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实在觉得委屈,实在觉得不甘,纵使所有人都知道爱情没有道理可言,真心更是无可自控。
但是,书上说,有志者事竟成;古人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尽管这三年似乎验证了无用,她也准备放手,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
可偏偏,为什么,裴弋的答应离婚,她以为的那般无谓的态度,可能却是因为对另一人的渴求倾慕?
在车祸那刻听见的消息彼时没有来得及反应,但在醒来的第一秒便充盈了整个大脑。
程栀发现自己竟清楚记得夏潇瑶最后说的每一个字。
「我说裴弋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和你离婚呢,」
「裴弋高中时有个小青梅,他喜欢人家……」
「我听说,常玉芷马上就要回国了!裴弋肯定是还想着心里的白月光,这才迫不及待想着要和你离婚!」
原来,这才是裴弋要和她离婚的真正原因?
哪怕理智告诉她,离婚是她提的;当初的协议是她拟的;决定放手的也是她……
裴弋在三年婚姻中无有任何过错。
但是,她耳畔回荡着这几句话,在宛如针扎的阵痛生疼的脑海间,仿佛重锤轻敲,将疼痛加剧、绵延。
然后,听见伍原那句:
喜欢便喜欢,有什么难以承认的?
既然无法放下便不要放下,这么轻易放弃可一点都不像你。
所有的猜测交相贯连,盖棺定论。
饶是程栀这三年习惯了伪装,习惯了面上云淡风轻矫饰情绪,将猜测串联的那一刻,仍是不可自控的怒意上涌,翻涌起无边的委屈与酸涩。
他们还未离婚,裴弋的朋友竟就劝着他去寻心中的白月光?
无法放下便不要放下,她便是无法放下,她偏不放手去给裴弋成全。
于是,极力掩下心绪「醒来」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一般,做了假装记忆紊乱的决定。
目前看来,似乎还算成功。
只是一个谎言,便得到了裴弋愿意陪着她养伤的承诺。
她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如果还是不行,她再,彻底放弃。
第六章 (修)
短短几个小时,从原本下定决心离婚、到得知「真相」、车祸、手术,醒来后决定再争取一次……
程栀不是觉得不累,但从心底而生的亢奋、不安仍未消退。
她不是专业的演员,和裴弋结婚的三年,日日夜夜扮演着一个得体端庄的模范夫人。
而从今日开始,她又为自己选了一条新的路,却是日日扮演一个失忆者。
闺蜜夏潇瑶曾经问她,这样不累吗?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怀揣着靠近心上之人的欢喜,大抵总好过漫长不见天日的暗恋的苦楚。
那今日呢?
她不由想到从方才知道她失忆之后,只是微微表现出诧异,行为举止便不再见有异样的裴弋。
略微怔忡,她做的一切,真的有用吗?
办什么住院手续,以这个理由搪塞她,裴弋是不是想现在就请上最好的医生,赶紧让她恢复记忆,巴不得甩了她?
程栀忍不住胡思乱想着。
直到病房的门再次打开,她抬眼望去。
「你回来了。」她轻声说。
裴弋「嗯」了一声,看见她的时候却不由愣了愣,「怎么哭了?」
程栀愣了愣,她什么时候哭了?
只是随着裴弋一句问话,她觉得眼眶一酸,倒是真的没忍住落下泪来。
怎么回事?她连忙伸出手想擦干净。
「别动。」
裴弋清冽的嗓音响在耳畔,他修长的指节拈了张纸巾,轻轻在她眼睑下方擦着,手指温热的触感不时贴上肌肤,莫名显出几分温柔。
「是伤口疼得厉害?」
他在程栀身上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便准备去按摇铃,叫医生再来看看。
程栀伸出手制止住,看裴弋不解地望向她,漆黑的瞳仁带了淡淡的关切,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不要叫医生。」她出口的声音哑哑的,带了鼻音。
她将裴弋骨节分明的手掌拉下,试探着伸出手将人拉近一些,裴弋显然顾及她是病患,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倾身。
程栀犹豫了下,直接将脸贴进了面前人的怀里,然后,第一次在裴弋面前完全不顾形象、痛痛快快地哭出了声。
她一边哭,一边将眼泪直接蹭在了身前人的衣襟上,明显感受到裴弋的身躯僵硬了一瞬。
「程栀,你怎么了?」
「我们叫医生吃颗止痛药?」
「你别哭了,等会儿头痛得更厉害。」
裴弋的身躯僵直着,到后来显然也是放弃了,他还是第一次见程栀哭,没想到便是这个阵仗。
良久,才嘆了口气,顺着这个姿势将人轻轻揽住,带着程栀抬起头,「我倒不是心疼衬衫,但是衬衫面料粗硬,把你的眼睛都磨红了。」
程栀停下仍有些抽噎的下意识动作,「哭了眼睛本来就会红啊。」
裴弋似乎是被她一句话说愣住了,冷淡的眉峰微拧:「那不哭了?」
程栀眼里又是水雾瀰漫,这回却没有再扒着裴弋的手臂哭,只是强行按压了下去,转过身子,「我饿了,吃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