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这些还不是让杭云散最头疼的地方,他准备了那么多,被突然冒出来的生死斗给打乱,关键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还能这么办,一口血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委实让人气恼。“殿下,朝廷到底什么时候允许和江湖上人搞什么生死斗的?微臣私底下问了一圈儿,也没个人能给微臣一个具体说法。”说起这个,时砚感觉还蛮不好意思的:“也怪孤当日杀的太狠,知道此事的老家伙们基本上都入土了。事情应该能追溯到开国那会儿,当时陛下登基借助了不少江湖势力,江湖和朝堂的区分便不十分明显。上朝途中,经常出现江湖出身的大臣和世家出身的大臣互相不服气,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演变至后来,皇帝不想成日里给手下断这些狗屁倒灶的案子,于是让人在现如今镇武司门口的位置设了一座比斗台,大概意思就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上去打一架吧!谁打赢了听谁的,是男人就自己动手解决!后来,有一些家族之间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也会在那台子上进行生死斗,人死债消,便不会牵连他身后的家族。”不过这仅限在开国那会儿,当时一群草莽,包括皇帝在内,都不是什么贵族,做事很不讲究,一言不合就动手。过上那么几代,人都学会了享受,都知道要一个体面,皇位上的人和下面的大臣也没了开国那会儿生死与共的感情,自然不会惯着臣下蹬鼻子上脸。大家想做什么都是下黑手,暗地里使绊子,明面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越来越少出现。到了先帝手里,这种事情基本上已经绝了,便是知道镇武司门口曾经有个决斗台的人都很少。“段家到底是几代人混江湖的,知道这件事不足为怪。规矩虽然没人提起,但不代表不存在。既然人家已经提出来了,便让他们夫妻斗一斗吧。”时砚说的很无所谓:“反正,违法的,终究要接受律法的制裁。”杭云散本来一肚子的气,因为计划被人打乱的烦躁,还有一种被人打脸的羞臊感,轻易被时砚这句话给治愈了,一拍大腿道:“是啊,不管他们谁输谁赢,都要接受咱们朝廷的管辖!咱没说不承认开国那会儿的规矩,可也没说要践踏现如今的律法,人都打上门来了,难道还要咱们伸出脸让人抽个痛快不成?做梦!”风风火火的出了宫,大大方方的让人将比斗台重新搭起来,就在镇武司门口,台子四周挂上红色绸子,远远瞧着跟唱戏的戏台子似的,热闹的很。走进了,才能瞧清楚,台子最顶上挂着大大的三个字,铁画银钩,杀气扑面而来,上书:比斗台!是时砚的手笔。外人好奇问的时候,镇武司的人便直接告诉对方:“是,没错,正是圣祖爷手里传下来的老规矩了,虽说都已经默认摒弃了,但有人翻出来,咱也得认。此处就是为段悠然和谢朝树夫妻二人准备的比斗台,上了生死比斗台,命运不由己,听天由命吧!嗯嗯,三日后开始,想看的便来看看吧,听我家大人说,京中很多年没有这个热闹了。”事情确实热闹,比斗确实精彩,时砚还特意抽时间带儿子出来瞧热闹,几人所在的酒楼包间窗户正好对着比斗台,站在窗户口,能将下面发生的事情瞧的一清二楚。太孙第一次瞧见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激动的小拳头攥紧,小嘴紧紧的抿成一条缝儿,脚下生了根般踩在凳子上久久不动。好半天,才转身跟时砚说:“爹爹,跟宫里的侍卫们打斗一点儿都不一样。”“傻小子,宫里侍卫是为了哄你开心,那打斗就跟玩儿似的,和这个能比吗?不是一回事儿!”太孙还不明白同样都是打斗,为何就不是一回事儿,转身哼哧哼哧爬上凳子,继续看去了。倒是旁边的国公爷,收回看向外面的视线问时砚:“什么打算?”时砚轻声说了四个字:“改革,修法。”国公爷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你爹是个好皇帝。”是怎么个改革修法呢?皇帝想做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次机会送到手里,都不用和太子商议,父子两人都知道该如何行事。段悠然和谢朝树生死斗事件只不过是个引子,皇帝要在这次事件后,光明正大的提出废除开国那会儿的一些陈规陋习,比方说像是这样危害性极大的比斗台,即使她是一个通缉犯,也能因为上了比斗台得到暂时的生存机会。若是赢了,那更可怕,或许会被哪一方的人看重招回去,她之前犯的错便会被主家想办法抹平,继续逍遥法外。还比方说,让女子缠小脚,欣赏畸形的三寸金莲。比方说女子夫家谋取寡妇嫁妆,女子状告夫家需要先忍受三十大板。比方说朝廷对秀才举人的优待,以至于他们名下挂了许多不用交税的田产,形成隐田,侵害国家利益。比方说,做官的推举制。比方说,官场上各种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层层剥削。涉及到各方各面,事情杂而乱,每一件都是能动摇一大片人利益的大事,哪一件都不是能轻易做下来的。时砚没心没肺的在心里估计了一下:“等这些事情做完,我爹应该至少八十岁了吧!”在这种大环境下,段悠然和谢朝树两人比斗结局在当下就显得不那么受人重视了。可在后世,史学家却将这一幕称之为“盛世华章序幕”。朝中已经有人通过陛下提出废除开国时的陈规陋习,听出了别样的风雨欲来的意味,忙着想应对之法。这样的人尖子不止一两个,因为这些人的行为,本来闹哄哄的的比斗台事件热度也降下去不少。常年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政治敏锐度都比旁人灵敏,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却能凭着经验和直觉,夹起尾巴做人。只有东宫里,时砚在陪儿子做了一会儿亲子游戏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坐在上首端着茶杯问杭云散:“如何了?”“禀殿下,那日在段悠然和谢朝树两人同归于尽的一刻,咱们的人主动出手将人给拦下来。您说得对,段悠然犯了国法,现身京城,等待她的只有国法的惩治,而不是简单的私人恩怨。现已收监关押,等待秋后问斩。谢朝树经过那一战,身上的伤没有个几年功夫是别想好了,据我们的人回报说,那人性情更加阴晴不定,常年不着家,他家里人也不愿意帮他养孩子,便直接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将孩子送回谢朝舟家里了。”时砚最近事情挺多,他爹在前头和朝臣们扳手腕,搞改革,甚至还想修法,他作为太子,表面上作为皇帝和朝臣之间的润滑剂,一会儿在皇帝面前说朝臣的难处,一会儿在朝臣面前说皇帝的不容易。总能在关键时刻冒出来,让快要爆炸的局面稳定下来。事实上,他是他爹的最大智囊,一个顶十个的那种,他爹现如今做的事情,有一半儿都是他在后面给出的主意。还有他爹明面上不好做的事情,都是交给他私底下去做。这一切除了他们父子,几乎没人知道他在里面扮演了怎样重要的角色,朝臣都觉得,现在的太子,温和,大度,很有任君风范。尤其是和日益暴躁,大权在握,乾纲独断的皇帝比起来,太子就更加显得温和能容人。不少人私底下盼望着太子早日登基,实在是在现如今的陛下手底下干活儿,太累了。他眼里容不下你一粒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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