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跑着出门差点冲撞了艳雪,她正领着一个端点心盘子的丫头进屋来伺候。
“李贵做什么跟着急投胎似的。”
艳雪骂了句,一扭头愠色又变成了悦色。
“少爷,翠莲姐姐被家里赎回去预备嫁人了,这是新来的丫头,请您给她取个名儿吧。”
她领着那丫头在李继嗣眼前请了安。
李继嗣心思不在这上,敷衍的跟艳雪说:“你看着随便取一个吧。”
“那以后就叫翠荷吧。”
艳雪这是想讨李继嗣高兴。
毕竟大丫鬟翠莲是李继嗣身边最得脸的一个,若不是家里给她寻摸了极好的人家,还盼着李继嗣讨了娘子后,留在他身边封个姨娘呢。
翠荷是艳雪亲自选的,伶俐乖巧还爱笑,是李继嗣平素喜欢的类型。
怎么今天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坐在摇椅里摇来晃去。
‘可能是家里要给少爷说亲了,所以他收敛了不少’。
艳雪心里猜来度去没个定论。
“少爷,过几日是上元节,夫人从家里送了一套新得的白狐狸皮子,说是您赏灯时候穿,别冻着。”
往年李继嗣都是回老家陪着母亲过年,只李老爷留在这边忙活。
今年李老爷上京去送生辰纲,李继嗣便回不去家。
“也不知道西川这小地方灯会热不热闹。”
艳雪知道李继嗣最喜热闹的,在老家时每年都与族中兄弟包下春江花月楼一连十几日来取乐,还要请好几个乐班乐坊来。
不过今日李继嗣像是没心情,艳雪怎么搭话他都不睬。
艳雪也不讨没趣,留下翠荷在屋里端茶递水,自己忙别的去了。
……
西川虽地方小,但上元节灯会却热闹不减。
附近几个县来看灯的客人将客栈都挤满了,因无宵禁,街面上人挤人,铺面一直开到后半夜去,那些挑担的货郎走街串巷的吆喝。
和兴源的生意也因为上元灯会好的不得了。
夏天时没卖出去的扇子,各色手绢,还有小孩子的肚兜帽子,绣鞋,全都卖的一干二净。
月芙抱着钱匣子晃,铜钱碰撞发出好听的‘哗啦声’,她伸手在里面抓上一把竟没掏到底。
像是淘米一般,搅动着钱匣子里的钱,不停的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来。
最后一日徐慕和便让周凡闭了店门,灭了烛火,带着大家去街上转,赶最后一日的灯会歇息歇息。
“姐姐,我在家里看家吧。”
月棠看着众人收拾打扮,都换上徐慕和给她们做的新衣服,有点讪讪的说。
慕和知道月棠不敢出门,怕被人认出来,再被她家里人抢回去。
“你也一起去。”
慕和蹲下拉着她的手说:“这次我回细水县去了你家,把你家欠崔家的五两银子和三十匹绢的钱都还了,还给了你娘十两银,让衙门里的相公给立了文书字据,以后你就是自由身,她再不敢来闹你。”
“等咱们月棠长大了,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自己赚了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听徐慕和这样一说,月棠眼睛有了光采,睁得大大的还噙着泪,忙跪下要给徐慕和磕头。
“这孩子,还不快起来。”
慕和和刘妈一起把人拉了起来,见孩子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乔三姐过来,笑着对月棠说:“还不快去换衣裳,咱们一起赏灯去。”
“我这就去!”
月棠从未如此高兴过,她跑着,一跃跳下两个台阶,进了东厢房换新衣服去了。
……
“雪姐姐,你看这个做的多巧!”
月棠跟宋雪儿围着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儿,她二人一人拿了一个比在脸上。
“我买这个嫦娥的,你买这个玉兔的。”
二人挑来选去,各花了三文钱买了个面具戴着玩儿。
刘妈笑她二人到底年纪还小,这么多玩意儿,竟喜欢面具。
月芙看中一朵缠花簪子,她戴在头上,拿着摊位上的镜子细细的端详自己。
又问旁边的周凡,“好不好看。”
“姐姐一直都好看。”
月芙有点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我是说这簪子好不好看?”
“姐姐戴什么都好看。”
月芙虽然怪他油嘴滑舌,但还是心里欢喜,虽觉得五十文贵了些,与那老板讲价好半天终于是花了四十五文钱买了下来。
“这是什么?”
路过一家杂货铺,门外支起个摊位,那伙计在吆喝着叫卖‘雪肌膏’。
“娘子,这叫雪肌膏”,伙计旋开胭脂盒子给徐慕和闻了闻。
夸赞他的东西道:“这是擦手擦脸的,能润泽肌肤,而且极香甜,夏天用了就不用带香了。”
“多少钱一盒?”
听他说能润泽肌肤,徐慕和想给大家都买一盒。
冬日里在暖炕上整天坐着,脸干手也干的。
“十文钱一盒。”
“这么贵呀”,刘妈撇了下嘴,“盒子还没胭脂盒子一半大,就敢要十文钱。”
“这可是好东西,您看看这雪一般的质地颜色,再闻闻这味道。”
“我要八个的话,能不能七十文?”
买七个送一个还不行?
那伙计进去跟掌柜的商量商量后又出来。
“掌柜的说了,既然是上元节就便宜些卖给娘子,用好了日后再来。”
远远地,还隔着人群,今日也出来赏灯的李继嗣看内边有个人像徐慕和,正站在那儿买东西。
“李贵,你看内个是不是徐娘子?”
李贵个子矮,踮了脚,伸脖儿朝着李继嗣指的方向看去。
可是总被眼前人群晃来晃去的脑袋挡住,总算是从缝隙看见了,连连点头道:“真是徐娘子,还带着周凡他们。”
李贵看清了,高兴的语调都升高了几分。
“咱们过去打个招呼。”
可李继嗣想得美,虽然隔得不远,但这是人挤人的街面,而且他跟李贵还与人潮逆流,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挤过去,李继嗣的靴子还被踩了好几个鞋印子
可徐慕和他们早就没了踪影。
“小哥,刚才在你这买东西的娘子往哪边去了?”
卖雪肌膏的伙计一指十字街东边说:“内边,她们一行人都往内边去了。”
内边人流更多,因挂着成排的灯笼和彩绸,故全是赏灯的人。
若徐慕和她们去了东边,那就是大海捞针——找也找不见。
李贵见李继嗣还向着人群方向张望,劝道:“少爷,人都走了就算了吧,这么多人上哪碰去?咱们赏灯吧。”
李继嗣缓缓地收回张望的目光,点了下头,带着李贵往反方向的街西边去了。
他心里还一味的劝自己‘碰上无非就打个招呼,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