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便又听叶怀兰道:「怎得还叫我夫人?往后你便随景珩一般唤我娘亲便是了。」
听闻此言,一旁的枝儿连忙俯身行礼:「夫人,我家小姐还没和少将军正是成亲,这么称呼实在是于理不合。若是被外人听到,该如何看我家小姐?」
叶怀兰蹙眉:「这倒也是。」
外人的言论她可以不管,可盛玉的名誉她却是要顾及的。
「都怪谢景珩这个混小子,明知你都快到边关了,还偏要亲自带队去邻城借粮,这些事交给别人做不就行了?」叶怀兰柳眉一竖,脸上愤怒的神色瞧着不似作假。
盛玉在一旁噤声不语。
不用一到边关就对上谢景珩,她打心里倒觉得松了一口气。
在得知锅里的野菜碎居然是盛玉切的之后,叶怀兰脸上疼惜的神色越发浓厚了,她拉着盛玉的手:「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怎得还要你亲自动手。」
盛玉眨了眨眼,这句话好像听着有些许耳熟。
不过锅里的野菜粥都快煮好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无用。
叶怀兰敛了脸上的神色,恢复了一开始的淡定,转过身看向一旁的丫鬟:「去和谢义说一声,让他多派几个士兵过来,巳时一到便准时在城门口开门布粥。」
丫鬟应声,领了吩咐退了出去。
叶怀兰又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此处的谢管家:「管家,施粥所需的棚子可搭建好了?」
谢管家弯腰回道:「回夫人,棚子已全部搭建完毕,到时直接用推车把粥送过去便可以开始了。」
叶怀兰淡淡「嗯」了一声,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此时盛玉便和叶怀兰一起,坐在马车里,在士兵们的护送下,朝着城门口前去。
临时搭建的棚子底下,早已有一人等候在内。
见到叶怀兰和盛玉,谢司连忙跑了过来:「夫人,少夫人,这群流民饿了数日,里面不乏有为了口吃的便不顾性命的亡命之徒,你们在旁边看着便好,舀粥之事自有士兵代劳。」
叶怀兰点头:「又不是第一次施粥了,不用多管我们,你忙你的便是了。」
谢司点点头,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挥手叫了四个人高马大的士兵过来:「维持秩序有其他人,你们俩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夫人和少夫人的安全,听明白了吗?」
「是!」
四人齐齐应声。
将叶怀兰和盛玉安置好后,谢司这才回到了方才所站的地方。
三口煮着热粥的铁锅就摆在他的旁边。
谢司扯着嗓子朝骚动的人群大喊:「安静,都给我安静!」
「再吵吵嚷嚷的都给我丢出去,有力气叫唤还要吃什么饭?」
士兵们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一边吆喝一边警告道:「拿好你们的碗排好队,一人一碗,多的没有。」
「要是有敢捣乱的,看见一个抓一个,你们最好都老实点!」
在士兵们的组织下,流民们很快就组成了三条长队。
队伍里,这些人一个个都低着头,因为瘦,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时不时不安分地朝队伍前面看去。
有想插队的,刚探出头,就被火眼金睛的士兵提熘起来,直接扔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叶怀兰在一边看着,脸上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随即又马上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真是造孽。」
她嘆气。
据叶怀兰所说,这场饥荒早在去年秋天便有了徵兆。
那时正逢抢收,一场骤雨却让本就贫瘠的田地所结谷穗损失惨重。后来,气温骤降,大雪也随之而来,没在雨水里泡发的种子,最后都被冻死在了大雪里。
适逢天灾,本该官府出手,可当时边关的城主却毫无作为,甚至向上隐瞒实情。
最后夷狄入侵,将城里仓库的存粮抢劫一空,便造成了如今的饥荒场面。
「这已经是我们到边关城后的第七次开仓布粥了,最多再过两次,粮仓里便再无一粒粮食。」叶怀兰嘆了口气,「这些百姓我们瞧着他们可怜,可这些人最是会察言观色,脸上万不可露出多余的神色。」
「便是让他们以为我们心狠,粮仓里有粮也只吝啬地两三天布一次粥也无妨,总得要有看得见的希望,才能吊住他们一口气。」
余光瞥见盛玉脸上严肃的表情,叶怀兰轻咳一声,故作轻松道:「你瞧我跟你说这些干甚么,这些事自有将军和景珩操心,小孩子无需考虑这么多。」
小孩子,特指盛玉。
盛玉:……
虽说她和谢景珩差了足有三岁,但他们难道不是同辈之人么?
布粥进行到一半,已有不少流民领到了粥,开始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
粥是从热锅里刚舀起来的,捧在手上还冒着热气,可此时这些饿疯了的人哪管得了这么多,手上有了食物,便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生怕晚上一秒,手里的食物就不是自己的了。
于是一个个喝粥喝得涨红了脸,就连一双凸出来的眼也同样是红通通的,布满了红血丝,还有泪花。
有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喝完自己的一碗粥,趁士兵们不注意,转过头眼疾手快地把旁边一个老人的碗抢了过来。
老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反抗,却见那男人挥了挥拳头,无声的在说:你要是敢告状小心我拳头的厉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