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慢点，小心烫。」


    房间内，周菊正在伺候吴奶奶吃早饭，她一手端着一碗小米粥，一手拿着小勺，从碗里舀了一勺子后，用嘴轻轻吹了几口气，稍稍凉了一些才送到老娘嘴边。


    吴奶奶坐靠在炕上，左手边抱着老五家闺女，右手边是老五儿子，笑眯眯的张开嘴享受着生命最后时刻才迟来的天伦之乐。


    因为冯家人的到来，此时她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身上有力气了，脸色也红润了，仿佛又活过来了似的。


    只可惜，这只是表象罢了。


    屋里这些人中，除了冯家人外，楚恒他们都很清楚，吴奶奶早已经油尽灯枯了，一身力气全靠着汤老爷子的药丸支撑着。


    那是一种猛药，功能是催发人体最后的生命潜能，可以视之为灯芯，等十日之期一到，灯芯燃尽了吴奶奶这一盏破破烂烂的油灯的最后一滴油后，那点生命之火也就随之熄灭了。


    对此楚恒他们从未质疑过，因为这是汤老爷子下的定论，这位说话比阎王爷都好用的御医传入可从没出过错。


    屋内。


    望着眼前犹如昙花一现的温馨场面，楚恒等人心里特不是滋味儿，又陪着坐了一会儿后，他们便默默地从房间里出来，将所剩不多的时间留给了吴奶奶他们。


    「哎。」


    几人来到凉亭里坐下，小倪伤感的叹了口气：「要是吴奶奶能痊愈该多好。」


    「快别说了，越说我越揪心。」一向没心没肺的大表姐用力嘬着烟，神情暗淡。


    秦京茹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吴奶奶的情况让她触景生情的想起了自家那死于非命的老爹，两厢一比较，她还蛮羡慕周菊的，虽然生命倒计时残酷了些，可至少能见老娘最后一面，至少也能膝前尽孝几天不是吗？


    ……


    日子一天天过去，吴秀梅老太太也在家人的陪伴下来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晌午，楚家。


    此时两进的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有杜三、万小田、岑豪这些跟着楚恒混饭吃的弟兄，也有柳昊空、郭开、胡正文这些战友，以及傻柱、许大茂、方玉春等等一些老街坊跟好友。


    他们都是收到消息后过来准备帮忙操办丧事的。


    就在今天早上，汤老爷子就亲自过来给吴奶奶重新号了一下脉，并很肯定的说今天午时就是她撒手人寰的时间。


    而此刻。


    吴奶奶屋内，老太太已经陷入弥留之际。


    她虚弱的躺在炕上，眼神迷离，呼吸微弱，手掌却十分有力的攥着闺女周菊的手腕。


    「娘~！」


    周菊眼眶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风中烛火般的老娘，想把她的音容笑貌刻在脑子里。


    一旁，聚在屋内楚恒等人皆是面色沉重，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聋老太太怔怔的望着窗外。


    小倪缩在丈夫怀里，泪珠噼里啪啦的打湿了衣襟。


    杨桂芝、大表姐、秦京茹几人亦是泪眼婆娑。


    老太监张大同站在老太太头顶不远处，手里捏着一串念珠，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经文。


    此举在当下是犯忌讳的。


    可他不在乎，也不怕。


    本就黄土到脖子的人了，加之还在大声恒家，有什么好怕的？


    「小菊！」


    就在这时，吴奶奶浑浊的眼眸突然锃亮，扭过头看向闺女。


    这反常的状态让周菊心头一慌，急忙往前挪了挪身子：「我在这呢，娘，在这呢。」


    老太太嘴角含笑，用尽此生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摩挲着闺女面庞：


    「好好的，都好好的……」


    说着说着，她缓缓闭上了眼，手臂也无力的垂落下来，一口浊气从她咽喉中喷出，起伏的胸膛也停了下来。


    汤老爷子立即上前抓起老太太手腕，叹息着摇了摇头：「老姐姐走了。」


    「娘！！呜呜呜呜~」


    「吴奶奶！」


    「老太太！」


    「姥！」


    屋内瞬间哭声一片。


    楚恒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心中感伤，扭头走出房间，高声对外面喊道：「杜三！搭灵堂！！」


    「搭灵堂！！」


    杜三立即应了声，随即满院人全都动了起来，走向前院搬出早就准备好东西，没一会灵堂就搭了起来，并摆上了纸人纸马等物，棚子中间还有着一口朱红棺材。


    同时楚家大门上也挂起了灵幡。


    街坊四邻们听见哭声后纷纷出来查看，见门口已经挂上了幡，立即就明白吴奶奶这是走了，赶忙回去通知其他人，一块过来帮忙。


    霎时间，楚家原本宽敞的大院人满为患。


    而这还不算完。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收到消息，粮管所的职工，外交部的组员，以及他那些数都数不过来的朋友跟手下兄弟们，全都第一时间赶过来吊唁。


    这下别说楚家院子了，连胡同里都挤满了人，而且这些人里，不乏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


    就这么说吧，如果现在随便从人堆儿里拽出仨来，最少能有一处级的。


    由此可知楚恒的人脉有过广了。


    「这得多少人啊！」


    「我看见我们厂长都来了，连个坐都没捞着。」


    「啧啧，这楚所长不是一般人啊！」


    而此情此景，不由让板厂胡同的街坊们一阵目瞪口呆。


    就这样，闹闹哄哄的，很快就到了吴秀梅老太太下葬的那一天。


    楚恒按照老理儿风风光光的将老太太遗体送出城外，葬在了父母的坟茔旁，等出殡回来后又在宅子里摆了大席，由傻柱亲自掌勺，请所有过来吊唁的人吃了一顿。


    至此，这场葬礼也终于圆满结束，大家吃饱喝足后便各回各家，各忙各的。


    不过楚恒他们却还没从失去吴奶奶的伤痛中恢复过来。


    下午两点多。


    没了宾客的楚家宅院显得很冷清。


    楚恒等人正在吴奶奶的房间中收拾着她的遗物，零零碎碎的还不少，有没舍得穿的新衣裳新鞋，也有没舍得吃的各种吃食，还有一只给虎妞纳了一半的鞋底儿。


    「呜呜呜！」


    倪映红、秦京茹、周菊几人边收拾边哭，一双双眼睛皆已肿成了桃子。


    楚恒正在一边抽着烟，劝了几句后见没什么用，只能无奈放弃，转头跟周菊商量道：「周大姑，要不您再多呆几天？等过了头七再走吧。」


    「俺倒也想过完头七再走，可家里实在离不开人啊。」周菊红着眼睛道：「大的小的都得要人看顾，老五他媳妇一个人在家这么多天，家里都指不定什么样了呢……俺娘那边，回头你们就替俺多烧点纸吧。」


    「那行吧。」楚恒也知道她家那边的情况，见此就没再劝，点点头：「那您再住一晚，明儿一早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