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内,精致的琉璃亭式香筒内燃着海棠花,清雅的香气渐渐弥漫整个昭阳宫,云裳端坐在暖阁的软榻上,神色冷漠而严肃,玉锦、玉竹和白素静立在一旁,不敢开口。
“不是让你们暗中派人盯住仪元殿么?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云裳皱着眉头,声音冷冷地问道。
“回主子,是派人暗中保护,可咱们的人毕竟是在外侧,加上顺嫔平日里甚少出门,许是松懈了。”玉锦小心地回道。
她还从未见过主子这样生气过,神色间第一次带了几分隐隐的杀气,一瞬间她竟觉得与殿下有几分相似。
“马上派人去查到底是谁指使的,那个小太监想办法让他开口,若真的吐不出来,那就不必留了。”云裳冷声吩咐道。
“是。”
虽然这样说有点冷血,可邬半梦于她来说,的确不如父母亲人来得重要,只是两人一同入宫,到底也算有些交情,在这座冰冷的后宫中,这一点点的温暖格外的难能可贵。
况且孩子是无辜的,即便跋扈如良妃,都残存着几分人性,知道稚子无辜的道理,她不明白,这样小的孩子究竟碍着他们什么事,让他们不择手段的也要除掉。
“燕北柏马上就要入京了,让殿下的人着手准备吧,宫内的人按计划进行。”
“是。”
“让宫里的人不要自作主张,如果有变动,按照事先定好的信号传递即可。”
“主子放心,奴婢会仔细安排的。”玉锦、玉竹和白素敛了神色,心中开始警觉起来。
玉锦知道,随着燕北柏回京,主子在宫内的计划才正式开始启动。这个庞大的计划牵涉众多,连她都没想到,主子与殿下初次见面时就已经制定好了全盘的计划,并借殿下之手开始筹备。
这样的深谋远虑,这些年除了殿下,她不曾见过第二个人。
“我让殿下准备的人准备好了么?”
“回主子,已经准备好了,听主子的,随时都可以进宫。”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云裳点点头,说道:“等我的消息,只是如今我还不能随意出入书房。”
“主子不必着急,按照如今主子的恩宠,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了。”玉竹宽慰道。
“按照皇上的性子,兵力布防图这样重要的东西皇上必定会放在最为保险的地方,书房是后妃均不能轻易踏足的地方,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白素略略思考后说道。
“兵力布防图可以放一放,如今最重要的是燕家和武王,武王不足为惧,燕家只要倒了,武王便是独木难支,手里握着三个最重要部门,既是发财的金山,也是烫手山芋。”云裳说道。
“燕北柏虽然狡猾,可单凭他那个长子就能败空半个燕家,若是有心人再撺掇上几句,那就更不足为惧了。”玉竹说道。
“仔细去查查这个燕家长子,若是没问题的话,就让殿下从这个燕家长子下手,只要撕开一个口子,燕家就保不住了。”云裳眼中渐渐迸发出熊熊的烈火,是无尽的怒火和仇恨。
“是,主子放心,殿下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云裳坐在暖阁的榻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她不知道自己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或者走出这座冷冰冰的皇宫,但她绝不会因此退缩。
她要让燕家、武王、北齐皇帝,统统付出代价,用他们的献血祭奠容家众人的在天之灵。
这一夜的昭阳宫,似乎格外安静,令云裳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心慌。他紧紧抓住被子,看着留下的那盏微弱的烛火,好像是黑暗中的一点点光明和希望。
似乎在指引着她前行,安抚她此刻不那么平静的心灵。
第二日一早,给皇后请过安后云裳便顾不得更衣,急匆匆的去了清和宫。
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邬半梦眼下泛起淡淡的青色,双目略显呆滞无神,脸上的泪痕都没来得及擦去,脸色极其难看,双唇也没有丝毫血色。
“姐姐来了。”
邬半梦看见云裳走了进来,倚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像是强撑着精神一般。
云裳看她此刻的状态忍不住微皱起眉头,心中忍不住泛起阵阵心疼,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双手说道:“作怪之人已经抓起来了,你宫里的人我也让人仔细筛过了,换了些稳妥的人来。”
“多谢姐姐为我操持,我如今实在不想管这些事情。幕后主使之人可查出来了?”
云裳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那个小太监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要命的把柄被那幕后之人攥在手里,明明怕得要死,可受尽刑法却死不张口,如今慎刑司的人正在想法子。”
她不能跟邬半梦说她的人会想办法让他开口,即便幕后主使之人找出,只要皇上不说,她便不能告诉她。
邬半梦闭上了双眼,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许是我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吧,生下来也不能养在我的身边,没了也好。”
云裳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到底没说什么,指使轻声宽慰道:“皇上为补偿你已经晋了你嫔位,还赐了封号,你好好养着身子,孩子总还会有的。”
不只是那句话触动了她的心房,泪水‘哗’地一下便流了下来,双手紧紧攥住被子,蒙住脸,在被子里哭的泣不成声,背上的情绪感染了殿内的每一个人。
连向来自诩性子冷淡的云裳心中都不禁有些沉重。
云裳叹息一声,伸出手轻轻拍着她,无声的安慰让邬半梦渐渐止住了哭泣。
“我知道这幕后主使之人多半是找不到了,我只是不甘心。为了这个孩子,我甚至连这清和宫的宫门都不出,我第一次跟皇上开口求恩典,为了这个孩子不惜得罪满宫的人,即便如此,还是没保住,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
“不是你的原因,不要这样苛责自己,说到底还是宫里人吃里扒外,如今过了过罗筛,剩下的多半都是些稳妥衷心的人,你日后也要多注意些。”
邬半梦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有气无力的倚在床上,满七端来汤药,看都不看,便喝了下去。
“让太医每隔三日来请一次平安脉吧,身子一定要保护好,才能有日后。”
昭阳宫的小太监一路小跑来了清和宫,白素看到后悄声退了出去,才知道是皇上去了昭阳宫。
她抬手挥退了小太监,连忙回到殿内,低声说道:“主子,该回了,皇上已经在昭阳宫等着了。”
“姐姐快回去吧,我没事的。”
云裳拍了拍她的手,没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清和宫。
“嫔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上摆摆手,示意她上前来,问道,“去看顺嫔了?”
云裳走上前去,伸出手与他相握,轻叹一声开口道:“嫔妾有些担心,今日一早便去看了看她,顺便带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去。”
皇上点点头,牵着云裳的手坐在暖阁榻上,有些低沉的说道:“你有心了。”
“顺嫔这次小产是小人作祟,平日里她也是极看重腹中皇嗣的,只是如今虽然人抓到了,幕后主使却依旧没有头绪。”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朕心中有数,过几日朕去看看她。这些日子汝南水患严重,朝堂之上竟没有一人提出有用的建议。”
皇上从不会在后妃面前说朝政之事,如今却突然在云裳面前说起水患之事,除了信任之外,只怕真的是被困得头疼。
云裳笑了笑说道:“朝政之事嫔妾不方便谈论,但若是设立奖惩制度,想必各位大人的积极性会高一些。”
在她看来,即便是再好的机会,在皇上真正让她发表意见之前,她也绝不会想当然的以为皇上真的信任如斯。
皇上沉思片刻,脸上略微带了两分喜色,说道:“你这个方法不错,朕竟然没有想到。”
“哪里是皇上没有想到,不过是皇上不愿为难他们罢了。朝廷官员大多都以自保为上,这样要承担大风险之事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发表言论,但若是有奖励,为了这些许的奖励,想必也会有人站出来的。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云裳笑着说道。
皇上心情似乎突然好转,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这句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正是这个道理。”
门口站着的温赋言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果然还是要瑾容华,皇上那一早上起来就来的无名火看来是终于消了。
“嫔妾是妇人之仁,只为哄皇上一笑罢了。”
“朕还是小瞧了你,你与她们都不同。”皇上拍了拍她的手,欣慰的说道。
云裳的笑容愈发明艳灿烂,内心却开始窃喜,看来兵力布防图离她不远了。
“嫔妾听说,良妃姐姐的父亲燕将军今日回京了,良妃姐姐今日心情格外好,破天荒的在华清宫内设了小宴,据说燕将军派人送来了不少奇珍异宝,嫔妾担心顺嫔,便也没能得见。”云裳颇为可惜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