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至外面,大有腾挪的空间,裴旭蓝找到一些感觉,手上长枪,也运用得比较纯熟了。他用沈慧薇所教的剑法,一剑剑使将出去,笨重生锈的枪桿,竟也化出变化万端的流丽。
怪人相应加强掌与掌之间的衔接,使掌风形成的范围以内,不再有涉及不到的空间以供裴旭蓝腾挪,裴旭蓝剑法一变再变,始终到不了他近身之处,每被他掌风扫到,总要一阵麻木。
此人修为,竟仿佛深如瀚海,无边无际,裴旭蓝缺少对敌经验,乍遇如此强大对手,心里震惊,应对之际便出现破绽。丑脸怪人毫不犹豫切入那个破绽,攻势在瞬息之间又提高数倍。裴旭蓝越发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裴旭蓝额头见汗,急思应对。尝记师傅说起人有慧拙之分,武功一道,领悟快慢固影响进境,唯内力来不得半点虚假,只待与年俱增。但对敌之际,武功高下并非判敌我优劣唯一标准,对方肯定有缺点,深谙韬略,料人先机, 方为取胜之道。这其实多少带上了诡道,沈慧薇多年困顿,于此实在提不起兴致,提到这些仅一带而过,华妍雪于此有灵赋天成之能,裴旭蓝则根本没想着和人打架,也就听着而已。左支右绌之际,曾经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上了心。
只是眼前这丑脸怪人,自己输他不止一筹,如今连勉强应付都难,哪里能够找到弱点料敌先机,甚么方法才能抢得主动?
颊边一凉,那怪人掌缘贴着他脸上肌肤滑了过去,面颊生疼,倘若这一掌内切半分,就不是肌肤生疼这么简单了,只怕半边脸都会被如此雄浑锐利的掌风削去。裴旭蓝心中一动,虽然对方把他逼得狼狈不堪,可实质上分寸始终把握得极其微妙,绝不会真正伤到他。这个人,对他不但毫无恶意,甚至很「关切」,他们不象在对打,倒似在「教学」。
交手以来,裴旭蓝攻少防多,既然对方不真打,不会当真杀了他,那么防守何用?裴旭蓝招式忽变,不管不顾抢攻上去,身上露出绝大空门,肩头被袖风扫过,他一记踉跄,往自己握着的枪柄上扑跌。怪人瞧得真切,反手去抓。
堪堪抓着枪尾,怪人陡地顿住,喝问:「谁?」裴旭蓝额头扑到那根枪柄之上,连身跌出,人枪一体,竟若流星曳空,向那怪人当胸直刺。
双方相差悬殊,这一招原不虞那怪人躲不过,是以裴旭蓝出尽全力,谁知那怪人突然转头瞧向夜色茫茫的深处,待觉胸口强风陡至,未假思索横掌拍出,惊见裴旭蓝几乎一个身子都扑在枪上,这一掌倘若拍开了枪,便避不开人,他硬生生回掌收势。
半山那边黄色人影电似掠至,急叫:「不要!阿蓝,那是你爹爹!」
裴旭蓝呆了一呆,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铁枪,重重撞在怪人胸口,直入数分。眼见那怪人胸口鲜血如瀑泉般喷出,他猝然撒枪,脑子里轰然作响,只回旋着两个字:「爹爹!爹爹!……」
方珂兰迎面赶到,又急又痛,一记耳光甩手打去:「小畜牲!」这一掌好生用力,打得裴旭蓝倒跌出老远,摔在地上。
方珂兰回身抱住怪人,声音已带上哭腔:「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那长枪刺入数分,但枪身极长,入体只是一小部分,旭蓝一撒枪,长枪坠落,带着枪头倒挑而出,怪人胸口豁然现出好大一个血洞,触目惊心。方珂兰慌不迭拿手去捂那个血洞,哪里捂得住鲜血滚滚流出,好一会才想起点住可怕创口周围的穴道。她一面手忙脚乱撕下衣襟来裹伤,一面痛哭失声:「你为什么?……傻瓜,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你……好狠心,你把我们娘儿俩抛撇得好苦!」
怪人勉强抬起手,唤道:「阿蓝,你过来。」
裴旭蓝摔在地下,脑海里空白一片,神魂俱失。听见他唤他小名,不禁全身发抖。天地巨变,狂雷一个接一个,再不是他熟识的喜爱的感恩的那个世界,遍地浑浊,崩飞成尘。他不属于那单纯真朴,他不属于幻想中的天地世界。
怪人大咳几声,口中喷出鲜血,方珂兰刚刚缠上他伤口的衣襟顿然又见鲜红。那怪人——成湘,沙哑着嗓子安慰道:「不要怕。你这一枪撞不死我,阿蓝,你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方珂兰感到天旋地转。虽是抱着他,他却孰视无睹,——他眼里心里,到底是否曾有过她?
裴旭蓝慢慢地爬了起来,却固执站在原地,半边脸颊高高肿胀起来,似也毫无所感,低声说道:「打伤了你,很是抱歉。请你告诉我,小妍在哪里?」
「阿蓝……」
成湘与方珂兰一同出声,少年猛地扭头,嫌恶的不看他们:「别的话,恕我不想听。」
淡淡泪光自眼底浮起,性情柔和的少年,第一次说出伤着别人也伤着自己的话来。
他不要他们。他不要这一对父母,这近在咫尺而又远在天涯,看似关切实则冷漠,从天而降地扰乱他一切正常生活的父亲和母亲!
「阿蓝。」果不出所料,这孩子明白了真相,纵然是那样的温文乖巧,也原谅不了父母,成湘毁伤的脸上微露苦涩,「那位华姑娘,你放心,我不会真伤了她。可是……莫再让她和世子见面……我……我是为着她性命着想……切记!切记!」
裴旭蓝大睁双眼看向他,欲待细问,又生生把话吞下,只道:「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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