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东临县衙分明知晓山匪所在,为何不告知民众?是笃信他们不会伤害平民,还是另有内情?
闭门造车并非良策。
冥思许久无果,加之天光已大盛,宋离两人作别宋秋,往归云楼方向急赶而去。
一夜已过,东临县衙却无半分异常。怕是梁世安笃信无人知晓他两人去处,要等尘埃落定,才会打开那道无人知晓的暗门。幸好他无比自信,甚至自负到不曾打开暗门查看,他两人才逃出生天之机。
桃溪畔春花照水,芦苇成林,萧西却无心细赏,他好似瞥见眼前有条无形的分岔路。
审问老巴与小乙时,他以为那几名山匪是家中贫寒,被逼无奈才会落草为寇。若如此,将人交由县衙处置是最适宜之法。
如今才知东临县衙梁世安亦是心思不正之徒,甚至可能与雁荡山匪私相授受。若如此,思及那些山匪劫掠之物包括军资、灾银等要物,此事之重已不可同日而语。
眼前这条分岔路的左端指向表明皇子身份之途。说出二皇子身份,接手东临县衙,追梁世安之责,再藉由县衙中的人与物追查肆意妄为的雁荡山匪。
分岔路的右端则是继续隐匿行踪。趁梁世安尚未发觉他两人已离去,派人重回雁荡山,寻出些蛛丝马迹,再以山匪为突破口,肃查梁世安之责。
左路落得清闲,却需大张声势。右路不可预料,忙碌半晌一无所获也未可知。
可他两人的眼前还有宋氏后人与密库之事,盯着他的京中耳目也不知在何处观望,透露身份有太多后顾之忧……
「小五?!」
两人的惶惶不定和左右为难在迈进归云楼,见到小四小五的瞬间平息不少。
昨夜最忧切之事莫过于小五的去处和安危,如今得见他两人皆完好无损,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能落到实处。
「可有受伤?」
宋离拉起他手就要把脉,惊得小五原地起跳,顶着个大红脸偷瞄萧西:「姑、姑娘这是作甚?男、男女授受不亲的。」
小四:……
「爷,」小四不忍直视缺心眼的明小五,一边给萧西让座,一边来回打量两人,「怎得现下才回?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萧西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摇摇头道:「不急。此去可还顺利?可有见到分庄庄主?医药之类准备得如何?」
「一切顺利。」小四替他续茶,颔首道,「颍州分庄的庄主亲自做的安排。」
萧西放下茶盏:「人在何处?可有过来?」
小四颔首:「庄主没来,但派了庄中得力之人亲自送货。现下在后院盯着。」
「甚好。」萧西抬眸看向宋离,又转头朝他道,「一会让他来见我,有要事相商。」
「是。」
「小五,」这厢议定,萧西转又看向上蹿下跳的小五,招招手道,「别闹宋姑娘,过来坐下。」
小五三两步回到桌边,正色道:「爷,何事情急?」
「你几时回的客栈?」
「约莫一个时辰 前。」小五眨眨眼,又解释道,「东临县衙的档案室极为杂乱,我翻了好几个时辰才找到十年前的记载。」
「杂乱?」东临是人尽皆知的文城,即便今日之东临不同以往,十年前的档案也不至于随意堆叠才是。
萧西下意识蹙起眉头:「你昨儿个是先去报备医馆之事,再去的档案室?两处相距多远?」
小五蓦地一怔:「爷,出什么事了?」
萧西摇摇头:「你且先说。」
「爷,档案室离县衙大堂甚远,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簿记官守在门前。我原本想趁人不注意敲昏那簿记官,可他年纪实在太大,我怕一个不小心敲出个好歹来。」
萧西曲起指节轻叩在桌上:「后来用了什么法子进门?」
小五挠挠头,神色羞窘道:「那老簿问我要找何物,彼时我全身上下仅有一块都督府的腰牌,便推说有人向安南都督府举报,说有南琉恶民流蹿至东临为匪。我是接了都督府之命前来查探之人。」
萧西眯起双眼。
此由头合情合理,寻常主簿必然不会起疑,可若是那簿记官恰巧是梁世安亲信,也知晓山匪之事不会传入安南都督府耳中,小五之谎便不攻自破,且泄露出他知晓雁荡山匪之事。
思及前一日晚间凭空出现在县衙门前的「老巴」与「小乙」,他是何人已不言自明。
若与梁世安易地而处,萧西也会设法隔绝自己与小五的信息往来,再各个击破。
——譬如先将眼前这个看来不甚精明的傻小子引到一处久无人至、杂乱不堪的旧档案室,再将擅闯宋宅之人请来县衙……
萧西与宋离目光交汇,眉心愈发蹙拢。
如他两人猜测,梁世安定与山匪有勾结,才会如此惧怕旁人知晓,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沉吟半晌,他道:「有何发现?档案室中可有山怒和赈灾相关的只言片语?」
小五骤然直起身,颔首道:「爷,此前山怒时,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全都碰到了雁荡山匪。灾银从未到过东临,更未到过百姓手中……」
「什么?」萧西一怔,「三年天灾,朝廷的赈灾定不只一次,每一次都遇见了山匪?」他的眉心紧拧成结,「县衙可有派人清剿?」
「有。」小五颔首,「去过几次,但收效甚微。据《地方志》中记载,雁荡山草茂林深,山匪对山中地势较官兵熟悉不少,每次剿匪皆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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