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后,」赵珏之忽然开口,「不得再提起宋姑娘。」
「……是。」
第六十七章
伏夏午后,御书房内凉风习习。
丰庆一边收起摺子,一边端起凉茶。
见他放下硃笔,慈觉上前一步,躬身禀报导:「陛下,方才凤仪宫送来一盒点心,说是皇后娘娘忙了一早上。」
丰庆抬眼瞥向他身后,而后一边放下茶盏,一边蹙起眉头,摇头道:「妇人愚昧。」
慈觉侧身挡住食盒,恍若无事发生。
朝中大臣比宫墙角的草更知晓风往哪里吹,这几日如雪片般飘进御书房,控诉内容别无二致的参本便是明证。
青州案埋下的种子经由春雨浸润,夏日照拂,直到暑气未消的今日才探出头来。
彼时丰庆并无动吴相之心思,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推脱给秦礼泉了事。群臣百官眼明心亮,虽有愤愤不平者,却不敢妄动。
今日吴相嫡子外放,其意义非同寻常——青萍之末细风已起,来日之大风早有先兆。
「岂有此理!」
提起硃笔不多时,丰庆帝再度咆哮出声:「侵地、霸女、横行乡里,本本皆是参他吴家的摺子,简直无法无天!」
慈觉倾身行礼,淡淡道:「陛下仁心,相府中人如是胡作非为,陛下皆未迁怒于相爷。」
「哼,」丰庆放下摺子,偏过头看他,眼角余光里恰好瞥见那食盒,他复又蹙起眉头,沉声道:「偏偏朕的中宫之主看不明白。」
慈觉却不搭腔,他端起茶壶走上前,一边替他续茶,一边道:「陛下切莫忧心,万寿节将至,正是与民同乐时。」
听见万寿节三字,丰庆的神情蓦然舒展:「慈觉说的是,邻里几国的国书都已送来,说是今岁皆会派使臣前来,到时京中定然热闹。」
「万国来朝,皆因陛下治国有方,四海昇平之故。」慈觉笑意盈盈接过话头,「奴才估摸着,南琉、博罗几国皆会派使臣来给陛下贺寿?」
丰庆帝放下茶盏,一边翻找堆叠在案头的国书,一边颔首道:「南琉很是知礼,此次不仅有使团前来,而且派了大统领白归一带队。」他翻出国书,笑着摇摇头,「礼单里不仅有奇珍异草,还有两名琉国美人。」
「陛下仁心厚德,才能得天下归心。」慈觉轻掀起眼帘,奉承道,「博罗国定也是珍奇琳琅,美酒美人。」
丰庆心口熨帖,收起南琉国国书,顺手翻出另一本。
不及翻过第二页,丰庆神色骤变:「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慈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区区偏壤小国,竟敢提议和亲!」丰庆帝剑眉高挑,一把甩出国书。
慈觉躬身缩脖,许久不敢出声。
待头顶上方的喘气声渐渐平息,他稍稍抬起头,轻声道:「陛下,莫非博罗国不知陛下无女?」
丰庆一怔。
慈觉会意,立时捡起国书奉至他面前。
丰庆紧蹙起眉头,迟疑许久才接过国书,一边翻看,一边道:「博罗国清安君求娶大辰名门之后……似乎并未强求王女。」
慈觉眸光垂敛,恭顺道:「清安君知礼。」
丰庆帝放下国书,绕着御书房来来回回好几圈,忽又停下步子,转头朝慈觉道:「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可有谁家女子待字闺中?」
慈觉稍作思忖,回道:「回陛下的话,礼部尚书邹大人之女年方二八,只是,」他微微一顿,又道,「邹家子嗣单薄,尚书大人膝下唯有一女。」
丰庆摆摆手:「邹欢年迈,暂且不提。」
慈觉轻轻颔首:「原本定远将军府也算是名门之后,只是……」
「杜洵求娶之女?」
慈觉点点头。
丰庆眉心愈蹙:「京中无有适龄之女?」
慈觉低下头,沉声道:「陛下,实则依清安君之言,相府千金吴云柔最为适宜,只是……」
只是相府千金与二殿下之事人尽皆知,现下尚无定论。
丰庆帝的眸光骤然沉敛:「凤仪宫和永熙宫外,还有谁人知晓赐婚之事?」
「回陛下,不知何人将此事宣扬开来,宫中已经无人不晓。」
「……」丰庆帝负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攥拢,「妇人浅薄,唯恐天下不乱!」
慈觉默不作声敛下眸光。
「既如此,」丰庆眯起双眼,「休怪朕不念旧情……」
他抬手示意慈觉起身,而后一边走回案后,一边道:「召文大学士进宫。」
「是——」
*
次日卯时,骤雨初歇,金明殿外落叶残花遍地。
「吱呀」一声响,角门被人拉开,一高一矮两门内侍提着笤帚走了出来。
「师父,昨夜这雨落到三更才止,金明殿外最是难扫,怎就你我二人?」小内侍一边舞动笤帚,一边抱怨。他年不及弱冠,生得白白净净,很是无邪。
「好好扫,一会大臣们就该来上朝了。若让慈公公瞧见殿前泥泞,有你好受。」
年长之人话音未落,抬眸却见朱门廊下已候了一人。
那人身形佝偻,满头华发,似已瑟瑟风中许久。
「吴相?!」看清来人,他一把扔下笤帚,疾步往廊下赶,「相爷今儿个早起?」
早朝还有半个时辰,此时的金明殿前本不该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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