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妍雪被她骂得怒气横生,但她语声颤抖,而且惊惶之下,似乎连声音都有所改变,稚气娇嫩,就象无助的孩子。募见头顶剑芒闪烁,冰凰软剑不知何时弹剑出鞘,高悬于上方,剑身宛似薄冰流动,遥遥指住往下沉陷的女子。华妍雪腾身跃起,手指触及剑芒,冰凰软剑突的敛气沉光,落入手中。只听得轰然巨响,石门已落,王晨彤踪影顿失。这变化只在电火光石之间,华妍雪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映过来,两人已内外隔绝。
王晨彤只跌得头晕目眩,万料不到剑气阁所下禁制竟会这样厉害,以她之能为尚且徒呼奈何。种种求生丑态,都被那小丫头瞧了去,忍不住惊怒羞惭,百味陈杂。
冰凰软剑破去剑气阁外禁制,这时房中再无涌动缠绕的气流,走廊上的月光透过绞碎了的窗户洒入进来,映在大理石屏上面,青白清冷。王晨彤惊魂稍定,眸中渐渐闪出冷绝恶毒:「你既进去了,这辈子就不必再出来了!」
华妍雪独自站立在那繁复花纹的甬道上,地下的花纹依然在活动,柔和而友好,浪花般轻轻簇拥着她,空旷寂寞了十余年的剑气阁,以其温柔宽容的气息欢迎着不速之客。
然而有一丝丝的麻木,从脑海深处蔓延出来,到她的额头,到鼻樑,到嘴巴。「怎么回事啊?」她想,「也许刚才地面转动和沉陷,引起晕眩?」想必是受到地面震动的波及,精神过于紧张所致。她伸出左手抚摸额头想要松弛下来,在这一瞬间,骇然发现右手已失去了知觉,甚至握紧了冰凰软剑的五指都僵硬得不能张开,才使这把剑未曾脱落的。
再看冰凰软剑清绝晶莹的剑身,似乎受到了某种伤害,在她手里黯然失色,伤感地缠绕于她指间。
灵光闪过,华妍雪记起王晨彤在把剑给她之前,那一刻的犹豫。原来,利用这一点时间,在剑身上暗暗下了毒药。毒药侵袭了宝剑本身,接着通过它进入持剑者体内。——很熟悉的一个套路,她在河边便曾经历过,刚才竟没防到。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轰隆巨响,她背倚的石门竟也为之震颤。华妍雪旋即回过神:王晨彤毁坏了石门外面的机关!她僵硬转身,奋力拍门大叫:「王晨彤!王晨彤!你干什么!放我出去!」
当然得不到应答,华妍雪似乎可以听到那女子的一声冷笑。她停了下来,眼睛里渐渐溢满泪光。原先还不十分明显的眩晕如今变得十分强烈,额头以下,眼睛以上,仿佛坚硬得化作了石块,整个右手连同胳膊,完全不能再动弹。
甬道尽头,隐约有一座巨大的石形拱门,那里,想必就是三夫人所藏武学秘笈所在。她勉强打起精神,想道:「或许那边别有出路,又或许三夫人的秘笈之中,有解毒之法。」
明知希望十分渺茫,剑气阁每多一个出口,就需为它多下一重禁制,否则它的存在早不成为隐秘了。至于解毒,从未听说冰雪神剑吴怡瑾有这方面的特长。
但无论如何,总好过在此等死。她顺道甬道艰难而行,说也奇怪,自从她独自留在石室,未再受到任何机关阻碍,石室机关竟象能自动分辨敌我。
她不知吴怡瑾一生仁慈,无论设下何种禁制,至少前提不取人性命。发动的种种机关,都只为试探人心。刚才如果华妍雪不去取冰凰软剑相救陷落之人,其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被推出石室,剑气阁重新封锁。一旦取下冰凰剑,便留下解救危难的那一个,剑气阁此时对于她的态度,便如同迎接新的主人。
萧鸿院倚雁宕山而建,剑气阁乃是利用了位于雁宕山琼台底下的一个溶洞所建,甚至连那条甬道,亦非人力之工,古已有之。吴怡瑾昔日发现它后,将之进行改造成为密室。
石室内钟乳石笋林立,最幽深处,有一座巨大石龛,然而石龛内空空荡荡。华妍雪难以置信地抬起左手,极尽目力看了出去,石龛确乎内空无一物。
华妍雪心里不住沉下去:「原来剑气阁早就有人来过,或者根本没有什么秘笈,王晨彤编造出来的鬼话。」
她一鼓作气行来,是由于剑气阁秘密犹在,还有一线生机。等到亲眼看见空旷石室一无所有,除来路而外,四面皆岩石绝壁。坚持着她的那股勇气,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步下一个趔趄,摔倒在石龛下面。
力道尽失,再没有力气爬起。脸上和胳膊上麻木的范围飞快扩大,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全然不知手中所持冰凰软剑乃天下奇兵,本身即有退毒神效,王晨彤如果还是当年血毒,连冰凰剑也没办法,但血毒早已退化到只有一成威力,可将毒素吸入剑环引向大地。然而,冰凰软剑的祛毒用法并未流传,华妍雪首次将它拿在手中,更不曾细细察看过,纵然拥有天下神兵,却也只能束手待毙。
她睁大双目,那片麻木遮挡在眼前,使之僵硬得无法阖上,望出去白茫茫一片。头顶钟乳下垂,依稀呈各种姿态,仿佛是个放大了的世界,裊裊轻雾在山林飘荡。
雾气瀰漫,光阴荏苒。十四年来岁月如流,霎时间在心头转了几转。「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儿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春梦般短暂;鲜花般易凋;冰雪般易融。
「我要死了么?就这样死了么?」
生而不知父母,死亦不能亲报仇怨,她这一生,如何的糊涂,如何的可笑,如何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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