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水千瑶似乎有些被问到了。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这个问题,其实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想。
她的家没了,但好在幸运,遇到了郡主这些贵人,大仇能够得报,冤屈得以伸张。
可她到底家没了,想回家,却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去。
水千瑶于是便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郡主,我也不知道,我想回家,但舅舅他们搬到哪里去了,我都不知道,姨母们都嫁了人,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好意思前去打扰。
“可留在京城,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想回家,可是……”
她的纠结,溢于言表。
穆昭昭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水千瑶不同于陈素心。
陈素心心眼太多,想的也净是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但全都是想要往上爬的欲望。
但水千瑶即便多年来遭遇不幸,也还是心性纯善。
京城繁华,但她从小在山间长大,本性质朴,跟这里的繁华格格不入。
可要她回去,家已经不在,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她即便回去,又该如何向山民们解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呢?
而她家里的事情,也势必会影响到她以后自己的正常生活。
穆昭昭想了想,转而问道:“千瑶姐姐,你以前,有什么理想吗?”
“理想?”
“嗯……就是,你从小的志向,希望长大以后能够一辈子都做的一件事情。”
水千瑶闻言,不由沉默了一瞬。
她似乎有些难过:“郡主,不瞒你说,我以前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像医女姐姐那样的人,可是现在……”
穆昭昭明白了。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她心目中的那个医女姐姐,一直都在以伪装示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崇敬和以之为目标的人。
“从前你不知道陈素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只以为她是一个好人,你看到的是她希望你看到的一面,也是你心中以为的一个医女会有的那一面,所以,你的理想没有错。”
穆昭昭从软榻上起身,拉住水千瑶的手,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坐下,“你好好想想,现在,你还想做一个像你想象中的医女姐姐那样的人吗?”
水千瑶顺着她所说的,认真思索起来。
很快,她就是笑着点了点头:“郡主,我想的。”
穆昭昭闻言,便也跟着笑了。
两个人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一个是为着自己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理想。
另一个,则是为对方感到高兴。
“郡主或许不知道,我外公是枫桥山百年来出过的唯一一个秀才,听说他当年落第之后,就干脆回了家乡,最初是想要做一名教书先生,让山里的孩子都能识字。
“但后来因为有着家里的关系,反而做起了村正,他处事公正,又会做人,这村正一干,就是干了一辈子。
“是外公和寒山寺的主持搭上了关系,但他没有只为我们自家谋利,而是带着全村人种瓜果蔬菜还有粮食,跟寒山寺做起了生意,寒山寺是远近闻名的大寺院,每日单是吃饭上,就要花费不少,就是靠着这一家寺庙,村子里只要有手有脚肯干活的人,就再没饿过肚子。
“郡主,我以前之所以会那么崇拜医女姐姐,是因为我觉得,她做的事,其实和我外公差不多。
“郡主,若是我有能力,我还是想要做像我外公那样的人,像我想象中的医女姐姐那样的人,为山里的穷苦人奔走,让他们生病了看得起大夫,也不用饿肚子。”
水千瑶说了这么许多,穆昭昭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想法。
不得不说,她的心性是真的很质朴,平凡却又伟大。
穆昭昭自然是要支持她的:“千瑶姐姐,这件事也好办,我可以求太医院的郑太医,让他收你做徒弟,他为人十分正直,但也很会做人,医术又高明。
“但我不能强迫郑太医,而且学医这件事,也要看天分。
“所以,若是郑太医肯收你为师,你就继续为你的这个理想而努力下去。
“若是他觉得你天分不好,那咱们再另谋出路,你觉得如何?”
水千瑶听了,自是十分高兴。
她连连道谢。
不过接着,又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郡主,我怎么觉得,宜书小姐的医术也很是厉害?简直是出神入化的程度,为什么郡主没有想到,要我跟着她学一学呢?
“我不了解那位郑太医,只是觉得宜书小姐已经是我心目中最厉害的了。”
穆昭昭听她这么说,就是忍不住笑了。
宜书姐姐当然厉害了!
但她的那些本事,可是水千瑶学不来的。
其实陈素心拥有的灵水,就跟宜书姐姐拥有的那个制药的空间,还有自己的童话书都差不多。
这些都不是其他人紧靠勤学好问,就可以拥有得了的。
所以,水千瑶想要学真本事,自然还是得跟着郑太医,学一些正经能用的本事才行!
“郡主,你笑什么?”水千瑶有些不明白。
“没什么。”穆昭昭又笑了一笑,才是说道,“宜书姐姐当然厉害了,只是,你们志向不同。
“郑太医的志向是治病救人,解决一切他遇到的疑难杂症,在这一点上,你们是一样的。
“可是宜书姐姐的志向,却是当大晋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你若是跟着她学,怕是学不到什么的。”
水千瑶闻言一愣。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啊?大晋国最有权势的女人?那岂不是、岂不是……”她有些不敢说出来。
“就是当皇后啦!”
穆昭昭倒是一点也不隐瞒这一点。
她信得过水千瑶的为人。
而且,宜书姐姐跟水千瑶相处了那么久,凭她的敏锐,如果水千瑶不值得信任,她才不会帮水千瑶呢!
而水千瑶听她这么说,就是立即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她就是想起什么,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宜书小姐除了对郡主之外的人和事,大多时候态度都十分冷淡懒散,可唯独对着太子,很是不一般。
“据我的观察,太子似乎对宜书小姐,也很不同。
“好几次江初袖跟陈素心想往太子跟前凑,可太子根本不怎么搭理他们,反倒总是会跟宜书小姐说这说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