妗染身上移开分毫。 “王宫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风带来的十万大军被打的节节败退,现下陆风失踪,剩余的军队已经退出了藩地。” 青宁的语气间不禁带着一丝嘲讽:“还以为皇上训练出来的都是精兵,眼下来看不过是一盘散沙!” 闻言,唐霖脸色顿时一沉。 往日种种浮现在脑海里,战火连天中,他全族被押上了断头台。 浓烈的恨意在心底蔓延开来,突然阴冷出声道:“可就是这盘散沙,让你我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青宁神色猛然一顿,扭头看向唐霖的背影,终是没再出声。 默了许久,唐霖才沉声道:“陆风是在王宫西北侧遇袭的,那边紧靠悬崖,陆风想要保住一命唯有跳崖,你过去寻寻吧。” 青宁一怔:“公子,属下不明白,难不成您要救他?”? 第一百九十章 中毒 城郊的破庙中,随处可见枯枝烂叶,就连佛像上也早已布满灰尘和落叶,一方浅灰色的破烂薄纱半覆在佛身上,看起来是那般的荒凉。 陆风踉跄的走了进来,一手猛然撑在破旧的门板上,门板撞上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一阵冷风忽然吹来,将地上的落叶尽数吹向陆风。 陆风微微眯了眯双眼,无暇顾及满身尘土,尽力稳住身形走到了佛像前。 抬头看着佛像威严的模样,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下一瞬,陆风直接扬手撕下了破烂薄纱扔到了一旁。 一边将供桌上的枯枝扫下,一边沉声呢喃道:“您贵为神仙,如今竟也落得无人供奉的下场,可见人心叵测,世态炎凉!” 音落,陆风才靠着桌脚缓缓坐了下来歇息。 他中了毒,眼下一点内力都使不出来,腿上又有伤,根本无法再继续行走。 稍缓了缓,觉得气息平稳了一些时,门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气温骤降,陆风只能咬牙再次站起身,将破庙中的枯枝一一收集起来点了个小小的火堆取暖。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 一条蛇顺着房梁朝陆风爬来。 陆风一向敏锐,几乎在瞬间就发现了蛇的行迹。 在其扑过来瞬间,猛然偏头,一把扣住了蛇身的七寸。 手上骤然用力,长蛇原本缠上陆风手臂的蛇身终是无力垂了下去。 很快,破庙中便传来了蛇肉的香味儿。 吃了东西,陆风的体力俨然已经恢复了些许。 靠着桌腿,火堆上跳跃的火苗将陆风那张满是沧桑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睡意渐渐袭来,陆风终是闭上了双眼,响起微微的鼾声。 夜,深沉如幕。 周遭更是一片死寂。 忽然,门外一道强风刮过,将虚掩的门板猛然吹开。 陆风骤然睁开双眼朝门口看去,只见两个穿着京城官服的士兵快步走了进来。 “陆大人?您当真躲在这里啊!”其中一个士兵双眼冒着精光,狞笑着朝陆风缓缓靠近。 另一个士兵则从另一侧朝陆风走来。 陆风警惕的打量着两人,搭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常年征战沙场,陆风自然练就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本领。 只一个眼神就震慑住了两人,让他们心中生畏,不由得停在了原地。 “没用的,你别以为我们会怕你!”先前说话的士兵再次怒喝道:“陆风,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陆风面色沉冷,眉眼间更是看不到丝毫惧意。 他只是冷冷看着两人,随即冷哼道:“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这二人陆风十分熟悉,自从出了京城他们便似他的左右手一般时长跟在他身后。 原以为他们是军中将领,跟在他身边也只是为了等候吩咐。 可直到今日一早,他吃的米粥里被人下了毒才惊觉他们只是在等他放松警惕,好将他一击致死。 发觉自己中毒后,陆风用仅存的功力击退了二人,随即逃了出来。 虽然当时没有十成的功力,但也仍剩五层,应是重创了他们才对,却不想他们竟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但看他们此时的德行,看来对他仍有忌惮,否则早在进门的刹那便取了他的性命。 思及此,陆风顿时表现的又镇定了几分。 眼底的轻蔑之意竟让两人有了一瞬间的慌神。 为什么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有任何紊乱?难不成他的毒已经解了? 思及此,一直沉默不语的士兵连忙看向了同伴,眼中的不安之色太过明显。 然另一个士兵显然要聪明的多。 他紧盯着陆风,狞笑出声:“陆大人这话属下们就有些听不懂了,给您下毒的是我兄弟二人,如今来取你性命的依然是我兄弟二人,与其他人何干?” 陆风微眯起双眸,抬头回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凭你们,也妄想能取我性命?” “若是从前肯定不行。”士兵冷嗤道:“但如今不一样了,您身中剧毒,内力全失,别说我们了,现在就是个几岁的孩子也能轻松了结了你!” “哦?”陆风缓缓将绣春刀立在身侧,冷笑道:“那你们便试试看!” 四目相对,那眼中的自信让士兵有些犹豫。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怕?竟然还敢跟他叫板?难不成他的毒当真解了? 可小侯爷不是说此毒的解药只有他一人有吗? 怎么办?他们到底要不要动手? 若毒当真解了,他们就这么贸然冲上去那定然必死无疑。 可若杀不了他,回去又怎么向小侯爷交代? 士兵心中纠结万分,不由得和同伴对视了一眼。 杀不了他,回去也是难逃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两人如此想着,心顿时一横,同时拔出佩刀叫嚣着便朝陆风冲了过去。 陆风眉心微蹙,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又怎能容忍被两个小小的士兵欺辱? 正准备拔刀拼死反击,然下一瞬,两个士兵的佩刀直接被一股强劲的内力震飞了出去。 就在两人错愕的刹那,又是一股强大的内力袭来,直接将两人击飞到门外。 甚至连佩刀都来不及捡回来,两人爬起来转身便逃,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陆风仍坐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冷眼瞧着。 直到庙外彻底安静了下来,才沉声开口道:“谢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完美如刀削般的侧脸映着惨淡的月光,薄唇微扬,淡淡出声道:“大人早知我在此了?” 陆风扭头看向来人。 火光中,两人四目相对,眼底溢出了笑意。 “的确早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我可差点就被那两个小人砍了。” 闻言,子书诀不由得低头浅笑出声:“大人严重了,属下不过是想等他们说出幕后指使再出手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狡诈。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大抵不敢再对您出手了。” 方才那一下,他们只会以为是陆风恢复了内力,不需动手就能将他们震飞,若是真动手,岂还能活命??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侯爷饶命! 子书诀走近直接坐在了陆风对面。 伸手探了探其脉象,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是化形丹。” 陆风浅笑点了点头:“眼下我内力全无,再过不久连五脏六腑都会被溶掉。” 子书诀收回手,目光中闪烁着坚定:“以您之见军营中最有可能害您的是谁?” 陆风微微抬眸,嘴角仍然挂着一抹冷笑:“皇上派我领兵讨伐蒋晋,又指派了小侯爷任副将,除了他,还会有谁?” 子书诀面色微沉,忽然想到了什么:“徐阁老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 陆风毫不犹豫点头:“只是不知道他们跟皇上说了什么,眼下皇上显然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若一死,定会被建昌候安一个叛徒的名头,到时候被我牵连的人将会非常非常多……” 下一句话陆风并没有说出来,但子书诀心里明白。 受牵连的人,他定然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眸色沉了沉,子书诀继续道:“只怕不止如此。” 陆风抬头看向他,眼神中透着疑惑。 子书诀沉声道:“眼下大军遭遇埋伏,死伤大半,又传闻您临阵失踪,只怕就算灭了蒋晋,回到京城您也难逃罪责。” 陆风倏而眯起双眼,眉心紧锁。 建昌候父子俩早已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眼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陆风漠然:“那倒也罢,若死我一人也保其他人周全,倒也是死得其所。” 子书诀不由得抬头看向陆风,但见其一脸坦然,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随即站起身沉声道:“我先送你回客栈,解药交给我。” 陆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子书诀已经等不及将其扶了起来。 夜雾浓重下,陆风骑在马背上,子书诀骑着另一匹马在前方带路。 马蹄飞奔而过,溅起满地落叶。 …… 军营中,两个士兵胆战心惊的走进王九祥的营帐,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忽闻帐中传出女子的嬉笑声。 两人脸色顿时一僵,怔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副将的帐中有女子,怎的门口也没个人看守? 现在倒好,他们抬头也不是,转身离开被副将发现更不是。 就在两人如坐针毡之时,前一刻还趴在王九祥身上嬉闹的女子突然发现了两人,衣衫不整下受到惊吓,不由得尖叫出声。 王九祥脸色骤变,抓过一旁的棉被便被女人裹了起来,扭头看向两人不由得厉呵道:“滚出去!” 两人如蒙大赦,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然而出帐前,王九祥沉冷的声音却再度传来。 “在帐外候着!没有本侯爷的命令不准离开!” 两人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下的不安更为浓烈。 然而面对王九祥的权势,两人根本不敢违拗,也好应下。 帐外,两人抬头看着夜空下的满天繁星,心中恐惧不已。 这么好看的夜空,只怕他们再也看不到了。 “啊——” 突然传来的女子尖叫声吓的两人瞬间回神。 下意识回头看向营帐。 烛火将帐内人的身影映在帐幕上,只见王九祥竟将长剑直接刺入了女子的胸口。 利剑拔出的刹那,鲜血顿时喷溅在帐幕上。 两人惊吓之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色也不由得变得惨白。 下一瞬,帐中便传来王九祥的喊声:“来人!” 早已守候在不远处的士兵闻声连忙走进帐中。 门帘被撩开,两人刚好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女子依然穿着几近透明的中衣,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 然而前一刻她还在与小侯爷嬉笑,现下却又被小侯爷一剑毙命。 连她都这般,那他们…… “拖下去,扔去乱葬岗!” 今日的恶战,他们与藩地的士兵均死伤惨重,尸首都被随意扔在了一起,竟在一日之间形成了乱葬岗。 士兵很快将女子的尸首抬了出来,胸口还在往下滴着血,经过两人身边时,血刚好抵在了两人的脚面上。 那一刻,两人只觉得这血格外灼烫。 然而还不等两人缓缓心神,便听王九祥大喝道:“你们进来!” 两人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走进帐中直接跪在了王九祥脚前。 “属下参见小侯爷。” 王九祥坐在床榻之上,一手握着白布正在擦拭剑上的血渍,只是挑眉冷冷扫了两人一眼便冷声道:“交代给你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的恐惧之色太过明显。 “回、回小侯爷的话,属下二人办事不利,让、让陆风那个老家伙逃了!” 说罢,不等王九祥出声,两人便连连磕头大喊道:“还请小侯爷给属下二人一个机会,属下们一定再寻机会了结了陆风,绝不会乱了小侯爷的计划!” 然此时的王九祥脸色却已经变得阴沉。 垂眸看着两人,阴笑出声:“陆风已经中了我的化形丹,如同废人!你们好歹也是军营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竟连一个废人都搞不定?我留你们还有何用!” 音落,王九祥直接将手中的利剑指向了两人。 二人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求饶。 “小侯爷饶命!小侯爷饶命啊!属下二人在郊外的一处破庙里寻到了陆风,只是那陆风不知从何处竟寻得解药恢复了功力,属下二人确实是敌不过才无奈放弃,但小侯爷您放心,只要属下二人还活着,定不会让陆风那个老家伙活着回京!” 王九祥面色微沉,紧盯着二人厉声道:“你们说陆风已经吃了解药?” “是,小侯爷,属下们不敢撒谎!” 好似生怕王九祥不信,激灵的士兵连忙扯开了上衣,将胸口的掌印给他看。 “属下二人都被其内力震伤,实属无奈所以才放过其一马!但下次,陆风定不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下次?”王九祥垂眸看着两人不由得嗤笑道:“你以为你们还有下次吗?” 音落,王九祥飞快划动手中利剑,一滴血珠刚好落在了帐幕上。 两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划断了脖子,一双眼瞪的老大,仿佛死不瞑目。?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以为我在乎? 客栈中。 陆风独自躺在床榻上,子书诀起身刚想离开,陆风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那位林姑娘,你是从何处识得?” 陆风脸色苍白,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 子书诀嘴角轻抿,沉声道:“淮阳城邻水县。” “嗯。”陆风垂眸思索了片刻才道:“是去调查盐运路线图丢失一案的时候。” “是。”子书诀并未有丝毫隐瞒。 “你可了解其底细?” 子书诀并未立刻出声,陆风却已经心中了然。 叹了口气,沉声道:“诀儿,你自幼便孤苦无依,如今经历千般才终于当上了锦衣卫佥事,莫叫一个女人将前程尽毁了!” 子书诀微微眯起了双眼。 与陆风相识已经多年,他直接唤他名字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因为他年少轻狂醉了酒,说了些不可言的话,陆风气急才喊了他的名字。 默了许久,子书诀才沉声开口:“我明白。” 罢了,子书诀扭头看向汤凌:“你留在这儿保护陆大人。” “是,大人!”汤凌点头应下,看着子书诀快步出了门。 …… 由于陆风遭遇暗算失踪,整个京城大军都掌握在了王九祥的手中。 眼下军队已经退出藩地五里外扎营,子书诀到了王宫门前时,只能看见守在城墙之上的藩地士兵。 蒋晋就站在城门之上,俯身看着城下坐于马上的子书诀,眉眼之间满是嘲讽。 “怎么?我好心放你一马,你竟又主动前来找死吗?” 子书诀只是轻蔑扫了他一眼,并未理会,随即拽紧马缰绳掉头就准备离开。 在众多士兵面前被如此忽视,蒋晋只觉得脸上无光,顿时来了火气。 “子书诀!你当我的王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一声怒喝,蒋晋猛然夺过一旁士兵手里的长枪,抬脚踏上城墙直接跃下。 远处的孙将军瞧见,飞速过来阻止,然还是慢了一步。 长啸声中,枪尖直指子书诀。 察觉到身后气流的变化,子书诀只是微微侧身,长枪便直接擦着子书诀的脖颈蹿了过去。 蒋晋来不及收力,眼睁睁看着子书诀反手握住长枪,掌心内力催动,竟直接将长枪折断。 另一只手撑在马鞍上,子书诀旋身而起,一脚飞踹直接将蒋晋踹翻在地。 蒋晋恼羞成怒,正欲起身,却见子书诀已经将折断的枪尖指向了他的眉心。 “王上!” 随着一声大吼,城门被缓缓打开,孙将军一手持着长枪,骑马飞奔而来,在其身后是数十名士兵,个个手上提着武器,显然是来救人的。 子书诀面色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是将枪尖又逼近了蒋晋几分。 蒋晋顿时慌了神,一开口,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敢杀我!”被强烈的恐惧包围的蒋晋不由得嘶吼道:“这可是在藩地,我是藩王!你若敢动我分毫,我藩地的士兵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你当真以为你还活的成?” 子书诀不由得冷嗤出声:“你弑父篡位,皇上定然留不下你,今日就算没有了陆大人,京城也定会再派其他大将来踏平你这藩地,你觉得你还可以抵抗多久?” 闻言,蒋晋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他不愿承认子书诀所言非虚。 但这藩王的宝座他才刚刚得到,就这么失去让他如何舍得? “子书大人!王上刚刚饶你一命,你若现在下手便是恩将仇报,他日若传出去,只怕也会沦为江湖上的不齿之徒!” 刚刚行至跟前,孙将军便纵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神色惊慌的劝道。 然子书诀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出声:“你以为我会在乎?” 孙将军被问的一愣。 虽然久居藩地,但他对京中之事也甚是了解。 面前之人是锦衣卫。 能当上锦衣卫佥事更是不知道是踩在了多少人的尸体上得到的。 他自然不会在乎江湖上人对他的看法。 因为当那个人对他有成见之时,他便已经让那个人永远开不了口了。 大概是看出了孙将军的无奈,亦或是子书诀突然想通了什么,竟突然收回了断枪。 蒋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爬了起来,孙将军也连忙伸手去扶。 两人慌张的模样好似生怕子书诀会突然反悔,再度出手一般。 然子书诀却是勾唇冷笑道:“罢了,京中想杀你的人比比皆是,甚至就连这藩地五里外还有人对你虎视眈眈,我又何必抢了他们这无用的风头。” 音落,子书诀随手丢掉了断枪,看都未看两人一眼,直接跃上马背,很快便消失在了丛林间。 蒋晋阴沉着脸看着子书诀的背影,心中的恨意几乎将他吞噬。 不杀他,难以泄他今日之恨! “林妗染和他那两个手下怎么样了?”蒋晋突然头也不回的冷声问到。 孙将军回神,连忙回道:“林姑娘和那个叫汤绝的已经在今日晨时返回京城,另一个汤凌在客栈。” 顿了片刻,孙将军才继续道:“据探子来报,子书诀今晨去了郊外的破庙,还带了一个人回客栈,看他方才神色匆匆,不知是不是与此人有关。” “派人去查查。”蒋晋厉声道。 孙将军立刻点头“是!” “至于林妗染那边……” “王上放心。” 不等蒋晋将话说完,孙将军便一脸神秘的笑道:“臣保证,今夜定会让王上心想事成!” 看着孙将军满脸自信的模样,蒋晋阴郁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 随即满意点头道:“做的好!” …… 马匹已经跑了许久,直到看见路边的茶棚汤绝才停了下来。 玄身跃下马,这才朝林妗染伸出手将人扶了下来。 “咱们先这儿喝口茶歇一歇,再跑下去马就要累趴了。” “嗯。”此时的林妗染全然没有心思,不知道子书诀找到陆风了没有,他们现在的情况又怎样。 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林妗染不经意扫过旁边的几个客人。 瞧着他们腰间挂着的镖局腰牌,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一脸兴奋的看着汤绝道:“汤绝,你回去帮大人吧,我自己回京城就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镖师 “那怎么行?”汤绝一口茶咽下去差点呛到:“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大人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有他们在,我能出什么事儿?” 林妗染神秘一笑,冲着几个客人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汤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前顿时一亮。 但心里依然不安,收回目光看向林妗染,再次确认道:“你确定?” 林妗染重重点头:“大人比我更需要你!” “那成!” 汤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起了身,快步走到那几人桌旁,直接从胸口掏出了一百两银子重重砸在了桌面上,紧跟着出声道:“几位可是镇远镖局的镖师?” 闻声,几个壮汉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汤凌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连带着语气都阴沉了起来:“什么事儿?” 其余几个人则是不露痕迹的将放在长凳上的木盒往身后挪了挪。 一手搁置在刀把上,仿佛只要汤绝说错一句话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然而汤绝却面无惧色,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随即浅笑道:“几位别激动,我只是有笔生意要和几位谈,并无他意。” “生意?什么生意?” 几人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汤绝。 然还不等汤绝再开口,坐在隔壁桌的另外几人突然抽刀站了起来。 见状,几个镖师也顿时亮出了武器,瞬间聚集在一起紧盯着对面的几人。 汤绝挑了挑眉头,眼见双方火气这么旺,明显是冲对方来的。 见他们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模样,汤绝索性挑挑眉头没再出声。 打起来更好,他正好看看这帮人的实力。 “雷七!你想干什么?” 说话的是站在汤绝身边的中年男子,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极不好惹的模样。 “我想干什么?霍老八,你抢了我的生意,破了行内的规矩!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对面的中年男人扭头冲身旁人厉呵道:“给我上!今天谁能把镖给我抢过来,我就让他做我镖局第一镖师!” 此话一出,身后的几人顿时眼前一亮。 如果能当上第一镖师,不但能得到镖局里所有人的尊敬,月银更是要上好几两! 此等好事儿,他们岂能错过! 思及此,几人同时持刀砍了过去。 霍老八这边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见长刀凌空劈了过来立刻利索闪身躲避。 汤绝眼疾手快的将钱袋拎了起来,后退两步。 长刀正好劈在方桌上,桌子顿时被劈成了两半。 汤绝随即退到林妗染身前,以防她被误伤,自己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两拨人打架,还不忘鼓掌笑道:“不错不错,功夫底子不错,可惜就是出拳的速度慢了点。” 汤绝声音不大,然而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却是异常清楚。 距离汤绝最近的几人顿时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这些人有雷七的人,也有霍老八的人。 俨然他们都把汤绝当成了对方的人。 “我早就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中一个霍家镖师气急,挥刀便砍了过来。 汤绝脸色微沉,一手拉着林妗染躲避,闪身的刹那,另一只手直接横劈一掌下去,正中镖师后脊。 镖师痛呼出声,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撞上木桩,幸而及时稳住了步伐。 转过身来,看着汤绝的眉眼间承载着怒火,不禁嘶吼道:“我杀了你!” “艾!住手住手!” 汤绝及时伸手阻止,声音稍显戏谑:“我可是要和你们谈买卖的人,没想跟你们动手啊,你的敌人在那儿呢!” 说着,汤绝还不忘指了指愣在一旁的雷家镖师。 “去去去,打他去!” 雷家镖师还当真扭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半空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喂!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臭小子?”雷家镖师很快反应过来,刀尖指着汤绝愤怒吼道。 然汤绝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即冷笑道:“想知道吗?我怕说出来吓死你们!” “快说!”一旁的霍家镖师却趁着汤绝分神的空荡,突然将手中长刀抵上了汤绝的脖颈。 林妗染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前一步,汤绝却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及时伸手按住了她,示意她放心。 林妗染这才没再动弹,只是仍然警惕的盯着霍家镖师。 汤绝突然朝着霍家镖师逼近了两步,冷声道:“我是……” 下一瞬,汤绝直接抬腿一脚踹在了霍家镖师的腹部。 霍家镖师吃痛,下意识收剑后退了两步。 刚要再次起身,汤绝却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将其又踩了下去。 “都跟你说了,你的对手不是我,怎么不听劝呢?” “你!” 霍家镖师气急,然挣扎了几次都没能再站起来。 同伴见状立刻冲过来营救,汤绝却先一步收功后退,连连摆手道:“误会误会,我可不想跟你们动手,你们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去!” 说着,还不忘伸手一把将霍家镖师拽了起来,直接朝着他的同伴推了过去。 几人同时被挡住,汤绝却笑的一脸无辜。 林妗染连忙快步上前,小声问道:“没事吧?” 汤绝垂眸看向她,姣好的容颜,眼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心底不由得一暖。 笑着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瞧他笑的那一脸得意,林妗染终是放下心来。 大概是见汤绝当真没有恶意,霍家镖师才终于没再上前纠缠。 一时之间,小小的茶棚几乎要被夷为平地。 老板和小二早就躲得远远的,虽然心痛却不敢上前一步,生怕被误伤。 汤绝站在不远处静静瞧着。 雷家镖师来势汹汹,但本事确实比不上霍家镖师。 几个回合下来,雷家的镖师便已经一个个倒下,整个过程甚至连镖的一角还未碰到。 霍家镖师也是点到为止,及时收回未将他们伤的更重。 满脸裸晒胡子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最前头,看着雷家的当家人,沉声道:“我霍家与你雷家世代相争均是光明正大,如今你却在我护送镖物的路上横加阻拦,此事回去后我定会找族长说明!”? 第一百九十四章 雇主 说罢,裸晒胡子的男子转身便走。 从腰间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仅存的一张桌子上,沉声道:“上路了!” 其余镖师闻言纷纷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雷家镖师站在其众人身后,目露凶光的对视了一眼。 霍家镖师没注意,汤绝却是注意到了。 双眼微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跟在大人身边久了,他觉得自己的观察力都强了不少。 就在霍家镖师动身的同时,一个雷家镖师一手搁置在胸口处,悄悄逼近。 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走在最后,而对方的目标显然正是他。 汤绝不动声色的弯腰捡起了两根筷子,就在雷家镖师动手的刹那,直接投掷了出去。 筷子正中镖师的手背,哀嚎声顿起。 霍家镖师被惊动,同时转过身来,只见络腮胡子男子的脚前竟然扔着三根毒针。 而雷家镖师的手背竟被筷子刺穿,跪在地上哭嚎不止。 只一眼众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霍家镖师顿时变了脸色。 “总镖头!”其中一人快步走到裸晒胡子男子身旁,面色担忧问道:“您没事吧?” “阴险小人!” 总镖头见状不禁怒喝出声,脸色更是涨红,飞起一脚直接将人踹飞了出去。 雷家镖师整个人重重撞在同伴身上,竟硬生生撞翻了四五个人,现场更是一片凌乱。 “姓霍的!你别得寸进尺!” 雷家总镖头只感觉自己颜面扫地,终是忍不住怒喝出声。 然而他的吼声落在霍总镖头耳中却没有丝毫震慑力。 “暗箭伤人非君子所为!你们雷家镖局注定上不了台面!” “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刚刚平息的战火竟瞬间被再次点燃,眼见双方人又要颤抖在一起,汤绝有些看不出下去了。 “还没打够?你们是真打算将人掌柜的的茶棚给毁了?” 爽朗的嗓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两方人马同时扭过头来。 原本见危险解除,掌柜和小二刚刚走近,却又猛地僵在了原地。 闻言,两人更是感激的看向汤绝。 汤绝回头看了林妗染一眼,示意她等在原地,自己这才走到两方人马中间,戏谑道:“听你们这意思都是同一族的人,干的又是一种买卖,怎的就不能和平相处?若是实在不能,也烦请二位暂时停火,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没工夫跟你们在这儿耽搁。” 虽然没看见,但就现场这些人来说,方才能投掷出筷子的也只有汤绝一人。 霍家众人自知是汤绝救了总镖头,对他的态度也不由得缓和了几分。 尤其是先前将剑架在汤绝脖子上的镖师,这会儿更是微微偏开头,面露愧色。 然汤绝却并不在乎,只将手中的钱袋直接递到了霍总镖头面前:“霍总镖头,在下乃京城佥事府中的侍卫,眼下皇命在身,还不能离开此地。” 说着,汤绝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林妗染,霍总镖头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汤绝勾唇浅笑道:“这位乃是我家夫人,如今要返回京城,还请霍总镖头能帮这个忙!” 同为京城中人,他们自是听过锦衣卫佥事子书诀的大名。 只是传闻其为人冷酷无情,对女人更是敬而远之,可如今他竟有了如此如花美眷!看来传言是不可当真! 霍总镖头只默了片刻便抬手将钱袋推了回去,双手抱拳面色严肃的沉声道:“小兄弟方才救了老夫一命,便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又岂能再收恩人的钱!你放心,我等自会将夫人安然送回府上。” “如此便多谢了。”汤绝毫不犹豫的回道,但还是坚持将钱袋塞给他:“但这银子你必须要收,否则在下就只能再另寻他人了!” “这……”霍总镖头面露为难。 但见汤绝态度坚持,也只好点头:“那好,为了叫你安心,这银子我便收了!” 汤绝满意一笑:“多谢!” 音落,汤绝又转身看向雷家的人。 相比于霍家的镇定,他们显然还怒意未消,手中的长刀更是跃跃欲试。 而被他重伤的镖师更是瑟缩着身子躲在同伴身侧。 汤绝冷眼扫过,从胸前掏出了一瓶伤药扔了过去:“此乃我府上治伤的良药,你涂上,不出三日便好了。” 镖师下意识抬手接住,看着掌心的瓷瓶,再看向汤绝的目光明显便的有些复杂。 雷总镖头回头扫了一眼,再看向汤绝时不禁冷笑出声:“怎么?难不成你们佥事府的人都是如此无礼?先将人打伤又送药,你以为如此就能就此作罢了?” 汤绝目光不由得阴沉了几分:“那雷总镖头意欲何为呢?” 雷总镖头不禁冷笑出声,阴狠开口:“那自然是……” “雷七!”霍总镖头突然怒喝出声将其打断。 往前一步站在汤绝身侧,怒瞪着雷总镖头道:“我既然收了这位小兄弟的钱,那他便是我霍家镖局的雇主,你若想找他麻烦找我便是!” 闻言,汤绝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倒是没想到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倒是个仁义之辈。 将小厨娘交给他自己倒也放心。 雷总镖头打量着两人,耳边隐隐传来手下因为强忍疼痛而沉闷的粗喘声,自知自己今日是占不到便宜了,只好放下狠话:“好!霍老八,今日之事算我栽了,但你记住,来日方长!我定不会就这么饶了你!” 说罢,雷总镖头转身便朝大门口走去,还不忘怒喝出声:“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远,霍老八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汤绝道:“小兄弟,眼下我们还有一趟镖要走,你看夫人可否与我们一起,待我们将镖送到,立刻送夫人回京?” “这……” 汤绝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是回过头来看向林妗染。 林妗染却是满脸兴奋,快步上前问道:“那你们是去哪里送镖?” “藩地。” 霍老八好没有任何迟疑的出声道:“雇主在藩地经商,此处距离雇主所在不过几百里,烦请夫人多等我们一夜可否?”?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闯军营 子书诀策马狂奔,刚刚看见郊外的军营,便有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儿迎面扑来。 扭头看去,暮色中赫然是一个乱葬岗。 两名士兵正往尸首上倒着什么,另一个士兵手握火把,随即扔了上去。 火光冲天,将夜色照亮,几人也发现了马背上的子书诀,神色顿时慌张了几分。 “子书大人?”几人立刻上前,双手抱拳朝子书诀恭敬行礼道:“不知您深夜到此所为何事?难不成……” 士兵微微抬头,不怀好意的冷笑道:“您是已经找到了失踪的陆大人?” 能被派来处理尸首的自然是王九祥的亲信,自然是知道陆风的事。 京中人人皆知子书诀是陆风的亲信,二人关系亲厚,胜似父子。 他们被想从子书诀口中探出点话,也好向王九祥邀功。 却不想子书诀只是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淡淡道:“你也配?” 士兵脸色骤变。 因为日日伺候在王九祥身侧,他自认身份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等。 人人见了他都要点头弯腰,如今被子书诀侮辱,自是不能忍。 作势就要上前,幸而被身后两人及时拉住。 “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冲动!” 幸而这士兵也是个识时务的,闻言倒是冷静了下来,只是看着子书诀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子书诀也懒得理会他,只是冷冷问道:“小侯爷在哪儿?” “回大人的话,小侯爷正在营帐中休息,若您想见他还烦请等候小的去通报一声。” 另一个士兵生怕自家老大再和子书诀起冲突,于是主动开口回道。 然话音刚落,子书诀却突然策马闯入了军营中。 几人脸色骤变连忙追了上去。 守在营门口的几个士兵更是举着长枪攻了上去。 却连子书诀的一脚都不曾碰到便被掀翻在地。 响动终是引起了王九祥的注意。 紧闭的双眼倏而睁开,脸色凝重,随即翻身坐了起来:“外面出了何事?” 话音刚落,便有随侍的小兵快步走了进来:“小侯爷,是子书大人闯了进来与士兵们打起来了。” 闻言,王九祥脸上顿时浮现出怒意,低吼道:“真是反了他了!” 说罢,王九祥一边起身更衣一边厉呵道:“把我的剑取来!” “是!” 暮色中,子书诀依然端坐在马背之上,一群士兵手举长枪将其团团包围。 然想起方才被打翻在地的众人,他们不但未伤到子书诀分毫,甚至就连他的马都无法靠近,士兵们只能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再上前。 “一群废物!” 一声怒吼骤然在身后响起。 士兵们惊恐回头,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王九祥手握利剑缓步上前,看着子书诀的眉眼间尽显狠戾。 剑尖高抬,直指子书诀眉心,王九祥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闯我的军营?” 子书诀闻言不禁勾唇冷笑:“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这些士兵更是拿着国家的俸禄,怎的就成了您小侯爷的军营?难不成你已起了造反之心?” 子书诀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在场众人听清,脸色均是一变。 王九祥更是脸色发白,不安的左右扫了一眼,这才厉呵道:“你竟敢冤枉我!” 下一瞬,王九祥脚尖点地,人已然腾空而起。 利剑直朝子书诀刺了过去。 子书诀纹丝未动,只在王九祥刺来的瞬间快速将刀鞘举起抵挡,另一只手更是同时掐住了王九祥的脖子。 催动内力,旋身而起,带着王九祥稳稳落地。 只是此时的王九祥俨然已经成了子书诀的俘虏。 手上稍稍用力,王九祥便觉得颈骨似要被捏碎一般,连呼吸都变的不畅起来。 厉眸瞪着子书诀,王九祥艰难出声:“我就不信你真敢杀我!” 子书诀冷冷垂眸,忽而凑近其耳边轻声道:“你谋害忠良,意图谋反,杀了你不过是为皇上除害,有何不敢?” 王九祥眸色猛然一顿,随即咬牙喝道:“你胡说!你若当真杀了我,我爹绝不会放过你!” “现在就会放过我了?”子书诀冷嗤道:“若没了陆大人,下一个被谋害的,就是我了吧?” 王九祥直接僵在原地,半晌没再说出一句话。 子书诀便押着他缓步朝营帐靠近。 还不忘冷声提醒:“你若不想你所做的那些大逆不道之事传出去,便让他们退下!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一会儿我还会不会如此镇定!” 不得不说子书诀的警告十分有用。 王九祥只怔楞了片刻便冲周围的士兵大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众多士兵面面相觑也只好停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子书诀用刀鞘撩开营帐的门帘,随即将王九祥一把推了进去。 王九祥面露不甘,但为了自己的恶行不被披露出去,也只能强忍。 “你是为了解药来的吧?”王九祥转过身来,狞笑道:“我还纳闷,陆风身中剧毒怎么可能还使得出内力,原来是你在暗中相助!” 子书诀闻言却只是面无表情:“既如此,那就将解药交出来吧。” 王九祥顺袖袋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青龙纹瓷瓶,狞笑道:“想要解药也不是不行,除非……” 王九祥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即从另一边的袖袋又拿出了一个瓷瓶。 与青龙纹瓷瓶相比,这个瓶子的刻纹明显要更高贵一些。 王九祥将两个瓶子都搁置在掌心中,随即举刀了子书诀面前:“这两瓶中有一瓶是解药,有一瓶是毒药,只要你将这其中一瓶喝了,我便将解药让你带走!” 子书诀眉心微蹙:“如果我选的是解药呢?” 王九祥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那就算你命大,我再给你一瓶解药就是了。” 子书诀垂眸打量着他掌心的瓷瓶,默了片刻,随即随便抓起了一瓶,仰头将瓶中的药丸一口吞下。 然后再次朝王九祥伸出了手:“解药。” 王九祥看着被扔在地上空空如也的瓶子,随即忍不住大笑出声:“子书诀,你怎么还是这么蠢?我说你就信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被抓走 王九祥弯腰将瓷瓶捡了起来,在手中把玩着,缓步围绕着子书诀狞笑道:“其实这两瓶都是毒药,不论你选哪一瓶吃下去都必死无疑!至于陆风那个老家伙,没有解药,天不亮他一样要死!子书诀,你真是太蠢了!” 子书诀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你还真是跟你爹一样的阴险狡诈。” “不不不。”王九祥闻言却并不觉得子书诀是在嘲讽自己,反而得意的笑道:“我比我爹自然是要更胜一筹的!” 说着,王九祥还不忘从胸口掏出真正的解药举到子书诀面前炫耀。 “解药就在这儿,只是凭现在的你,只怕是拿不到了。” “你确定?” 子书诀脑袋微偏,一粒黑色药丸直接被吐了出来,滚落到王九祥脚边。 王九祥见状脸色骤变:“你、你怎么……” “怎么没吃下去?”子书诀抬腿逼近王九祥,冷哼道:“你这点雕虫小技早就是我们玩儿剩下的把戏了。” 下一瞬,子书诀再次抬手掐住了王九祥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快速夺过他手中的药瓶。 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冷声警告道:“如今军营既已被你掌握在手中,还望你能遵照圣旨行事,其余事皆等班师回朝禀报皇上后再做定夺,但若你继续冥顽不灵,耍些奸诈把戏,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子书诀的警告震慑力十足,王九祥僵在原地,明明满脸不愤却也不敢表露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子书诀带着解药走出营帐。 营帐外,士兵们依然手握长枪敌视着子书诀。 子书诀却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朝自己的银鬃马走去。 原本围在前头的士兵见状竟忍不住让出了一条路来。 直至子书诀驾着银鬃马消失在暮色中,王九祥依然站在军营门口,因为愤怒而脸色涨红。 偏偏还有不长眼的士兵凑上前,声音轻颤道:“小侯爷,子、子书诀看见属下几人焚烧尸体了,不知他会不会起疑……” 本就在气头上的王九祥正愁无处发泄,听闻此言猛然转过身来一巴掌狠狠闪了上去。 士兵被打的一个冽哧,后退两步直接跌倒在地。 “小侯爷……” “废物!什么都做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音落,直接举起手中的马鞭,朝着士兵的背部便狠狠抽打了上去。 士兵的惨叫声不断回响在偌大的军营里,伴随着‘啪啪’的抽打声,王九祥将自己的愤怒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 为了等霍家镖师,林妗染只能暂时安顿在一处小城镇的客栈中。 客栈很小,客房也只有廖少的五六间。 汤绝返回藩地后,霍总镖头体贴的留下了手下最得力的镖师保护林妗染,此时就住在隔壁的客房中。 林妗染心系子书诀。 自己此次走的匆忙,竟都来不及与他告别。 想起最后见到他时,他将她拥进怀里,承诺今生只娶她为妻时的情景,林妗染不禁红了脸颊,羞涩的翻了个身。 强烈的想念席卷而来,活了二十几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想念一个人。 窗外夜色逐渐浓郁,林妗染在胡思乱想中渐渐来了困意。 只是刚刚闭上一双,一根竹竿便悄无声息的捅破了窗纸。 白色烟雾顺着竹竿被吹了进来。 林妗染倏而蹙起眉头,然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脑袋一偏晕了过去。 黑衣蒙面人悄悄推门而入,左右扫了一眼,这才快步走到床边。 林妗染虽然躺在床榻之上,但身上的衣衫却穿的整齐。 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子书诀又不在身边,她终究是没有安全感。 然那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儿,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熟透的苹果般引人垂涎欲滴。 黑衣蒙面人垂眸看着,原本冰冷的目光竟逐渐变的充斥着欲望,一只手更似失控般缓缓伸向了林妗染的脸颊。 幸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鸟鸣,蒙面人才猛然回过神来,忙调整手的位置,将林妗染打横抱到了窗边。 一把推开窗扇,同伴一身夜行衣,同样蒙着面骑在马背上,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蒙面人毫不犹豫的将林妗染扔下了楼,正要也跟着跳下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腿又缩了回来。 马背上的同伴见状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想要劝诫几句,然深夜死寂之时他根本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蒙面人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朝隔壁的客房走去。 想起今日在茶棚受到的羞辱,蒙面人只觉得愤恨,唯有杀了霍家镖师才可解心头之恨! 刚刚撬开门闩,蒙面人便小心翼翼将门扇推开。 然刚往里走了一步,一把利刃竟突然从门后砍了过来。 幸而蒙面人反应够快,及时后退一步才避免了鼻子被削掉。 厉眸射向立在门边的霍家镖师,却仍然心有余悸。 “你是谁?”霍家镖师厉声问道,心里却是焦急不已。 歹人竟然找上了他,不知隔壁的林姑娘怎么样了。 只可惜对方为了不暴露身份竟一声不肯吭,只是见霍家镖师竟没被迷晕,竟转身便逃。 霍家镖师没有任何犹豫的追了上去。 经过林妗染的房间时,赫然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窗扇开着,可窗下早已空无一人。 “混蛋!” 霍家镖师忍不住咒骂出声,只恨自己竟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直至追到一处林间,黑衣人自知甩不掉他,只好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长刀。 “说!你们把人带到哪儿去了!” 霍家镖师厉声质问,手上提刀,大步朝黑衣人逼近。 黑衣人心中慌乱不已,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只是在其不断靠近的同时,猛然举起长刀便攻了上去。 但对方俨然早有准备,迅速举刀抵挡,随即又是一刀快速从黑衣人腰间划过。 鲜血顿时打湿了衣襟,黑衣人不禁闷哼出声,随即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不等他做出反应,霍家镖师的刀刃已经抵上了他的脖颈:“我再问你一遍!把住在我隔壁的姑娘弄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