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这是何意?」小四垂眼看向她泛白的指尖,眉心愈蹙。
「不要说……」宋离眉心紧锁,气若游丝,一字一顿道,「沈府背后是赵珲之,不能……」
黄泉路前走一遭,宋离似沉湎身前事,一时忘了南城医女本不该知晓三皇子名讳。
听清她嘱咐,小四早睁大双眼,愣怔在了原处。
宋姑娘聪慧,却不曾想她对京中事也能如数家珍,更没能料到她能一眼识出都督府与沈府的相互牵制。
跟随自家爷多年,小四历来知晓二皇子不受恩宠,无心皇权。奈何大皇子早薨,他人总言嫡子为尊,意指吴后膝下二皇子当承大统。
因着这层关系,沈贵妃所出之子,三皇子赵珲之总将他视作绊脚之石。
若叫三皇子知晓都督府与沈府起了冲突,必会认为爷起了其他心思,此后蛰居南州的日子怕也不会平顺。
只是眼下,宋姑娘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怎得心心念念仍是自家爷的处境?
她所图为何?
「这位小公子,先别说话了。」仲景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快去找辆马车送离姑娘回家,得马上给她上药。」
宋离却仍紧拽着他的衣摆,甚至稍稍睁开泛红的双眼,乞求般望着他。
小四心尖一颤,快速错开视线,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衣摆处蓦然一松,宋离似被陡然抽空了力,颓然飘落到地上。
第十一章
是日晚间,上弦月如钩。
山峦泛银波,画舫压星河。有山间狸猫叼着麻雀,一路轻巧蹿进城南草堂。
轻风拂过,墙上疏影憧憧。狸猫双耳高耸,双眼如照,忽然浑身一颤,转眼没了踪影。
药香靡靡中,墙头暗影忽而高耸,渐成人形。未几,院门被人悄声推开,那人影负手立于窗前,凝目良久,等不及月上中天便又杳然而去。
草堂里头药香浮动,月华凝霜。
床上之人半梦半醒,不分今夕何夕。
她恍惚瞧见昔日之东宫,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满园莲叶田田,池畔故人如旧。又似瞧见车迟马慢好山水,她在帘后画地为牢,眼里再不见春色。还似瞥见满山绿波荡,恩师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说,边说边走。十年光阴似流水,不舍昼夜。
梦里不知岁月长,宋离恍惚瞧见一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迎风而立,昳丽无双。
奈何相逢却不识。
若是在梦中,璟哥哥可还识得她?
生出这个念头,她的唇边忽而浮出一抹清浅笑意,「璟」字呼之欲出。
「宋姑娘,你醒了?」
谁在近旁扰人清梦?
宋离五指微蜷,眉心微微蹙拢,缓缓眨动双眼。
少顷,梦里宫垣与几无落脚之处的偏陋草堂在她眼里渐渐融为一体。梦里人斜倚在墙边,撩起眼皮淡淡瞥了她一眼。
目光相触的剎那,宋离陡然清醒,撑起双臂就要起身。
「嘶——」
背上的疼痛席捲而来,额头上的汗水如珍珠断了线。她面色如雪,紧咬着下唇倒吸一口凉气。
原是小四怕她梦中漏话,早早出声示意。她睫羽微颤,朝对方颔首示意:「什么 时辰了?」
齐安淮站在床尾方向,眉心拧成了川字。许是白日里知道萧西的身份后多了几分忌惮,他的目光在她两人间频频来回,举止间多了许多拘谨。
听出她嗓音的喑哑,他快步走到桌边,倒了杯温茶递到宋离手中。
宋离牵动嘴角,朝他轻轻一颔首。
「宋姑娘,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已是第二日晚间了。」小四偏头看向萧西,又很快敛下眉眼。
「宋姑娘,你脸色好差,简直比梨香院里的梨花还白。」小五是个心大的,他全然不识几人眼里的风起云涌,箭步走到床前,蹲下身细细端看着宋离的脸色,「可是饿了?可要吃什么东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离的唇边漾出一丝笑意,她轻眨了一下眼,摇摇头道:「劳明大人挂怀,不妨事。
不等小五应声,她揭开被褥走到床下,低敛着眉眼屈膝行礼。背上的伤口重又裂开,她动作微滞,眉心微微蹙拢。
瞧见她鬓边重又沁出的香汗,小四伸手想要搀她起身,还没碰到宋离,忽听房间另侧静默许久的自家爷蓦然开口。
「三日之期已到,宋姑娘可有定论?」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小四伸至半空的手轻轻一蜷,又似无事发生般垂落到身侧,低垂下眼帘默然不语。小五不似他心细,瞪他一眼,转身朝萧西道:「爷,你快让宋姑娘起来回话。」
宋离不欲惹人不快,顾不得背上的伤口,伏下身重又行了一礼。
房中只有烛影轻摇。
萧西的目光停留烛辉留驻的眉眼间,眸光幽浮晦涩难辨。
宋离低敛着眉眼直起身,又从袖中小心翼翼掏出一物,双手捧着托举过头顶,沉声道:「萧大人,请允民女呈上重要物证。」
萧西眸光微垂。她温婉如玉的眉眼被藏在信笺后,只一段纤长白皙的脖颈映入眼帘。蝤蛴之上,茶水洇过的双唇莹润如赤玉,配以苍白如雪的肌肤,姿容更比书中颜如玉、初雪映寒梅。
一滴汗珠顺着眉骨滑过面颊,无声坠落在地上。宋离的双唇紧抿成一线,额头上的汗水不知何时连珠成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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