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侍郎要是接受了百越的联姻,晋王可就又有了外援之力了。」席间一官员侧头悄声向抿着酒的秦路道。
秦路始才抬眼瞧着江扶风处,若无其事地晃着酒盏,「是啊,只是可惜今此晚宴睿王殿下因病未至,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
那官员闻此反是奇道:「秦大人怎么不为睿王殿下着急?那江侍郎可是晋王的人。」
秦路反是摇摇头,语气里带了些许笃定,「这事成不了的。」
旋即江扶风站挺着身,朗声问着洛路赤言,「三皇子可知传说巴地有种鸟,其名谓之鹣鹣?一翼一目,相得乃飞。[1]」
洛路赤言回身看向他,眉目笑得轻佻,「江侍郎可说的是比翼鸟?」
江扶风对其眼神恍若未见,一本正经答言:「正是。这谈婚论嫁亦是如此,扶风已有郎配,今生也只得柳臣一位。即便抛去扶风是为汉人需守汉礼这一层面,不论百越风俗如何,恕扶风不可接受。」
接而极低的儒雅笑声拂过席间,晋王亦起身为江扶风打着圆场,对洛路赤言道:「三皇子你有所不知,这京城中无人不知江侍郎与柳知府鹣鲽情深。虽说能得三皇子青眼,我瞧着江侍郎亦是受宠若惊,但我朝有着『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之俗语,三皇子还是莫要为难她了。」
「三皇子还真是个率性男儿。」皇帝笑着道,「江爱卿确为我朝不可多得的才女,只惜啊,她与百越无缘。」
眼见着皇帝亦这般说,三皇子未再多言。
江扶风自然也能从中揣摩出皇帝的意思,即便百越风俗可让洛路赤言入京伴于江扶风左右,但皇帝并不希望自己朝廷里的重臣与外族有所牵连。
看来百越与本国的外交关系,也未必如传闻那般。
不多时,月渐明,皇帝离去,宴中仍有残酒几许。大多朝臣接连散去,席间留下稀稀落落的人影仍搭着话茬。
江扶风作为宴中备受瞩目之人,往来客套的朝员自然不在少数,亦包括从前同她关系极好、后来一朝背刺于她的秦路。
「江大人,别来无恙。」彼时秦路两颊微晃的肉堆起,如旧笑意满盈地朝着江扶风。
江扶风有些疏离地随意行着礼,「秦大人说笑了,我们昨日早朝不是才见过?」
而后秦路笑而未语,江扶风低声讥讽道:「怎的今日睿王殿下未至?素日里,睿王殿下似乎不会放过这般能争功的机会,白白让晋王殿下出了风头。」
「春寒尚未褪,殿下不过受了点风寒,不愿将病带来皇宫罢了。只是一小小晚宴,江大人难不成就急了吗?」秦路不急不缓地说着,声线陡而转着语调。
江扶风指尖搭着杯盏,面无表情地望着百越使臣团里,那洛路赤言已向她走来,「倒是不急。还望睿王殿下能够一心养病,莫要为了朝堂的一点小事奔波。」
「这还谢过江大人好意了,我定会向睿王殿下传达。」秦路说着,而见江扶风未有心思同他搭话,他亦不再自讨没趣,随着上前的同僚一道离了暖阁。
那不远处,洛路赤言还未接近江扶风,便被阿芜其娅面色不悦地逮了回去,接而江扶风见得洛路赤言被几个百越随从带着,随晋王安排而去。
江扶风暗自松了口气,得亏有着颇为重视礼数的晋王来招待这个百越三皇子,她可不想应付这初见之时就扬言要娶她的贵国皇子。
【啧啧啧,还以为能看到柳臣和这个洛路赤言的修罗场呢。】系统不合时宜地蹦出话来,语气中似乎还尤为遗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江扶风:「滚。我和那百越三皇子根本不可能。」
【宿主,你真正要应付的,可不是那个洛路赤言呢。喏,你瞧瞧,她这不来了?】系统好声提示着,旋即江扶风也察觉那道极为明丽的影子正步步朝她走来。
随着银饰错落的清脆声响越发逼近,步近的阿芜其娅迳自朝着江扶风端酒而敬,那面色之中现出几分无奈,「你们汉人的礼仪太过于繁琐,我一直想同你饮酒谈天,偏要等到这散席之时才有机会。」
江扶风微眯着眼端详着阿芜其娅,礼貌性地举杯相碰,「贵使怎么对我这一介小官如此感兴趣?」
阿芜其娅稍有不耐地挑着眼,「眼下没了当朝天子,何必如此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呢?叫我阿芜就行。」
酒意四散间,江扶风尤为咬重着字音,「贵使,请。」
她向来不屑于刻意讨好什么人而去结识,这般称呼也是赤/裸裸地向阿芜其娅表明,她们俩并未熟到私下可亲昵相称的地步。
阿芜其娅虽是明其意,却也依旧大方言明,「诚如你此前论试之中所言,我这人确实倨傲,我只慕强者,看不起凭着一国观念而装强的男人。我十多年前来京城的时候,那时京中唯有一人我瞧得上眼。」
江扶风拈着酒盏,摩挲着其上纹路,漫不经心地问道:「哦?此为何人?」
而阿芜其娅接下所答却让江扶风有所动容,「她叫杨时琢。」
阿芜其娅留意到了江扶风极为掩饰的神色,继而满意地抿开笑意,「我听闻你是她的女儿,你的模样也与她有几分相似。我曾有机会与她彻夜长谈,更加惊嘆其才非我可及。」
江扶风敛眉瞧着酒盏中透亮的酒液,其上波光轻晃,一如她心底掀起的波澜。纵然她话中仍作不咸不淡,「贵使也是有着惊世之才之人,此话过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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