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烧着炭，花厅里很暖和，赵铮认真听着老太太说话，因为站在花园里吹冷风，而冰冷的小身子渐渐地，就暖和了起来。


    丫鬟送了一碗鱼头豆腐汤过来，奶白色的，热气腾腾的一碗汤，很快就将赵铮的眼睛给氤氲了。


    老太太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男孩子嘛，都是好强要面子的。


    “快喝吧，”老太太跟赵铮说：“一会儿让你两个哥哥看见，他们会跟你抢的。”


    赵铮一下子就破涕为笑了，江屿，江岘这两个哥哥，怎么可能跟他抢鱼汤喝？


    老太太看着赵铮一口一口的喝汤，嘴里就念叨：“铮哥儿啊，别怕麻烦别人，人活着啊，不是你麻烦别人，就是别人麻烦你，麻烦着麻烦着，咱们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赵铮被老太太说愣住了，以前他都被教育，麻烦别人不好，怎么老太太说不要怕麻烦别人呢？


    老太太看着赵铮笑，说：“以后你叔你婶要是有事了，要麻烦你了，你管不管他们？”


    “管！”赵铮忙就点头，严肃且认真地道。


    老太太：“这不就得了？他俩管你小，你以后呢，管他们老。”


    赵铮想想老太太的话，觉得有道理，便又点了点头。


    “喝吧，”老太太拍拍赵铮的头，“鱼汤冷了会腥气，就不好喝了。抚恤银的事啊，你个小孩儿不用管，就让他们大人闹去，这事啊，总要闹出个是非公理来的。”


    赵铮说：“可二叔坐牢了。”


    老太太：“坐牢又不是杀头，要怕什么？不怕的。”


    看老太太这么笃定，赵铮惶惶不安的心，总算是安宁了。


    等赵铮喝完了鱼汤，老太太摸摸这孩子的手，手暖和了，老太太也就放心了，这孩子缓过来了。


    “你叔被关天牢，是因为他打人了，”老太太又跟赵铮说：“但你要说他干的这事是不是错了，他没错，他就是处事的方法用错了。当街打人，这圣上肯定不能饶了他啊，所以圣上就让他去天牢吃牢饭了。”


    赵铮把老太太的话听进去了，那看来他叔只是打人不对。


    “去歇一会儿，”老太太说：“想玩呢，就去找你那两个哥哥，只是不能再吹风了，小心着凉。”


    赵铮：“是。”


    “这孩儿，一声是应的，我以为到了军营里了呢，”老太太哈哈一乐，又把赵铮的脑袋当小猫脑袋给撸了一回，才放赵铮走了。


    赵铮跑出花厅，伺候赵铮的两个小小子，忙就跟着赵铮跑了。


    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的老爷子，这时拿了旱烟抽，说：“西楼真能没事？”


    老太太被老爷子的突然出声给唬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老头子也在呢。


    老爷子：“又忘了我了？”


    老太太没好气道：“当然会没事，你还巴望他有事？”


    老爷子摇头，“这一回，西楼又得罪了多少人？”


    老太太不说话，反正不少。


    老爷子：“王德财不是说，高大将军的夫人也去魏相府了吗？”


    老太太：“你就别瞎猜了，等你二儿子回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老爷子吐一口烟，“他应该把西楼从天牢里弄出来的。”


    老太太就冷笑了，说：“你指望江二牛能办成的事，他永远都办不成，这事儿你是第一天知道？”


    老太太这话把老爷子给堵的，多年的老烟民，愣是被烟呛得咳了起来。


    老太太把自家老头子弄得这么狼狈了，自顾自地又说：“江二牛都进宫去求情了，圣上还是没松口，看来西楼这个牢得坐一些日子了。”


    老爷子好容易止住了咳，说：“张阁老都到牢里教他读书去了，这事我瞧着不大。”


    老太太：“可咱们赵姑爷能受得了吗？坐个牢还要读书，他又不是个爱读书的人。”


    可以这么说，天底下，心疼赵凌云坐牢了还要被逼读书的人，也就徐淑英老太太一个人。


    老两口正说着话，江入秋和江明月回来了。


    这二位一回来，江大牛一家三口，沈淇，就都到花厅来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都担心着呢。


    老太太一看见江明月，就叫了一声：“你这眼睛是不是要哭瞎了？”


    艾氏就忙叫丫鬟去拿两个煮鸡蛋来，她帮着江明月拿热鸡蛋在眼睛上滚。


    “怎么样啊？”江大牛就问自家二弟。


    江入秋喝了一口热茶，说：“西楼没事，最多关到恩科开考就出来了。”


    沈淇忙道：“岳父大人，那西楼还考恩科了吗？”


    江入秋：“考啊，他要不考，我是不会怪他，就怕张阁老要跟他拼命。”


    老江家人：“……”


    也是，张老爷子陪读都陪到天牢去了，赵凌云要是不考，张老爷子第一个不放过他啊。


    “那过年呢？”艾氏夫人就关心这个，“赵姑爷要在牢里出不来，过年怎么办？”


    她这侄女儿嫁入夫家的第一个年，得一个人过了？


    江入秋看看江明月，说：“明月回来过就是了，上哪儿过年不是过年呢？”


    “你懂个屁！”老太太火了，“你当她跟你一样？你闺女当着小媳妇儿呢，小媳妇儿是好当的？”


    又挨了老娘骂的江入秋便只能把头一低，说：“那就过年呗，年三十的时候，让明月送桌饭菜去天牢，这不就是过年了吗？”


    老太太：“天牢是个多晦气的地方啊。”


    江入秋：“这不是没办法吗？”


    老太太就盯着江入秋。


    “是，”江入秋承认：“是儿子没用，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在逼你一样，江二牛你搞搞清楚，西楼是你的女婿！”


    “别吵，别吵了吧，”江大牛毫无作用地劝架。


    “这里头牵涉的事情多，“江入秋耐着性子跟老太太说：“您也别进宫去了，宫里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正跟圣上较劲呢。这个年啊，呵，我看谁也别想过。”


    老太太一愣，这抚恤银子的事情，还能牵扯到皇后和太子？看看正用鸡蛋滚着眼睛的江明月，老太太小声说：“这事别又是涂山王世子使坏吧？”


    江入秋？？？


    这又关赵凌霄什么事了？


    “是不是？”老太太又盯着江明月问了。


    在老太太的印象里，能让她家这二姑奶奶这么豁出去闹得，也就是要对付赵凌霄这个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