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和兰定安是走不到最后的,礼法纲常不允许,张维宁和崔长平他们这些新贵们也不会允许。」舒明远悠悠道。
「那又如何?你以前也不允许朕做着做那,现如今不也成了阶下囚么?」
「这不一样的,陛下还是太年轻了,以为倒下一个虞川舒氏,所有人便都会听明于你,殊不知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是刽子手。陛下知道庄王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自然是你串通呼兰图吉等人,泄露军情,才置庄王于死地。」
「陛下啊陛下,我这四年来权倾朝野,也照样成了今日这副模样,当年我还不及如此,你难道觉得,庄王真的是凭我一己之力就能殒命的吗?」
「你究竟是何意?」
「今日我就想告诉陛下,不光是我舒明远手上沾满了庄王的血,张维宁,崔长平等人,手上同样沾满了大梁庄王殿下的鲜血!」
第89章 风寒
霁月听清楚了舒明远的话,他眼睛中划过一丝犹疑,但很快便坚定道:「我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舒大人是又来挑拨离间了。」
「陛下难道就没有疑惑,当年我怎么能如此顺利与呼兰图吉一同做局,包围了文秉霖和张巨海,又引庄王进入圈套的?难道当年真的凭我一己之力便能做的如此环环相扣的地步?」
「……」
一直以来,霁月对从保皇党的老人张维宁到如今的新起之秀崔长平的态度很是微妙,他一方面要用保皇党一派坐稳皇帝这个位置,一方面又要提防着保皇党中人成为下一个「虞川舒氏」。
但若是说保皇党也是当年霁明遭袭事件的支持者之一,霁月却是有些不相信的,在北党彻底失去依靠,舒氏一家独大的那些年里,保皇党吃到的苦头霁月是亲眼见过的,他实在不知道保皇党为什么要这样做,自找苦吃。
「陛下不愿意相信,但……想必又不会完全不相信吧?」舒明远看出了霁月的沉思,淡然开口道,「当年陛下在北征之前拟定了一封退位诏书不是么?」
霁月一惊,那封尾盖章的退位诏书,他早就让夏全给烧掉了,除了他和夏全以外再也无人知晓,舒明远如何会知道?
「陛下不用怀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皇宫这么大,那封诏书即便藏的再隐蔽,也有机会被他人发现。」舒明远猜出了霁月的心思,「好心」解释道。
「那又如何?一封没有盖上印玺的废弃诏书罢了,还能折腾出什么波澜来?」
「今日陛下已经稳坐皇位,当然生不出什么波澜来了。而当年不一样,保皇党之所以是保皇党,就是因为他们不能接受庄王成为皇帝,那封诏书让他们明白,若是庄王大捷,就留不住您了,所以当年他们才会默许我这样做罢了。」
霁月心中一梗,虽然他知道舒明远这番话没安好心,就如同在宣政殿上戳破他与兰亭的事情一样,舒明远的目的就是要利用这些事情来搅乱朝局,好在他死后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不得安宁。
霁月不想着了舒明远的圈套,但舒明远的话确确实实很有说服力,霁月也曾多次想过,为何当年他们步步打压虞川舒氏的朋党让舒明远苦不堪言,可却在北征这件事情上出了岔子。
原来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他,包括他那些忠心耿耿为他卖命的大臣们,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舒大人想要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朕觉得大可不必了,你说的倒也有些合理性,但你忘记了最矛盾的一点,张维宁和崔长平他们,即使再想除掉庄王,也断不至于冒这么大危险,引狼入室。」霁月压下心中猜疑,镇定道。
「是啊,因为当年他们只是默许我剷除庄王而已,至于剩下的……他们却是不想,可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掌控的范围,他们不是也没有办法么?说起来当年血洗北党时,我就不应该放过张维宁和崔长平这两个人,崔长平时张维宁的学生,师徒俩一个比一个精明,在这点上,是我失算了。」
一茬接着一茬事情出来,惹得霁月已然心烦意乱,他不想再听舒明远这样挑拨下去,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陛下,臣还有一言。」
舒明远看着霁月不那么好看的脸色,知道自己说的话霁月是听进了心里,他趁自己现在还活着,又加了一把柴火:「张维宁和崔长平他们,应该很忌惮陛下同兰定安的关系吧?我若是陛下,就是时候将兰亭放走,最好不要留在南安城,以免对自己不利,也对西川兰氏不利。」
兰亭仿佛是霁月心中一块儿他人不能触碰的禁地一般,舒明远这短短几句话。要比方才那番话对霁月的杀伤力更大一些。
「朕与他如何,干你什么事?」
「当帝王的圣人,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太在乎的人,先帝在乎谢贵妃,所以一事无成,庄王在乎我那糊涂女儿,最后才有此下场,若是陛下一意护着兰定安,他日会不会技你父兄的后尘呢?哈哈哈哈哈哈。」
舒明远发疯似的笑了起来,霁月忍无可忍,大步推门走了出去。
「送去刑场吧。」霁月沉声道。
舒明远被侍卫们拖了出来,直到消失在转角处,他刺耳的笑声依旧回响在霁月的耳朵里。
霁月心烦意乱,刚刚知晓这些骯脏事情的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令他作呕的皇宫中待着,一刻都不想看见那些谋害人性命,却冠冕堂皇自诩为忠臣纯臣的大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