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身影彻底掩入镇远侯府门后,沈青鸾仍旧没有动作。
珠珠担忧地看着周围,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娘,夜深了,咱们该回去了。”
沈青鸾迟缓地动了动身子,脚尖往前一踏。
“什么人!谁在那里!”
巡逻士兵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巷子口。
正要离开的沈青鸾和珠珠都是一惊!
大周夜防巡严,曾有晚归的世家嫡子被抓,怀疑是贼人而被当街打断腿的。
虽然事后巡逻的士兵被严惩,可到底是已经造成了伤害。
而沈青鸾是女子,又是刚和离的女子,若是被巡逻士兵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慌乱着后退,身子紧紧贴在冰冷粗粝的瓦砖墙上。
“大人,动静是从巷子里传出来的!”
粗重混乱的脚步声响起。
沈青鸾不由得屏住呼吸,掌心紧攥。
珠珠看了她一眼,忽然咬唇松开挡在她身前的手,兜头就往外冲去。
沈青鸾一颗心登时提到喉咙口,心中暗恼,再也顾不得被发现的后果,忙也跟了上去。
珠珠固然是好意,可她被发现顶多是名声有损。
若让珠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将他们引开,定然会连命都没有。
“是我。”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巷口响起,却不是珠珠的声音。
沈青鸾松了一口气,脚步放缓,悄悄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却见巷口处,一对举着火把的士兵停住脚步。
站在他们面前的男子身材高大如松,腰如银枪挺直,在夜色中画出深重完美的身影。
英俊的面容笼在摇曳的火光中,如同破开狂海怒潮的分水神犀,连千军万马也在他面前暗淡下去了。
沈青鸾不由自主停住脚步,视线在他侧脸上停留片刻,又悄悄隐匿回去。
隔着一段距离,君呈松声音冷而无情,带着无边的威严:“去那边查罢。”
镇远侯的威名,军中谁人不知。
一列士兵半点犹豫迟疑都没有,举着火把朝他指的方向离开,凌乱的脚步很快消失不见,巷子又暗了下来。
沈青鸾轻轻拍着胸口嘘了口气,旋即又紧张地看着黑暗的巷口。
君呈松出现在这里,会是巧合吗?
片刻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往里走来,沈青鸾不禁心跳加速,紧紧看着前方。
女子纤细的身影出现,珠珠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姑娘,咱们赶紧走吧。”
沈青鸾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却一时分不清心里头的感觉,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
两人拉着手又要沿着原路返回,却在拐弯时忽然听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别往那头去。”
沈青鸾顿时警铃大作,甚至脊背都僵硬起来。
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却见君呈松身形缓缓展露。
月光忽地从云层出来,照在他脸上,浓眉深目,显出惊心动魄的耀眼飞扬。
他示意沈青鸾跟上,“我送你们回去。”
一路上,除了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一片静谧。
甚至连夏日经常听见的虫鸣声都消失了。
沈青鸾心中却是一片复杂。
是了,她险些忘了,如今镇远侯府真正的主人回来,其防护定然是比以前更加严密。
她怎么会以为,只要谨慎一些,就可以悄无声息和府中的下人联系上呢?
说不定,早在她派人去找长栋时,就已经被君呈松的人盯上了。
甚至方才,她和长栋的谈话,君呈松也是知情。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回想起方才她冲着长栋虚与委蛇说的那些话,沈青鸾陡生一阵心虚兼烦躁。
只这复杂情绪的源头,却是她自己都分辨不清。
君呈松选的路果真安全,虽然绕了些,却是顺顺利利到了沈家后门。
见着熟悉的地方,主仆二人俱都放下心来。
珠珠上前去叫门,沈青鸾脚步放慢,转身冲着君呈松微微顿身,却是行了个谢礼。
“方才谢过侯爷出手相助。”
君呈松没吱声。
沈青鸾只觉一阵灼热的视线盯着她头顶,那一小块头皮,仿佛都要烧起来。
“还有今日在马场,也要谢过侯爷仗义执言。”
“不必。”君呈松终于开口,只语气里头满是别扭。
若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委屈。
怎么能不委屈!
她对赵氏女出手如此果决,可对上君鸿白那个狗王八,却这么黏黏糊糊。
被人上门找麻烦,只轻飘飘几句话把人骂走。
听说他被打了,居然还半夜上门去问候。
甚至还说有心回镇远侯府去照顾君呈松。
当真是,恨得他牙痒……
君鸿白那个贱种,哪里配!
他久久没答话,沈青鸾心底滋味也是莫名,便不再多说,转身往打开的门缝里走去。
“沈青鸾。”
一整晚没怎么说话的男人,这会忽然开口了。
沈青鸾脚步顿住,随即转身。
或许是月光太温柔,照得她的眉眼也多了丝白日里没有的婉约。
君呈松憋了一路的话突然就忍不住了。
“日后你离君鸿白远一点。”
这话,既出人意料,又极符合君呈松的性子。
不知为何,沈青鸾提了半日的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下了。
空气静谧了片刻,就在君呈松硬着头皮等她恶声恶气的时候,沈青鸾只缓缓道:
“多谢侯爷的好意,但,恕我不能答应。”
君呈松本就憋屈的心,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不能答应?当初要跟他和离的不是你吗?如今还不到半个月,你就又后悔了?
沈青鸾,你怎么就那么——”
他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只瓮声瓮气道:“你别让我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