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却不愿回去。回去又能如何,依旧是个冷冰冰没有半点人气的地方。无处可去,是心无归处。身后餐厅的大门被推开,纪从骁在侍应生小姑娘甜美的新年快乐,欢迎再次光临中回神,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迈开脚步。他依旧不知道该去哪,但他也不能一直站在人家门口拦路。好在餐厅前只有一条石子路,不需要选择。寒风掀起了他的羽绒服下摆,从没有拉上的前襟钻了进去,侵蚀着身体的热度。然而他半点想要拉上拉链的意思都没有。就那样抄着口袋,缓缓前行。不顾路往何方,不顾身前身后同行的是谁。一时之间,对这个世界的倦怠上升到了极致。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没意思,就想像这样,有一条路,任由他一直走下去,直到累了倦了,再也站不起来了。一路走到尽头,再随着人流的方向前进,买票,进游乐场。最后,在高大的摩天轮下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缓慢转动的光圈,忽然想到在机场送盛淮离开前,他说,等他回来,就来游乐场,到摩天轮上看看他心心念念的万家灯火。然而眼下,他回来了,盛淮也近在咫尺。只不过进这游乐场的,却只有他一人。以后,也只会是他一人。有急促的脚步从身后传来,纪从骁一顿,下意识想回头去瞧。混蛋你给我等着!不就是没让你吃甜点吗还生上气了?趁我买单自己先跑?!陌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同一盆冰水从纪从骁头顶浇下,理智回笼,被遮掩在口罩下的唇角微扯,牵出一抹轻嘲。他当真是天真到可笑,居然会期待是盛淮。怎么可能是盛淮?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盛淮这人到底生活得有多明白。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经过深思熟虑不是衡量得失,而是考虑合适或者不合适,应该或者不应该。一如之前坦诚时,他半句都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他很清楚,即便知道了,那也不过是无用功。就像现在,即便追出来了,又能如何?只有想要在一起的人才会克服重重艰难,只有想要继续走下去的人才会追出来挽留。他不觉得盛淮会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爱上自己。更何况,就算喜欢了,又如何?注定不会有结果。年轻的男人从身后快步走来,一个不慎还擦到了纪从骁的肩膀,纪从骁看着他横横插进自己身边,回头露出一个轻快的笑:抱歉啊哥们儿。随即手一戳,眉一扬,对着排在纪从骁身前的男人张口就是一句:脾气见长啊?别冤枉我,是你说摩天轮等的人多,得尽早过来排队。排队的那人音色清冷,但看过去的眉梢眼角都带上了温柔,爱意昭然,竟也是一对同性情侣。编!年轻男人笑骂一声,倾身望了望长队,说道,我去买点喝的,你晚上吃的太少。纪从骁看着两人亲密模样,眸中艳羡一闪而过。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惹得排队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纪从骁清楚看见那人的眼神在瞧见他的瞬间由最初的警惕变成了犹疑。纪从骁原以为是被认了出来,然而,那男人只看了他一眼,便转了回去。隔了一会儿,似等候太过无聊,便掏出了手机。没多久,年轻男人带着热饮回来,一杯奶茶给了他的恋人,一杯咖啡留给自己,最后一杯热可可被送到他的面前。纪从骁抬眸看他。刚才撞到了你,作为赔罪。大冬天喝点热东西暖和暖和。纪从骁在这方面堪称警惕,几乎不接陌生人的东西。然而,眼前这个男人笑容太过温暖,周身洋溢着一股平和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想到了盛淮。下意识抬手接了过来:谢谢。哥们儿自己来的吗?一个人玩游乐场可没什么意思有着温暖笑容的年轻男人是个话痨,自来熟地和他攀谈起来,即便纪从骁只不过偶尔应一句,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长长的队伍缓慢前进,这期间,男人给他讲了旅途所见的大好河山,讲了一路上听来的许许多多悲惨却又带着希望的故事,甚至还讲了他家偌大露台上种满的花花草草而他的恋人却并不阻止他,偶尔还插个一两句话纠正一下他的记忆错处。直到排到他们,这才止住话头。两人验票,在进客舱时年轻男人回过头对等在他们后边的纪从骁笑了笑。生活艰难,有时候我们总会觉得这一次大概是跨不过去了,但其实,等时过境迁后再回头,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心情不佳时可以找一些灾难片纪录片看一看,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的恋人补充道。纪从骁望着缓缓上升的客舱一怔,忽而弯起唇角。所以这么多的絮絮叨叨,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察出自己状态不对么?他钻进客舱,打开一路都没动过的热可可喝了一口。稍嫌甜腻的味道稍稍冲淡了心头苦涩。他仰着头,靠在座椅上出神,忽地扯了扯唇角。没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吗?那如果这件事并不是一时,而是伴随一生呢?除非生命终止,不然,怎么能过得去?摩天轮缓慢上升,地面的建筑变得渺小,人影更是瞧不清楚。整个游乐场都在脚下,再掠过一片黑暗无光的山体,有光逐渐映入眼帘,车灯霓虹交错,万家灯火璀璨。繁华的都市夜景一览无遗。即便如纪从骁,也不曾见过这般的夜色。他虽知道这里的景致绝伦,但也没有想过要上来瞧一瞧。他是个胆小鬼,从不敢一个人看这万家灯火,因为一个人看到的,永远只是寂寥。他也曾试图找人陪他一道,然而狐朋狗友们只适合喧嚣,绯闻女友们太过暧昧,更何况,这等事太过亲密,已碰触到了他的内心,思来想去,也不过一个乔译合适。可乔译恐高,自然不能作陪。于是就这样耽搁下来,直到认识盛淮。原以为这一回当真能有人作陪,可谁知道,到头来,依旧是一个人品味这漫无边际的寂寥。而那个曾经能陪伴他的人,从此和他再无干系,相见也是陌路。那些曾经属于他的温柔和体贴,终究是要被收回。会有另外一个人出现,让盛淮放在心口,去迁就,去疼惜。盛淮会对他笑,会牵他的手,会拥抱他,亲吻他,会给他说那些自己都不曾听过的情话,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会永远地陪伴着他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都将被另外一个人霸占,而他,只能遥远地看着,看着他们和乐美满,看着他曾经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消退直至泯灭。然后,盛淮不会再想起,曾经有这样一个人,试图爱过他。双手掩着面,水意在指间弥漫。摩天轮已经升至最高,他的头顶,星辰闪烁,他的背后,灯火璀璨。不远处有烟花炸开,地面的人在欢呼雀跃,上一个客舱的情侣在温柔接吻,只有他,在光影明灭中,无声哭泣。发泄一场,至少让纪从骁从方才的浑浑噩噩中清醒。走出摩天轮时,周围等候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已近凌晨,大多数人都挤到中心喷泉那儿倒数去了。他重新戴上口罩,没有心思再去凑那个热闹,转身离开。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几个人,便连车道上都是空荡荡的一片。他垂着眼,往前走着,忽地脚步一顿,仿似心有所感,转过身,望向树影下停着的那辆车,那个人。跨年的倒数宣声震天,古老的钟声敲响,漫天绚烂的烟花炸开,整个夜空被点燃,亮如白昼。纪从骁清楚看见漫天烟火下那人清晰的眉眼,是他深藏进心底的模样。盛淮看着那双还不曾褪去红痕的眼睛,心头泛起酸涩。他朝车身偏了偏头:送你回去。一路无言,比起初见时还要沉默。黑色的suv在楼底停下,车子熄了火,车内没有灯。只有路旁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进了一丝半点的光线。两人谁也没说话,也没有谁动作。纪从骁坐在副驾驶上,等着盛淮开口。他知道,他有话要说。等你不再喜欢我了,还回来吗?盛淮低声问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这句话,他只知道,为了这个答案,他心甘情愿在游乐场外的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车厢内一阵安静,只隐约可听见两人微不可察的呼吸声。盛淮。纪从骁沉默良久,低唤他一声名,你要知道,我爱你。因为深爱,所以未必会有不再喜欢的那一天。即便是有,也未必可以保证,那份感情不会再死灰复燃。盛淮听明白他的意思,抵着靠背无力地闭上眼。任由纪从骁解开安全带下车,最终,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作者有话要说:ps:对篇幅的错误预估,分章失误,所以这章有点长。也就不分两段了,都放上来。pps:最虐的部分过去了,我保证。ppps:这两天紧赶慢赶,终于把这段情节撸完,不敢太慢怕你们太惦记orz,于是这两天落下的功课得补起来了,所以下一章应该在≥三天后,啾啾你们。第46章 第四十六支玫瑰(捉虫)从那天起,盛淮再没有见过纪从骁,只不过,却依旧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从各大头条新闻小道消息中。春节是团圆的日子,除了像盛淮这种父母双双过世的,几乎所有在外漂泊的人都会选择回家欢聚一堂,即便是常年被催婚每天都念叨着打死不回家的何奢也早早收拾好行李,提前飞了回去。当然,也有例外。以记者和狗仔为最。尤其是后者,北漂帝都,工作不稳定,一年赚的几乎都用在花销上,回家也是劳民伤财,倒不如留下,说不准还能捡个漏网之鱼赚一笔意外之财。只不过新春佳节的,哪怕是时时刻刻都生活聚光灯下的明星艺人也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休息,出门旅行或者回家陪伴父母妻儿,除了晒出的年夜饭外,几乎没有其他动静。狗仔们大过年的也通常没什么收获,最多拍个模范夫妻分开过年,便当做确凿证据信誓旦旦说人家婚变。但那是往年,今年留京的狗仔可是乐坏了,因为有个招摇过市丝毫不知遮掩为何物的活靶子纪从骁。这位纪大明星经历去年夏天那一场大票粉丝集体指责脱粉之后,偃旗息鼓了好一阵,不说抢戏耍大牌传绯闻,就连喝酒飙车都少之又少,甚至,连面都没怎么露,不少人都觉得他是受刺激太大,以至于改邪归正,从此勤勤恳恳做人。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年都还没过完,这位以前新闻头条的宠儿又一次再度出山,故复萌态。年节期间,竟成天在外游荡,飙车酗酒跑夜场,什么刺激玩什么。最关键的是,他甚至连伪装都不怎么做,就带个墨镜挂个口罩,普通人或许不注意看就认不出来,可在狗仔眼里,要认出来不过分分钟的事。于是,这整个春节期间娱乐版的头条新闻都被纪从骁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刷了屏,当然,咖位最大的纪从骁依旧是被关注的焦点发照片还是其次,几乎每一条新闻后边都得猜一猜,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位已经改邪归正的国民儿子当红流量重新堕落?猜家庭不和的有,猜本性难移的有,甚至猜情场失意的都有当然,最后这点一出来就被人否决了没人相信换女友如换衣服的花花公子纪从骁也会有受情伤的一天视频里,宝蓝色的跑车刚完成一个高难度的弯道漂移超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声,车身右侧沿着山壁飞起,山风刚猎,跑车底盘不稳,瞧着便要被刮翻在地盛淮脸色一变,手指攥紧了手机。跑车刮过山壁,重重落在山道上,再一摆尾,如同离弦的箭疾驰而来,仿似要冲出屏幕镜头拉近,恰好拍到驾驶座上眼神淡漠,面无表情的青年。周遭欢呼一片。啪地一声。手机被甩到沙发角落。盛淮捏着眉心,急促地喘气。破天荒头一次想要爆粗口。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就是这样照顾的?不想要命了是不是?!一点都不听话!心脏病都要被气出来了!缓了好一会儿,到底控制住打电话过去将人训一顿的冲动,盛淮起身拿回了手机,上一个视频已经播完,下一条最新消息已自动播放。与惊险的山道不同,这是在一个喧闹的会所中。包厢里非常热闹,一干和纪从骁泛泛之交的大小明星都在,还有不少眼熟陌生的女艺人,桌上堆满了各种类型的酒,地上滚了无数啤酒罐子,整个包厢内烟雾缭绕,朦胧雾气中男男女女各自调笑也不知是哪位技艺高超的狗仔,分明是偷偷潜进去拍的视频,却将其中的灯红酒绿和靡靡之音展现了个十成十。盛淮的视线在屏幕上游走,试图在烟雾后寻找那一个熟悉的身影。然而环视一周,却一无所获。正当他寻思着这是条假新闻时,镜头移动,转而投向包厢内其他地方。随即,独自靠在窗边的身影被拉入镜头他低着头,正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夹在指尖,再摸出一根火柴划开,将烟头凑了上去,深深吸了一口,随即,半搭着眼皮撩起,冷眼旁观着不远处的醉生梦死,捏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酒杯,朝那方向敬了敬盛淮支着额,看着手机屏幕上最终定格的青年仰头喝酒的模样,缄默不语。22层高的公寓内,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深夜里朦胧的月色透过玻璃落入屋内,洒了大床上那人满身。他眉峰轻拢,眼皮下眼珠快速运动,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间偶尔蹦出三两个零落破碎又含糊不清的词语,显然睡得极不安稳。忽地眼睫一颤,月色照入那双深色眼瞳。纪从骁睁开眼,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怔了一瞬,方意识回笼。在会所喝大了,被人送了回来,强撑着的精神在进入家门的那一刻便瞬间垮下,挣扎着爬上床,便不省人事。宿醉一宿,头疼得厉害。纪从骁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不由又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在很多时候,人们往往不能清晰地记住自己做过的梦,甚至,在更多时候,往往一睁眼,睡梦之中的事情便会瞬间消散。而能回忆起的,无一不是印象最为深刻的存在。好比深入交往的大美人,好比追杀而来的恐怖生物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