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生稍作思索,答道:
“首先排除甄宇。全辽城人都知道,这老头很在意甄岭这个儿子,一直没放弃让甄岭出院打理他的生意。父子俩仅是观念不合,甄宇不可能扶持另一股势力与他儿子为难。”
“说不定就是为甄岭设置重重阻碍,逼迫甄岭放弃所行之事,回家继承家产呢?”
野狗从另一个角度反向推之,这才是常人所想。小书生摇头道:
“老头要是能扭转他儿子想法,早都扭转了。你想想甄岭已是四旬年纪,老头怎可能为难老儿子?只能是尽力劝说和帮助。毕竟甄岭确实有能力继续扩大他甄家的生意版图,不至于老头一死被挤出五商退为七家。”
“说得没错,接着讲。”
杨灵开阔了思路,果然集思广益远比自己冥思苦想强,伸手示意小书生再作分析。
“不是甄宇,那就剩白空空、燕花貂和文昭。”
小书生顿了顿,言道,“文昭排末是有原因的,除了高利贷一项,他再无别的产业,他的儿子也不争气。所以他的可能性很小。”
“这个我知道,文昭要他外甥继承家产嘛。”
野狗也算半个南域人,对辽城八卦有些了解,听小书生又分析到燕花貂,忙闭嘴倾听。
“而燕花貂的两个儿子,一个掌管天阁,一个开设鸳鸯楼,燕花貂也正值壮年,一家子都野心勃勃。再联想到两年前五月风波的幕后推手,燕花貂与马五月的合作似乎也就顺理成章。”
“所以马五月之后的问号不该是马家,而是燕花貂?”
野狗抢过毛笔,勾去马家,写上“燕”。
小书生笑道: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事实怎样,还有待确认。我是希望我们希谱人没有与那些大势力有勾结,可目前看来,剩下的七哥貌似只能与白空空有合作,不然希谱派很难发展为南院一股势力。”
小书生分析罢,杨灵忍不住为其竖起大拇指。
“南院每一派势力构建都有迹可寻,类比于燕花貂借‘五月风波’跻身五商,要想证明希谱派与白空空有无关系,其实很简单。”
“哦?怎么证明?”
小书生来了兴致。杨灵道:
“你可以与龙心私下交流,问他有没有受过伤,受伤住院医药费多少?当然不能这么直白,先抱怨自己穷,医药费怎样怎样贵……如果他所讲与我们差不多,那就没关系,反之,便是你所讲,构成谱图院内外势力联结的最后一环。”
“我明白了,马上去办!”
小书生起身,将野狗还在浏览的纸条揉成一团,一口吃进嘴里,三两下咽入腹中。正道告辞,杨灵交予半袋玄灵珠,先堵住他话头。
“不管做什么事,没钱不行,今后我当甩手掌柜,总不能让你们自掏腰包,先拿着吧,不够还有。”
小书生忙道:
“够了够了。通过这张人物势力构图和方才你说服雏鹰黑豹他们,我觉得没什么人是不可争取,也没什么人是可争取的。关键在于话术和此人之性格、志向。你放心,我不会在我们希谱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病房才是重心。”
“明白就好。”
杨灵拍了拍小书生肩膀,小书生抱拳告辞。野狗见此一幕,也知杨灵将二楼工作全权交予小书生,不禁为自己昨日夸下海口而感到后悔,神情不无失落。
明明我是元老,同为元老的馒头也在一楼干得风生水起,怎地偏偏我被一个少年后来居上?
野狗有些想不通。杨灵难免还得劝慰一番,不用说太多,一句话足矣。
“狗伽罗,若前事铺排成功,冲锋陷阵的重任还得交给你。一定要勤加修炼,尽快提升实力,不然到时没人服你呀。”
野狗听此一言,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二话不说推门便走。
“你做什么去?”
“练棍,奶奶的,看我打不死这群畜生!”
听着走廊外野狗充满斗志的话,杨灵不由得想起下雨那天,与老钟坐于十七房门前相聊。
老钟讲野狗三十年纪,却似孩童般有颗赤子之心。那时癞子尚在,两人于雨中嬉戏追逐,如今斯人已逝,不禁感伤。
好在之后再无伽罗牺牲斗场,也算对他们的一种慰藉吧。
杨灵收拾心情,回到今时局势。经过小书生的分析,南院所有势力都已浮出水面,至少九方。也就是除去柳北派前天共同执行暗杀之事的明暗八方,按照势力构图依次是:
玉娇珑麾下东西派、澹台府、欧阳府、赵家、燕花貂、甄岭(柳北)、白空空、冥火宗、弃党(对小书生讲柳南派,暂不予暴露。)
唯一的一个小疑点还在希谱派。小书生讲希谱十兄弟活下来的三人中,老九投靠别的大哥,这算不算希谱派的势力分化?
不过这个疑点不影响对大局的判断。用半年时间搞清楚南院相关,杨灵有种收获的喜悦。
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田一贞所讲六个字,“缓升星,升境界。”争取下一次出院彻底摸清斗场背后的大boss!
而眼下要紧事,吃饭。
早上那碗面消化得实在太快,这会肚子饿得咕咕叫。快到亥时,厨房业已关门,得赶在杂货间关门之前买点吃食。
出门径去杂货间,没想到火神、青雉也在。火神臂缠绷带满是血污,来买除污用品。杂货间管事隔着柜台丢了块皂角,磕着瓜子狮子大开口:
“二十珠。”
“二十珠?”火神赤眉微皱,似乎囊中羞涩。
青雉为其鸣不平,掌拍柜台大声道:
“你怎么不去抢呢?我托海老大带块皂角也才三五珠,你这就要人家二十珠,生意不黄才怪!”
管事翘着二郎腿斜视青雉,“那你去找海老大啊,来我这儿干嘛?看不惯就替人家掏钱,没钱就乖乖闭嘴。”
“掏就掏,不就二十珠嘛,真当我没有?”
青雉说着话拿出钱袋,便数珠子边与火神道:
“兄弟,这钱我帮你掏了,谁都有难的时候,遇到这种奸商咱也没办法,等你有钱了再还。”
“啪!”
杨灵手拍柜台,一颗天青色的小圆珠骨碌碌滚动,笑与青雉道:
“青兄,看你掏钱实在费劲,这钱我替他出了吧,也给你省点零用,别到时穷得连裤衩子都买不起。”
管事一对小眼珠跟着玄灵珠滴溜溜转,眼看着滚到他面前,火龙却一把抢过,递还杨灵手中。又从自个兜里掏出些散碎火珠拍到柜台上,左右与杨灵二人道:
“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咱们更没什么交情。两位若是觉着无处施舍,可以去病房帮人垫垫医药费,在我身上就不必浪费心思了。”
火神说罢,拿起皂角扭身就走。杨灵上下抛接着玄灵珠,幸灾乐祸的表情气得青雉指面疾问:
“鬼伽罗,你什么意思?拉走雏鹰还不够,等着火神升星下场就为了和我抢人是吧?”
“火神升三星了吗?我不知道诶。”
杨灵高抛玄灵珠,落手握定,凑到青雉近前,笑呵呵道:“反正只要你不开心,我就开心。”
“尼玛的!”
“诶,有失风度了啊。”
杨灵背向咬牙切齿的青雉,手指连点柜台几样点心。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包起来。我说青兄,你们西天阁也不怎么大方嘛,这年头谁还用火珠啊。还是说你大哥吃肉,连口热乎汤都不给你喝?那也太惨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田一贞告诉你的?”
青雉气愤不再,自觉惊疑。杨灵未作回应,将玄灵珠滚到管事面前,等其找钱,扭头与青雉道:
“我觉得咱们都是谱图人,没有隔夜仇。要不这样吧,你考虑考虑加入我们?我保证珠子大把的有,让你大把的花,怎么样?”
“什么隔夜仇,咱俩有仇吗?哦,你不会还记恨上上月体术室的事吧?不是我说,鬼老弟你也太小心眼,这般气度怎能当人大哥呢。”
青雉打死不认暗杀之事。杨灵一笑带过,拿了大半袋火珠和油纸包好的点心,出门不忘再劝青雉。
“气度嘛,我已经表现得很明了。个人觉得你倒是应该有点气度,学学你小弟雏鹰。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是这么说吧?”
“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好走不送!”
杨灵呵呵一笑,冲后扬手,潇洒离去。青雉听着脚步声远去,伸手向柜台,阴沉沉道:
“拿来!”
管事也学杨灵抛接玄灵珠,冷笑道:“青雉,你也不打听打听,进了我的口袋,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可事没办成!”
“那是你的问题,我可是按着你的原话,一口价二十珠问赤眉鬼要了,我这儿出什么岔子了么?”
管事握定玄灵珠,起身指向门外,“你也好走不送,我要关门了。下次还有这种好事,记得想着我哦。”
“哼!”
青雉还不敢与管事撕破脸皮,只能吃下这个暗亏,拂袖离去。
……
九十七房,杨灵看着狂炫点心的鲁鲁,很难再出口责备,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省得他上场吃亏。
“你吃慢点。我问你,今天打了几场,赢了输了,赢得艰不艰难?”
鲁鲁囫囵咽下一块桂花糕,喝口水竖起两根石头指,“打了三场,都赢了。杨灵,这点心真甜,我吃了你还有的吃吗?”
“我就是按着两个人的量买的,放心吃吧……不是,你别打岔,不讲轻松一定是不轻松吧?”
杨灵说着话见鲁鲁嚼东西的动作稍有停滞,心中已知大概,劝道:
“鲁鲁,没人追着你升星,人家火神也已经三星,我们的实力不是升星就代表得到提升。我敢打赌,你今天是运气好,遇到三个实力一般的对手,若是碰上龙心,你就算升到四星也赢不了他,你信不?”
“我信,杨灵,我只是想早一点出院保护你。”
鲁鲁说这话时不忘往嘴里塞两块点心,让杨灵既感动又觉好笑。
“正因为要早点出院,所以才必须保证场场获胜,连胜一断,前功尽弃。你现在就像一个胖子,身上的肌肉是浮肿的,得把这些肥肉锻炼成肌肉,身体才能强壮,你明白我意思吗?”
“我明白,杨灵嫌我胖,那我不吃了。”
鲁鲁咽下最后一口,将点心推到靠近杨灵的床尾,苔藓眼皮一眨一眨,很是乖巧,也颇多委屈。
杨灵仰头望房顶,有些无语。既然说不明白,那就以身作则,让鲁鲁跟着他上下场,并规划训练时间,踏踏实实打好基础,确保每一场都能获胜。
坐到床尾,杨灵将自己点心的一部分匀给鲁鲁,推到床头。
“好吃就多吃点吧。”
“杨灵,你不嫌我胖了吗?”
“不胖不胖,孩子只是有点壮。”
“我不是孩子。”
“好好好,你不是孩子。”
杨灵拿起一块绿豆糕,浅尝一口,有股发霉的怪味,不过后口确实挺甜,没白花二十珠。
“是个大人就得听话,以后跟着我训练上场,怎么样?”
鲁鲁飞快点头,只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学杨灵小咬一口,感觉不大得劲,还是一块入嘴,这才满足。
“杨灵,我把珠子给了猪尾巴,让他交给馒头。”
“嗯,你自己留了多少?”
杨灵也吃得快了些,看鲁鲁竖起三根石头指,果然,小子嘿嘿一笑:
“两粒。”
会留私房钱就行。杨灵很欣慰,三两口吃完点心,招呼鲁鲁到体术室对招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