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珂兰浑身冰凉,昏昏沉沉走回浅金舫,待手指摸到门闩,登时想起了房中睡着的小冤家。她整整衣襟,勉强振作镇定。
进得房中,珠帘轻飘,软罗空垂,榻上空空荡荡,哪有旭蓝人影?
她一把扯住水晶帘子,哗啦啦碎了一地,厉声叫:「云罗!云罗!」
小丫头云罗闻声急进,见状吃了一惊,方珂兰问:「裴少爷呢?!」云罗看她声嘶力竭的样子,忙禀道:「裴少爷刚才醒了,执意要出去,婢子拦他不住。」
方珂兰呆了呆:「去看看,是出园了,还是回学苑了。」
云罗应命要走,方珂兰又把她叫住:「等等,这件事不急。你到路口,把那盆花儿掉个方向。」
云罗莫名其妙,应道:「是!」
方珂兰倒在椅中,胸口冰凉,心底里却有一蓬火蔓延燃烧了起来,想哭,眼睛里干得冒火,却是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她定定坐了一会,咬牙想道:「不,不是这样的,她何必这样来做。我是她的亲姐姐,她有什么不满足,尽可向我开口。为什么她要瞒着我行事?她明知锦云在外围,这姑娘既能斗倒许瑞龙,自然是个极危险的人物,为什么几年来好端端容她自任发展?」
何况何梦云为人精细,从她不露声色临时嫁祸沈慧薇可见一斑,做事决计不会留下手脚,又怎会给锦云发现异常?宗琬潜既然追查出宗家每年有一笔资金流走,为甚么始终未向她母亲刘玉虹提及?
但方珂兰也明白,假若她们想要对付锦云,自己一定会首先扑出来不顾一切护住那姑娘。
错得太多,太深,她并非从不后悔。「我一念之差,害了三姐,到如今落在三姐女儿身上真相大白,原是我的报应来了。这很好啊,又有什么值得悲伤?」
「……我欠三姐一条命,我还给她的女儿就是。慧姐获释,阿蓝欢笑,皆大欢喜,岂不是好?……还有绫儿,她也不必时时刻刻痛苦下去。」
窗纸透出朦胧的青灰色,光线一缕缕明亮起来。方珂兰打开窗户,金黄的朝阳刺痛了眼睛。
在捧着洗盥用具踏进房来的云罗眼里看起来,那一向明朗照人、潇疏洒脱的方夫人,神情恍惚,十分古怪,痛楚万分,又狠决不已,仿佛要割裂什么血肉相连的东西,既不捨得,又必得捨去,脸色惨白不似生人,一双眼睛深深抠搂了下去,可是黑亮惊人。
锋锐的光芒缓缓扫过云罗,令得小丫头端着面盆的手不自禁一抖,忙道:「夫人,盈夫人来了,在外面坐着呢,我想你一夜未睡,要不要先洗漱一下?」
方珂兰默不作声,把浸湿的面巾敷到脸上。云罗又道:「裴少爷回学苑了,向学首请假,说要回家去,料理母亲后事。」
方珂兰敷脸的动作顿住。闷闷的声音自面巾底下传出:「就让他去吧,派人好好服侍。」
她动作迟缓,看得出这当口已是心力交瘁,一举一动皆勉为其难,虽然如此,仍尽力一丝不苟洗漱、上妆。
梳洗完毕,妆容一新,整个人也焕出神采。只是神态之间,总有那么一丝隐隐的不对劲。
下楼至前厅,李盈柳迎上前来,笑道:「兰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方珂兰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知道才好,你尽可放心大胆去做事。」
李盈柳一怔,方珂兰又道:「一大清早的上门,敢问盈夫人有何贵干呀?」
她面带笑容,似乎仅是随口一句调侃,可李盈柳听起来,大不是滋味,尤其她前面那句话,分明透着点儿弦外之音。
「兰姐,你取笑我作甚么?」她嗔道,「你们都往京都去,把一副担子丢给我压着,偏偏出了这许多事,我已是焦头烂额的啦,你却笑我。」
她说着,眼圈儿便红了。清云十二姝性情各异,唯有这李盈柳娇怯怯、单弱弱似深闺好女,方珂兰一见她将哭未哭的样子,头先大了三分:「我和你开玩笑哪,这一向辛苦你了,好妹妹,别生气了啊?」
李盈柳笑啐:「你当我是小孩子来哄?」
方珂兰忍不住也一笑,她心事重重,但素性开朗,和李盈柳说了会话,阴霾之情为之一扫。
说起眼前局势,起先黑白二道大张旗鼓的,来找清云园寻衅,不知如何风波一下子平息了下去。哪知道王晨彤带回沈慧薇,其间大大得罪杨独翎,其爱子差点伤在王晨彤手下。由这位武林盟主率头,致使本已平息的武林同道怒火再炽,明着藉口支持杨独翎讨还公道,暗地里则是因为前阵子武林中掀起的一场莫名血案,迁怒于清云园。
「还有,小妍也失踪了。」李盈柳忧心忡忡,「这孩子口口声声,道是慧姐冤枉。岂知半途突然不见了人,我们顺着她失踪的河域两岸一路追查,下落全无,这么多天了,着实让人担忧。」
方珂兰皱眉道:「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是冲着那场什么武林血案赶回来的,后来怎么不提了?那黑白二道口口声声要找疏影剑后人,自然是小妍无疑,会不会小妍因此失踪?」
李盈柳嘆道:「那也不是全无可能。但小妍武功不弱,生不见人,死不见……不知是什么样来头的人,才能这般悄没声息打伤她或是擒走她。」
「我听说,那夜灵湖山黑白二道合力围攻的是一个从瑞芒过来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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