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个所有人口中都端庄大方、温婉得体的母亲，幼时竟是如此顽皮的性子。


    难道，这就是女大十八变？


    “那，寺里的僧人一直没有发现，这些都是母亲的恶作剧吗？”这时候，穆昭昭就又是问道。


    “他们经历过几次以后，向主持哭诉，主持一听，却是立即就知道了，这是你母亲顽皮在捣乱，只是，主持对你母亲的情况一清二楚，并没有带着僧人，去向你母亲讨要什么公道，而是告诉这些僧人，以后若是见到你母亲再这般捣乱，不用理会便是。”


    木子微温柔低沉的嗓音，伴着琴音，带着一丝笑意，继续说道，“我也是那时候才从你母亲口中得知，她根本不曾生病，也就自然没有被邪祟缠身。


    “只是，她被你外祖母管教得有些受不了了，才联合你外祖父和几个舅舅，还有当时灵隐寺的主持，一起演了这出戏。”


    穆昭昭闻言，小脸有些讶然：“外公和舅舅他们也知道这事？”


    木子微轻轻点了点头：“不错。


    “我不知道，你外祖母如今在你面前是什么样子，对你如何，但从前，她待你母亲却是极为严苛。


    “你母亲自小就要每日都学习琴棋书画，哪怕弹琴弹得手指流血，也不能间断。


    “这样的日子，令她心情郁郁。


    “后来，是你的二舅舅想出了这个法子，你外公出面找了灵隐寺的主持，才有你母亲在灵隐寺快活的三年。”


    穆昭昭一听是二舅舅想出这种主意，顿时觉得合理。


    二舅舅本就智计超群。


    看来也是从小就聪明的。


    只是，母亲小时候也真是被陶老夫人管教得可怜了。


    穆昭昭听着，就觉得心疼。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真不知道如此严苛的管教，到底能有什么用，顺应起天真的性情，令其自由的成长，若是发现其有道德败坏的倾向再去用正确的办法严加管教，督促其改正，难道不是这样的，才是最好的管教吗？”


    她此时不由感慨道，“反正我从小到大，我父亲从来没有管过我，从来没说过，什么是我该做的，什么是我不该做的。”


    当然，这也和穆昭昭的灵魂本就是一个成年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有数有着很大的关系。


    但更多的是，穆倦从来不对她做的事情横加干涉。


    除了一开始不同意她去尚书房。


    但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了。


    木子微听着这话，也是似有所感，眸中微微一动。


    “可惜，这世间并非所有的母亲，都是真心地爱护自己的孩子，譬如你外祖母，她只想将你的母亲培养成一个完美的女儿，是她完美的作品，而从来不关心你的母亲是不是开心。


    “又譬如，另外一种母亲，她们只关心自己开不开心，只关心自己想要儿女如何，却不从来不去想，儿女也有想要的东西。”


    她这时便也跟着语气淡淡地说道。


    这不是一种感慨，而是一种观点，带着藏在深处的一点愤恨。


    “是啊，这样的母亲，的确是有的，她们是不能说，是合格的母亲。”穆昭昭对于这个，还是有些赞同的。


    毕竟这天底下，的确有许多的父母，根本不配为人父母，譬如兰姨娘这样的。


    但更多的，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了自己人生的一切。


    穆昭昭此时就想，她的母亲，是爱着她的，还是不爱她的？


    “微姨，你方才说，母亲在灵隐寺只待了三年吗？后来，是因为她自己的病情好了，所以才回了家吗？”穆昭昭接着问道。


    “不，是有人向你外祖母告发，诉说了你母亲三年间，在灵隐寺的种种恶劣行径，你母亲是被你外祖母打了一巴掌，强行带回程家去的。”木子微道。


    “啊？什么人这么可恶！”穆昭昭一听到说母亲挨了一巴掌，顿时心里心疼不已。


    母亲当时一定是可怜死了，哭着被带回去的哦！


    木子微的琴音，陡然带上了一丝肃杀之意。


    只听她声音微微低沉，几乎有些令人听不清楚地说道：“是你父亲的一个妾室，我忘记她叫什么了，她也生了一个女儿，很得你外祖父的喜欢。


    “这个妾室，以为告发你母亲，就可以令你母亲在你外公面前失宠，好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你外公最喜欢的女儿。


    “只可惜，这一切本就是你外公背着你外祖母悄悄策划的。


    “事发之后，你外公对你母亲不但没有减少一丝一毫的丝毫，反而还因为自己的妾室怀着私心害了她，而心怀愧疚，对你母亲更加宠爱了。


    “至于这个妾室，她也没有得意多久，几年之后，就得了病，病死了。


    “若她能长命活到现在，那她或许还能享到几分亲生女儿高嫁的福分。”


    木子微说到最后，语气间带着几分明显的讥讽之意。


    穆昭昭听着，心里立即有所感应。


    “莫非你说的这个妾室生的女儿，就是我的姨母，如今的宁侯府侯夫人？”她不禁问道。


    “郡主果然冰雪聪明。”


    木子微嘴角轻轻翘起，目光很是赞许地望着她，“你外公有好几个女儿，可他最喜欢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你的母亲，一个便是你的姨母。


    “你姨母身份低微，程家又人口众多，你姨母的生母因病去世之后，她自小没少受欺负。


    “可你的母亲，丝毫不计较自己年幼之时，曾经被你姨母的生母算计的事情，将你姨母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看顾。


    “只可惜，这世上总有人以怨报德。


    “你母亲一死，你姨母就立即攀附高枝，为了荣华富贵，向你父亲自荐枕席，做了侯府的夫人。”


    穆昭昭可不是傻子。


    听到这里，焉能听不出木子微心中对姨母的那一丝怨恨？


    可是，这恨又从何而来？


    她与母亲难道不是只有短短三年时间相识的幼年朋友吗？


    之前又说母亲离开了灵隐寺之后，二人就渐渐断了联络，应当感情早就生疏了才对。


    怎么她还会因为母亲的这些经历，而恨起母亲身边的那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