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外传:蓝桥约(四) 为什么她要和我抢?!
霞光满天,山谷间景色瞬息万变,美极了。何玮平低着头往学苑方向走,浑然无视周围绮丽万状的景致。
他从义母何梦云坟上归来。
何梦云畏罪自杀,按照清云帮规,她应该葬入后山禁地,那里是清云获罪弟子所葬之乱坟岗,三夫人吴怡瑾便如此。可何梦云死后,谁也没提这回事,就在清云传统墓区,草草入土了事。
根据何玮平的了解,那所谓乱坟岗,大概也只葬了三夫人一人而已。也就是说,空有个名头,不论其他弟子是否罪人,反正是死后不往那里去的。
何玮平想:这样看来,那反而是个特别的所在吧。
义母所领受的,是死后冷冷清清,凡世间丧葬之礼全不用,悄无声息。入土那天,甚至没有通知理论上她在世间的唯一亲人何玮平,换言之,不允许任何人执弟子晚辈之礼。
连帮中最低等的无名,死后也有三两好友凑作一堆,搞个头七纪念仪式什么的。
何玮平还知道,就算吴怡瑾获罪自尽,葬入禁地,灵位不列清云祠堂,可在她生前所住的萧鸿院,一直都设着个灵堂,十多年来,每时每刻有人洒扫照拂。
而义母的烟岚楼自从出事以来,一直封锁如今。祠堂么,更加想都别想了。
何玮平人微言轻,他所能做的,只有每天到义母坟前,插烛扫土,坐在那里,陪她讲讲话。
义母是很寂寞的。同门姊妹很多,没有她的知己,下属从人如云,没有她的朋友。
何玮平从来就没想明白,象义母这样才色双全的女子——清云女子纵然以才色着称的大把,可义母哪怕丢在绝色堆里照样还挺醒目,——为甚么一生孤单。
清云孤独终身的女子也很多,比如慧夫人,可是,何玮平想,两代皇帝都搅进来了,她的孤独勉强说来算命运使然吧。再如陈倩珠陈夫人,明着也没有情史纠缠,何玮平却听说过一些隐秘往事,她不是没爱过人,只是爱错了人。又如王晨彤,关于她,现在谁都清楚了呢,她是个长不大的妖孽,用心只在处处遮掩,哪里可能谈婚论嫁。
唯独义母何梦云。想当初何玮平作为她的义子,很有些扯虎皮作大旗的味道,行事比寻常弟子都方便,消息渠道强大,凭他多方打听,也没整出丁点半星的八卦。义母向来孤身一人,没有情史也则罢了,连亲密些的绯闻对象都没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呢?听说从前为了崔艺雪——那被狼养大的女子能够有个正常人理应有的平安的家,当时的一帮之主沈慧薇想尽了办法操碎了心,可是,帮里还有一个看样子别人不出主意、自己就解决不了婚姻的何梦云,为何沈慧薇以及其他云姝有那么多人,反而漠不关心?想当初,她们之间又没什么仇什么怨,何以就如此偏心?
何玮平轻轻嘆口气,依然低头走着。他身边偶然有人经过,要在往常,很多人便无事也要和他打声招呼、说上两句话。何玮平是读书人,读书人有个特点,就是善于唠嗑——哦,清谈,对于那些贴上来的人,无论年龄身份来者不拒,与她们谈谈笑笑以至长篇大套,从没个厌倦。
他和裴旭蓝的区别在于,裴旭蓝对谁都好,哪怕心里腹诽,也会极力表现出「我很喜欢你」、「我没有在意,你尽管扑上来好了」的面糊糊风范,何玮平可是读书人,读书人嘛,免不了还有一个特点:清高。对于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或谁要惹着他了,话里话外三分刺,懒懒散散地就刺上去,还永远笑嘻嘻仿佛出于无意。以往那些人,明知道他蔫坏蔫坏的,也还甘之若贻,听了他的冷嘲热讽,还欢天喜地「何少爷对我另眼相看」。
可现在,他天天到坟上去,傍晚方归,一早一晚,从坟上到学苑,这段路可不怎么短,还没遇上来主动搭讪的人。
——只除了眼前这位。
杏红衫子的小女孩双手插腰,杏目圆睁,柳眉倒竖,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跟青蛙似的。
何玮平低着头走路,眼角余光瞥见,为了让她,一头撞上了道旁老榕树。
他疼得边吸气边直揉额角,柳昭萱两颗眼珠子瞪得简直要掉出眼眶了:「苹果哥哥,你撞邪啦,走路还会走到树上去?」
何玮平没好气:「你没听说吗,人不走运,喝凉水都碜牙,况撞树乎?」
「不走运!」柳昭萱立刻想起让自己白天欲哭无泪的一幕幕,跳着脚叫,「我才不走运呢!我做的事,师傅没一件喜欢的!苹果哥哥,你写的那些是什么呀?师傅听了一点都不开心!」
为了加重语气,她又补充:「她很生气,很生气哦!」
虽然师傅好像并没真的生气,但小才子出工不出力,为了让他警觉一点,接下来卖力做事,一定要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写了什么啊?」小才子莫名其妙。
柳昭萱的眼又睁圆了,何玮平忧虑:「你眼睛够大了,别老卖力瞪啦,都赶上铜铃了,回头眼眶破了不好补。」
柳昭萱吭哧吭哧憋了半天,终于唱出来:「红娘子,嘆一声,受尽了槟榔的气,你有远志,随风子,不想当归是何时,续断再得甜如蜜……」
「停停!好难听啊。」 何玮平捂着耳朵连声道。
他总算想起来,可怜他自打义母亡故,夜夜失眠,也就昨天好容易睡着了,结果被这小霸王硬从被窝里拔了出来,非要写什么「适合谢帮主情境的歌词」,他被她烦死,为了早点结束聒噪,顺手抄了几阙中草药嵌名的现成诗歌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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