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淮州挡在初姒的前面,阻隔了戚老爷子的目光,然后望向那个言辞凿凿的医生,浅色的眼眸映着疏冷和冷凝:“你确定,上次检查,初姒是怀孕的?”
那个医生毫不犹豫:“我确定!我百分之一百确定!”
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你们不会是怀疑我作假吧?”
他反应很大,“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啊!京城谁不知道戚家的名号?我找死吗敢骗你们?再说了,如果我作假了,我早就跑了,怎么可能在医院等你们来抓我?”
初姒和戚淮州都是端得住的性质,信不信都没表现在脸上,但于尧挠挠头,觉得这医生说得很有道理啊。
他要是作假了,肯定心虚,早溜之大吉了,但他去医院把他拎来的时候,他还在正常接诊看病,没有任何反常。
医生指天指地,毫不心虚:“我不知道戚太太现在的情况,总之,我为戚太太做检查的时候,戚太太确实有孕!医院的检查报告还在,随时可以查证!”
初姒的手机一直没挂断,所以裴知在那边也听到了所有话。
他淡淡评价:“罗生门。”
初姒也觉得事情陷入一个罗生门。
原本怀就是怀了,没怀就是没怀,可加入这个所谓神谴后,就多了一个可能性——一开始怀了,只是现在没了。
戚夫人掩唇一笑,讽刺道:“这么说,孩子是凭空消失?”
初姒冷不防得地笑了下,她还真说对了,就是凭空消失。
她拉了拉戚淮州的衣服,戚淮州侧身让开,初姒对戚老爷子说:“爷爷,我觉得不用再做检查了。”
戚老爷子皱眉:“那你是说自己有怀孕,还是没有怀孕。”
“没怀。”
无论曾经怀没怀,总之现在没怀,那就是没怀,她总不可能跟戚老爷子说,孩子是被神收回去了。
戚老爷子眉心抽动:“那之前……”
“爷爷,我现在没办法解释清楚。”初姒自己还一团乱呢,她咽了一下喉咙,“等我弄清楚,我再跟你解释。”
戚老爷子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戚淮州敛了下眸,看到初姒焦躁不安还强作镇定的神情,他没有长篇大论,就简单的一句:“爷爷,初姒和我,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我相信你不会。”戚老爷子看着初姒,也想相信初姒,但怀没怀孕,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要他怎么去相信呢?
戚夫人微微一笑:“初姒,之前你跟全家人说你怀了,现在检查结果却是没怀,你的医生说你怀了,老宅的医生却说你没坏,我头一次知道,一个人怀没怀孕,竟然能有这么多变化。不过也有一种可能。”
初姒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接下来一定没好话。
果然,戚夫人道,“就是你收买了这个医生,做假证,说自己怀了,骗我们大家,现在谎言被戳穿,你只好改口承认自己没怀。等你弄清楚?是等你编好谎,继续骗我们吧?”
戚淮州目光扫去,要说什么。
初姒拉着他的衣服又拽了拽,让他别自降身份跟她打嘴仗。
她一句话就能让她闭嘴:“我没有母亲那么好的心思,那么多的诡计,还想得那么周全——戚槐清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您要比我清楚吧?”
戚夫人愣了一愣,之后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母亲你心知肚明。”
初姒其实就是吓唬她,但戚夫人眸子闪了几下,竟然真的有所忌惮。
她攻势没那么咄咄逼人,面无表情问:“爸,这件事您怎么处理?”
戚老爷子无声地揉着拐杖的头,直到管家回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才像是有了最终的答案,放开了手:“我没什么好说。我等姒姒想好怎么解释,再来跟我解释吧!淮州,你照顾好姒姒,我撑不住了,先回去了。”
“爷爷慢走。”初姒道。
戚夫人看了初姒一眼,跟随戚老爷子出去:“爸,这件事您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戚老爷子缓慢地走着路:“管家在琼楼找到了一份协议书。”
“什么协议书?”
“财产共享协议书,”戚老爷子声音虽然苍老,但中气很足,“淮州将自己的财产和姒姒共享,里面写明了,如果淮州身亡,那么淮州所有的财产,都将归姒姒所有。”
戚夫人的本事就是将所有毫不相关的事情串联,重新捏造成一个煞有其事的事情,闻言,疾声道:“那谢初姒就很有可能,假孕骗得戚氏的股份后,对淮州暗下杀手!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拿到淮州名下所有财产!那可是大半个戚氏!”
戚老爷子猛地定住脚步!
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开口的戚父,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爸,那份协议书,还要给淮州吗?”
就是那份草拟好,将戚父手里一半的股份,转给戚淮州,让戚淮州成为戚家家主的协议书。
戚老爷子面色沉着:“先不要给。”
他要重新想想了。
……
戚老爷子走后,谢父也被初姒赶走了,她不想再听他说什么神谴什么图南氏了。
于尧完全融入不了他们的思路,现在还在懵呢,怎么一下子人都做了:“戚爷爷刚才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觉得我假孕骗他。”初姒叹气,“但是我没有。”
“我们当然信你没有!”于尧反手揪住那个医生的领子,“肯定是你!有人收买你你撒谎对不对?”
那个医生发誓:“我绝对没有!当初诊断的时候,戚太太确实是有孕!”
初姒头疼,不想再在这个充满消毒水的空间里,进行一场没有答案的循环:“淮州,我想回家了。”
“嗯。”
戚淮州拿了一条毯子,将初姒整个人包起来,不受一点风,然后横抱起来。
初姒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针味,愈发觉得精疲力竭了。
于尧终于有点眼力:“那就等你调整过来,心情好了我们再说吧,这个医生……这个医生我先帮你处理了。”
初姒也不想问他怎么处理了,反正不可能杀了埋了,就只闷闷地发出一个鼻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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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淮州抱着初姒出了医院上了车,前排开车的是宋珊,不敢说一句话。
在车后座,初姒仍然坐在戚淮州的腿上,很累,却睡不着。
“你怎么想?”
“还没想好。”
戚淮州眼睛倒映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似变幻莫测,又似寂静如海面。
“那本家传没有写关见月93年怀上的孩子有没有生下来吗?”初姒闷声说,“如果她的孩子也是凭空消失,那我就相信这个所谓的神谴。”
但里面没写,所以他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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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琼楼,初姒终于从戚淮州手里拿回家传,她有点埋怨地看了戚淮州一眼。
要是他不抢走她的家传,她早就看完了,可能早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戚淮州摸摸她的头:“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不要看太久,我去书房打个电话,然后回来陪你休息。”
初姒点头,戚淮州拿了手机出了房间,初姒翻开家传,一股老旧纸张的那种潮湿发霉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她胃里突然一阵搅动,恶心的感觉冲了上来,她难以抑制,连忙侧过头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