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此渡口一战,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我大梁军队同狄戎人打个平手,两军旗鼓相当之时,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必定会开始主持议和,这样我大梁少赔些银子布匹,狄戎人也不至于空手而归,伤了两国之间的面子。」
「竟可如此?」霁月瞪大了双眼,没控制住情绪,伸手狠狠拍向面前的茶几,放在那茶几上的几盏茶,因为剧烈的震动,茶水从茶盏之中溢了出来。
身后的夏全先一步反应过来,忙膝行两步上前,用袖子擦试着茶几上的水渍,口中说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吶。」
「陛下……」荀先生开口,试图平息霁月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可霁月一个抬手,示意他们谁也别说话,就一下子堵住了荀先生还没说出口的话。
「我大梁的肱骨之臣们……竟真至如此地步?」他有些艰难地询问道。
「禀陛下,这就是派定远大将军和庄王殿下出征渡口所付出的代价。」
「代价……?」
「陛下仔细想想,若是渡口大捷,完全将那狄戎人赶了出去,谁从中获利最多?自然是如今有北党人在身后扶持的庄王殿下。况且还有抚远大将军,大将军与谢贵太妃一事在京中流传甚广,虽不知真假,可这有些事情,传着传着,大家便都信了,不管抚远大将军是否和北党人有关系,眼下怕是除了北党人之外的朝堂众人,都将抚远将军自动划分到北党人里去了。」
「这样一来,母后是不会让北党人连赢两步的……」
「正是如此。」兰亭接着说道,「太后娘娘既不想看到北党人连赢两步,那舒大人,连带着后党那一度可以左右朝中局势的大人们,就更不会允许此事发生。这次若不是情势危急,他们亦不会屡屡让步,如此一来,在渡口这件事情上,若是让后党人再让出第三步,也是断断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如此,那北党人能甘心到手的功劳就这样硬生生被后党人毁了?」
「北党人自然不会坐观其好不容易部下的局被毁掉。」
「那如此一来,岂不解无可解?」霁月疑惑道。
「因此,这才是渡口一战最难的地方,我大梁军队的敌人不仅是狄戎人,还有我们自己的人。」
霁明到渡口城已经有七八日了,除了起初在渡口城外不过四五里的地方打败过两三次狄戎人的进攻以外,战况并没有实质性很是明朗的改变。
这和他预想之中的不一样,本以为抚远大将军亲自出山,到了守军大营又斩了几个人,在此立了威,后续的事情应该好办才对,可这么多天下来,那些守军大营原本的将领,看似对他们无比配合,实则却空有敷衍不办实事。
这些原本就驻守在渡口的守军将领们,全部是前任守将镇远将军的部下,此前虽然镇远将军被召回了京城,但余下的守将却依旧各司其职,一则是朝廷没有那么多现成的将领调动至此来替换这些人,二来这些守将久驻渡口,多少也对如何反击狄戎人有些个经验之谈,眼下再将这些人全部调走,那文秉霖可真真是要「两眼一抹黑」了。
不仅如此,就是被朝廷调来增援的东路大军也并不是和文秉霖完全一条心。
虽说这东路大军中的许多将领当年都是文秉霖带出来的,可也仍有不少人是这些年东路大军的实质掌握者张巨海提拔上来的。
按理说张巨海和文秉霖的品级相同,更不用说文秉霖这么多年还背负着不听朝廷命令被革职一事,如今前来增援渡口,这位犯过错的将军倒一跃成了主将,而他张巨海则是配合文秉霖的副将,这其中的箇中滋味可想而知。
也正因此,渡口驻军和东路大军都各混各的日子,谁也不肯真正同将军府中坐镇的抚远大将军拧成一股劲。
霁明到底是年轻,这几日看着城外的狄戎人还时不时来骚扰,而城内一群将领还不紧不慢的样子很是焦急,他想用自己的方法让大家暂且摒弃前嫌,可那群老狐狸哪个也不会听他这么一个手无实权的王爷,他就只得整日去文大将军面前转悠,时刻提醒他要想办法赶紧解决了眼前的难题。
一踏进将军府的议事厅,霁明就察觉到了议事厅的气氛与以往几日的不太一样。
在此聚集的将领们看见他走进来,皆按照规矩敷衍的行了礼,见霁明坐定,一直翻看文书的文秉霖将手中的东西放置在了一边,开口道:「既然诸位都已至此,那我们就长话短说,今日我收到前线探子的来报,狄戎那边换了将领。」
「莫非是这群蛮子害怕吾等了?」
「此时换将,以卑职之见,应是求和的信号,毕竟之前那群蛮子之中领头的格日里一直同我等不对付。」
还没等文秉霖说明狄戎人那边具体换了谁做大将,下面的将领们就纷纷议论起来。
「诸位且先听我说完。」文秉霖说道,「此事恐怕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简单,虽说一直同我们不对付的那位格里日被狄戎那边换了去,可新来的这位大将,要说也是我的老相识,此人正是现如今狄戎国的第一武士呼兰图吉。」
「竟是他?!」
「怎么会是此人?」
下面的将领在此纷纷议论起来。
呼兰图吉这人的名字,霁明觉得陌生,又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他在脑海里拼命思索着相关信息,突然想到了关于此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