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见戟颂已死,纷纷散去。
因为体内残留的毒素,不死之身的愈合之力会有所迟缓。
因此,戟颂脖颈上的伤口一时半刻没有办法愈合。
勒金冲过去抱起戟颂的身躯,看了一眼上方即将关合的裂缝:“大祭司!我们的快点离开这里!出口就快要关闭了!”
裂缝逐渐闭合,幸存的几人聚到一起。
人气凝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至空中。
放眼下方漫无边际的黑山乌林之地,数量众多的恶鬼在上升至空中的一刻……
全都变成了血淋淋的人子和妖子。
他们有的身披戎装,有的是一些老幼妇孺,已经丧失了全部身为人的意识,忙忙碌碌地奔走在黑山乌林之间,被脑中虚伪的世事操控着,心中的欲望驱赶着,在心中不断重复自己万分苦痛的时刻,永远囚困在此处,啃食着落入此处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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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后)
戟颂解开衣带,露出一侧被刺了一刀的肩头。
已过了两日,还没有痊愈。
……奇怪了。
戟颂走出房门,站在一棵树前,看着被倒挂在树上的勒金。
勒金被连续倒吊两日,已是头昏眼花,脸色苍白,在他头正下方是这两日来吐出的秽物。
“白将军……”勒金有气无力地哑声说道,“我也是为了我们能顺利逃出去……才用刀刺你的啊……”
戟颂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后走开。
勒金的声音骤然提高,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吼道:“你到底要吊老子到什么时候!”
戟颂走回去,一脚踹上了勒金的脸!
勒金被踹得猛地向后面荡去,然后又荡了回来。
戟颂的脚没动,又冲勒金的脸踹了一脚!
勒金鼻血倒流,连声求饶。
戟颂等他荡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勒金的衣襟,将他稳稳地抓了起来。
“你给谁当老子呢?”
戟颂的声音不怒自威,吓得勒金绳子一颤,随即声音软了下来,像被吊在空中的一条泥鳅般扭动着身体:“不敢了白将军,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勒金吧。”
戟颂拽着勒金的衣襟,换成另一只手扯着他的头发,猛地向上扔去!
勒金头朝下在树枝下大幅地荡摆着,这树也跟着乱晃,荡了许久,勒金已经彻底昏了过去,树上那根细绳子被磨断,勒金毫无意识地倒在自己吐下的一堆秽物之上。
过了许久醒来,勒金在地上爬着,心里骂了戟颂好长时间之后,才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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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个院子,戟颂走到祭司房中,祭司依旧在睡。
来送饭的神守将饭菜放到祭司床头,看着祭司许久叹了口气,想来这都是那个不死族人的缘故。
神守正想着,回身看到戟颂吓了一跳,险些坐在地上。
戟颂站在门口,倚着门框一脸严肃地看着神守。
神守神色慌张地自戟颂面前走了出去。
因身上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消解,这几日戟颂鼻中总是萦绕着祭司身上的香味,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看到床上憔悴的可怜人之后,戟颂心中的念头就又打消了。
本就是个孱弱身子,折腾了这么久,没要了命就不错了。
戟颂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几人虽然从鬼镇下层出来了,但还没有完全走出鬼镇。
要想出鬼镇,必须要沿着鬼镇的渠道继续向前走,但是现在他们一行人不是一些病的就是残的,于是还得再等些时日。
这里是上层鬼阵的一处无人院落,为求歇息,他们在此暂住。
戟颂时而出去寻些吃食,但肩头的伤好得异常缓慢,有时打猎动一动还会裂开,伤口撕裂的疼痛彻人心扉。
然而这并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流血之后,对于血肉的渴求就会更加强烈。
戟颂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不过就现在来说,虽然时刻渴求着新鲜的血肉,但毕竟眼睛可以看到,不必依仗着祭司来回走动,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之前在夫妻客馆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子里。
敢问世上还有比将祭司误当作自己的丈夫更可耻的事情么?
对于戟颂来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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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后,祭司醒来,看到床头放着的半温的饭菜,简单地吃了一口,走出房门。
此时正是晚上,院中到处洒落着薄薄的月光,院中有一棵大树,院中青灰色的地面上可见斑驳的树影,树上坐着一人。
那人盘着腿坐在那树粗壮的枝干上,双目闭合,腰间的大刀由衣带束着,贴着树干垂下。
夜风浮动,吹动了她鬓角的细发和腰间的大刀。
祭司不知不觉走到了树下,仰头注视着她。
“你的弦丝绝术是从何处学来的?”戟颂没有睁开眼睛,张口说道。
受祭司身上香气的影响,她这几日一直不受控制地在想关于祭司的事情,于是便想到了自己那时被祭司控制,身体无法动弹的时候,推测出祭司可能是用的弦丝绝术。
祭司眼中静谧:“不记得了。”
“你最好快些离开。”戟颂没有纠结于祭司的答复,转而说道,“我怕一会儿控制不住。”
祭司已经从戟颂身上感觉不到什么恶鬼的气息了,而戟颂又闭着眼睛,他以为她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你体内的鬼毒还未消解么。”
戟颂睁开眼睛看向树下,明澈的眼中映入祭司的影子:“已经消解了大半,只要稍加注意,便不会失控。”
而这只是针对那些凡人而言,像祭司这般灵力强悍的人子,对于现在的戟颂而言仍旧美味得要命。
若她不是待在树上,怕是早就已经扑过去了。
祭司回身朝屋内走去。
戟颂看着祭司的背影,使劲地咽了咽口水,将视线移到墙外。
但是转移视线并没有什么用,她的心中依然急迫地想要吸食祭司的血液。
戟颂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打算从树上下去,只要出了这个院子,应该就会好很多。
可是没想到戟颂一站起来,脚下的树枝便断裂了。
戟颂的身手还带着恶鬼的几分笨拙,毫无防备地掉在地上,背部疼痛欲裂。
最主要的是肩上的伤口,经这一摔,伤口再次撕裂。
戟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坐起来捂着肩上的伤口缓了一会儿。
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戟颂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中想要吸食的欲望随着血液的流逝而愈渐加强。
她捂着伤口匆忙起身,她得赶在自己完全失去神志之前,离这里远一些。但是正当她转身打算走出这个院子的时候,看到了本应回到屋内的祭司。
他正在远处站着,看着她。
戟颂眼中略带诧异地看着祭司。
祭司缓缓向她走来,戟颂向后退了几步:“不必,你回去休息便是。”
据神守之间私下交谈所说,他们将戟颂带回来的时候,戟颂已经奄奄一息,不死之身的愈合之力因为恶鬼的毒性而有所减弱,她颈部的刀痕一时间没有办法愈合,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很可能会死。
虽然之前从未遇到不死之身以这种方式死去的例子,但是照这样下去,是确死无疑的。
对于他们来说,不死之身的性命死不足惜。在场的人都束手无策,或者根本不想去管。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向和不死之身势同水火的祭司,却神情十分严肃。
最终,祭司给戟颂的伤口进行了处理。
只是那时祭司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在处理完了戟颂的伤口之后,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戟颂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自己一直厌恶的巫道神术之人。但现如今已经欠下了,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来还,只能避免再欠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