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妍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转而说道:「往后的事也别谈,头一关,绫夫人那儿就通不过。」
「唉,我正是想问你,如何向师傅去说?你倒先不断泼我冷水。」施芷蕾泄气地推了她一把,坐直。
「好端端的,究竟为什么突然想要搬离语莺院?」
芷蕾沉默了一会,道:「你还记得,师傅那日接到丧讯?」
「嗯,好象说她什么弟弟妹妹死了。」
「是她的妹妹和妹夫,短短数日内急病暴卒。他们膝下唯有一女,师傅怜其孤弱,把她接了过来,昨儿到的。」
「我明白啦,绫夫人待她好,你吃那女孩子的醋。」
施芷蕾却没有笑容,说道:「当晚,盈夫人过来,把这女孩子带走,今天是盈夫人收她为徒。」
华妍雪也觉事不寻常:「绫夫人把她外甥女接过来,居然让别人来招待留住,并收为门下?——这么说,今天要过来的那个剑灵,就是这个孤女了。」
施芷蕾微微颔首,妍雪明白了她的苦恼。她的存在对许绫颜而言,几成桎梏,为了她,先收的徒弟也不教,所有帮务尽辞,甚至连新丧父母、血浓于水的至亲至近之人,千里迢迢投亲而来,她都不招待。
「她们说的好听,什么易女而教。」施芷蕾幽幽地说,「可银蔷姐姐还不是师傅亲手教出来的?现在盈夫人要易给师傅这么一个年龄相当的徒弟,可也变不出来呢。」
「越是这样,你想搬离语莺就更不可能了。不单绫夫人,一个个都会跑来说你,用一套套冠冕堂皇的道理来搪塞你。」
施芷蕾默认,嘆气道:「住在哪里其实不重要。我只是想早些弄清楚个中情由,这样不明不白的日子过下去,我心里堵得难受。」
眼中忽然流转一抹锐利光芒,尚有余言未尽,但妍雪瞥见有身影向这边移动,立刻岔开说:「多少人羡慕不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人来叫妍雪回去见见那个新来的姐妹,芷蕾见过的了,亦无心赶热闹,抽身走开。
讲堂里笑语欢声,莺绕燕环,身披重孝的女孩垂首立着,不用说是许绫颜那位外甥女了。薄面纤腰,眉弯新月,双目含情,一身素白,尤其楚楚可怜,宛若白雪盈积的嫩枝梢头,柔弱无主;宛如清脆浮冰的烟渚湖面,风划过处软软的摇曳玲珑。
她听人指点,福了一福:「华师姐。」
华妍雪笑道:「可别见人叫师姐,瞧你的样子,比我大些也未可知。」
她登时红透面庞,不安地抚弄衣带。
裴旭蓝笑道:「小妍,胡师妹初来乍到,你别吓着了人家。」
「胡师妹?」华妍雪意外地望望他,「叫什么名字呀?」
旭蓝又代答:「淑瑶。」——淑瑶,当真是贞婉娴淑,有如琼瑶美玉。
事实证明,华妍雪大有先见。这女孩较华、裴长了一岁。裴旭蓝很沮丧,他又多一个姐姐,而不是妹妹。
胡淑瑶在学苑的第一天,见剑灵们摆起剑阵,战战兢兢躲在旁边,妍雪嬉笑着在她面前演了几招,她步步后退,脸儿煞白。
练了一阵,华妍雪把长剑架上兵器架,双颊赤热如火,解开颈间衣裳扣子,擦了擦汗,场中忽失旭蓝踪影。
游目四顾,过了良久,才见他挽着胡淑瑶,笑嘻嘻走来。淑瑶目中犹自莹然,眼皮微肿,显是刚刚哭过。
华妍雪笑道:「师姐,怎么哭了,想家了么?」
胡淑瑶脸色微微一赭,嘴唇一动,却没听见她发出声音。裴旭蓝道:「是啊,小妍,你以后可别再吓唬她,淑姐姐自幼秉承家学,从没学过武艺的。」
「怪道我拿剑比划你害怕呢。」先前只道她怯生做作,华妍雪略有过意不去,「姐姐对不起啊。」
剑灵其他姊妹逐一围了上来,兜住胡淑瑶问东问西,大是好奇。多半由裴旭蓝代答了去,而无论说什么,那女孩仅文文静静站在一边,阳光闪耀下,一身素服似是反射出五彩流莹,闪闪烁烁。
胡淑瑶的来到,成了藤阴学苑一个奇异的过渡。本来风波之后,学苑气氛稍嫌压抑,成日里静悄悄无人交语,彼此相见不免尴尬和紧张。淑瑶身份与一般剑灵有异,更兼婉转羞涩,初来乍到人地两疏,落在他人眼里,皆起怜惜,多乐意与之亲近。一来二往,旭蓝与学苑女孩子们的关系首先恢复如初。
而那唤作「花痴」的小小少年对胡、华二人的态度,竟无轩轾分别。落在众人眼里,便见得妍雪孤单起来。有时妍雪高兴起来,也随着旭蓝说说笑笑,但彼此神态之间,终究无法忘怀那段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
唯有杨幸兰,对胡淑瑶也只淡淡,倒和妍雪加倍着意亲热,经此一场变故,两人行迹反比从前更为紧密。
从与杨幸兰的交谈里,看到她眼中热烈,感觉到语气中对于沈慧薇的祟拜与敬仰。剑灵个个背倚靠山,因此在最初,沈慧薇在众人看来虽有神龙不见首尾之神秘,但一个被罢黜的前帮主,总是不由自主心生轻薄。这场风波的后果,对她反而产生了一种不可言传的作用。每个人都很清楚,这场较量,实际是华妍雪大获全胜,而每个人也很清楚,除了沈慧薇之外,恐怕云姝中无第二人肯如此出头为自己的徒弟来承当罪责。——方珂兰就是个很好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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