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渊上了楼，进了浴室，一把脱掉两三天没换洗的衣服，丢进脏衣筐里。


    花洒喷出温水，雾气迅速弥漫浴室。


    戚怀渊闭上眼睛，水淋在他的鼻间，感觉有点像溺水，无法呼吸。


    言宁刚死那段时间，他非常热衷潜水，尤其喜欢潜到海底深处，然后拔掉氧气管，那种瞬间窒息的感觉，能刺激他那宛如行尸走肉一样的神经，重新兴奋起来。


    他这个堪比自杀的行为，吓走了好几个潜水教练，后来潜水俱乐部里都没人敢带他了，生怕他哪天真把自己溺死在海里，他们没办法跟戚家交代。


    但其实他们都想多了，他一点都不想死，每个人都有自己宣泄情绪的办法，喝酒抽烟算一种，飙车咆哮算一种，他喜欢潜水的窒息感，喜欢骑马的失控感，也算一种。


    再说了，温绎害死言宁他都没死，他又为什么要死？


    戚怀渊关掉花洒，抽了一条干浴巾擦去身上的水珠，浴室镜被热气熏糊了，他随手抹了一把镜面。


    模糊的镜面照出他的身体，肩膀上的刀疤很深刻，这道疤和言宁的死，是同一天造成。


    他记得那是一把大马士革刀，刀身上有乍一看像很复杂华丽的花纹，实际上是无数个肉眼无法看清的小锯齿，那些锯齿加大刀刃的锋利和威力，劈中他的时候，入肉三分。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体要被劈成两半，后来尸检结果，言宁也是死在这把刀下面。


    “……”


    每次想起这件事，戚怀渊就心浮气躁，随手泼了把水在镜面上，他的身影立即在水迹中扭曲模糊。


    .


    套了件简单的白色长袖t恤，戚怀渊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下了楼。


    客厅已经被王袅袅收拾干净，茶几上摆了两个玻璃盘，他还以为是什么呢，走近一看，大无语：“这就是你给我做的饭？”


    王袅袅理所当然：“轻食，健康。”


    戚怀渊拿起餐叉，叉起一片菜叶子，气笑了：“你是从我冰箱里找到一颗生菜，然后一片片撕下来，洗干净了加点芝麻酱，就端上来当我的晚餐是吧田螺姑娘？”


    喂兔子都比这吃得好。


    王袅袅一点都不亏心：“你吃了这么多天垃圾食品，也该吃点绿色食物，平衡一下了。”


    “……”


    彳亍。


    戚怀渊对她能有什么意见呢，认命吃草。


    王袅袅盘腿坐在地毯上，边看他吃边跟他聊天：“你大哥前几天和‘初姒’签了离婚协议，你知道吗？”


    “不知道，”戚怀渊抬头，“怎么回事？”


    “有点复杂，还有点玄幻，不太好说，”王袅袅一言蔽之，“反正你立了功。”


    结合她之前给他打的电话，戚怀渊猜出来：“和我撞车的那个小区有关？”


    王袅袅点头，戚怀渊眉梢扬起来，用餐叉敲敲玻璃碗的壁，回声清脆：“我立了功，你就拿这个奖励我？”


    啧。


    这弟弟怎么这么物质呢？


    王袅袅扬手，将自己刚才随手折的小爱心，丢到他面前：“这个奖励你，行了吧？”


    小爱心掉在地上，戚怀渊捡起来，在手里把玩，若有所思：“你是在提醒我，别忘了追你的事？”


    王袅袅：“……”倒也，不是。


    阁下为何突然就跳到这个频道？


    “难怪你今天来找我。”戚怀渊觉得自己悟了，将折纸爱心收起来，“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不专心，明天开始，我会认真追的。”


    王袅袅：“……”倒也，不必。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脑补？


    她本来想解释一下，但抬头看见，电视机里还没关的游戏画面，红蓝交织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为他本就俊美鲜艳的五官，又平添了三分糜丽的色彩。


    “……”


    王袅袅拿起矿泉水，吨吨吨喝了小半瓶。


    算了，随便。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戚怀渊也不辜负她的“大方”，嚼着一颗小番茄，酸酸甜甜，汁水还很多，真又联想到什么，突然轻笑了一声，身体压在茶几上，靠近王袅袅。


    王袅袅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正要后退，他就勾着点儿低低沉沉的嗓音说：“你怎么能欺负我没怎么看过国内的故事书呢？还好我知道，田螺姑娘最后是给那个青年当媳妇了，老板，你也这么喜欢我啊？”


    王袅袅“噗”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全喷他的脸上。


    戚怀渊：“……”


    王袅袅：“……”


    .


    怎么说呢？


    划船不用桨非要靠浪，迟早会翻船，他自找的。


    .


    王袅袅问心无愧地说：“我回家了。”


    戚怀渊抽了张纸擦脸，看着她，像是气笑了，也没什么脾气了：“我送你。”


    就几步路的距离，王袅袅想说不用，但戚怀渊已经拿起外套穿上，她只好随便他。


    出了房子，是一条石板路，路的两边，每隔一米就亮着一盏路灯。


    王袅袅打量了戚怀渊几眼，感觉他好像已经恢复如常，没有一开始打开门，她看到的那种极度烦躁的情绪。


    可以。


    不错。


    知心老师每日一次拯救失足男青年任务完成，√。


    也是巧，他们又遇到那个遛狗的大爷，王袅袅本来没想打招呼，结果戚怀渊扬声喊了句：“大爷。”


    王袅袅莫名：“你干嘛呢？”他看着也不像是会主动跟熟人打招呼的人啊。


    戚怀渊嘴角又勾起熟悉的散漫笑容，双手插在兜里，脚步随意，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那个遛狗的大爷茫然地回头，看到戚怀渊，然后就瞪大眼睛，一副“啊又是你啊形迹可疑的臭小子叫大爷我干什么呢”。


    戚三少爷指着自己的房子，薄薄的眼皮掀了掀，拖腔带调说：“大爷，我住这儿，而且呢，我以后，会经常去那边，因为我在追她，您可别再把我当不法分子了，行的吧？”


    遛狗的大爷：“……”


    王袅袅：“……”


    .


    王袅袅吸了一口气，然后脚步极快地跑回家——她真的不想再跟这个没羞没臊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想不到他下一句话可能是什么的男人同行了！


    她快速进了小别墅，砰地一声关上门。


    她哥从二楼下来，皱眉：“又有谁在追你吗？”


    “……”王袅袅冷静道，“没有，我就是想上洗手间。”


    王遇初继续走下楼：“去，然后出来我有事跟你聊聊。”


    王袅袅只好去洗手间洗下手，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怎么了我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