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且放心,下官定会严守秘密,不让百姓知晓神女身份。」他敛眉躬身,恭敬道,「统领大人已让人候在门外,姑娘随我来。」
「有劳大人带路。」
*
京兆府牢门口,孟珍亲自扶宋离登上马车,又很快退身向后,作揖道:「今日误会皆因在下一时失察,若神女不弃,往后且同京兆府常来常往才好。」
「孟大人多礼,这是自然。」
宋离收回目光,一边掀开车帘,一边朝车夫道:「走吧。」
车帘悠悠落下,她还不及落座,若有似无的回心草香气挟着几不可闻的果酒香倏忽掠过鼻下。她悬了半月的心蓦地落回实处。
「来了?」
月华盈盈,习习晚风,曳动的帘幔勾勒出她心上容颜,宋离蓦地翘起嘴角,朝角落里的人张开双臂。
——好似半月囹圄不堪回顾,她心心念念唯有烟花十里,桂月之约。
车马朝晚照亭方向疾驰而去,飞掠向后的月华倏忽而成一根翩翩起舞的银丝线。帘幔翩翩处 ,银蝶在她两人眸中翩跹起舞。
看清她眸中皎皎,萧西不假思索倾身向前,她一手拉住她手腕,一手环住她肩膀,一边将人拥入怀中。
「窸——」宋离顺势倚入他怀中,回抱住他的同时,轻声呢喃道:「小月没事,莫怕。」
拥住她背上的力道陡然加重。
宋离轻哼一声,没等她开口,那手忽地一松。宋离下意识仰起头。
盈盈月辉照出近在咫尺玉容颜,四目相触,萧西倏地敛下眸光,乱了节奏的吐息拂过唇边,掠过睫稍,只片刻,沾了夜凉的「晚月玉盈盈」栖落眼眸,掠经鼻尖,若灵蛇缠绕过耳畔……
车外是熙熙红尘扰,车内是春水暖寒秋。
不知何时起,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处,身子严丝合缝。
果酒清香经由喉口漾入心间,萧西的气息裹拢周身之时,宋离的脑中忽地闪过个没有由来的念头——璟哥哥一诺千金,她甚至无需睁眼,便已瞧见烟花十里胜银河,靡靡秋月醉人间……
「小月,」蓬勃到慌乱的心跳声里,她听见萧西附在耳边的浅语低喃,「成亲可好?」
第七十七章
万寿节后数日,安邦侯府书房,茶香裊裊,棋子起落。
沈侯父子正与孟珍品茗对弈,门口响起敲门声,沈泽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侯爷,工部主事顾维求见。」
「主事?」沈玘收起摺扇,转头朝门外道,「沈泽,你当此处是茶楼小馆?区区工部主事,想来便来?」
「玘儿!」沈侯掷下黑棋,厉声开口。
孟珍背对大门而坐,闻言唬得不轻。沈小侯爷乃沈府嫡子,沈侯何以为来人斥责于他?方才听沈小侯爷口中话,来人似也姓沈,莫非……他轻放下茶盏,斜过身子偷觑门边。
斜照进西窗的秋阳正落在来人身上,却见他一席碧罗修身若松,头顶冠玉莹润无瑕,何似僕从模样?又见他形容恭谨,不慌不忙,似早已习惯沈小侯爷奚落言语,莫非是沈侯庶子?
「爷,公子,」孟珍正暗暗揣度,来人已抬起头,不紧不慢道,「顾主事几人奉命前往玄青河下游寻查宜动土之处,今日午时方回。」
「宜动土?行宫?」沈侯盘着核桃是五指蓦地一顿,「玘儿?」
沈玘瞪看来人,又不情不愿收回目光,转头朝孟珍道:「孟大人,某从东市觅得几样新奇玩意儿,大人可愿赏光?」
孟珍连忙站起身,躬身朝沈侯拱手道:「侯爷,下官先行告退。」
沈玘让出通路:「大人请。」
两人的身影将将消失在门后,沈侯放下核桃,沉声开口:「所为何事?」
「侯爷,」沈泽躬身回禀,「三殿下有事瞒着侯爷,恰被顾主事撞破。」
沈侯倏然眯起双眼:「让他进来。」
「是。」
只不多时,门边落影摇颤,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臣顾维,参见侯爷,」风尘僕僕的顾主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堂下,哆哆嗦嗦道,「侯、侯爷千岁!」
沈侯的视线经由他抖如筛糠的背嵴,落向他满身泥泞,眉心的八字纹不自禁耸起。
朝臣不可殿前失仪,下官亦不应满身泥泞踏足安邦侯府。
他屈指五指叩在案上,垂目打量片刻,淡淡道:「起来说话。泽儿?」
沈泽搬来一张椅子,又朝来人拱拱手道:「顾大人无需拘谨,坐下说话。」
「谢侯爷!」顾维受宠若惊,躬着身子连连致意,「谢公子!」
待他战战兢兢落座,沈侯又不急不缓举杯啜饮。
直至窗外黄叶纷落,顾维如坐针毡,他才不紧不慢掀起眼帘,淡淡道:「顾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回侯爷的话,」顾维下意识前倾身子,拱着手道,「小人奉命前往东南方向寻找风水宝地,三日前出发,今日刚回。」
「顾大人辛劳。」沈侯合上茶盏,重又盘起核桃,淡淡道,「不知何以效劳?」
「小人不敢!」顾维垂下头,支吾半晌,又嗫嚅道,「小人碰见一桩事,望侯爷能指点迷津。」
沈侯手里的核桃倏地一顿,投向他的视线骤然沉冷。
堂下之人愈发慌张,忙不迭道:「侯爷可曾听说过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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