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斗场二层,杨灵瞧见三层监管曹栾也在。还没与何先登记,曹栾先拦道:
“等会,跟你打听个事,来这边。”
曹栾先走到墙角,向杨灵招手。杨灵眼神示意鲁鲁稍等片刻,跟了过去。
“上边什么情况,今天怎么就十几个人?”
杨灵笑与答言:“曹监,您这把我问住了,我又不是一楼谱图人肚子里的虫。”
“少搁那儿嬉皮笑脸,之前你们赤身党人满为患,夜房住都住不下,两天前开始,一个个突然回院,到今天走得干干净净。怎地,想让我三层斗场生意黄了?”
曹栾声声质问,断定杨灵与此事有关。杨灵大呼冤枉,表示他也是中途才听人说,此前一概不知。
看着杨灵无辜的眼神,曹栾就气不打一处来。杨灵不承认,他也确实没什么办法。这批集体回院之人得等到十天后才会上场,一切都合乎规矩。
“哼,你用过夜的办法凑大批人回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等常大监上报监理,有你们好看!”
曹栾愤愤离去。杨灵撇撇嘴回到登记台。
欧阳仲义再见杨灵,心里也不舒服。重创对手导致二星对局大量减少,到今天仍未恢复,腰包肉眼可见得缩了一圈,着实心烦。
“警告你啊,这次没人跟你签状,别再重伤对手。三星若也如二星一般局面,你一定没好日子过。”
“没问题啊。”
杨灵点点头,环顾在场十多位三星斗士,“不过您得挑一位实力与鲁鲁差不多的对手,我也一样。我觉着吧,瞎子就挺合适我的,您说呢?”
欧阳仲义眉毛一挑,“你在跟我提条件?”
“哪敢呢。实力太弱我可不知轻重啊。您说这铁棍八十来斤,万一砸个半身不遂,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
“呵呵,行,够嚣张。今天是他不在,不然有你好受!”
欧阳仲义没来由地威胁一句,扭头与何先小声道:“就按他说的办。”
何先狠瞪杨灵一眼,极不情愿的为杨灵匹配了瞎子。再无闲话,五月十二最后一轮三星对局逐对上场,杨灵被安排在水字场。
掀帘进过道,金字红守李相三人瞧见杨灵,并未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一者这两天二层有人过夜;二来杨灵已是三星,拢共打十五场,过夜也过不了几天;三来杨灵对他们仨一直很有礼貌,见面先问“哥好”,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怎地,又来直升四星?”
阎规微笑相问,杨灵摆手道:
“不敢不敢,自个斤两还是知道的,三星卧虎藏龙,我一场一场慢慢来吧。”
“这才对嘛。”
严正风赞许道,“到了这个阶段不能着急,停留时日越久,观众缘就越深。支持你的人越来越多,等将来升到六星,出了院也有人照拂,走哪都风光。”
“借严哥吉言,希望一切顺利吧。”
“你小子动静可轻点啊,别再把水字场也捅个窟窿。”
李相打趣罢,摆手让行。杨灵瞧着瞎子行动不便,上前道:
“要不要我领你走?”
瞎子愣了一下,收回盲棍,“既如此,那就多谢了。”
杨灵眼神询问李相,可否帮其领路不必分开绕场。李相点头应允。杨灵便让瞎子左手搭他肩头,一步步向右行去。
“小心,这块地不平。”
“多谢。”
“没事,帮人便是帮己嘛。”
杨灵脚步放慢,多些聊天时间,“瞎哥,你还有几场升星?”
“九场。”
“哦,准备什么时候上楼?”
“先打赢你才好谈上楼。”
“也是。冥神死了你知道吧?”
瞎子点点头,“知道。”
“好奇你不开心么?”
瞎子知道杨灵问得是“鬼火焚眼之仇”,便道:
“场上输赢,匹配使然。甭说一对眼珠,就是身死斗场也无怨言。反倒是他死在南院自己房间,鬼伽罗不觉兔死狐悲么?”
“那倒不觉得,毕竟是他暗杀我在先。到了,小心台阶。”
杨灵扶着瞎子并肩而行,入场被观众们瞧见此一幕,先赢得一片掌声。
“很少能见到这么温馨的一幕。”
“是啊,场上生死酣战,场下亲如兄弟。”
“要不说人家连胜升星呢,单这人品就远超其他人。”
“只可惜长得丑了点,不然我一定等他出院,招他入赘。”
说话这人脸上长个大痦子,立即遭来同伴嘲笑。
“你可得了吧,说人家长得丑,也不瞅瞅自个女儿啥样,黑老鸦笑猪黑。”
“这你说对了,丑女配丑郎,那叫一个谁也不亏,再者说,我这份家产招个上门女婿不是应该的么。”
“哈哈哈……”
众人的哄笑声引起一人不满,冲杨灵喊道:
“死儿子,有人要招你入赘,可得在老丈人面前好好表现呐!”
杨灵听之心生不爽,和入不入赘的没什么关系,观众越是夸他,他越要反着来,松开瞎子让其自个走。
“你去吧,前边十步交牌。”
好事做一半,引起一阵嘘声。杨灵很满意,佟小兰也恢复了好心情,躺椅子上品尝着免费绿豆冰,不管原始福利还是二十五日补偿福利,都有她一份,简直不要太惬意。
小兰现在大小算个名人,街坊邻居都夸她好眼光,家里那口子出门都倍儿风光,生活无处不幸福。
就是有些坏心眼的人,老传她和鬼伽罗有一腿,天地良心,想有一腿也他娘的没地儿有吧?
偏偏还有人信了,真不知道这群人脑子里注了多少水。还传得有鼻子有眼,说鬼伽罗月初出院便是与她幽会,明明人家去的是万花阁好吧!
万花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在上流贵族间流传,佟小兰不去打听很难获知。
她有想过找人打听,但又怕别人说三道四,讲她嫉妒什么的,这次来观赛就是证明自己清白。
若真有一腿,怎还有脸继续观赛?
可有些人并不这么想,听她与杨灵只讲了一句话,揶揄道:
“佟大娘子,阻止不了鬼伽罗去万花阁,还是能阻止他当上门女婿的嘛,何必故说反话,自生闷气呢。”
“放你娘的屁!”
佟小兰剩下的半碗绿豆冰径直扔后去,唬得那人急忙闪躲,不敢再言。
都说这女人泼辣,今儿个总算领教!
观众席闹哄哄,场中杨灵已经交上黑木牌,谁都没签生死状,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最艰难的一个月熬过去了,杨灵很是放松,终于能简简单单打一场无关生死的正常对局。
“来吧,瞎哥。”
杨灵棍横胸前,瞎子握棍抱拳。
“还请手下留情。”
一个呼吸,两人皆消失原地!
……
近酉时的南院,双阳依旧斜挂,晒得人心浮气躁,骂声连天。
“咣当!”
盛着粗糠汤的破碗砸落院中,九房门口响起馒头的怒骂。
“这他妈什么伙食,狗都不吃!”
送饭的刘四叔刚要劝两句,周遭“叮叮咣咣”响起无数刺耳的摔碗声,浓稠的粗糠流了一地。更有一位脾气暴躁的九房小弟,连饭盆给掀了,唬得刘四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另一边海老三停在二十房门前,见此一幕笑呵呵与房外人道:
“他们不吃咱们吃,嘿嘿,今儿个我特意加了两片菜叶子……”
海老三话未说完,赤尾一把掀了饭盆,周遭赤身党一人一脚,将盆踹到院中。
“菜叶子?呵,我们在斗场吃得是什么,在院里吃得又是什么?真就用人朝前,不用人当猪呗?”
赤尾并非针对海老三,却让海老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无论是谁被百十来个赤身大汉围着叫嚷,都很难镇定如常。
“不吃了,我们要求和斗场过夜一样伙食!”
“对,一样伙食!”
这边人群叫嚣,那边立即得到呼应,猪尾巴同样掀了饭盆,喊道:
“几个馒头而已,伽罗们,他们甚至都不愿意给我们干啃馒头!”
不远处姚从龙附和:“凭什么天天如此虐待,我们还要上赶着去送死?”
“想想就来气!”明耀摔了碗筷,“我们是犯了错进院,可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娘的牲口!”
鱼长生鱼鳃鼓动,未发一话,房外赤身党统一摔碎饭碗,终于惊动南院所有谱图人。
二楼的青雉、火龙……三楼的春雨、夏蝉、秋露、欧阳堤、钟甲、马五月等等,皆在走廊驻足观看。
“马兄,好戏开场了。”
钟甲饶有兴致,与其弟钟申一脉相承的气泡音让马五月很是不爽,冷哼一声自回房去。钟甲撇撇嘴,扒在围栏静观后续。
从三楼俯瞰,底下白花花一片全是赤身党。大哥们都很诧异,这群人什么时候发展至此?
不多片刻,赤身党皆摔了碗筷饭盆,气势汹汹跑到厨房门外,集体振臂高呼:
“改善伙食!”
“我们要吃馒头!”
厨房无人敢应声,有资历较老的厨子对今番场景似曾相识,九年前狼道暴乱人数也不过如此。谱图人一旦翻身,杀俩厨子祭天再正常不过!
陈星阑粗略扫了一眼,五六百号人闹事,饶是他体术高超,也不太敢肆意辱骂。
“诸位,诸位静一静,听我一言。”
“陈哥,没你事。”
“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人群中时不时冒出一句,陈星阑根本辨不清是何人,眼看着前头几十人就要踹开厨房门,陈星阑立即打开院门,叫北院守卫们快去通知各房管理。
不必陈星阑安排,北院一楼管理听到动静已然结伴而来。钱永忠第一个跨门而过,手指所属房赤身党训道:
“做什么做什么,一个个不吃饭都要做什么?”
“他妈的,和一群杂碎客气什么。”
寥涂第二个进院,破口大骂,“都他妈给老子老实点,现在回房老子当无事发生,不然一把火烧了你们这群畜生!”
“谁是畜生?”
人群中响起捏着嗓子的质问,随之众人齐声高喝:“谁他妈是畜生!”并集体转身乌泱泱走向寥涂,声声质问让后来的管理员皆大惊失色。
钱永忠反倒只开了个头,便溜一旁抱臂看戏。
寥涂显然没料到会惹起众怒,但也不是个善茬,双手掌心登时现出两团火焰,厉喝道:
“怎地,要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