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凭什么那不过只比自己大了六岁,虚伪至极的兰公子能够受到名人文士称赞,而他要一辈子幽困于这深宫之中,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看不见。
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去看看那宫外的世界。
霁月缓缓闭上眼,在脑海中畅想着宫外世界的样子,这一刻对他而言,或许太后想要置他于何地,已经不再重要了。
兰亭回到家时,父母二人正坐在正厅的圆桌前,等着他一同用饭。
他先向父母问了声安,然后坐下与父母一同动起了筷子。
「定安今日怎么归家如此晚?」徐妙君柔声问道。
兰亭放下筷子,对着母亲说道:「太后娘娘今日召儿臣去康宁宫问了话,问儿臣这几日在陛下身边当差还习惯否,娘娘还问母亲您身体如何,说改日请您进宫一叙。」
「说起来我也是好久没见过明安她人了,和她最深刻的记忆还停留在做闺阁小姐的时候。」
「母亲这下有时间好好和太后娘娘叙旧了。」
「是啊。」徐妙君笑道,「不过说来过了这么久,我们再也不能像少女时那样无忧无虑了,有些东西永远都回不去了。」
兰铮适时将手覆在妻子的手上,「妙君不必忧虑,有我和定安,你尽管进宫同太后娘娘叙旧就好。」
一顿饭用罢,徐妙君扶着丫鬟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兰家父子则去了书房。
兰亭与父亲兰铮在紧靠着窗边的小几旁坐下,等待小几旁放着的水壶中的水沸腾起来,兰铮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对坐的兰亭。
兰亭接过茶,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味了一番。
「父亲烹茶的功夫还是那样的好。」
「自从你进宫给陛下做了伴读,咱们父子俩都没有空闲下来好好坐在一起品茶了。」
兰亭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兰铮放下茶杯,扭头望向窗外赏着景,不紧不慢开口道:「今日晚归,是在宫中遇见什么事了?」
「今晨进宫,陛下与儿子开了个玩笑,不料傍晚儿子将要出宫时,却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宫人拦了下来,说是娘娘邀儿子前去康宁宫小叙。」
「定是太后娘娘知道陛下做了些什么吧?」
「的确如此,陛下的一举一动,皆在娘娘的掌控之中。」
兰铮闻言轻笑:「也难为舒太后非要让你进宫做陛下的伴读,她要的就是今日这样事情的发生。」
「儿子有所不明,若是说太后一心不想让陛下过舒服日子,以她今时今日,不用儿子这个眼线,自然也能抓住陛下不安分的小辫子,何故还非要让儿子进宫?」
「太后娘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吶,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能乖乖听话为她办事,或许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她让你进宫的目的就不在于能从陛下那里探查出什么。」
兰亭微微皱眉道:「莫非太后娘娘是想把我们兰家也拉下水?」
兰铮大笑两声,看着眼前的儿子颇为赞赏:「为父以前那些故事没白讲。虽说我不做官,兰氏的子弟日常皆低调行事,但到底是祖上留下的底蕴还在,舒太后就是看上了这点,才一定要把兰氏拉下水,而且拉到皇帝的对立面去。」
「可陛下只不过是一个快十五岁的少年,虽就儿子近日观察,他绝不是一个甘心一辈子做傀儡的人,但凭藉着他今时今日的境地,要想彻底摆脱舒太后的控制谈何容易?何必要在这件事上费如此多的心思。」
「如果说朝中有重臣支持陛下呢?」
兰亭顿了一下,「儿子以为如今的大梁朝野内外只有想篡位的和想篡位但不敢篡位的。」
「她舒氏一族已经安稳了二十多年了,一家独大势必会引起那些野心勃勃的政客们的不满,包括那些当年拼死护皇室南渡的朝臣们,当年若舒太后生下一个皇子被立为帝倒也无妨了,关键是舒太后无所出,眼看着霁家的江山不保,舒太后野心勃勃,那些自南渡以来一直保守观望的老臣当然不会再继续置之不理。」
「所以舒太后就想这么一出,以防那些老臣联手我们兰氏?」
「没错,我们兰家再不济,也是有些底子在的,更何况你外祖家在此也颇有名望,舒太后当然要防上一防,若我没猜错,舒太后之弟兴国公的大姑娘马上要及笄了,兴国公夫人正在打听有哪些士族适龄公子未婚,怕是有一桩姻缘正在等着吾儿呢。」
兰亭对父亲突如其来的打趣很是无语,他正色道:「看来皇帝陛下势必会看我不怎么顺眼了,即便我今日其实不曾对太后讲陛下的坏话。」
「哦?你是如何对太后说的?」
「儿子说陛下此举不过是孩子心性,并无甚恶意。」
「结果被太后敲打了一番吧?」
「确实。」
「你为何不顺着太后的意思讲陛下的坏话呢?」
兰亭思索了一下:「儿子觉得再过些年,陛下或许能不再受制于太后,况且……儿子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兰铮微微笑着,像是看破了自家儿子那点儿心思:「刚才你还对为父说凭藉皇帝今时今日的境地,很难摆脱舒太后的控制,这会儿却又觉得皇帝或许能够不再受制于舒太后,以为父看,吾儿就是心软了罢。」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更新,最近家里有人住院有点儿忙,没来得及顾上更新,多多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