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渐散,齐、明两人双目皎皎。萧西静听他二人分说,眸色依旧疏冷。
他二人的推论有一前提不容更改:宋离所说尽数为实。
可昨日在县衙堂下,宋离分明已用三言两语证实,她要引导他人想法易如反掌。
若这长洲城中确实藏着一位与沈环有隙的唐门高人,宋离所说皆能自圆,余下便是设法寻出那名「高人」。
萧西眯起双眼,静静凝望槐花雨纷。
可若是这庭中知晓「梅落」者不止他一人,那人只需在沈环颈侧落下红梅一朵,再让小四几人无意中瞧见……一可无中生「凶手」,二可洗去宋离嫌疑。
孰真、孰假?
春日渐升,云遮雾绕的苜蓿山顶仍旧烟岚缥缈。萧西眸色渐沉,急欲将世情看个通透。
「小四,带路。」
见他收袖转身,小五提步跟上:「爷,我们去哪里?」
小四微微一怔,很快意会,转身沖槐下两人抱拳行礼:「宋姑娘、齐将军,昨日匆匆一瞥,怕不能看清。以防万一,不如再去一趟沈府,让殿……萧侍卫再确认一遍,那印记可是』梅落』?」
「言之有理。」齐安淮不作他想,起身便要跟上。
宋离指尖微动,凝目眺望萧西离去的方向。
岚光缥缈,风月无边。二皇子璟光风霁月,本应潇洒恣意,尊享荣华,何至困于边陲,步步谨慎?
「宋姑娘?」
宋离蓦然回神,轻弯起唇角:「容我换件衣裳。」
第九章
春日高升,晨岚散尽,长洲沈府绮秀依旧。
「都督府?」管事沈忠一声冷哼,「便是他大都督亲访,怕也要给我沈府几分薄面,你当这是何处?」
家丁数十木棍横前,将萧西几人拦住门外。
沈忠站在廊下,吊眉抬稍,睨眼扫过几人。
瞥见宋离,沈忠一声冷哼,转头朝京城方向躬身作揖:「沈侯国之柱石,贵妃皇子生母……」他冷冷环视过几人,「区区都督府侍卫,也敢在沈府放肆?」
宋离的视线越过齐安淮肩头,落到眉目疏朗的「都督府侍卫」身上。
皇后膝下十余年,如此宵小狂言,他何以安之若素?
「忠叔,」齐安淮先他走到人前,沖沈忠躬身行了一礼,「都督府几位大人 与忠叔皆是忠人之事,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忠叔体涵。」
他直起身,向旁处迈出一步,让出身后三人:「忠叔不在军中,或许还不知晓,年前陛下有了新的旨意,安南大都督一职现属二殿下,而非三殿下。」他眼帘轻掀,淡淡开口,「忠叔虽是无心,可若被有心人知道此事,传到陛下耳中,说三殿下目无尊长,不把安南都督府放在眼里……不知陛下会作何想?」
三皇子赵珲之乃贵妃沈氏所出,沈氏一脉与三皇子休戚相关。
齐安淮此话句句在理。沈忠梗着脖子,瞪着三角眼,一时说不出话。
反观堂下五人,除那年纪最小的侍卫稍显出几分急躁,其他四人竟都面色如常,一派云淡风轻之相。
沈忠有些下不来台,顾不得邻人议论纷纷,轻哼一声,甩袖回了屋内。
被晾在外头的一众家丁面面相觑,一时进退两难。
见沈忠让步,齐安淮眉目舒展,取出碎银走向一众家丁。
「烦请几位兄台带一下路?」
家丁中走出一位骨瘦如柴、神色奸猾之人,接过他手里的碎银,沖他几人讪讪一笑,侧身让开大门。
「各位大人,里面请。」
齐安淮沖他轻一颔首,转身示意宋离跟上。萧西三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由那家丁领着,经由前厅穿过满园芬芳,又经九转回廊朝后院方向走去。
途径一处交叉路口,那家丁目不斜视朝右路前行。齐安淮错后一步,忽听左侧拱门里传来两道细碎脚步,说话声紧跟着响起。
「楚公子可起了?」
「还没呢。」
「头一回见他起这么晚……」
齐安淮足下一顿,微蹙着眉心看向拱门方向。
「齐大哥?」宋离跟着停下,顺他视线看向左侧,「怎么了?」
拱门两侧藤蔓舒饶,上刻「乐来居」三字。
齐安淮摇摇头,沖前头那家丁道:「兄台,敢问那是什么地方?」
那家丁转过身,随意瞥了一眼:「沈府客室,现下住着几位门客。」
「有何不妥?」萧西三人走到二人身侧,神色不解。
齐安淮眉心拧起:「许是我记错了……萧公子,此前你说,』梅落』出自东临剑阁?」
萧西颔首:「唐门针非唐门弟子不可得。」
齐安淮眉心愈蹙,眼底泄出一丝突如其来的焦躁。
「明公子可还记得昨日助我们脱困之人?」
小四稍怔,又点点头道:「楚子青,楚公子。」说完又侧过头偏向萧西,「身法了得,轻功不在我之下。」
宋离心下一动:「齐大哥,他是唐门中人?」
齐安淮眸底一阵飘忽,脸上跟着掠过一丝犹疑:「昨日在醉墨楼,他似乎提及三年前落霞水涝后,家人筹得百金,送他到东临习武……三年学成方归……」
宋离眸色微沉:「不如……」
「啊!!!」宋离话音未落,一声悽厉惊叫自拱门另侧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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