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睁开眼睛，林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她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在她的认知中。自己向前迈出一步之后，便在短时间内被黑暗吞没了。


    ‘来。’更加简短，也更加清晰。


    那声音在指名方向。


    “跟上就好了吧。”林迈步向前方走去。


    黑暗中不存在任何的事物，林于是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眼睛放松一些。


    不过，闭上眼睛之后，能看到的东西明显更多了……


    重新睁开眼睛，林尝试和系统进行交流。


    后者并没有任何回应，这让在心中自言自语的林感觉自己有点傻傻的……


    系统的力量被隔离了。


    并不是一个很难得出的结论。


    但在这个结论之外，那个宏大的意志想做的事情才最让林关心。


    跟随着声音向前，这里的空间似乎也是乱序的。


    林每向前走一段距离，都会重新听到一个指引自己的声音。


    时间流逝，声音变得越发清晰，而后，黑暗中，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出现在了林的面前。


    因为那片黑暗过于深邃，以至于林似乎能够感受到从其他地方传来的光——


    “你在找我。”在黑暗中站定，前方那个没有定型的黑暗不断地翻涌着。


    其中蕴含着某种意志。


    林原本以为自己来到了这里，许多的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但，事实上林的困惑反而更多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事到如今询问这种问题会显得有些晚——但你总得用一个不那么尖锐的问题打开话匣子吧。


    “深渊。”


    “你是什么？”


    “深渊。”


    “……我猜你的下一句话是——”


    “深渊。”


    不出所料，这种对话毫无意义。


    “……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是。”


    “……我想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这本小说。”


    “是。”


    前方的深邃黑暗中传来的回应非常的简单。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付出代价，给予回应。这就是深渊。”【深渊】是一个整体的聚合式的概念，所有和深渊产生过交集的存在都以自己的形式为深渊的概念的整合出了一份力——这种群体创作的最终结果就是【深渊】这个概念在很多层面上都完美符合人类对深渊的定义。


    当然也有一些恰到好处的便利性设计。例如人类大多不希望深渊是一个完全无法交流的混沌存在——但它们同时又敬畏深渊，所以，代价，回应。


    但……祂不是。


    ……往好的方面想，尽管祂不是，但祂依然会遵守某些规则。


    一些人类予以深渊这个概念的规则。


    ‘代价……’轻轻嗫喏这个词汇，林抬起头，‘看’向那团深邃的黑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深渊大概是见惯了这种问题，也懒得进行更加详细的回答。


    “放置点。”它这么说。


    “那是系统的……，你……”林的脸色似乎微微变化。所幸黑暗中没人看得出那到底是惊喜若狂还是惊慌失措。


    林和深渊的交流要持续一段时间，相互试探（主要是林在试探），相互揣测，然后逐渐的交流，弄清彼此需要的，和不需要的。以及能够接受的界限……


    在这之外，既然林提到了系统，我们去看看系统在做什么。


    漆黑的标准球体外。林的身体正漫无目的的围绕着那个标准的球体走来走去。


    当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重漫无目的。


    它在观察。没有意识的观察。


    林作为主角的本质正身处于世界之外，不过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要林的身体没有在实质上经历‘消失’这个过程，那么世界就不会认为林消失了。虽然分离太久也会导致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不过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


    系统保持着静默，持续不断的检测着林的身体状况。


    尤其是当林和那个黑色球体拉进距离的时候。


    但系统受限于世界意识对它的限制（这里依然属于世界内部。），并不能太过深入的检查林的身体状况。


    再加上林现在的反应也非常的正常的地方（绕着圈对眼前的物体进行检查），系统也便继续维持着现状。


    时间流逝，林绕着那个球体转了两圈，似乎若有所思。


    不过系统在询问的时候，林（的身体）只是摇了摇头。


    这是当然的，失去了本质的身体在做什么，会做什么，是一件非常简单明了的事情。


    它的行动逻辑是一种对林的行动逻辑的保守式预演。


    就类似于先前的时候林尝试用自己的办法，将意识和身体分离。


    这种——我们暂且称之为‘出神’的方式，可以将身体与意识分开，达到一种‘伪·离开世界’的效果。


    而系统的聊天室则是在此基础上的一种改良。


    在此基础上，世界意识交给林的那块石头——让林得以进入（至少是设定上的）‘世界间的缝隙’的地方的道具，则是在系统聊天室的基础上的一种改良。


    这种改良的本质都是在模拟一种主角短暂离开世界的状态。


    不过后两种办法都在一定程度上抹掉了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的影响。


    而‘出神’则没有。


    因此，林在出神的时候，她的身体会做一些动作。


    现在，此时此刻，林的身体在进行的运动的本质，和她在出神时身体的变化，在本质上是一种变化。


    只是后者更加复杂。


    另一方面……嗯，尽管林现在实质上离开了平行宇宙。


    但她并没有真的离开这个世界（这本小说）。


    黑色球体的存在是依附于平行宇宙这个设定和概念的。


    但这个世界的宏大的整体概念显而易见包括了整个平行宇宙群本身。就好像一个大水缸，水缸里面扔满了白色的泡沫球。其中一个泡沫球上有一个黑色的橡皮泥点。这个橡皮泥点依附在泡沫球上。显然它不属于泡沫球本身。但它属于这个大水缸以内。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依然能够听到林说话。


    意识到她在做什么。


    ……嗯，时间应该拖延的差不多了。


    工作时间到。


    我们回去吧。


    “所以……代价的支付形式多种多样。……我能选择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可。”


    看起来差不多正是时候了。


    ‘付出和得到是相匹配的……而且，这个过程作为一个被动能力，深渊本身不会为了这个过程收取手续费……’


    手续费的比喻很不错。但那只是不向使用者收取额外的手续费。


    实际上付出和得到的过程本身，对于深渊而言是有价值的。


    至于是什么价值……不重要。


    “只是询问问题的话……”林抬头问道。


    但深渊并未回答这个无价值的问题。


    依照常理和自己之前与深渊的交流，林做出了判断：“……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对更轻。”


    深渊并未反驳，因此说明林的结论是正确的。


    “（那接下来的重点就是……）”要向深渊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了。


    来自另一个世界，立场相对中立（大概？），并且（从设定上讲）知道并了解一切信息。（或者换个说法，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深渊可以给你答案。（动用解释权为你背书\/撑腰。））这样的一个存在——和传说中的真理机也没什么两样。


    来吧，少年，问出你所想的那些问题吧。


    “付出代价……你能直接抽走我的血吗？”


    “付出虚弱的代价。”深渊的回应很宽泛——听起来似乎是在纠正林的说辞。


    “嗯，（文绉绉的……）”林对此有少许微词。


    不过这不重要。


    确认付出虚弱的代价之后，林稍稍构思了一下自己要提出的问题。


    “既然你来自其他的世界……我想询问，在其他的世界中，存在一种主角，他们拥有掌握世界之间的规则的能力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


    “这是两个问题。”深渊回应。


    “……先回答后者。”林说。


    “是。”林提出的问题略带些歧义。掌握世界之间的规则——坦白来讲科技世界应该是比较多的。发展到了某个层面的文明具备了修改物质世界法则和基本物理常数的能力。但更好理解的果然还是魔法世界。


    掌握了冰之法则的神明。之类的。


    很显然，林所说的并不是这种东西，来自另一个世界，主角，这几个描述直接指向了林的问题本质：她在询问有关主角和设定的事。


    是否存在某种主角，掌握了修改自身所在小说的设定的能力。


    深渊理解这个问题本身，所以给出了“是”的回答。


    “嗯。”感觉身体有点冷——变得虚弱。


    深渊没有抽血，但林最后一定会死于贫血（如果她不止疲倦的发问的话。）那些血并不是流向了深渊，而是流淌向了更加宏大的概念。（不过具体是什么作用机理，需要解释权来进行修订。这不是旁白的工作范围。）


    “回答……第二个问题吧。”虽然正在变得虚弱，但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并且不致死——除非你真的一直发问。


    “存在。”


    “……”身体再度变得虚弱起来，林深呼吸了一下，调整着自己的站姿。


    “好。谢谢。”你还挺有礼貌的。


    因为是萝莉身体，所以林的虚弱比预想的要来的快一点——不过实际上这是错误的认知。


    理论上，她是以主角的身份向深渊发问的，这种问题在付出代价的时候自然也是以主角的身份付出代价的。


    在这种情况下，林是一个完美的主角，不论她使用的是【传说中在时间长河里洗练了无数岁月，历经九千万劫难，见证七千万世界消亡，掌握五千万种各异法则，横贯三千万时代，执掌一千万种命运的神铸金身】，还是【没有任何特别的力量但很可爱，昨天晚上吃了冰淇淋所以肚子有些不舒服但很可爱的小萝莉身体】。都没有关系。


    因为她是主角。


    在这种视角下，林变得虚弱的速度很快地原因在于，她问出的问题有些过于——重要了。


    这个问题的价值很好，所以林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林得知的有关随机效应，其他主角，以及世界的信息更多的话，她需要为这个问题支付的代价也会变得相应更弱一些。


    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


    嗯？不用解释这种事情？哦，好。


    重新看回林。


    身体正变得虚弱。


    但林显然并不满足于只询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什么？你问林为什么确认深渊不会说谎来糊弄自己？


    如果一定要问的话，林的回答大概会是直觉（顺便一提，这是我向深渊询问得到的答案。至于林会怎么回答，我不做保证。）


    很快来到第二个问题。


    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接着轻轻握拳，她似乎若有所感……


    “世界意识……是什么？”抬起头，林问出了……呃。


    字面意思上的问题。


    “是一种宏大的概念性意识。”


    “我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方向的。”


    “是！”深渊拒绝了林的讨价还价。你说不是就不是，深渊是你家开的？


    概念性意识。换言之，不是客观存在的意识。


    世界是否存在一个意识，这个问题很深奥。就好像询问一堆由蛋白质，氨基酸，脂肪和无机盐等组成的物体（人类）是否具备意识一样。


    讨价还价被拒绝，林沉默了下来。


    片刻思考之后，林忽然意识到了深渊说的是什么——


    宏大的概念性意识……存在深渊这个概念，所以深渊的意识存在，存在世界这个概念，所以世界的意识也存在。


    但……这是自己需要的答案吗？


    林……过于理性了，她在怀疑自己是否理解错了深渊的回答。


    这种人一般都有些额外的偏执属性加点。


    虽然在正常情况下她们不会走到偏执那一步——首先自我质疑，然后自我质疑，接着自我质疑。


    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出问题之后——才是真正的偏执time。


    一点点，一点点，极尽所能的将自己能够触及到的一切都化作武器，将某个宏大且无穷无尽的概念拆解成碎片，然后极力从中寻找，为什么……你要说谎！（巨大的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眼睛，充斥着病娇感，让你觉得有些危险。或许自己应该去看点具有更少画面冲击力的漫画。）


    好在在这个故事中，我们不至于看到偏执的林是如何毁掉深渊（或者被深渊毁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