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年间,明武宗贪图享乐,不喜打理朝政,朝政大权逐渐被大太监张元独揽。
张元排斥异己,广结党羽,豢养上百名死士为其效力,统称阉党。
直至新帝继位,张元遭到多方弹劾,新帝一怒之下下令将其贬黜,派往孝陵主持香火,其党羽多半以谋逆罪凌迟处死。
“阉党不除,终究是后患无穷。”
“可皇上诛杀了其党羽,却并未重责张元,只是派他去守陵。”汤焕眉心紧蹙,目露担忧:“只怕是皇上还念及他的好处,心存不忍。”
明武宗一生没有子嗣,弥留之际若不是张元联合朝中重臣暗中推助,新帝根本无继位可能。
“明日一早,你亲自押送顾钰海进京。”子书诀迟疑了片刻,冷言道。
汤焕一怔:“大人,那您……”
“寻回路线图,去孝陵。”
烛光莹莹,掩映着男人俊秀冷毅的面容。
“皇上已经下旨,都转运使司长青司大人于十日后问斩。”
“十日?”汤焕欲言又止:“大人,十日来往孝陵与京城,根本来不及。况且竹林坳情况未明,万一……”
的确来不及,但最后期限未到,他总要尽力一试。
……
林妗染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依旧阖着双眼,懒得动。
门上锁链被打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狱卒探进头来招呼道:“林妗染,出来!”
“怎么?调查清楚了?”林妗染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要放我也等天亮吧,这大晚上的我去哪儿?”
“做梦做傻了吧你?”狱卒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佥事大人要见你。”
出了牢狱大门,穿过回廊便是一个庭院,周围载种着些许灌木,两边整齐的摆放着四个武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
想来平日这县府衙的守卫便是在此操练。
穿过庭院便是卧房,再往前走也就到了大堂。
林妗染乖巧跟在狱卒身后,脑子却在快速运转。
明朝实行“开中法”,盐商按照明政府招商榜文要求,将粮食运送至指定边防地区粮仓,换取盐引后再到指定盐场守候支盐,最后再将盐运到指定地区销售。
既保障了边防军队粮草充足,又最大限度的控制了盐业发展。
这其中的利益不言而喻。
顾钰海生性贪婪,视银钱高过性命,自是期望利用假死将路线图占为己有。
若是能将这路线图卖与倭寇,那所得足够他一生衣食无缺。
如今假死之事暴露,他定是已经落入子书诀手中。
既然已经洗脱了她杀人的罪名,那子书诀现在要见她,只有可能是为了一件事——她袖袋里的勘验箱。
林妗染长叹一口气,说实在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子书诀解释。
难不成告诉他自己来自四百多年后的现代?然后做了场梦,又带来一个勘验箱?
估计他会把她当成神棍,直接一刀砍了吧?
“坐。”子书诀好脾气的给她倒了杯茶,又有下人端来两盘点心。
大牢的官给饭就是一碗米汤,说是米汤,其实米粒都不超过十粒。
偏偏林妗染从小不喜欢喝粥,这一天一夜就靠早上几个包子挨过来的,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蟹粉酥?琉璃桂花糕?”林妗染两眼放光,忍不住抓起一块儿就塞进了嘴里,含糊道:“这不是沿海抚州一带才有的小吃吗?怎的这里也有?”
子书诀注视她片刻,才淡淡开口:“你去过抚州?”
“我哪儿去过,是……”
林妗染猛然回过神来,适时噤声。
是小乞丐!
林妗染突然意识到,小乞丐对抚州一带似乎十分熟悉,可她并不是抚州人。
奈何小乞丐的记忆不全,她根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偷偷打量了眼对面的男人,他正在低头呡茶,似乎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
但在刑警队任职多年,她又怎能听不出他的试探之意?
“怎么不说了?是什么?”子书诀轻放下茶杯,垂眸再次看向她。
林妗染匆忙移开视线,往嘴里又塞了一大口桂花糕,嚼了嚼才小声道:“是我先前乞讨时有幸吃过一次。”
子书诀微微点了下头,神色如常,也不知到底信了几分。
越是安静,林妗染越是不安,连带着手里的糕点都没了滋味。
就在林妗染几乎忍不住夺门而出时,子书诀却突然倾身过来,一把扯下了她的衣领。
肩头白皙圆润,肌肤细腻如婴儿,指尖不经意触及,有些微微凉。
后肩约有一指长的烙印却狰狞如蜈蚣,犹如一块美玉却平添了瑕疵。
林妗染脸色骤变,几乎在他触到她的瞬间,便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背,随即将衣领又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林妗染愠怒的瞪着他,防备的后退了两步。
子书诀的右手还悬在半空,手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间的温度。
片刻后,子书诀才缓缓收回手,浅笑出声:“虎烙。”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妗染通体发寒。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来自残存的小乞丐意识。
“什么?”林妗染努力去触碰自己的后肩,凹凸不平的形状,神似一只幼虎……
她在这幅身子里住了这么多天,竟都没有发现。
“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诧异落在子书诀眼里,不似假装。
“标记。”子书诀不知何时已将绣春刀握在手中,稍稍拔出刀锋,寒光锐利。
自打进了衙门,他便将佩剑收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这绣春刀用着更趁手些。
“很多住在沿海一带的穷苦百姓为了生计,会抛田弃宅加入倭寇,东洋人为了将其分辨,便在他们的左后肩烙上虎烙。”
“倭、倭寇?”林妗染咽了口口水,满脸写着‘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顾钰海盗盐运路线图,极大可能与倭寇有关,若她真是倭寇,真是小命不保了。
“大人,我跟您说句实话,我这人从小胆子小,连只鸡都不敢杀,这什么虎烙绝对是个误会!”
“哦?”子书诀笑看着她,刀身仍半插在鞘中,似乎随时都会切断她的脖子。
“我见你白日在尸房中很是淡定,怎么?都是装出来的?”