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我就骂,我说你们这回高兴了?
缸子抱歉地跟我说:「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说我早就干腻了,我是生气你们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追求奴隶社会那感觉不可,这下好了,不定来个什么样的呢,让你们喝尿都喝不上热的。
阿英说不管谁来了,我们都捧麦哥,不行就爆号儿,砸狗操的安全员。我说你们谁要看得起我,就别给我找病。
只有老筢子在一旁表情淡漠地眯着,心里不定怎么解气呢。
我心里想,我的「新村」试验到此为止总算划上一个休止符了。孔子说过「道不行浮桴于海」之类的屁话,换了今天他还是没辙。不是我抬高自己,我所面临的困境其实就是全人类的困境,纵观世界各国的狱政,哪个不是如此?哪个监狱不面临犯人难管的问题?奢谈什么肖恩克的救赎,先拯救自己吧。
当天下午,缸子和马甲一起接完判决,调到隔壁去了。缸子没有打上「持刀」,最后仍以「入室抢劫」的罪名被判了8年,缸子说不上诉了,上诉也就这意思了,白受那个折腾。
第五章 补习班:高级学员(1)
流氓大哥
新号长进来时,我早就让毕彦把我的铺盖让过,腾出墙根儿,虚席以待了。
新号长生猛精壮,刀疤脸儿,鹰眼鹰鼻,给人不怒自威的第一感觉。
「来的不是善茬儿。」我想。
「看你妈什么看,找爹哪?都出去老实捡豆子!」刀疤脸皱着眉喝道。
老筢子滞后了一步,着脸谄媚地说:「庄哥,你还认识我吗?」刀疤脸沉吟一下:「你谁呀你?」
「我老筢子呀,三监时候,我也在六大,你不是那的大杂役嘛。」老筢子毫不在乎刀疤脸的冷漠,锲而不捨地唤醒着「庄哥」的记忆。
「哦,恍惚有点印象,回来再说吧……谁叫麦麦呀?」
我回头答应。
「你不用干活了,卢管说了,等你病好了再说。我还得跟你聊聊呢。」
我过去给庄哥上了棵烟,庄哥拍了铺板说:「坐吧,你的事儿卢管跟我念叨了,我会关照你,号儿里的事儿该维护的还得帮我维护着。」我说庄哥那是。心理上已经放松下来。
庄哥豪爽地说:「只要把我当哥们儿,做事贴谱儿,什么都好说。」「只要」两个字很有内涵。这傢伙是说啦,你要在底下给我玩蔫坏损,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你怎么称呼啊?」
「庄峰,这名字不好听。」
我笑着说挺有气势的呀,同时脑子里迷惑着:我在外面听过这个名字,说是c县的一个大地痞,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庄峰问我号里有几个刺头儿?我意识到我的提名将影响到一些人的命运了,所以相当慎重,当好好先生含糊其辞也不行,那样庄峰肯定认为我跟他玩儿花活。
我考虑了一下说:「前面这几个都是咱哥们儿,你来了也肯定捧着干,其余几个屁屁,也没有敢撂蹦的,就是刚才那个老筢子,心眼太多,防着点。」
庄峰无所谓地说:「我也就是摸摸底。在三监我管200来号人都没有敢乍翅儿的,一个小逼号房还能怎的?我从来就不信水大能漫过鸭子去。」
「谁是劳作呀?」
我喊毕彦进来。
庄峰骂道:「长眼干啥的,撒尿使的?」
毕彦吓得不敢吱声,我愣了一下突然觉悟:「还不把庄哥东西放好?以后眼球勤转着点儿。」
毕彦手忙脚乱地把庄峰的被子和洗漱用具归位,庄峰飞快地蹬他一脚:「这么没素质,缺调教啊,以后慢慢训你。」我觉得有些汗颜,好像自己没尽到调教小劳作的职责。从手下人的素质就可映鉴领导的水平啊。
庄峰对垂手候命的毕彦吩咐:「以后,啊,我和麦哥的饭,你打,被子、洗脸水,到时候都盯住了,落一个档儿先拿拳头提醒你。」毕彦连连答应。
「滚!」庄哥一声令下,毕彦很快耗子似的在屋里消失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我感嘆道:这才叫老大风范。
晚上庄峰给大家开了个短会:「麦麦是知识分子,你们不把他放眼里。我还就尊重知识分子,操,你们也算流氓?流氓能欺负知识分子吗?以后都给我规矩起来,规矩起来都好受。我不捏软柿子,谁不给我面子,绝对没他好果子吃!谁有心气你跳出来,把我砸趴了你是老大!」
「没错,监狱有监狱的规矩,以后咱都得捧着庄哥干!庄哥,不看gg看疗效,你以后看我行动。」老筢子站起来表态。
庄峰用手一点老筢子:「你过来。」
老筢子欣然前往。
到跟前,庄峰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他俩嘴巴:「黄鼠狼跳舞,就你会出个别味儿?」
老筢子马屁没拍好,一巴掌拍马蹄子上了,心理落差一定巨大,当时脸色难看极了,嗫嚅道:「庄哥,我说的是心里话。」
庄峰喝退老筢子道:「你还多次犯?一点规矩没有,我说话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吗,你以为你是谁?」
我暗想,庄峰对老筢子的态度,跟我白天的汇报有直接关系,我没好意思直视老筢子的脸。
看到大家都很规矩,猫似的,有点默片时代的感觉。我心里又不禁愤愤地感慨:真是奴隶啊,来个狠的,就老实成孙子了,真是恶人还得恶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