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和她有关的一件件,一桩桩,都深深地藏起来,藏在这只箱子里,关上箱子,便是一段完整的人生。
他涩然低语:「母亲,这些事都过去了。」
箱子没有带出去,母亲不许,无论他怎样哭闹都不许,最后母亲震怒,扬言要烧了它们,他才低了头。
此一别,十多年。那些尘封的往事,他渐渐都忘记了。
谢红菁冷冷道:「没错,都过去了。我不喜欢你媳妇。但你既自作主张娶了她,就要象个男人。别弄得跟宗家小子似的,教我瞧不起。」
贾仲心下恍然,母亲对他提起这番话的因由,这是藉机在警告他。他唇边浮起笑意,柔声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母亲。文大姐姐对我来说,只是天边遥远的月。我喜欢她,从小就喜欢她,然而从来没有想过别的。也许是有一点情绪,但只是情绪而已,根本没有变成过别的。我懂的。她只是把我当成弟弟。我只把她当姐姐。我从来没有过比这个更多一点的想法。」
「是吗?」谢红菁心里还是疑惑,但这两个字在唇边打转并未问出来。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媳妇,她早已派人打听过,完全了解她和辛咏刚、文锦云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真让她急气攻心。气的是儿子不像话,为了替文锦云解决麻烦,宁可自己把麻烦捡回来;也着急儿子并非真心,耽误人家的幸福,自己也没了快乐。
贾仲说:「百合不美,比起清云绝大多数女子,她自然不美;比起清云女子,她也算不得聪明;她小户人家出身,举止言行,自也稍欠大方。」
谢红菁哼了一声,几乎又要生气。
「但是她很好啊。」想起她,贾仲眉眼特别柔和,「她全心全意对我好,全心全意依靠我,妈,清云的女子再美貌,再聪明,再有才华,她们想得太多,算计太精,我和她们一起共事,只是共事而已。可百合呢,她嫁给我,心里眼里,就只容得下我一个,我和她在一起,一点烦恼也不必有,心中很是快活。」
他说得出神,全没留意到叫了一声「妈」,谢红菁多少年没听到了。这是真心说着妻子的好,连长大后和母亲固有的距离感,也忽略掉了。
谢红菁心下瞭然,自己的儿子,这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比锦云更美的女子,他固然是找不见,清云形形色色出众的姑娘,他看得多了,也视如平常。反而百合这样淳朴天然的少女,虽未见得多出色,却是正适合。
只要不是为着锦云而灰心,随随便便娶回家的,那就还好,百合以前是什么人,出于何种家庭,儿子都不计较,她又何必计较。谢红菁觉得心头一下松了很多,长长吁了口气。
「也罢,由得你。」她淡淡说,「你喜欢就好。」
这算是正式承认百合了?贾仲倒是意外之喜,笑着答道:「母亲放心,儿子绝不辜负百合。」
第7章 外传:蓝桥约(七)谁牵谁的心
「多谢师姐。」略带诧异,何玮平极有礼貌地接过了许素月递来的点心盒,一面称谢。
许素月温柔注视着他:「一点心意,师弟别见笑。」
「怎么会啦?」何玮平心里感动,这是数天来,他首次接收到的温暖和善意,「师姐送的,礼轻情意重。小弟感激不尽。」
他的态度,和许素月所指望的,几乎一样。许素月的欢喜如要溢出来一般,却见何玮平说着话,总下意识朝远处张望,她顺着他目光望去,是藤阴学苑门口。他一定在等什么人,许素月想起昨天那一幕,登时无着落起来。
她抿了抿唇:「师弟在找人吗?」
「唔……」何玮平顿了顿,「没有。师姐,小弟已到学苑,这就要进去啦。」
许素月却说:「我刚好有事找学首,一起走吧。」
何玮平没出声,眼光一路逡巡,只不见那捣蛋小魔王,心想:「她该看到我的提醒了吧,没再闯祸了吧?」
下一刻,就知道这种美好愿景是不存在的。
他看见小霸王了,只是全非往日那般颐指气使神气十足,她缩在一棵干枯的柳树底下,小小的身子蜷作一团,双手抱膝,脑袋放在膝盖上面,长发披下来,简直要把身体全笼住了。
背影遗于他,只有那苍白单薄的一小片,就如那柳树的枯枝一样干脆,碰一碰就碎成粉了。
所有的外观存在、肢体语言, 都在表达两个字:呜呜。
何玮平神魂一荡,耳边只听许素月连声叫:「平师弟!平师弟!」
他回神:「师姐有何吩咐?」
许素月脸色难看,刚刚说了一大通,显然都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暗磨了磨后槽牙,「今天是何夫人头七忌辰,虽然很难过,可师弟也要节哀,保重身体。」
这回何玮平没漏听,顿时心里揪了一下,微微的疼。谁还记得今天是义母头七呢?刚才是感动,此时化做了感激,真心诚意道:「小弟理会得,多谢师姐。」
许素月又道:「虽然,师弟纪念你义母也是应该的,但如今风波刚过,尚未全平,师弟心里想得什么,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才是。师弟有何委屈,也可对我细述,说出来了,就好些了。」
何玮平怔了怔,默然不接话。
许素月就知这句话说差了,暗暗后悔,应该等等再说。但他终日上何梦云之坟,总显着像是和云姝在作对似的,哪怕得长辈宽容,但这么当面犟着,又能有什么好处,留下什么好印象?何况头七都过了,他终不能还天天去那坐着,成什么样子。为人要学会趋利避害,岂能眼前任性,不思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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