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伍原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机,身姿懒散靠在墙面之上,慢吞吞地回了几条信息,时不时抬头望向从到医院起便站在急诊室门外再未动过的身形。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
他招手制止想要唤裴弋去缴费的护士,自己随着人去缴了费帮忙办了住院手续,回到手术室门外。
约莫又过了一个小时,才见手术室的门打开,为首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士从里面出来,神色,大概没有大碍。
果然,还没等裴弋出声,医生早已习惯了面对病人家属,一出来目光在候着的两个男子之间扫了一圈,便锁定了目标,定在裴弋身上,语气安抚:「手术成功,患者还算幸运,除了失血过多,左腿骨折,有点脑震荡,术后住院多休养就没事了。」
伍原松了口气,向裴弋望去,看见自停车场接到电话起异常肃目端正身形的青年肉眼可见地周身一松,眉眼间具象化的寒意慢慢散开,声音发哑:「谢谢医生。」
裴弋跟着担架便往病房去,视线完全没有向别处望去,似乎忘记了是谁送他来的医院。
伍原却站直了身子,神色松快。
啧。
就这样,裴弋昨夜还嘴硬说不过联姻一场,说什么今夜过后、各自自由。
也罢,铁树开花,难得。
于是,差不多晚饭时间,伍原难得好心地驱车外出,给自家好友、以及闻名也见面了许多次的程栀打包了杭城最有名的药粥。
回到病房,程栀还没醒。
裴弋没有像方才在手术室外一般站着,而是有些懒散般靠在这间与酒店vip客房也无异的套间病房的沙发上,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看向病床的方向。
听见声响才转过头来,看见好友手上拎着的保温食盒,「谢谢。」
伍原点了点头,并不客气,「医生说什么时候醒?」
「约莫就这两小时。」
伍原同样寻了沙发坐下。
良久的静默中,他在心里过了一遍措辞,决定今日好人做到底:「裴弋,喜欢便喜欢,有什么难以承认的?」
「既然无法放下便不要放下,这么轻易放弃可一点都不像你。」
裴弋没有应声,似乎沉思了许久,才道:「有点道理。」
声线冷冽,尾音干脆,带着一点如往日商场征伐之时的一往无前的笃定。
两人没有看见,病床之上,程栀纤细修长、失去血色显得苍白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微小的幅度仿佛错觉。
第五章 (修)
傍晚六点,夜幕低垂,伍原起身告辞,浑然不知自己方才寥寥几句话给病房之内的二人都带去了怎样的冲击。
裴弋静静站在窗前,看着院外几缕新枝蜿蜒曲折探到近前,嫩绿的枝叶仿佛云霄雨霁后冒出最旺盛的生机。
直到电话响起,他看了眼,接起后寥寥应付了几句便挂断。
再次望向病床方向时,却发现程栀竟然已经醒了。
素雪的美人面上失血过多显得苍白无力,一双剪水秋瞳没有焦距般似乎刚刚睁开,却在对上他的视线时骤然闪了闪,随即变得明亮而、充斥了他读不懂一般的欢喜。
裴弋只觉得心下仿佛被什么力道轻轻颳了一下,盈满了酸涩的心疼,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他忆起昨夜两人的不欢而散,以及约好的今日离婚,在原地定了三秒,还是上前。
「感觉怎么样?」他接了杯温水行至床前,微微俯身。
程栀便动了下身子,感觉到全身发疼,尤其是头部,她有些迷茫般眨了眨眼,语气软绵而委屈:「疼,哪里都疼。」
裴弋握着水杯的手一紧,看着程栀发白的嘴唇,动作轻柔地将人扶起:「左腿骨折、中度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周,但是你是舞蹈老师,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给你请了三个月的假。」
他少有照顾人的经验,干巴巴说完病情之后难得觉得自己嘴笨。
好在程栀似乎并不在意,顺着他的力道微微支起身子,乖巧地抿了几口水。
裴弋松了口气,收回水杯,直到此刻,一种感同身受一般的劫后余生涌上心头。
「你饿不饿,我……」
话音未落,他突兀感受到衣袖上似乎传来微小的力道。
他顺着力道垂眸,看见程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却明亮灿若星辰,刚刚喝过水的唇瓣带着几滴晶莹的水迹,抿开一个有些羞涩的笑意,竟是正好将双手攀上他的颈项:「老公。」
她的声音有些小,听得出有些羞涩与生疏,却坚定而带着并不遮掩的蜜意。
「老公,对不起,我们刚结婚,我就出车祸了,都没办法去蜜月旅行了。」她的双眼亮亮的,带着微湿的水意,满是委屈。
「哐当」一声,是玻璃水杯落在地面的声音。
裴弋有些怔愣般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觉得心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跃着,素来精密快速运转的大脑当机一般,勉力抽丝剥茧一般寻找此刻现象的缘由。
然后,指向之前他听了后并不放在心上的医生的一段话:少数病人车祸后脑震荡,可能会出现短暂失忆或者记忆紊乱的情况。
所以,他现在是中奖了?
只是瞬息之间,他便判断出程栀此刻的记忆情况,大概是无限有利于他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