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康郡主自上次顶撞父亲舒明远后便被关在临芳馆中,外界的情况她知晓的极其模糊,因此也不知道谢贵太妃已经亡故的消息。
「……」霁月沉默了片刻,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华康郡主说这件事,又怕他说出来了,华康承受不住,激动之下要咬舌自尽。
华康郡主看着霁月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怕是没什么好事。
「你说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霁月咬了一下嘴唇,下定决心,看着华康郡主的眼睛道:「谢贵太妃自尽了,朕命你父亲将其和父皇葬在了一起,也算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了。」
「……」华康郡主一瞬间失神,而后泪珠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自……自尽了?」
「嗯,就在淑文启程前往狄戎的当晚,儿子没了,女儿这一走怕是一辈子再不能相见,她……大概觉得活在这宫里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吧。」
华康郡主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谢贵太妃这个人,毕竟贵太妃对她姑姑的偏见太深,她以往听见宫中传来传去的那些谢贵太妃咒骂自己姑姑的话,便觉得这位深宫妇人不可理喻。
但谢贵太妃毕竟是霁明的母妃,她既然与霁明约定终生,就自然要敬谢贵太妃两分。
「我们最后竟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华康郡主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喃喃道。
霁月在这些时日接连遭受的打击之中已经慢慢缓了过来,他安慰性的拍了下华康郡主的肩膀。
「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不能让他们重新活过来,便要想些办法,让他们不白白牺牲。」
「陛下是有什么好办法?」
方才霁月当着那两名侍女的面对华康耳语的,便是说他有办法让霁明不白白送命。
「我只问你一句,若是他日将后党乃至整个虞川舒氏扳倒,你可会不舍?或是说你会像你姑姑一样极力维护虞川舒氏,便是明知其有错,也要替其去填窟窿?」
「呵,父亲都这样对我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去为舒氏做什么?我舒氏一族这些年做的恶,我便只是一闺阁女子,也略知一二,姑姑专权,父亲更是想取当今皇室而代之,为此已经牺牲了多少无辜之人?我实在不愿也不想再这样下去,虞川舒氏已经风光了这么多年,将来所遭受的一切,也不过是如今的惩罚而已。」
霁月对于华康郡主这样的想法,虽说谈不上什么震惊,但却仍有些惊讶。
要知道他们每个人,活在这世间,家族的荣辱是与他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华康竟然能如此想,就表明她已经不在乎她自己未来会怎样,只是一心想结束这场荒唐闹剧而已。
「你……可想好?」霁月又确定道,「要知道有朝一日虞川舒氏倾覆,你作为舒氏的女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若真有那么一天,看着家族那些弄权的恶人自食其果后,我就安心的去找他了。」
霁月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
「你莫再这样说了,若是他在,定是想让你活下去的。」
华康郡主朝霁月轻轻一笑,没再说话。
确定了华康的心思,霁月便将话题切入正轨:「既如此,有些事情我就直说了。眼下你我二人怕是一定要成婚的,若是不成,我性命难保,你父亲必定会篡权夺位,只有你我二人成婚,才能暂缓他的脚步。我之前将你当作妹妹,后来将你当作大嫂,如今的作为虽有违我心中礼法,但事出紧急,我知大哥也定然理解,我并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你我也仅是名义上的夫妻,待他日一切回归正轨,你想去何处,我自然如你意愿。」
说罢,霁月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你想寻死。」
「除了让我接受与你成婚,还有其他我能做的事情吗?」
「朕……还希望他日揭发舒明远罪行时,你能作为知情者,站在朝堂上,亲自列出他的罪状。」
「这是要我……大义灭亲?」华康郡主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凄凉不已的笑容,「好啊,好啊,女儿亲自揭发父亲的罪状,又有什么比这更诛心的呢?」
华康郡主弯了弯嘴角:「我答应你了。」
自那日霁月去了临芳馆后,华康郡主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就有了转变。
她先是要求见自己的父亲舒明远,父女二人不知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外人只知道这位舒大人从房间内走出来后满面春风,更是下令解了华康郡主的禁令。
不过虽然禁令解除了,但华康能活动的范围仍然仅是康宁宫这点地方。
紧接着不过三五日的时间,宫内各处变挂上了红绸,布置一新,内廷与朝堂中人具知舒明远这是要赶在舒太后归京之前将此事尘埃落定。
虽说婚事办的仓促,但到底是帝后大婚,且霁月的岳丈又是当今权倾朝野的舒宰执,如此便是再赶,这婚仪的规模和用度也依然不减。
大婚前夜,霁月看着被布置的金银器物随处可见的寝殿,很是惆怅。
此番已经赔了狄戎一大笔钱,国库空虚,可舒明远为了自己这个做岳丈的有面子,竟然还如此奢靡。
霁月拿起一对贴金的烛台,看了半晌儿后又重重放下,恨恨嘆了口气。
被请来寝宫的兰亭看着被装扮的如此富丽堂皇的殿宇,再看霁月那落寞的背影,也惹不住轻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