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与热浪交织的绝境之中,周遭炙热的温度仿佛化作了无数双无形的烈焰之手,疯狂地撕扯着河生的每一寸肌肤,那股凶猛的热浪,近乎要将她的整个身体从这世间彻底燃尽。
河生牙关紧咬,每迈出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在滚烫的地面上拖出一道歪歪斜斜的脚印。
此刻,她那柔弱却坚韧的身躯之上,已新添了多处烧伤。
焦黑的创口与红肿的皮肉相互交错,惨不忍睹。
火苗顺着她的衣物疯狂攀爬,瞬间便将其吞噬,燃起熊熊大火,炽热的火焰烤得她肌肤生疼,几近昏厥。
然而,河生并未因此而有半分退缩,她眼神决绝,双手猛地抓住已着火的衣物,狠狠一扯,伴随着 “嘶啦” 一声,着火的衣物被她迅速脱下,随手奋力扔到一旁。
火星在半空中四散飞溅,她却仿若未闻,迎着热浪,继续一步一步,向着前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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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河生走进火中的士兵急忙进入两个将军的营帐,禀报自己所见。
“什么!?”
周应脸色一变冲出营帐,到河生的帐篷内查看,发现他的副将死在了帐篷之内。
两支箭精准地射中了他的额心和喉咙。
他气冲冲地走出帐篷,正好看见出来的梁钟。
他冲过去揪住梁钟的衣襟,怒吼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好孩子!她杀了我的副将!”
梁钟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应:“怎么可能……”
周应愤怒地甩开梁钟。
北边出现了一阵轰鸣,梁钟向远处看去。
视野之内尽是浓稠如墨的黑暗,仿若混沌初开、天地未明之际。
混沌之中,似有庞然巨物在翻涌、扭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宛如墨黑的乌云轰然坠地,掀起惊涛骇浪,澎湃之势排山倒海。紧接着,凛冽的狂风裹挟着暴雪呼啸而至,所到之处,飞沙走石,天地失色,这股狂暴的力量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这边奔涌而来,似要将一切吞噬!
“这是……”
梁钟直勾勾地盯着远方,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脸上满是惊愕之色,整个人呆立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周应回身看去,顿时心跳一滞:“暴风雪?偏偏这个时候!”
“快撤!!!”梁钟急忙大吼。
苍穹之上风云突变,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如千军万马,汹涌压境。
狂暴的风雪席卷而来,军队纷纷退避。
狂风裹挟着暴雪,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掩埋于茫茫白色之下。那原本肆虐的大火,在暴风雪触碰到它的瞬间,竟好似遇到了克星,被那冰冷刺骨的寒风与厚重的积雪层层包裹。
刹那间,大火发出 “滋滋” 的哀鸣声,火焰急剧萎缩,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巨兽,在暴风雪的强力压制下,毫无抵抗之力,被彻底扑灭。只留下一片死寂与白茫茫的世界,仿佛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从未发生过,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还隐隐诉说着先前的炽热与狂暴。
银雪好似一张薄被覆盖在绿洲的残骸之上,河生倒地,身上已经被烧得血肉淋漓。
弥留的最后一丝意识令她艰难地向巨树望去。
四周的树木早已在肆虐的灾难中化作一片焦黑的废墟,残枝断干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满目疮痍,仿若末世之景。唯有那棵巨树,宛如一位坚毅的巨人傲然挺立,它的枝干向着天空肆意伸展,繁茂依旧。
她的双眼陡然聚焦,视线尽头,那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
一瞬间,她干裂的唇角轻轻上扬,绽出一抹比月光还要黯淡、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笑意,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欣慰。
然而,这抹笑意尚未完全绽放,她的身体便已不堪重负,如飘零的秋叶般缓缓倒下,最终瘫软在脚下那片灰烬和白雪参半的地面之上。
还好……
你还活着……
一阵风雪飘过。
满地白雪之上出现了一个男子。
男子一袭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卓然而立,一头银发随风轻拂,更衬得他整个人仿若霜雪雕琢而成。
此刻,他那对宛如寒星的银眸,正静静地凝视着地上那名女子,女子衣衫褴褛,满身的伤痕纵横交错,鲜血已将她身侧的土地浸染。
片刻后,男子缓缓收回目光,回过头来,眼神瞬间变得冷峻如冰,望向不远处那群如乌云压境般黑压压的士兵。
人子啊……他们到何处,何处便不得安宁。
而在战场的另一隅,一条身形巨大的蚺蛇正痛苦地蜷缩着,鳞片破碎,鲜血淋漓。
雪神过去踢了巨蚺一脚。
“别睡了,蠢货。”
巨蚺睁开眼睛,雪神抬手一指河生:“想立功吗?带她回去。”
巨蚺温顺地爬过去,张口将将河生轻轻衔入口中,钻进了墓室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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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墓室之内,静谧得仿若死寂,唯有烛火在幽暗中诡谲地摇曳着,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无威嗣绅静坐在其中,神色凝重。
忽然,一丝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倏地睁开双眸,那原本深邃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惊惶。
……河生!?
他猛地起身,不顾一切地朝着墓道赶去!
刚踏入墓道,便见一条身形巨大的巨蚺蜿蜒而来,它身躯庞大,每一次蠕动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巨蚺一路挤过狭窄的墓道,径直来到无威嗣绅面前。
缓缓张开血盆大口。
它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身影放到地面上。
——正是满身烧伤的河生。
她此刻遍体鳞伤,衣衫褴褛且焦黑一片,原本灵动的面容此刻满是痛苦与疲惫,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几缕发丝还被鲜血黏连在一起。
他见状猛地瞠目,空洞而绝望地大睁着,眼球似要因这巨大的冲击而迸裂开来。
这是……河生?
如果不是那股熟悉的气味,他看到河生的一瞬间,都认不出来。
地鬼手颤抖着将河生轻轻抱起,轻轻拥入怀中。
“不……”
他的嘴唇急剧颤抖,开合间却发不出一丝完整的声音,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只能挤出破碎、哽咽的低吟,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令他窒息。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每一下颤抖都仿佛是在宣泄着内心深处那如潮水般汹涌的心痛与几近发狂的愤怒。
不可能……
他的眼线说了,她还好好的。
她方才还好好的!
身体也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骨架,他的指尖在颤抖,深深嵌入掌心,殷红的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尘土沾染在他的发丝与衣衫上,他甚至不敢用力去抱她,心脏的每一下抽动都饱含着深入骨髓的悲伤,整个人被无尽的痛苦吞噬,仿若世间再无一丝光亮能将他救赎。
“那些混蛋……”
他沉声说着,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无尽的怨念,和咬牙切齿的决绝。
无威嗣绅墨绿色的眸子里汹涌的火焰蓬勃而起,肆无忌惮地熊熊燃烧着。那跳跃的火苗,似是要将这无尽的愤怒与揪心的痛彻,全部宣泄而出,仿佛下一秒,这双眸子便能喷薄出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墓道中猛地掀起一阵狂风!
狂风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恨意,在他身边呼啸盘旋,吹起他凌乱的发丝,更添几分狰狞。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满腔的怨恨让他几近失控,那蚀骨的痛与彻头彻尾的恨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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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树……是不是长高了……”
一个士兵指着绿洲中依然茂密的巨树说道。
雪神站在一片灰烬和白雪之上,寒风吹动他的衣袂。
他能够感受到脚下的异动。
地鬼,这次真的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