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纵是爽朗活泼,遇到如此大事,亦不免窘迫。两人尚还年少,情意只在朦胧初发之间,但又都少年老成,于成人间信物互赠、私订终身等等掌故耳熟能详,华妍雪递过玉珞,云天赐郑而重之接了过来,两颗心怦怦乱跳,均喜羞不胜。
云天赐看着那玉珞,忽然「咦」了一声,然后就没声息了。华妍雪并不抬头,只问:「怎么啦?」云天赐脸上有些奇怪神色,似笑非笑,道:「没有什么,嗳,我们好生有缘。」华妍雪涨红了脸,没好意思再问。
云天赐藏好玉珞,解下身边一个圆形玉璧,笑道:「你收下这个。」
华妍雪更是害羞,嗔道:「你拿了那个,当信物就是了。我不要你这个。」
云天赐笑道:「你们大离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给我一生相伴的物事,我自当报偿。」硬塞到华妍雪手中,此玉璧有双环 ,以活口相扣,两个玉环可自由活动,通体一色纯白,饰以兽纹,雕镂精细,入手沁凉。华妍雪匆匆瞥了一眼,不敢多看,云天赐强她挂在腰间,动作之际,双环相碰,发出轻细音响,甚为悦耳。
云天赐大事已了,宽心不少,笑嘻嘻地道:「美人赠我金琅玕,我报美人双玉盘。」
华妍雪满脸通红,登时沉下脸来:「你说什么?」
作势欲掷,云天赐忙握住她手:「别扔,别扔。这个不能乱扔。」苦着脸道,「大小姐,这是封禅台上用过的灵物,皇上赐的,送给你也还罢了,若是扔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华妍雪原本窘迫无比,才假意掷物生事,这时看他着急,格格一笑:「云天赐——」
「嗳?」云天赐皱起眉头,不满打断了她,「你是我未婚妻子了,怎么还这样称呼啊。」
华妍雪啐了他一口,道:「你老老实实听我说,虽然、虽然我们有了约定,但到尧玉以后,仍须见机行事。不许你动不动把那个什么瑞芒世子的臭身份抬出来压人,我慧姨必是不喜。而且你手上犯杀,眼下虽想与大离和好,也未必所有的英雄好汉都卖你的帐。」
云天赐听锣知音,心下暗笑,只这一转眼功夫,她便和在瑞芒长臂管束的老爹一样,担心自己只身在外,生怕有个万一。
他俩既已登舟,当下不复陆路,只在水中缓缓而去。为免生事,云天赐一路上听从摆布,白日里成天躲在船舱,有时气闷得紧了,被华妍雪似笑似恼的说几句,乖乖缩回船舱。妍雪她自己却神采飞扬坐在船头,观山赏景,不亦乐乎。
突见船帘一掀,华妍雪钻了进来,有几分紧张。
云天赐低声问:「清云发现你了?」
华妍雪把食指放到嘴唇之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舷窗悬挂竹帘以避阳光,她轻轻扣下一枚竹子,和云天赐一起从缝隙中望了出去。
前方一叶敞篷小舟,划浆如飞。午间日照极盛,舟中撑起布篷,恰好腾出一片阴凉。那阴凉之下,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年抱膝而坐,后面小书僮轻轻打扇。那少年一双云淡风清的眼,懒懒散散四下扫视,显是漫无目的,意兴索然,神情有些昏昏欲睡。
云天赐看那少年带三分病弱,决非武林中人,只是眉目间俊雅无极,有一股浓郁的清明书卷之气。华妍雪打量个没完,他忍不住,冷冷道:「不过是个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
华妍雪微笑,目中喜气洋洋,难得没有生气,云天赐越发气闷,只听她道:「你懂什么,这可不是平常之人,他是那个盟主的宝贝儿子啊,杨初云,他叫杨初云。」
「华南武林盟主的儿子?」云天赐探头再看,道,「这个人看起来一点武功也没有,怎么可能是什么盟主的儿子?」
华妍雪嗤之以鼻:「这是什么调调,照你这样说来,女子当然是生女儿,臭男人们才去生儿子呢。」
云天赐作声不得。
华妍雪笑道:「杨大哥天生体弱,不能习武。他和阿蓝是结拜兄弟,那时我们也才十岁呢,几年不见,我一下竟不敢认了。」
云天赐努力理顺他们的关系:「这个人是盟主的宝贝儿子,那杨盟主是你慧姨的妹夫,那么他是你慧姨的外甥。……嗯,他还和你师弟结拜,你管他叫大哥……」
「是呀,他是慧姨的外甥。」华妍雪笑意盈盈,「你想得倒快。那时我们四个人,杨大哥,阿蓝,还有芷蕾和我,相约行走江湖,不意几年过去,居然在这里碰到。嘻嘻,这叫做逐舟江河,也不错。」
云天赐闷闷地道:「逐舟江河,挺美的啊。」
那一叶扁舟始终在前,华妍雪很是欢喜,时不时挑帘去看。云天赐忍无可忍,大声道:「你怎么还不去!」
华妍雪恼道:「你这么大声叫嚷做什么?」
「去逐舟江河呀!」
华妍雪怔了怔,见他铁青着脸,表情奇特,恍然明白过来,掩口直笑,啐道:「你这个、你这个——」终是脸嫩不曾出口,笑了一阵,才说,「你看他船只去向,和我们一路呢。你又说过,杨盟主也到了尧玉。」
「啊!」经此一提,云天赐脑中登时灵清,「他去见他父亲,杨盟主未知是友是敌,我们可不便与之相见。」
华妍雪呸道:「我不便与之相见,人家才不爱待见你呢,少臭美啦。」
云天赐回目瞪视,但她甚至不和这个甚么杨大哥相见,心意登平,暗自却想:「哼,这丫头我必得早些娶回方是。让她在那个甚么清云园呆得久了,早晚见那些个裴弟弟,杨哥哥,嘿,还有个甚么许师弟,我不放心,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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