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退后两步，半蹲身子，对着沈穆北第一次行了礼：“云裳拜别殿下，望，后会有期。”


    说罢，最后看了一眼前来送行的众人，笑了笑，毅然转身离去。


    沈穆北看着远去的车马，心中五味杂陈。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有多么后悔如今的决定。


    “谢公子，我不知你和殿下有什么计划，我也知道本不该问，但我只想问一句，云裳究竟还能不能回来？”


    莫苏趁着谢风华来取药，屏退众人问道。


    谢风华看着莫苏满眼的希冀，话到嘴边绕了几圈又咽了回去：他要怎么告诉莫苏啊。


    “谢公子，我只想听一句实话，我知道云裳怕我难过没有告诉我全部，还请谢公子给我一句实话。”温柔如水的莫苏从未像此刻这般咄咄逼人，连眼神都变得有些严肃凌厉。


    谢风华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药，轻声说道：“实话就是，若云裳命大，有朝一日，你们自会相见。”


    若云裳命大，有朝一日，你们自会相见。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萦绕在莫苏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谢公子，云裳不单单是要去复仇是么？”聪慧如莫苏，又怎么会想不到，若真的只是复仇，凭借楚王的手段，又如何会豁出性命去。


    谢风华沉默良久，大约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告诉莫苏实话。


    “是。云裳此次前去还有别的任务。”


    “是替殿下完成，是不是？”


    “莫苏，”谢风华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她，“云裳和沈穆北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他知道，莫苏一直以为沈穆北心悦云裳，所以对于沈穆北答应云裳此行感到万分震惊。


    “什么意思？”


    “沈穆北之所以救下云裳，是因为云裳答应他做他的细作，替他去偷取北齐的兵力布防图，以十年为期，在他身边替他做事。”


    谢风华的话令莫苏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如坠冰窟。


    “细作？所以殿下让我替云裳诊治，甚至不惜用最昂贵的药材，反复叮嘱我不要留下疤痕，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把云裳送到北齐皇帝的身边，做他的妃嫔？”


    “是。”沈穆北不知何时来到了秋石院，一身雪色锦袍，依旧风流俊美。


    莫苏看着一身洁净，神色淡然的楚王殿下，内心一片冰凉，她一想到云裳冒着生命危险，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之身委身于北齐皇帝，她就忧心如捣。


    “殿下，为了你的计划，你当真能狠下心牺牲掉云裳么？”


    这是莫苏第一次用这么无礼的语气对沈穆北说话，谢风华也不曾出来劝阻，只站在一旁，漠然的看着。


    “莫苏，这不是你该管的。”沈穆北眼神凌厉深邃，语气也变得冷冽。


    莫苏转身回到房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了沈穆北。


    “这是云裳托我还给殿下的。”


    沈穆北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件天水碧绣海棠纹样的鸾尾长裙，这是他送给她的中秋礼。


    他拆开放在裙子上面的信件，里面只有一句话：若平安归来，定会穿上它再看一次花灯满街的鸢城。


    “若有朝一日，云裳出了意外，希望殿下能如今日这般坚定冷漠，不为所动，依旧以大局为重。”莫苏半含讽刺地说道，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大约是深秋时节，悲伤地情绪带着心有些绞痛，手中的信件变得烫手，就连那件精美绝伦的裙子，都变得刺眼无比。


    他将锦盒合上，吩咐下人将它藏入箱底。


    不知是何原因，好像是刻意遗忘，总之往后的许多年里，他都没有再打开过这个锦盒，任凭它躲在箱底吃灰。


    谢风华，莫苏，甚至连玉竹都在有声无声的反对这个计划：谢风华不惜触怒他也要制止；一向温柔如水不问世事的莫苏也能冷着脸讽刺他；就连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竟也在瞧瞧的无声的责怪他。


    沈穆北从未像如今这般，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有了犹疑，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


    是不是应该坚持初衷，让暗卫去执行这个计划，而不是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云裳送到北齐皇帝身边。


    这样的念头像是顽强生长的藤蔓，在沈穆北的心中生根发芽，却又被他一次次的压了下去。


    他强迫自己冷静，挥掉这些不该有的念头，全身心的筹备他的计划，恢复到了曾经那个永远沉着冷静却又手段狠辣的楚王殿下。


    谢风华突然就变得稳重成熟了起来，不再嬉皮笑脸，对于这个计划慎之又慎，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允许。


    沈穆北知道，是莫苏的话影响了他，他是不想让莫苏难过失望，希望云裳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